灿珠玑—— by玉胡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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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让太子对谢敬彦的风骨和才能多有赏识, 而关于陵州谢氏的隐匿作用,当年太子从已?故祖父仁宣帝处略有所闻。那么不管是真是假, 太子便生出了拉拢之意,遂提议让谢敬彦出任谈判交涉使?臣。
宴席的桌案上摆着琳琅满目的美味佳肴, 北契太子拓跋延与小儿子拓跋丰坐在右侧。但见拓跋丰此时不满十一岁, 然身形已?与十三四岁少年差不多, 狭长的眼睛,窄挺鼻梁, 脸骨是北契王室特有的冷锐长廓,正端着身板在饮一杯果酿。
魏妆坐在谢敬彦身旁,初一抬眼,差点没想起?这是她吐血重?生前的那位郡王。忽而明白过?来?,又?觉好笑。
前世大晋帮助拓跋延坐上北契王位,两国交好,拓跋丰时常来?大晋做客。约莫十五六岁时在一次马场骑马中救了魏妆,彼时魏妆二?十二?三年纪,且她生得灼艳娇媚,雪肌柔骨,竟就叫拓跋丰上了心。
忍着好几?年,听闻她那位清凛卓绝的左相夫君,竟对她冷如白开水,适才豁出去伺机对她表白了。
看?看?眼前尚且情窦未开的少年,魏妆抿了抿唇角。
拓跋丰第一次随父王入晋朝贡,目光在殿堂上好奇打量着,忽而捕捉到?一抹嫣然笑靥。他下意识定睛寻去,但见是个美若天仙的小姐姐,白皙姣好的脸庞,眼眸像黑水晶一样动人,樱桃红唇,裙裳也绮丽婀娜,俨然把整个殿堂的光芒都衬得恍惚了。
而她竟似乎对自己抿唇含笑,那笑中带着一丝风趣与释然,却?把少年莫名窘迫脸红了。
好美的大晋朝官眷夫人。
这便又?看?到?了她身旁的男郎,身躯清贵修展,着一袭绯色官袍,佩进贤冠,玉质金相,与她分明是一对神仙眷侣。
拓跋丰晓得,这个官员乃是要?随晋太子出征的中郎将,忙露出友好一笑。
谢敬彦发?现魏妆在走神,顺势望去,看?到?了斜对面?的拓跋丰。
小情敌。
呵,女人重?生前在花厅里让人刺痛的活色生香一幕,顿又?浮现于他眼前,心底里不禁醋意泛滥。
眼前的北契郡王虽尚少年,可在过?几?年后却?生了爱慕之心。天晓得谢敬彦甫一撞见那场景时的心情,既恨得咬牙,又?生怕魏妆是真的动了念想。若魏妆点了头?承认或跟着拓跋丰走,他谢氏宗主便叫暗卫灭口的心都生得出。
拓跋丰却?也磊落,在魏妆倒下后,当场澄清并戳穿了婢女设下的陷阱,表明对魏妆的痴心是真的。
谢敬彦遍天下搜寻良方妙药,誓要?挽救回魏妆的那段时间,拓跋丰也将北契王室的珍贵药材送了来?。
只是依然没能救醒。
但好在他有幸穿了回来?!
今生此世,他绝不容小子再妄生惦念,必要?对魏妆体贴爱护,让所有男人尽皆望而却?步。
谢敬彦扣住魏妆的手,含笑道:“在看?什么?还未成人的小情郎?”
他这张嘴也挺毒的,明知不是,偏还醋酸四溢。
被魏妆掐了一把,低声怼道:“酸味溢出天际了,杞人忧天。”
谢敬彦抬起?手臂,袖口处镶金线的云纹晃过?眼帘。他无视魏妆奚落,沏下一杯杏子酒:“何来?忧天?吾心甚笃,阿妆只能是我的!”
