灿珠玑—— by玉胡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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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自己做的一桩好媒诶,焦皇后心里也高兴,称赞道:“说来去岁秋就听闻洛阳已育出一款牡丹新株,却小半年了无?甚下文,难得今日在?你们这里一见,却是娇妍瑰丽,叫人过目难忘啊。果然,谢府姑娘出类拔萃,本宫没?看错魏妆的花艺!”
夸魏妆,连带着谢府千金也抬高了荣宠。话毕,示意身后的季花师,将投票签子?给了谢莹两枚。
今日入园的不?管男郎女?郎,人人手?上都有三枚签,用以投给钟意的花卉。之后统计谁的花获得签数最多,哪盆花就是今年斗妍会的花魁了。往下再评选出第二名、第三名,和入围奖两名。
皇后中宫的季花师肩膀微勾,看上去是个面容平静素淡女?子?,闻言斜眼?瞄了一下魏妆。上次的帝王花就是她救活的,季花师本来算着时间告了假,没?想到回来花却活得好好的。
她默然地把手?上投票签插入竹筒中。
杜贵妃撇嘴冷冷一笑,心里只觉爽快。那奚府后面连着大长公主府,都是向着绥太?后和梁王的,奚府、谢府一退亲,谢府可就彻底支持帝后了,梁王休想得到什么好处!
她们杜家虽不?敌德妃、太?后背后富庶,到底手?里握着实打实的兵权,有何可惧?
贵妃转眼?打量起面前?的几盆花,委实也是爱得不?行不?行的。便对魏妆轻淡一笑,也给了谢莹一枚签子?。
沈德妃没?给。奚府退亲,魏女?也做不?成梁王妃,这谢府是指靠不?上了,走着瞧吧。
沈德妃若有似无?地睇了眼?季花师。好戏要?开始布置了,妇人仿佛胜券在?握的样子?,扬起眉头。
梁王妃随在?后面,对魏妆却是有些羡慕。早知道她做了谢府三少夫人,自己何必这么装身孕。太?后今日感了风寒,未能来参加。但因梁王妃霍柠怀了身孕,那可是十?二个时辰小心看护,对梁王也更加地偏心了,这身孕还不?得不?继续再装下去。
她睇着五盆各样别致的花,心道香玉牡丹果真是好看,然而太?粉嫩纯妍了。却觉魏妆带来的那盆黑牡丹更带感,墨紫透艳,像是狠毒却又分明娇媚……想不?到呀,这样的女?子?能打动谢三郎的心。
梁王妃看在?黑牡丹的份上,也给谢莹投出了一票。
皇后宫妃们带头捧场,旁边的姑娘们也便纷纷上前?来投了不?少签子?。
魏妆心下满意,只叫谢莹谢蕊先?在?原地看着,她去四处看看别家的花,一会儿再换她们的岗。
第91章
本以为谢莹的两盆香玉牡丹是今年独具鲜颖的, 魏妆在园子里转悠了一圈,竟发现还有个新奇的品种,乃是兹国郡主莎曼带来的花卉。
这兹国位于大晋朝与厥国之间, 因兹国王的王弟入赘厥国,做了厥国跖揭单于王妹的郡马, 故素来与大晋疏远。
近阵子却派了使?臣与郡主前来进贡,奉上几车礼物。淳景帝年轻时征战四方, 而今逾中年,便注重兴业固本, 有意招抚夷国邦交关系, 遂予以款待。
但见那莎曼郡主带来的花卉,层叠卷曲的浅紫色花瓣,形状微似喇叭, 却更要浪漫飘逸。某些角度看着像千纸鹤, 某些角度又像舞女旋转中的绮丽裙袂, 更有一抹沁人的香味。
与香玉牡丹的风格迥然不同,不及牡丹惊艳大?气,但却别致出挑。再?加上皇帝有意收服兹国, 宫妃们都晓得?附和?圣意, 便多投了几票。
等到?巳时过后,把各花所得?的签子一统计, 莎曼郡主的签数仅比香玉牡丹少了一票,拿了第?二名。香玉牡丹则不出意料地夺得?了花魁, 其?余几家贵女分别位居第?三与入围奖。
