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灿珠玑—— by玉胡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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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又如?何?既做过清汤寡水夫妻,撩便撩过了。
魏妆仍秉持娇矜傲漠,悠然道:“空着么,有些事要找谢三哥谈谈。”
呵,谢敬彦每听这称呼都觉讽刺,有人?会?对所谓三哥做那些事?殊不知他痛苦煎熬,女人?何尝知道关心。
男子凤眼掀看魏妆,那欢炉散里的某些成分,估计与紫花丸的属性相融,几日下来竟将她滋养得愈发凝脂仙姿。
他看得稍瞬分神,又聚敛心力道:“魏妹妹有话请直言。”
仿佛为了应怼那句“谢三哥”,两?人?称呼有来有往。只话音末了却柔和,晓得她无?碍,适才放下心来。
都非善茬,确不必兜圈子。
魏妆精于世?故,寻了他对面的蒲垫坐下,干脆明说道:“此次多谢你,让我赢了不少银子。我思来想去,这桩亲事不如?就成了吧。但我附带些条件。”
谢敬彦修长手指攥着棋子,把自?己将了一军,吃掉颗小车。清俊脸庞上风云未变:“且继续说。”
魏妆抿了抿唇:“我知你与我已无?甚知觉,这亲便成了,你也不必负担。彼此只作挂名的夫妻,婚后?不须同房。当然,你做你的,我做我的,互不干涉。但既为利益合作,若是你在权谋场面需要我应酬,我不介意演演戏。而我准备开间花坊,你也莫要阻拦。婚后?府上的中?馈,你母亲祁氏自?己对付,我可不愿再做操持的贤良妇了。”
“二年之后?,随你任娶平妻妾室,想怎么宠怎么生,我绝不干涉。几时谢大?人?想和离了,休书一封即刻搞定。你觉着可行?”
——果然是对自?己无?半分情意,一切都为了利益!
但这女人?若不攀营图利,她却也不是她了。
谢敬彦寡淡应道:“随你心意便是。但我亦有个条件,为避免府上口舌非议,影响我做事,明面上委屈你与我装得体面点,你看如?何?”
魏妆稍作思想,这样?考虑挺好,她也不想再置身于府上的八卦纷纷。
女子便掠过他指尖的棋子,摁入了中?间的将棋老窝中?:“成交,明日我便入宫应了皇后?娘娘的赐婚。”
夜幕渐深,眼见那娇娜身姿慢步离开院外,谢敬彦骨节分明的手掌逐渐攥紧起来。

第65章
次日魏妆进宫谢恩, 应了焦皇后的赐婚,表明愿意与谢敬彦再续姻缘。又?去到绥太后的颐德宫里,谢过了恩典。
焦皇后喜眉笑眼, 难得当一次这么称心的红娘,一对儿才貌双全、天作之合, 除了他?们自个就没人能如此般配了。
正巧皇帝也在场,淳景帝振振有词地传授给魏妆经验:“男人多是口是心非, 嘴硬心软。尤其谢修撰这类雅人君子,更加难撬开。你且心里想什么, 直言不讳告诉他?;若不高兴, 该打该骂更别藏着掖着,保管训得?服服帖帖。”
谢家三郎温文尔雅,体察仔细, 用不着教。你以为个个都像你啊?
被焦皇后嗔了一眼, 嫌弃多嘴。焦皇后便陪同魏妆, 亲自去到颐德宫里将?喜讯告诉了绥太后。
绥太后欣然点头,让商量出?个日子。
恰逢帝王花的叶子颜色有深有淡,这花乃遥远大陆过海而来, 尚须适应大晋的风土环境, 时有出?些变化。皇后便又?留坐了一会儿,叫来中宫的御花师伺弄好。
消息传到沈德妃与杜贵妃那?边, 滋味好不酸涩。
没想到啊,沈德妃本?来打得?好好的算盘, 临时却被董妃母女掺了一脚。魏女做不成侧妃倒罢了, 反正梁王妃也已经怀上身孕。只这丫头竟有些能耐, 似乎把皇后和太后的关系在往化嫌发展。
叫杜贵妃在背后瞧着好戏,只怕冷嘲热讽呢。
但杜贵妃也休想得?意到哪去, 原本?皇上有意叫谢敬彦尚饴淳公主的驸马,倘若尚成了,宣王兴许还能多个助力?。
如今被那?恣肆母女一搅合,谢三郎娶回魏妆,她杜贵妃也捞不到好处。
日子往远些过,等没了焦皇后,受益的还是德妃和自个儿子梁王!