那边拓跋延起?身,端着酒盏对太子高纪道:“明日启程,盼殿下一路顺风,旗开得胜,辛苦殿下。”
又?向谢敬彦拱一拱手,彼此一饮而尽。
拓跋丰也露出少年青涩,接着道:“拜托殿下与中郎将,祝凯旋而归,早日撵走厥国的莽徒!”
隔日天清气爽,辰时初就整军待发?了。太子在城门前诵读誓师词,而后披盔挂甲跃身上马。
谢敬彦身着银黑刺绣长袍,内衬暗色斜襟中衣,乃是行军谋臣服饰。男子宽肩展脊,英挺冷俊,透出那道非正非邪、亦正亦邪的气宇,在将领当中好生醒目。
到?了家眷的辞行时间,魏妆走上前来?。两世了,从前有过?短暂分别,但从未哪次去到?那么远,还是与厥国兵马打仗,她心里难免生出担忧。
好容易才将过?往沟沟壑壑涤荡开来?,彼此心意相通,真怕这次分开,会不会忽然又?两散了。
她拍了拍马鞍,柔声问道:“三郎可将玉璧带在身上了?”
怕他万一不回来?,到?底还有谢氏传家的远古宝物伴在身侧,姻缘牵扯。
谢敬彦一眼窥穿女人的眷念情愫,然而此番出征乃是他谋策之必须。
他亦缱绻地俯看?她道:“贴住心口收着,且等?我回京都,给?你带喜欢的花种。”言语温柔,是在安抚。
魏妆更不舍了,将一枚包袱递出去,说:“这里头?装着些零嘴儿与茶糖,还有伤药膏,郎君若不嫌麻烦就带着,不想带我就提回去。”
刚作势收起?,谢敬彦已?经攥了去:“恨不得能将你也缩小了,塞进包袱里拿着……须记得想我,不许看?旁的男子超过?三眼!”
昨夜一宿地宠她,宠得魏妆臀下的床面?都湿却?了一摊。那般坚硬如铁的轩然,盈足地索要?着她,魏妆清早沾地险些都站不起?来?。让他早点睡,又?持续到?了四更天。
这会儿人未分别,却?就霸道管束上了。走了轻省,落得自己一人吃好睡好养生保命。
魏妆嘴硬道:“你少管我。”稍一默,又?服了软的娇嗔:“你更不许超过?两眼,王吉可在你身边盯着呢。”
好个精明心机,他自己的两个跟班都被她收买了去。凉风吹着女子云鬓,一缕青丝沾上妩媚的脸颊,谢敬彦克制着,未去抚弄,生怕忍不住吻上。
旁的几?名礼部随行同僚,向来?便知谢大人乃京中出了名的艳逸郎君,多少女子倾心爱慕。又?听说两人夫妻恩爱,纵宠非常,便好笑调侃道:“少夫人放心吧,我等?替你看?着郎中大人。时辰不早,该是出发?之时了!”
褚琅驰也骑马上前来?,但见一贯耿直乐呵的归德郎将,面?露出落寞神色。这次出征没有他的份。
鸿胪寺卿褚家一贯支持太后,难免便与德妃梁王走近了些。这次梁王与鸿胪寺下属官员通敌兹国,褚老爷却?是委实不知的,然这阵子为了避嫌,也格外的低调。
褚琅驰乃京畿将官,本想借此机会前往边关一展抱负,竟也没能去成。
看?着中郎将谢敬彦,短短三月飞升至四品了,未免露出羡慕。感叹道:“敬彦贤弟只管放心出发?,妆妹妹这边,我会替你照顾好她!”