焦皇后命人授予了斗妍会的金章, 另有赏赐不等, 和?颜悦色道:“难得?郡主一路远道而来,还能?把花照顾得?这般鲜活。此花瑰丽曼妙, 本宫此前从未见过。今岁真是群花争艳啊,尤其?香玉牡丹也?相当出彩,都让人们惊喜万分,呵呵。”
莎曼郡主半面覆着薄纱,眼中盈了被夸奖的欣喜,景仰地躬一礼:“回皇后,这花叫作‘曼拿罗’,它花期长,花朵绚丽,花叶扶疏,尤其?这紫色的品种最?为珍贵,寻常少有能?瞧见。曼拿罗不仅美观,香味还独特,常闻能?令人心旷神怡,幸福且满足,好处颇多。”
“此番依父王所托来朝贡,但见中原疆土辽阔,民?生富庶,莎曼有幸见识,深感荣幸,这也?是大?晋皇帝与皇后的福气绵延。我听闻京都人人爱花,皇后娘娘宫中还有专门的御园,这趟我带来了十六盆曼拿罗,还有一包花籽,便以赤忱之心进献给皇后。盼它们能?在皇后的宫中满园开放,绚丽芳香,还请笑纳!”
杜贵妃听得?眼红地撇撇嘴:呵,太后刚与帝后关系缓和?了些,连这外邦夷国都懂得?奉承起来了,驿馆那些官员平日?就没少收贿赂。
好戏这就要开场了。
沈德妃则意味不明?地露出一抹得?色,幽笑着把季花师瞪去一眼:“此花贵重,还得?看花师好生照料着,否则就可惜了兹国郡主的千里迢迢、一路上贡。”
季花师面无?波澜地颔首应了:“喏,定不辜负皇后与娘娘们厚望,将花籽亦栽种得?满园开花则个。”
今日?绥太后着了风寒没能?来,不然焦皇后也?要送上太后几盆。
上次的帝王花,因着只有一盆,后宫谁人都想要。皇后本来提醒皇帝收敛点,放去他勤政殿里养着,谁知淳景帝偏就是偏宠中宫。于是借口寄养在皇后处,惹来多少关注。若帝王花被养死了,别谈什?么与太后能?缓和?了,还得?在早就僵持的关系上,再?堪堪加厚几层冰。
是以焦皇后颇为庆幸那日?魏妆的毛遂自荐。
皇后收下了莎曼郡主的花,转向一侧,和?蔼道:“魏妆在花卉上多有造诣,这曼拿罗本宫便也?送与你两盆,在簇锦堂里仔细养着,花籽带几颗回去栽种,之后与本宫交流些经?验吧。”
又得?了新花种,魏妆连忙搭腕谢过赏赐。她簇锦堂里的植株越有特色,便越发能?在京都众多花坊中脱颖而出。
莎曼郡主眼见皇后把花赐给不相干的人,不禁微微露出讶色,但对上沈德妃的暗示,又用欢喜掩盖了起来。
谢莹选上了花魁,心中满意不已。早先还怕香玉牡丹救不活,结果开放得?软香富丽,叫满园子的人都纷纷侧目,且拿了头名呢。
至于要在婚前赌一口气什?么的,早已经?没那必要了。
斗妍会的花魁评选出之后,便开始了贵女与男郎们的赠花环节。女郎可主动将花赠给心悦的郎君,郎君亦可问爱慕的女郎求要,再?或者本不相识的二个人,蓦然因花而生出情?愫等等。
谢府退亲一事虽广得?赞誉,谢莹更堪称大?家闺秀。但忌惮着奚府和?老长公主的颜面,暂时却不便对她表露什?么。谢莹略有失落,倒是也?乐得?自在,悠然煽着小团扇,坐在架子旁歇凉。
那边汉白玉小桥下,奚四郎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眼看着谢莹的牡丹花,那般好看,心里颇感后悔。但知她必不肯原谅自己?,只是想把心里话说明?了。
他先时的确有些勉强亲事,但随着相处增多,却是真心盼与她成亲的。岂料现在……
奚四踌躇着是否过来对她解释一番,谢莹斜眼瞄见,就不太舒适。正想撇开头去,只见一道宽阔的肩膀,将她与奚淮洛的视线隔挡开来。那魁梧的身?躯,彷如健挺的一束高墙,让她顿时舒了口气。
谢莹细一看,认出是茗香醉门外见过的那名将官。
退亲那天汉阳郡主话里话外的设陷阱,她因着莫名想起他而添了几分坚定,心下便觉这个将官憨实又令人放松。
谢莹难得?主动打了一句招呼:“是你?我记得?你这位军爷,在茗香醉里。今日?你心中的那位姑娘也?在锦卉园中么?”