算起来五月端午就到斗妍会了,斗妍会每年由宫中主位娘娘主办,届时必然忙碌。而谢敬彦五月亦面临选部调职考核,加上京中绯闻纷纷的,对姑娘闺誉也影响。
于是太后一商量,干脆便将?婚事定?在这个四月底吧。
赶是赶了些,魏妆却无?关紧要,左不过走一场形式而已。
她不奢望在这次婚姻里得?到爱情与家庭,猜他?谢敬彦也不过是权衡之计。早早解决了一桩事儿,她好匀出?心思去筹办花坊的事宜。
魏妆便作乖觉娇羞模样,点头道?:“喏,臣女听从太后、皇后娘娘的安排。”
时间仓促,只剩下?七八天了,来不及通知筠州府的魏家。
没想到两世的婚姻都匆忙,前世她娇怯躲避,随着沈嬷的安排进展,并不知是为算计成婚;今次自己筹谋,说?到底还是换了一种方式的算计呀。
魏妆自嘲地笑笑,便写?了封信寄去给父亲魏邦远。将?起初应祖父的心愿与谢府退亲,继而太后、皇后重新赐婚,安排她从宫中出?嫁一事大略说?了一番。
又?言及自己准备卖掉母亲庄氏的部分田产,盘一处花坊来经营。当然,思及魏父谨守体面的作风,魏妆还提了一嘴“相公”谢敬彦对此的支持。
重生这些日子,她忙不迭地开始个中琐碎,无?暇过问筠州府,再提起写?信,总觉得?生疏。
前世魏妆婚后鲜少与娘家联络了,魏邦远始终忌讳女儿辱没门风,竟为高嫁而设计谢三郎,临终前都未曾登门谢府。
魏妆对父亲与继弟魏旭的感情复杂。母亲庄氏去世后,魏邦远就极少提及她,隔年立即续了继室柏碧霜。
魏妆年幼时听沈嬷说?过,父亲与柏氏乃青梅竹马,只因祖父需要尽快筹钱堵上筑渠的漏洞,而庄家主动提出?数目。故而祖父便为父亲做主,聘娶了出?身商贾的庄氏进门。
柏碧霜在沈嬷的描述里就是“白-砒-霜”,魏妆因此总觉得?与父亲有道?隔阂。
但在筠州府时,一个大小姐该有的她都有,并未用度短缺。母亲留下?的田产也都在庄舅父手里保管,父亲并未占用,总归是尽到责任了。
算起来,她从筠州府出?发北上,也才两个月罢。魏妆试着回顾此时应有的心情,提笔写?了一封,托府上的仆从寄出?去。
如此周全解释,总该叫魏家颜面有光了吧。
罗老夫人那?边,也以谢侯府之名修书?一封,随礼物同寄往筠州府,以表达对亲家的敬重。
先前本?来挑剔没落的魏家,谁料到魏女这般得?脸呢。罗鸿烁倘若不隆重点,就是对宫中贵人们的不尊了。
然而上午才把信寄出?,傍晚竟就收到了筠州府的来函。
原来是丫鬟绮橘寄来的,信中说?老爷刚打发走了两个下?人,自己暂时忙着走不开,怕要耽搁些日子,才能入京来陪伴小姐了。
难怪掐指计算,绮橘也该到了,却没见人影。
眼下?丫鬟映竹、葵冬,都已被魏妆收拾得?服帖忠实,映竹机灵应变,葵冬擅长?打理,就算绮橘暂时不来也无?妨。
而绿椒那?个贱婢,自从晓得?魏妆同意赐婚,小嘴就跟抹了蜜似的鞍前马后。魏妆可没打算再留祸害,寻个恰当的时机就打发走。
等忙完了婚礼,她准备先行?让沈嬷回筠州府去,处理田产买卖。
有了与谢敬彦的利益合作,那?男人堪称一副心眼当做三副用,她如今可算再了解不过;自己呢则警惕一些,身边有两个踏实的丫鬟也够用了。
因着新婚男女在婚礼前夕不宜见面,隔日魏妆便暂时搬进了太后的颐德宫中小住。
谢侯府一个月里连办两场喜事,可谓是排场。好在一应流程刚结束,摆宴的桌椅物什才收起,再翻出?来快捷又?方便。府上又?开始了一轮新的忙忙碌碌,新娘子从太后的宫中出?嫁,各种细节更要仔细妥帖了。
汤氏虽然暗地里妒忌不已,直怪谢老太傅偏心偏到泰山顶,但也松了口气。再则,三郎得?这么一体面亲事,之后对自己大房的闺女儿子总有助益,婚宴还是要办得?风光鼎盛的。
最得?色的则要属二夫人祁氏了,想想新娘子进门后,自己下?一季度的中馈就能交出?去有人干,通体舒快啊。
三日新婚期一过立马就交,一刻都不容耽误。养儿子做什么的,就是为了这一天用的!