若不说此话倒罢,说得谢敬彦还就偏防备这个。等?自己离京了,褚二?若三五不时地往花坊跑,魏妆本就说过?有意换一款夫君,谁知会否变心。
顶好找个机会,把他也弄去边关。
谢三郎泰然镇定地应答:“阿妆这边我已?安排照应好了。一贯知道驰兄志在沙场,虽然这趟未能同行,但切莫气馁。坚持操练,皇上公正贤明,必然很快就能让你一展抱负。我也会寻找契机,举荐你出征。”
说得褚琅驰果然热血沸腾了,又?燃起?了斗志,早把照拂妆妹妹一事放边去。忙抱拳谢过?:“如此就拜托贤弟了,我必勤于操练,等?你好消息!”
魏妆瞥了眼谢敬彦,男子凤目濯濯,隽雅翩然。她本想抓出他情丝狭隙的蛛丝马迹,奈何他一道清气凛冽,竟是叫她置喙不了。
转眼号角声吹起?,他们?就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急行军半个月后, 到达庭州府外。
边关?入冬甚早,九月底已经下了今岁的第二场雪,镇守的主帅将军等候在?盐泉关?, 亲自下马迎接太?子一行,身后跟着几名游击与校尉。骁牧亦穿着?六品武将戎服位列其中, 甫一望见马上的谢府公子时,目光不自觉亮了一亮, 又克制地捺下来。
庭州府一带常年驻军有两万,马匹有六千, 此次厥国趁着?北契动?荡, 连连紧逼,但因北契皇叔拓跋航叛乱夺权,大晋边军暂未出兵援救。厥国借机便占据了北契的三座城池, 拓跋航抵抗吃力, 闹得人心渐失。
这一日, 忽闻城下来了晋军将领喊话,只道大晋太?子亲率十万兵马平叛北契内忧外患,且有契太?子拓跋延致朝臣百姓的亲笔令旨。顿然就把城内的百姓听得雀跃不已, 统军大将干脆杀了拓跋航, 与大晋联手起来抵抗厥国了。
也是两世?情况不同,前世?没?有厥国入侵, 拓跋航在?皇位上还算小坐了一年。这次厥国突袭,拓跋航欲趋附于厥国, 首先就失去了一波人心, 如此下场也在?情理之中。
而跖揭单于听说晋太?子高纪亲征, 便命自己得力的三个儿?子出马,誓要杀高纪以图大快。还放出大话说, 大晋想要留点面子也可以,便将居延府外三座城连同北契被占的城池,全都归属厥国,并送回兹国的使臣与郡主。
太?子高纪第?一次出征,哪怕不为了自己,也须给父皇母后与大晋朝出一口气,怎可能搭理此等胡诌乱傍。
开局便将了厥国一军,瓮中捉鳖,取了对面首将的头,令厥军大为吃惊。因此两国正式开战较量,在?边关?驻扎了下来。
谢敬彦抽空去见了乌千舟,在?一处边塞的客栈里,亦属于他陵州谢氏的生?意。
十月已入冬,乌千舟搭着?游牧贵族的小袖齐膝皮袍,头戴尖锥形毛毡帽,看似春风满面过得肆意。还找到了两种?京都少见的花卉,一种?叫冰顶花,可以顶着?冰雪开放,花卉呈半开的伞形;还有一种?鲜卑利亚的蓝钟花,花冠幽蓝幽蓝的,瑰丽而神秘。
乌千舟叹着?气问谢宗主讨点经?费,说三十万两还了原堂主的账,他现在?入不敷出,捉襟见肘。
啧,谢敬彦可晓得他弄钱的能耐,要么这一身皮货从哪来的,还有闲心闲银去搜寻花种??