骁牧述职与休假时间将要到?期,预备回庭州府了。适才与好友进入园子,本想远远地望一望谢莹,却发现她在漠视奚淮洛的试图靠近,他便大?步踅过来阻隔了视线。
没想到?谢莹竟然还记得?他。
武将少见的略显局促答:“她也?在。我将要回边关去了,趁此机会前来看看花展。”
而后半俯身?,打量起谢莹的牡丹花。他们骁家曾是军武世家,充入大?晋边军役后,祖母仍有养花的习惯。骁牧亦能?分辨出几分花形花香,只觉得?花也?如其?人,润美而温纯。
而旁边的那盆黑牡丹,或便是三少夫人栽种的了。
他知道许多事必然与魏妆安排有关,譬如谢莹刚巧在巷子里遇见奚四,以及后来林梓瑶又刚巧在医铺外遇见那私通的两个。但却处理得?甚精妙,并未把她自己?牵涉其?中。
骁牧对三少夫人却是多了几分佩服的。
他低沉声道:“这盆牡丹开得?令人目光难舍,形色香气皆为上上乘,若能?早些知道投票的规矩,我该上午进园,多投上几签!”
说得?也?是,香玉牡丹今岁拔了头筹,说实在有些惊险。毕竟皇上有意拉拢兹国,而那曼拿罗花又颇有异域特色。好在三嫂嫂的花艺堪称行家里手,经?她护养两个月的牡丹新株,胜出应是必然。
不晓得?是否因为对这将官第?一印象深刻,谢莹莫名的自在,不像先前与那奚四谁谁的,总端着放不开。
她口才竟也?变活络了,笑答道:“斗妍会意在表达韶华似锦,郎情?妾意,好花常开。是让姐妹们展示精美的花卉,却无?须纠结多添谁的几个签。但军爷你的夸奖,我也?不客气收下了!”
忽而一眨眼:“且看我今日?心情?好,既然你钟意的姑娘也?在园中,这花便送与你一盆罢,未免误会,且说是你从我这买来送给她的。胆略大?些,喜欢就表达出来,你不说怎知道人家是否也?喜欢你。挂在墙上的字条,你以为人人都会注意?或者她不爱奶茶烧烤,那便是永远也?发现不了。”
譬如谢莹自己?,若非那天魏妆看见茗香醉这间铺子,要下去买来品尝,谢莹也?想不到?的。
骁牧听得?她这般俏皮舒心之言,心里原本对她退亲的担忧便消散开来。只狭长双目盯着女子苹果般的脸颊,对自己?说话的口吻甚觉有趣,不由悄然噙起嘴角。
他确实没想过这一点,只以为京中贵女人人都喜食甜点零嘴儿。更不敢奢望过叫她知道。
三年多前,谢莹给他送手帕的那会儿,应该才十四五岁少女,还没有像此时外露的娇憨霸气。
骁牧措辞答说:“那真情?话意墙上的便签你也?看到?了?京中还有谁能?与她同名呢……而我以为她会光顾那家铺子。”
谢莹尚未听完他说话,正打算去搬花给他,却脚下一崴,险些儿滑倒。骁牧顺手一牵,话顿在半途咽住,谢莹指尖扯在了他衣襟上。
格外硬朗结实的胸膛,忽地一抹风拂过,只见有手绢从他斜襟里飘了出来。
她忙伸手去捡,约莫四五年前时兴的绣纹了,洗得?干净如新,角落还有一个名字“芃儿”。
谢莹拽在手里愣了一怔,本是准备捡起来还给骁牧,但瞧着似乎熟悉的样子,却忽然想起来些什?么。
她从没送过别人帕子,仅很久以前有一回,与朋友出去金乌大?街上,正逢边关凯旋而归的官兵,路人们送水送物,锣鼓喧天。她凑热闹给一个长相英俊的小将,递了条手绢擦汗,没想到?……