听说?谢敬彦在紧锣密鼓通宵达旦地修葺院子,祁氏择日便叫人扛了一副上好花梨木梳妆台进来。
梳妆台意味着早醒早睡多操持,寓意极好。
找三郎,最近总是找不到人,翰林院不当值他?就出?城往外跑,入夜再回来检查工期。找他?只能找王吉。
王吉一看,二夫人要把梳妆台搬进原来的卧室,连忙上前拦道?:“夫人且慢,三公子嘱咐说?以后这间卧室,用于给三少夫人做花房了。书?房搬到了对面那?间厢房,而原有的书?房用作卧室之用。夫人您把东西交给小的,小的来安排则个。”
怎么,觉还不睡了,把卧室都搬去那?犄角旮旯?
祁氏听得?纳闷,三郎喜静清修,书?房位置离着主厢房远了些,却不像现在的卧室进门就到。搬去僻处,夜里叫个仆婢差使都不方便。
再说?把卧室改成花房,弄到新的书?房对面,那?一打开窗就是花香味,还能入得?了神、办得?了公务么?
问王吉,王吉支支吾吾不敢说?。王吉自己也不知道?哇,三公子估计就是想边看书?边看小媳妇儿伺弄花草吧,还能怎么的。
鸟为食亡,人为财死,英雄爱美,宁在牡丹花下?躺……呃,也或者把卧室放得?远些,弄出?什么动静之类的不怕人听见。恕王吉心里阴暗乱猜想了。
公子为了成这门亲,近日忙得?夜以继日,然那?眉宇间灵气都舒展了,可见痴心。
祁氏只得?搁下?妆台,又?让人送了一批上好的女子织物用品进来。
绥太后厉害威严,平素宫妃们小心谨慎地请安陪侍,大气轻易都不敢喘。
等到魏妆进宫来,太后的姿态却莫名放松了许多。大抵魏女出?身州府,没那?么多利啊益啊的牵扯。再则魏妆自军屯之地来,视野宽广,有趣的事儿一箩筐接一箩筐的。在筠州府待久了的人可能不觉得?,对于久居深宫的太后而言,却是听着新鲜。
这几日,太后一边安排女官紧锣密鼓地筹办婚事,一边叫魏妆陪着喝喝茶,养养花,下?下?棋,却也待得?悠然怡然。
等到新嫁礼服做好的这天,中宫皇后叫了魏妆过去试穿,若有改动之处再做细调。
魏妆出?了内左门,却见到了谢敬彦一面。
琉璃金瓦打着晃眼的光芒,谢三郎刚从皇帝的勤政殿里出?来,手上也拿着一沓新裁制的新郎礼服。
啧,魏妆看得?杏眸里漾出?了讽意。
这男人果然权欲熏心,都马上要成亲了,还不忘御前秉公……对他?而言这桩婚的确是过场。
阶前阶后对视,谢敬彦穿着青绿色朝服,衣襟袖口刺绣精湛图纹,站在魏妆面前,切切实实二十弱冠时的清凛绝尘。
不得?不说?,长?得?还真是怪惑人的。
魏妆敛起欣赏,做一本?正经娇笑道?:“三哥真是蹈厉奋发,忠良上进呀。这次收获颇丰,却不必一件衣裳钱都要省着了。”
她笑容盈媚,话?语却毒,不仅暗示他?锲而不舍,再来一次还要谋权处尊,明知他?与“忠良”甚远,偏却用于奚落。又?且学?抠门了,以他?陵州谢氏宗主的身家,做得?礼服何能比宫中的要差,却连这点儿花费都扣。
魏女果然是魏女,两世对他?绝情不移。
说?来这原是焦皇后的提议,宫里的绣工人多速度快,叫把谢修撰的婚服也一并给做了。
谢敬彦无?可无?不可,他?此举莫不是为了能见她么?