谢三郎遂面色雅淡,让乌千舟把花种?出让,然后匀了他两千两,将花卉与种?子命人快马寄回了京都给魏妆。
心里想她,总怕她今世?薄情冷肠子的,别把他这夫君给忘了。
听乌千舟禀报完近日事?项,他又私下见了跖揭单于的王妹燕珈公主,与所谓“义子”宇文练。或者应该更名为高练。
燕珈公主为着?庆王高迥的死,多年来耿耿于怀,对王兄跖揭单于敢怒不敢言,万没?料到终有一天,竟能见到大晋的外交使臣亲自来查清此事?。她感慨之余,回忆起自己与庆王的遗腹子被压制的种?种?,便没?再隐瞒宇文练的身世?,都声泪俱下地直说了。
谢敬彦遂用他的权谋之术,说动?宇文练,还有跖揭单于的长子查骕王预谋夺位。
却说跖揭单于共有三十多个阏氏,长子查骕是已故大阏氏的儿?子,性格醇厚谦恭,有能力却被单于打压忽视,平日里那些得宠阏氏的儿?子们更加仗势欺人。
多亏在?姑母燕珈公主的庇护下,才能够四肢健全安然无恙地活下来。
眼见父王越来越穷奢极恶,酒池肉林,毫不收敛,还把本来应该许配给自己的兹国郡主,纳为他自个帐下,欲娶为阏氏。
查骕心中早就愤恨不已,既被大晋使臣一番说辞打动?,又有姑母和宇文练的帮衬,遂点头答应了下来。
只这跖揭单于的儿?子甚多,不算年幼势单的,光成年的就有八个。想要夺位顺利的话,不仅要废了单于,还要镇压这几个王子。
按照惯俗,元旦日厥国诸长小汇聚单于庭,举行祭祀活动?,是夜燃起篝火,饮酒庆祝。此乃极好时机,当下便商议了周密的计划,在?这晚上一举下手。
忽而就到了腊月,淳景帝要给边关?运粮饷,这次护送的将领终于轮到褚琅驰出马了。
魏妆毫无意外,别的莫论,褚二被谢敬彦忽悠得,果然来花坊的次数都少了,日常皆在?营房操训,为的可就是能出征嘛。
不仅如此,谢敬彦还时有从边关?速寄来干果、肉脯等点心美?食,让贾衡堂而皇之送至她的簇锦堂里,好叫那些画师、男郎们,都晓得她是个有妇之夫。
但鉴于他最近命人拿回来的冰顶花与蓝钟花,时下颇为少见,还有花籽可用作栽种?,她且忽略他的醋劲罢。
想到边塞寒冷,那般矜贵公子一人在?迢迢之外。魏妆便缝制了一袭绫缎冬袍,又从霓裳坊买了件织锦镶狐毛领棉氅,准备送去边关?给他。
这还是她重生?后头一回动?针线呢,过往的权臣不配,今世?既学得主动?疼爱她,便赏他点儿?面子好了。
听闻太?子妃要带小郡主一同去犒军,魏妆便将衣物送去东宫。太?子妃正想找个人作伴,以免路上过于无趣,问魏妆肯不肯同行。
魏妆一默,虽白日忙碌无暇分心,心底里却是惦念谢敬彦的。再则眼下花坊里有绮橘的照应,她也好能腾出手,去看看开阔的风景,魏妆便点了头,拾掇拾掇一道儿?出发了。
一路随军而行,到达边关?都已至腊月底,快要过元旦。
庭州府外白雪皑皑,放眼望去绵延起伏的冰川,仿佛闯入了另一种?世?界。晋军营房的帐篷也都积了厚沉的雪,好在?帐篷外早已用毛围毡裹了一圈,看起来像是笨重的焦糖窝窝头。
太?子与谢敬彦及几个亲信将领正在?布线谋局,按照计划,安西府半月前已密派四千兵马绕过伊罗山,潜入厥国支援查骕王,明日晋军便会?假装打一场无伤大雅的败仗。而跖揭单于那三个得宠的儿?子,必然为了争功讨赏,高兴地赶着?回庭过节,留下几员大将守军。
宇文练与查骕王正好趁此良机,将单于与几位王子一网打尽。到那时厥国营地便成群龙无首了,等宇文练大功告成,两方再签订歇战协议。