谢莹说:“这条手帕是我的。”心里有点点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谢莹是个自小的颜控,譬如对桃花风流的奚淮洛,对洒落不羁的悦悠堂主乌千舟,还譬如当时一眼隽挺的边关郎将。
可是怎么才三年多过去而已,他……肩膀宽阔变厚了,身?板更硬朗稳健了,而当年那醒目的脸庞上,多出了一道刀痕。像是刀尖从他脸颊划过,之后愈合过程中又在烈日?风沙下暴晒,便留着了一条暗沉的痕。
难怪她全无?印象呢,只是这么一细看,才把先前的模糊样子浮现上来。
骁牧攥了攥粗粝的手掌,他这三年多来自然变化许多。亦从正八品的边军役宣威校尉,升至述职后刚提了衔的正六品昭武校尉,都是拼命赚出的军功。
他兀地将那沙场上的勇气拾掇起来,应道:“是芃儿你的。”叫出谢莹这个久远的乳名,仿佛却半点不生疏。
然后端起了花盆,执着地说:“这花送我必珍惜,但我即刻要启程去边关,带去路途迢迢。骁家世代镇守边关的将门,早已粗粝习惯,唯恐京都娇养的牡丹去了边疆水土不服。再?来京都述职也?不知何年,更或战死沙场,到?时交还不便,就还是放在你这吧。”
谢莹望着沉甸甸的花盆,似乎听明?白过来话里的意思……可这话她也?反驳不了。
听闻庭州府那地儿飞沙走石,男郎们糙野健硕,动不动就要披挂跃马上阵。连浴桶澡池这些怕是都没有,沐个身?子得?去原野上的露天湖里,京都的贵女细皮嫩肉如何消受得?起?
但是,他这意思是把自己?送给他的花,又送回到?了他“喜欢的女子”手中吗?
看着男人远去的背影,谢莹懵然了一瞬。
魏妆才要走回来,瞥见这一幕,就没去吵扰了。毕竟皆是情?窦已开的季节,谁都有点儿各自的秘密。
只从廊下取了一碟新鲜的桑葚果子,边走边吃着,想去竹林旁休息一会。这边没有花卉盆展的架子,人们往来较少。
怎才走到?附近树下,却听那亭子梁柱的后头,隐约传出暧昧的低语。她乜斜眺去,竟是怡淳公主倚着一个侍卫在厮磨。
饴淳公主豢养侍卫,许多人都有耳闻,但也?不至于这么急不可耐,等不及回府去吗。
魏妆仔细一觑,但见怡淳颧骨上的腮红格外鲜艳,眼神也?迷离,却像是中了媚毒时候的样子。
啧,总给这个那个下-媚-药,现下竟然轮到?了自己?了……可这京中她董妃母女骄横得?势,谁人胆敢招惹她?
招惹她又有甚么好处。
魏妆咬起下唇,脑海里浮现出了某人凛冷艳绝的脸庞。不无?意外。
那就还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吧!
她往外头走去,诧然看见两名御史丞经?过,又是御史丞,好嚒,都使?顺手了。
魏妆便佯作对旁的贵女提醒道:“这附近野猫叫得?格外响亮,姐妹们仔细些,免得?惊扰到?了。”
御史丞耳尖目明?,果然听进去了。今日?锦卉园里斗妍会,后宫主位娘娘都来参加的场合,少府监那群人却连野猫都没驱走,是工作失职啊。
连忙便踅过去看,奏本上又有新佐料可添了!