这才搬进宫来没几天,听闻吃喝玩乐睡,竟是混得?风生水起。更加美得?愈发桃腮粉面,袅娜娉婷的,身为夫君岂能置之不顾?
谢三郎两世从未想过要娶别的女人,他?被她吃定?吃死都认了。魏妆肯主动提出?成亲,叫他?怎么消受,他?都乐意,唯怕就是她朝秦暮楚不要自己。
听出?了女人话?里的讽意,谢敬彦不由得?睇了眼魏妆莹嫩的雪颈,淡淡错开,同作一本?正经道?:“蹴鞠赛赚钱是赚钱,花销归花销。虽赚到了,却留着日后给魏妆你支用,宗主夫人的排面总须担着。”
啧,怎的竟然也学?嘴软了?这男人的唇齿前世何曾撬开过?
魏妆赧红了双颊,又?咬唇轻哼:“劳谢大人有心了,府上筹备得?如何?”
谢敬彦正要说?起此事,便稍回答了几句,复问道?:“你对新房布置可有要求,提前与我?说?说?。”
原来他?还记得?这茬啊,魏妆都没想起来还有新房一说?呢。只记得?前世他?婚前婚后,如高岭仙芝般冷澈,叫她崇慕又?羞涩,哪里敢开口提甚么要求。
魏妆答说?:“住得?舒坦就行?,左右走个过场而已,别把你累着了。”
在谢敬彦看来,当日-中媚毒之后,那?极致的煎熬痛撑却是值得?的。倘若彼时动了她一指头,恐怕都得?不来她半句关切。
适才在皇帝殿内,淳景帝对焦皇后的写?在脸上的偏宠,又?浮现于眼前。
谢敬彦稍一默,透着凌冷道?:“累着我?不要紧,总要让你这一世过得?舒坦!”
眸如墨玉,依稀愧欠,坦坦不遮掩。
魏妆听得?心弦起浮,略感不自在。前世若能如此,何必两人折腾重过一回呢。
她便道?了一句:“那?你且随意。”而后转弯去了绥太后西面的颐德宫里。

转眼就?到了迎娶日, 天刚蒙蒙亮,魏妆就从榻上爬了起来,开始沐浴梳妆打扮。
这亲成的就?是?个契约婚姻, 若让她自己来,随便打层胭脂化个妆容, 插点珠钗宝饰也就行了。然而?宫人?们却不允,单看?魏姑娘进宫这几日, 在太后?跟前好生得脸,这婚妆岂能轻易敷衍了事。
更何况, 嫁的新郎官还是京都第一公子谢敬彦呢!
几个时辰下来, 先给魏妆沐浴身子,沁过香薰,又梳拢云朵髻, 描了绮艳的梅花妆, 再将喜服一层层穿在身上。
外层喜服虽是?绿色, 然则里面的抹胸、亵衣皆为大红。她肌肤似雪,玉软花柔,宫女们也算伺候过许多?美人?了, 却从未见过哪个能?似魏妆这般娇娆。那么?细的腰身颈骨, 是?怎的能?撑起丰腴灼媚的双鸾呢。
同为女子看?得都脸红不已,谢大人?可真有福气, 今夜洞房,郎君只怕是?挪不开眼睛了。
一会儿吉时到, 谢敬彦携十?里红妆候在西宫门外迎接。
今日碧空如洗, 好似清灵之气悬浮。但见男子肩宽脊挺, 身穿大红袍,胸前系大红花, 绝艳的五官轮廓无可挑剔,丰神毓秀地端坐在骏马上。
念完祝词,女官将魏妆扶了出来。太后?站在露台上嘱咐:“这是?从哀家宫里出去的,谢大人?可得紧着媳妇儿呵护。”
谢敬彦下马施礼,他挺鼻薄唇,言辞挚诚道:“两姓联姻,一缔良缘;芝兰千载,琴瑟百年。敬彦定秉持初心,视魏妆如性命珍重!”