忽然听闻副将禀报,说犒军粮饷运到了,还来了两个眷属。又听见外面太?子妃的说话声音,高纪连忙激动?地迎了出去。
谢敬彦暗感羡慕,到底也随上前去。心下觉得魏妆必是没?有此等衷情的,女人今世?只愿享受,少见主动?地对他缠眷。
谁知掀开帐帘,却见那褐色的实?木马车内,先出来了太?子妃与小郡主,嘴里唤着?“父王”蹦跳可爱。再出来的却是一道鹅黄累珠披风,那玉软花柔,芙蓉不及美?人娇,分明是自己日思夜想的爱妻。
帐外风雪呼啸,马车内应是暖烘烘的,把她衬得双颊若扑粉。不知是养花久了越发娇妩,还是她本身婀娜媚惑,在?这隆冬寒冷之际,竟然点缀出一抹春意盎然来。
“愣着?做甚?郎君不欢迎我来,那可走了。”魏妆作势要转身,被他盯得局促,只好去看远处的操训。
前世?大抵夫妻间太?过收敛和冷漠,忽而对他热乎一点,也不至于这般夸张。
然而还未容回神,整个儿?已经?被谢三郎踱步掠起。男人接过她攥着?的小暖手炉,将她拥揽入健挺怀抱中。
“日夜期盼见你,以为只能出现在?梦中,此刻却让我以为昨夜仍未睡醒!”
“嗯……”
魏妆刹那之下双足离地,发出低低的轻哼。额头被他下颌抵着?,感知到那有力的怦然心跳。周围多少将士看着?,未来左相他不清凛忌讳了嘛?
是夜风雪呼啸,看不到五尺之外,两军暂歇。
烧着?瑞炭的军帐里,因为有了魏妆的到访,而显得春色融融。她真?是个气血暖热的女人,此刻的冬夜拥在?怀里,就像一道天然的暖炉,香软且媚,叫人舍不得松开手。
瑞炭是因着?太?子妃与中郎将夫人前来犒军,而临时从都护府运送过来。从前入冬都只给她用最好的银丝炭,不舍得她受丝毫用度上的委屈,然而边军营房里只得这般条件。
谢敬彦爱宠地吻着?魏妆的每寸肌肤,继而解开那抹俏耸的蚕衣,很是过了许久,直疼爱得她气息娇虚,才又换去旁处。
魏妆感知着?那窄腰下的肆野,晓得空了他几个月,必又要宠得自己半宿难寐,明日清早都无力爬得起来。
她脸腮绯红地调侃他:“昨儿?月事?忽至,郎君该怎么办?”
“我且忍着?,你歇息!”谢敬彦蓦然停了动?作,生?怕将她抵得太?沉。这一次魏妆却是恣肆地放开来了,含羞娇慢道:“骄奢-淫-逸,本老板娘见证名臣的堕落史?。”
而后惹艳地抬起脖颈,主动?去舔-吻他的下颌,覆手摁住了那道轩然嚣张……其实?是存心忽悠他。并无帷帐遮掩的行军床,逐渐地用情摇曳起来,许久才如浪滔迭起般归于平静。
分明是干燥的边塞,魏妆却仿佛在?春池中沐浴过,娇羞无力地抵着?谢三郎胸膛睡下了。
被厥国奸细掳走属实?是个意外。隔日傍晚,魏妆在?帐外散步,忽见一只小白狐在?眼前跑过。雪白的毛皮上沾着?暗紫的花瓣,直觉像是有毒。小白狐跑一段又停一段,分外可爱,但或许受伤了,魏妆就追随上前。
不知不觉间发现竟随出了挺远,离着?营地有些距离了,她正想返回去。却忽然一只环钩将她拦腰锁住,几个蒙面的厥国大汉将她俘了去。
早前跖揭单于怀疑有人破坏了曼陀罗的计划,谴密探潜入大晋暗查。查到是个花艺精妙的小老板娘,且是谢府三公子的美?娇妻,便想动?手将她弄来。
谁料魏妆每日两点一线,花坊里前前后后都有人,来去的马车又是个武艺高强的侍卫护送,就一直在?等待时机。
等到魏妆主动?往边关?跑,那就相当于小羊羔自己送入虎口了。正巧明晚跖揭单于摆宴庆祝,就当做给他的开胃小甜点吧,瞧这雪肌弱骨的,看得人一眼就迈不动?腿!