“扑通——”
魏妆才走回到?廊下,御膳房的菜品果然叫人胃口好,才拿了一片水晶肘花冻,吃完又想继续去取了。
还未待站起身?,便听说饴淳公主落了水。御史丞前去抓野猫,哪知竟看见饴淳公主慌忙扑进水中,旁边有侍卫准备拉扯,来不及也?跌落了进去。
自?从奚林谬三?家的闹剧之后?, 皇帝对?宗亲世家的德风抓得更严厉了。
饴淳公主?也是无奈,不晓得出了哪门岔子,竟忽然被皇帝抓着了她私养侍卫一事。把她跟前的侍卫全部都清走, 还勒令再被发现一次,便将她打发去江南织造局学采桑女红两年。
若说要把她嫁人, 饴淳公主?还没那?么怕的。这京中就没有哪个男人能打动到她,只?除了谢侯府的三?公子谢敬彦, 送汤绣帕送字帖她都愿意为他屈尊。奈何嫁不成,其他嫁谁她都能趾高气扬, 我行我素。但若被罚去采桑吃苦, 却是真真吓她。
饴淳公主?收敛了几天?,今日却瞧见园子里一名面生的侍卫,身躯修长, 宽肩窄腰的, 看得她又生出猎捕之心?。
饴淳百般按捺之下忍不住, 遂故技重施,下点儿调-情-药,准备好生愉悦一番。岂料自?己却把那?药酒误喝了下去, 不及片刻的功夫, 身心?就烧灼得难耐,衣裳都快要挂不住了, 偏那?侍卫却仍是无动于衷。
她焦渴无以纾解,正想?豁出去强势上攻, 却忽然御史丞来了。这些御史丞的眼睛鼻子, 简直就不是正常人能长的啊, 惊得她慌不择路藏进了水里,用以遮掩自?己的狼狈。本来要把那?侍卫推开, 以免留下现场证据,岂料侍卫竟也跌落了湖中,叫她气恼不已。
饴淳被媚-药烧得迷离糊涂,下了水才记起自?己是个旱鸭子,连吞了几口?水呼救。这当口?,只?见?一名蓝裳男子迅速跳下湖来,托住了她的腰和肩。她只?觉得此时的男人皆是解药,竟没忍住就吻上了他的脸。
咿,把在岸上高声呼救的贵女们看得,登时都哑巴了。
饴淳公主?衣衫不整的,谁救她意味着什么大伙儿都清楚,更何况她主?动挂着人家脖子这般这般了。
却孰不知,救她上来的那?个男郎乃是叫高钩。高钩家中与皇室同姓,但算不上宗亲。祖辈被派去僻远的翔州府做了府郡,赐封五品子爵。代代单传,到了高钩便成了斗鸡遛鸟的纨绔子弟,这次进京来打牙祭,只?见?着水中女子脸腮绯红,衣袂非比一般华丽,也不管是谁就踊跃跳了下去。
待救上来才知道是个公主?,也别管是否什么正根正脉的公主?了,正根正脉的公主?他高钩没资格娶,毕竟也姓高。但知董妃母女在宫中颇为红火,这就已经足够了,娶回翔州府去便是风光家门啊!
高钩先将饴淳公主?抱去厢房休息,因着求娶心?切,管不得饴淳公主?怎么抓着他不肯放,还是一掌把她后?颈劈晕了。先跑去前头的金顶亭殿里,挂着满衣裳满脖子的胭脂口?脂,跪倒在太后?的跟前求赐婚。
把个董妃气得快要吐血,却奈何说不出话。
绥太后?早看着董妃这对?母女作妖生事,能拆一个算一个,再说饴淳公主?不检点,早早嫁了才能放心?,便轻巧成全了一桩婚。
不晓得等饴淳公主?醒来后?,听到自?己从此要被嫁去那?僻远州府,心?里是个什么滋味了。
魏妆坐在回廊上,瞧得不免好笑?。这招用的,真够绝。
人都道谢三?郎自?带清灵之气,其实则正邪融汇一身,正与邪皆在他掌中运筹帷幄,并?无分界。说什么他礼义忠孝,皆须在没触及利益的前提下。但凡对?待冒犯之人,那?用起手段来从不心?软。
如此一来,却是把饴淳远远打发走了。日后?他上了位,再不必被个公主?眼巴巴觊觎数年。且把董妃卸掉了一膀,相当于杜贵妃身边能说会来事的助力?也少?了。
行事爽利,眼不见?为净。两世为人,魏妆并?没甚多余的同情心?,谢敬彦此举还算颇合她心?意!