啧,适才谢修撰的催妆词已写得字字珠玑,扣感心扉了,这一句话又赤忱如此。
谁说的他不识风月来着?原来清执郎君竟是?痴情种。
听得宫女们都捂嘴窃笑,随行的大掌事这才满意了,将魏妆莹柔的皓腕交了出去。
魏妆一副娇怯含羞之姿,细腻柔荑在阳光下打着光晕。心里想,这人?却是?把戏做得真足呀。确然,没点儿腹黑城府又如何当得了权臣?
嫣红锦缎盖着她璀璨的凤冠,那新娘妆容比平日里粉厚胭浓,尤是?嘴角两旁点的红晕,更是?勾得夭桃秾李,催人?心弦悸动。
谢敬彦掀眼窥觑,攥住女子柔嫩的纤指。悬了数日生怕她反悔的心这才安稳下来,潜意识地紧了紧,将魏妆托进了马车。
一路出宫回府,太后?的嫁妆加上帝后?的赏赐,与?他谢侯府的聘礼铺展开来,可谓盛况空前。道路两旁围观的百姓挤挤攘攘,抢着抓一把打赏的果子糖,图个吉利彩头。
说来前世虽然算计上位,可成亲亦是?隆重的,魏妆从官驿里被谢敬彦接回来,路旁也热闹非凡。
毕竟谢家的底蕴威望摆在那,还要以婚事打消董妃母女的念头,自然须办得有模有样。
但这次得太后?宫里撑腰,便更加显赫了。虽已结过两次婚,魏妆竟涌起生疏的恍惚感。
好在心境并不同,无了少女的恋眷痴慕,她甚至隔着帘布悠然地欣赏欣赏街景,瞥两眼谢某人?的英姿。
一会儿到达谢府,进门先在正堂夫妻三拜后?,魏妆便被扶入了新房。
云麒院里生活过十?三年,她闭着眼睛都能?感知方向,怎的脚下步子盈嫚,走的方向却不对。
去的并非卧室,而?像是?他现在的书房呢?记得婚后?,谢敬彦把书房腾出来给她用作花房,书房挪出去了卧室的对面,他也睡在那卧室许多?年。
而?花房,因她忙碌于中馈,收敛了自个爱花的喜好,便相当于半空置了。
她有心想掀开瞧瞧,碍于身旁女官们在场,只好做出端庄淑德模样,按捺了下来。
搬去这般僻处,莫非为了离得远,平日里用不着见面么??
到底上辈子被她“冷虐”、过得疏淡,不想重来一次。
魏妆轻讽地抿唇,攥了攥袖子。适才出宫的时候,男子袍缕携风扶她上轿,那衣袂上好闻的沉香沁入呼吸,她还悄漫起一丝炙烫,此刻又凉却了下来。
许多?事,倘若看?开,倒更为游刃有余。她脚下的步履愈显从容了。
喜宴从中午吃到了晚上,客散之后?,谢敬彦带着些酒气被扶进了新房。
他为人?克己复礼,律慎勤严,即便前世成亲,都能?收敛着与?同僚的饮酒量,这回竟喝得肆意了。
闹洞房的人?挤得满屋都是?,屋外还有看?热闹的宗亲与?家仆们,起哄着要瞧完新娘子才肯散。谢敬彦挑起盖头,只见魏妆莹莹雪肤,脸似玉盘,唇点朱丹,就?像仙女一样姣色无双,看?得众人?都沉默失声?了。
谢敬彦自己凤目也有些滞住,时至今日,他依稀仍记得魏妆初婚时的娇怯忐忑,睨一眼他,满满的爱慕盈满了双眸,立时羞得攥紧绣帕。只可惜那时他却以为她故作攀附,分?明对她喜欢得噬髓入心,却到底疏冷。
眼前的女人?仍旧故作羞态,却无有多?少怯意,然而?那暗藏世故的娇媚惹艳,却更加的夺目了。
——无论她什么?样,都是?他命中注定的情。前世或视为“情劫”,今世则必为“情结”矣。
结发为夫妻,凤鸾不相离。这样的结!