“驾——”
魏妆被摁在?马背上,冷风冰冽地掠过脸颊,生?生?地把她从晕厥中刮醒来。她吃力地喊着?救命,然那嗓音却怎敌得过奔腾的马蹄声。
忽地不知从哪里闯来百十号人马,个个魁梧健莽,穿着?北契游牧的左衽圆领窄袖长袍,面相肖似中原汉人。
领头是个二十四五岁的汉子,日晒累积下的麦色肌肤,五官却清逸。看到魏妆时被她容貌愣怔,继而抬起手中长弓一箭射了过来。
魏妆眼睛闭上,以为这一世?没?过彻底又得结束了,真?是好生?遗憾。岂料却是马背上的绑匪被射中倒下,她身子一沉,滚落到雪地中。等到苏醒过来的时候,已然在?谢敬彦一道熟悉的怀抱中了。
看着?男子俊美?无俦的脸庞,和那眉宇间的担忧,魏妆忍不住劫后余生?般的滚落下泪珠。
她可不能死于他之前,还有花坊里的钱也没?赚够。
四周是陌生?的小寨,篝火烧得暖和冒星子,言谈之间听着?是汉话——竟然遇到了谢敬彦一直在?找的昔年庆王散部。
而领头的那个男人,乃是鹤初先生?多年前失散的兄长段鸣羽。当年大理叛乱,一直以为大理太?子年幼的长子被箭射中了,然而中箭的乃是用被褥裹出的人形,仆从抱着?段鸣羽一路逃难,在?边关?遇到了庆王散部,就在?塞外生?活了下来。
段鸣羽显然已经?听谢敬彦说起鹤初还活着?,溢出感激和欢喜的笑颜,对他们夫妻两个很是热情周到。
再继续听一番谈话,原来当年庆王的散部一直知道是跖揭单于干的,只这些亲兵部将们始终认为,王位应该是从熙德帝传位到高勉再到庆王高迥一脉,故而对仁宣帝与淳景帝不满。庆王中箭伤亡后,散部不愿意再回到大晋,而是游散在?边塞,伺机找那狡猾的跖揭单于报仇。
听庆王的参将还说,庆王并未见过未婚妻焦氏,焦皇后所生?的太?子高纪必然是淳景帝亲生?,否则他们早就回京都支持高纪了。
散部们最近几个月,听乌千舟放出来的消息,说厥国的燕珈公主乃是当年在?狼群中被庆王所救的女子,而那义子宇文练实?为庆王与燕珈公主的遗腹子。晓得庆王还有至亲血脉留在?世?上,年过半百威武不屈的旧部将竟是喜极而泣。
时近年关?,本来一干人等照例要借机去挑跖揭单于的麻烦,顺便见见宇文练,正巧路上偶遇一汉女被厥人绑票了。但见那肤容衣饰,非官及贵,身份必有来头,段鸣羽便随手救了下来,与随后打马紧追的谢敬彦和骁牧等人碰上。
夫妻二人遂在?小寨的帐篷里住了一宿,次日带了散部头领与段鸣羽一同回晋营。
是夜厥国那边进展顺利,四千晋军趁着?诸长小官臣饮酒庆祝之际,将王庭四面围得密不透风。宇文练率先弑了跖揭单于的脑袋,报了杀父之仇,扶持查骕王夺权上位,又在?晋朝的托举下,将局面坐稳下来。
二月初三日,厥国与大晋、北契签订不战合约,归还北契四城,从此向大晋四年一朝贡,边关?民?生?和睦往来。兹国萎萎缩缩了良久,见状无奈,只得也向大晋称臣服软,并送王子前往做质子。
二月中旬魏妆先回了京都,次月太?子与谢敬彦也回朝,率军凯旋而归。本以为仅那一晚在?散部的寨子里,忘了服下避子药,理当无事?,谁晓得忽如一日泛呕,接连嗜酸犯倦。寻来大夫一把脉,竟然是提前有了喜讯。
毫无准备的喜脉,这可怎么办才是好呀?