盛安京的夏日偏长,从端午一过,天?气便逐渐炎热起来。
午后?阳光绰绰,催人思倦,一场斗妍会便开始散场了。
谢莹把两盆香玉牡丹都送给了魏妆,若没有嫂嫂的养植,只?怕她今年难能风光拔头筹呢。
魏妆站在廊下收拾着花卉,加上皇后?赏赐的曼拿罗一共七盆了,准备都运回簇锦堂去。择日再挑几盆肥土,把花籽儿也栽种?上。
曼拿罗花朵呈浅魅的紫色,还有一抹奇妙的幽香,的确闻着令人心?旷神怡。她还挺喜欢的,或挑上一盆放去云麒院的花房里也不错。
一名小太监恭敬地走过来,说道:“禀告三?少?夫人,谢修撰等在园子外头,说是顺道路过前来接你?回去。”
锦卉园与他的翰林院衙房根本不在同个方向,这是哪门子的顺路啊?
听得谢莹谢蕊在旁边哧哧笑?起,三?哥对?三?嫂嫂的用心?真是显露无疑了。
印象中的三?哥不苟言笑?,居住的院落也在僻静处,时有翡韵轩中琴音清凛抚起,仿佛冷傲寡合,俗尘不沾。岂料成亲之后?,竟比京中的绝大多数男郎都要体贴妻子。
谢莹捂嘴笑?道:“嫂嫂还是快些出去吧,三?哥做事向来提早,只?怕等了不止这一会儿。你?可知道斗妍会有个规矩,凡已成婚的郎君不得入园内,妇人却不拘。他这分明就是怕满园子的男人,仔细一个不小心?,把咱们花容月貌的嫂嫂叼走了!”
魏妆听得脸颊发烫,她今日其实并?不乐见?谢敬彦来着。
昨儿彼此在书房里缠-绵了一个多时辰,先是在书案上,后?来俯去地垫,谢敬彦换着花样形势的把她各种?爱宠。魏妆总觉得这个男人似乎哪儿不同了,可又说不上来,兴许她自?己也变了吧?
毕竟从前那?些寥寥可数的情-事中,谢三?郎也是处于掌控之势的。可却分明感知他如今的肆野与纵情,像是对?她并?不收敛,倾尽满足,半分的间隙都不容与她分神。
在那?连续快速长久的深宠中,她的颤音停不下来,彼此信靠的心?贴在一起,总是更容易遁入合一。魏妆被谢敬彦架起的过程中,起先以为怕是把墨汁打翻了,后?来才晓得他早已把砚台挪至地上,而那?些所谓墨汁的错觉,乃是自?己经他宠爱后?盈出的回应。
十三?年来,身为贤惠淑德、操持谨敛的高门贵妻,她便是曾有过失控,也从未如当夜那?般媚艳。只?叫她不敢四目对?视,浑身倦软得被谢敬彦揽回卧房,便作势入睡过去。
晨间醒来后?还没见?到他呢,各忙各的了。
出门前,魏妆特意在胸前拍了妆粉,奈何天?热,妆粉早就都掉得七七八八矣。只?好系着衣襟,生怕再被人瞧去余痕。他吃饱餍足了还不够,又跑到这儿秀恩爱来了,真是有够闲工夫的。
她在盛安京生活过多少?年,莫非自?己回府还能走丢了?
但听谢莹说到三?哥是担心?她被叼走,又觉得符合那?权臣情丝狭隘的秉性。
罢了,秀就秀吧,不伤筋动骨的怕什么。魏妆含了含嫣红的唇瓣,整理了下裙裳,便把剩余琐碎交给仆从,自?己先往园子外走去。
锦卉园外熙来攘往,午后?渐晒,各家都准备着回府去也。陶沁婉命家奴抱着花盆一走出来,便发现了谢府三?公子的马车。
谢敬彦的马车一看就出自?雅贵功勋世族,却又低调而豪适。
陶沁婉的花今日没送出去,按说她也是四品侍郎之女,又生得且算清丽,总会有男郎求花。
但她觉得不甘心?,且陶父一直也希冀她能更往高嫁。没能嫁给谢三?公子就够遗憾的了,陶沁婉还想?再等等。
眼见?谢敬彦候在此处,想?到刚才出来的时候,他妻子魏妆就在几步之后?。陶沁婉默了默,便露出一脸文静的笑?容,抱着花盆走到了马车这边,温柔招呼道:“敬彦兄竟也在此处,我以为你?或不该来的,真好巧呀。这是我今年参加斗妍会的花卉,能否有幸叫你?品评几句则个?”