谢敬彦今夜是?随性了些,为着上次成亲端得矜贵冷傲,恐叫她落下遗憾。这一次的重生,从婚前婚起时,他桩桩件件都要弥补得叫她称意。
男子漆目如芒,熠熠生辉,氤氲酒气为他的凌然,更增了一丝恣意落拓。
魏妆把他瞟了一眼,不自觉低下头来。
他这副模样有些陌生。
旁观的却又不够了,嚷着要看?喝完交杯酒再?离开:“宗主娶妻,乃谢氏一族大事也,如何随意敷衍我们众人?!”
说来谢敬彦虽已接手?宗主之位,但昔年他不过十?七岁,族中多?有人?不甚信服。此时成亲,确是?巩固人?心的好时机。
他这样沉渊叵测,每次的行事必都有谋略可图。
果然是?相得益彰的利益体啊。
魏妆还未开口说什么?,女官已经应景地盛了甜杏酒,递到了二人?的手?中。
宫中的女官与?大掌事们都在场,明日还要回禀太后?呢。这桩婚既得帝后?娘娘所赐,她就?不宜对谢某人?过冷,那是?薄贵人?们的抬举。
恩爱和谐的一幕却需要伪装。
左不过交杯酒而?已,魏妆只得伸出手?来。
谢敬彦倾下身躯,彼此互相贴近。他含住杯沿,不晓得哪个碰了魏妆的后?腰,她单手?本就?吃力,猛地一撞,便熨上了谢敬彦的脸侧。
酒水撒在了男子嘴角,在俊美无俦的肤表上印了颗红果果的樱桃。
啧,小娘子好生捉急,这便忍捺不住收服我们宗主了!旁的族人?们调侃起来,引来声?声?笑闹。
女官乐得捧场道:“可不是?,瞧瞧,甜蜜的滋味都溢出嘴角了。新娘子快呀,别让幸福淌走了。”
魏妆豁出去,舔去了那溅上的酒水。
前世也有这一幕,而?谢敬彦是?她心中不可企及的谪仙,如何去吻他的脸呢?少女心跳快得,泪珠都羞出了眼眶。只不过那时的谢三郎,该以为是?她故作的勾引手?段。
女子红唇轻蠕,覆在男子玉颜,甜酒是?净了,唇印却点点皆红痕。
女官少见出宫热闹,又偏作调侃道:“适才那杯溢出了,不能?算,大伙儿说该不该再?来一遍?”
获得满堂喝彩。
等到新人?彼此再?绕过手?腕,这回变作谢敬彦被碰到,换他吻上魏妆的脸颊。
男子沾染香醇酒气的薄唇,温柔覆着魏妆的唇瓣,似凉似润,顷刻的功夫却仿佛缱绻了许久的感觉。竟侵入魏妆心扉,婚妆上的胭脂更红润起来。
直到第三次,总算换成共咬苹果,放过了他们这一轮。
那脆甜的果子含在口中,众目睽睽之下,魏妆竟有了初次成婚般的生涩怯娇感。
她对视谢敬彦,显见他容色也有些不自在。
……做戏做过头了,以他的疏冷行事,早为何不制止?
谢莹在旁边看?得既羞又寄盼,想起自己也将要与?奚四郎这样了。
等到苹果咬完,谢敬彦修挺身躯抽离,两人?的面色和氛围都莫名浓郁。
谢莹便说道:“可好了,妆妹妹终于成了我们的三嫂嫂。你不知道,三哥为了筹办婚事,已经通宵达旦多?日了。旁的院落景致不说,便瞧这屋里的床榻摆设,都是?他亲自从附近州城的商户那里量制的呢。气派精雅,京中独一份!”