虽然说梦里的那?些或者真、或者只?是个梦而已,但女子仍然做出贤柔温顺模样,以求能打动未来只?手遮天?的权臣的心?。
也是奇了怪,分明起初在翟老尚书府初见?时,男郎看见?她的颈涡便似分了神。只?怪那?魏女过于姝娆,一下子把他的心?勾走了!
谢敬彦墨睫下的凤眼森冷,这陶女只?怕是没梦见?自?己下场如何,否则但凡知道一分,她岂来胆量厚颜无耻。
所有对?魏妆做过不利的,都会收到应得的结果?,他不会让自?己的女人枉受任何委屈。只?眼下的陶家,他却暂时并?不准备去动。
前世那?场举国震惊的科考舞弊大案,因着案卷被不知名者有意损毁,证人也莫名死得无声息。谢敬彦便如何调查,也只?能查到陶邴钧这一层。
但陶邴钧顶多是个贪官蠹役,远不足以做出此案。他始终觉得背后?应当还有一个主?谋,而且心?中业已有了猜测,这也是谢敬彦选择考取礼部的原因之一。
当下只?作冷淡地敷衍道:“五颜六色,色彩斑斓,不错。天?气炎热,陶姑娘还请快回马车。”
男子玉树临风,清雅凛傲,虽言辞平华,听着却仍那?般的动人心?魂。
果?然一样的话从不同的人口?中说出,感觉全然不同啊。简单的几个字,经谢公子道出,也好像格外生出了画面感。陶沁婉就好像听到自?己容貌受夸奖了,欣然地告辞离去。
忽而望见?魏妆从锦卉园出来,还故意把花盆对?谢敬彦举得近了一近。
魏妆慢步出园子,暗暗攥足底气,琢磨着若自?己气势够强,不管多娇媚她也能消受。才无惧他如何看待昨晚呢,要么别那?般深缠她。
一抬头却看到了这一幕,还对?上了陶沁婉似乎“无意”,其实分明处心?积虑盯向自?己的目光。
呵,她十分不屑。
这陶氏前世就是个会利用似是而非把戏、搬弄是非的小人,使得自?己与谢三?郎怀疑生隙。以为她这一回还能上当?她若真吃醋,顶多就不要他了。
她偏是若无其事一般,泰然端方地继续往前走。
路口?那?边,谢敬彦手臂撑开车帘布,露出半个肩膀与俊挺的侧脸。男人衣袂精雅华贵,看得她心?弦微微一悸。
彼此出门得早,今早醒来还没说过话呢。魏妆佯作恣肆地伸出手来:“郎君扶我。”
谢敬彦心?口?怦跳,柔情漫起,只?作漠然托举,将她扶上了马车。
“驾——”贾衡挥舞马鞭,驾车回府。
午后光影绰绰, 将?帘子里外拂得忽明忽朦的。
谢敬彦这辆马车四壁用着奢昂却低调的材质装潢,冬暖而夏凉,乘他的车确然?舒适许多。
男子端坐在一侧, 已经?事先泡好了茶,车厢里浮着甘醇沁人的碧螺春清香。谢氏宗主的品茗功夫京都有名, 旁人难以买到的顶尖好茶在他这里都能瞧见。他对起居用度的精苛讲究,亦是独一份的。
他托起魏妆入座, 冷长的凤眼睇了一眼女人,昨夜的柔情与肆狠瞬时便在彼此的交汇中弥漫。魏妆心底有娇赧, 但?……反正怎么说, 都已经?老夫老妻了,又不是初次,无须矫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