大少夫人?司马氏嗔她道:“过阵子你与?奚四郎成亲,叫你郡主婆母给你也置办一套便是?。”
谢蕊也不知风花雪月的附和。
被大嫂一打趣,谢莹耳根子刷地通红起来。
汉阳郡主疼她满意她,前几天刚把打好的玉镯子送了过来,叫谢莹好不长脸。除却上回咬耳环,奚四郎隔几日难得见一回,总作谦谦君子从不越轨,已经让她消除了介怀。
魏妆顺势打量四周,果然是?装潢了新的卧室,布置得亦顶顶精妙。还在旁边通了水房,入夜沐浴用水都十?分?方便。
那么?自己误会他了……她剜了谢三郎一眼。
但把寝屋搬到僻处做甚?嫌她还不够敏感么?。他之后?要去刑部,动不动查案用刑,那戾气带回府来,魏妆独自都不敢入睡。非等到他升至吏部、戾气散去了,才安然下来。
提到奚四郎,她特意观察了谢敬彦的神情。他既已重生,自然对奚淮洛的人?品很?清楚,若奚四不靠谱,他应该有所表露。
然而?男子从容雅淡,眼里却全是?盛装她。莫非自己竟多?想了。
魏妆就?也陪着笑笑道:“辛苦三哥……夫君了。天色已晚,大伙儿也该累着,早些歇息吧。还有宫里的几位姑姑们,府上已做了安顿,有劳屈尊下榻一晚,明日再?回宫去则个。”
魏女才初婚,竟已般般干练,听得女官们暗自赞许。
这是?必然的,哪有洞房没过就?回宫去呐,拿什么?给太后?老人?家交代。
再?说了,以谢侯府的气派,明日见到了罗君老夫人?,给的赏赐必定不会少。
“好了好了,不耽误新人?春宵好时光!”一众看?热闹的都退了出去。
偌大的新房里,登时静谧下来,只余了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的对视。
红木镶珊瑚的床前圆桌上,适才饮过的甜酒、交杯与?果核等,都被仆婢们悉数撤了下去。袅袅的烛火打照着一站一坐的身影,面颊都似染过烟霞般丰富。
刚才竟吻得他那么?用力……
魏妆扫向谢敬彦的腰身,这男人?穿新郎袍的模样凤表龙姿,还挺耐看?的。他腰窄悍,双腿修长,束着红绸勾勒出笔直的身型。让魏妆兀地想起了某些画面,她不自然地移开了视线。
立时却又转回来,为何不看??有美男兮不看?白不看?。
前世胆怯羞涩,不敢抬头多?瞅他,连给他褪衣袍,指尖都似悄悄颤哆。她思谋着,也就?今世再?这么?跟他成一回亲了,多?瞅两眼赏心悦目何妨。
谢敬彦被她瞧得莫名,蹙眉问?道:“你看?什么?,可有何处不对?”
魏妆回神,收起装了一晚的娇羞哒哒,嫣然笑:“怎的换卧房了?是?前世过得无甚乐趣,今次想换个全新的,抛却过往么??”
是?也不是?,重新开始难道不好?
谢敬彦敛起心思,淡漠道:“既然假做夫妻,卧室若在原处,免不了做戏被看?穿。在这僻远些,你我图个轻松方便!”
言辞耿耿,襟怀坦荡。说得也有道理。
魏妆打了个哈欠,寅时天不亮就?爬起床梳妆应酬,一整日没合过眼了。重生后?她颇是?注意养生,每日中午都要补一觉充盈元气,若在得闲时,睡前还做一刻钟的柔体操。立时只觉困倦,慵懒道:“那就?歇了吧,明日还得起早。”
两人?各脱各的衣袍,都是?新婚初-夜,内里一层层的裹束皆为朱红薄缎。
魏妆褪到了中衣就?停下手?,再?去掉这一层,里面就?只剩蚕丝小兜了。
只她曲媚娇娜,又加最近宫里吃得好睡得香,那丰莹纤凹,却好生醒目。
谢敬彦纳入眼底,一瞬炙烫。
魏妆并未留意,在她的眼中,谢三郎早已对她没了知觉。
除去那回深夜书房找他谈判,他或许突然良心作祟而?迷醉稍许。之后?她中了媚毒,那般难忍祈求且撩拨着他势器,他都能?决绝甩开,无情可见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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