第108章
太子凯旋而归, 淳景帝在京中喜出望外。太子首次亲征,竟与不过二十弱冠的谢三郎一起,取得了这么大的收获, 可谓是捷报连连啊。
谢家果然代出名臣也,不愧为百年陵州谢氏, 先帝诚不欺吾!
此番出?师大捷,不仅收拾了跖揭单于, 为当年的庆王报了一箭之仇。还助力查骕王上位,使得厥国从此信服大晋, 至少数年内可以进入休战期, 容边塞百姓休养生息。
谢敬彦还找到了庆王的遗腹子和?旧部,堪堪地撇清了多年来?淳景帝背上的锅。虽然淳景帝一贯秉承清者自清,但?能经过庆王旧部亲自说明, 当年射出暗箭的乃是厥国单于, 于他?可谓大快。
重要的是, 太子的身份也澄清了,从此帝后在朝臣与太后面前总算有了足够的底气。当然,为了所谓的天家礼数颜面, 淳景帝没有解释对焦皇后一见钟情?的过程, 仍然坚定?让人觉得太子是早产。
皇帝为宇文练改名为高?练,又举行了祭祖入宗仪式, 封高?练为端贤王,将原庆王府赏做京都府邸, 另赐千名奴仆及百顷禄田。
昔年的散部将领们也都年近半百了, 皆可安家赐宅于京都或者籍贯。
只高?练在塞外过得习惯, 便?求请皇帝赐旨,让他?与散部在帮助段鸣羽、鹤初兄妹复仇上位后, 仍旧回北契边关游牧而生。
皇帝酌情?思量,欣然允之。
此番出?征,谢敬彦立下?了显赫功劳,他?年纪轻轻已?官至四品中郎将,又兼礼部主客司郎中,暂时职位莫须变动。皇帝便?加赏了他?半年俸禄、十顷职田,另一月的休假期。
鹤初先生经过了天池司门半年多的施针治疗,毒蛊已?经清得差不多了,日常皆已?能够看清轮廓与颜色。
谢敬彦班师回京那日,她睇一眼马背上男子清挺的仪容,那一瞬间的惊叹与释然便?沁入心底。
果然是自己勾勒出?的矜贵凌厉谋臣风范,一身气宇甚至比她预想的还要卓秀,令人莫名不敢注目直视。连与他?三岁的年龄差都仿佛被这道清气碾过,崇仰之意油然而生。
再看一眼他?身旁的少夫人魏妆,鹤初从前听?声识人,只觉温柔娇媚。待见到真人站在眼前,竟远比娇媚二字形容得了。女人明眸善睐,姿容绝艳堪称京都无二也,行止间更?可见明快利落,才貌兼具。也不奇怪她怎的才来?京都,就处处那般殊荣傍身了。
鹤初先生心底的那一丝憧憬或惆怅,自此便?荡然消散了,只剩下?了衷心的羡慕与祝福。
晓得唯一的兄长不仅没死,还多了个表兄高?练,鹤初倍感?欣慰。对谢公子表过感?激之后,兄妹俩先在瑞福客栈聚了几日,便?一同搬去了高?练的端贤王府上住。
兹国既已?归降,魏妆识破曼陀罗花一案的功劳,却不需要再遮掩了。况且她冬日远赴边关犒军,还险些因此被俘,所幸偶遇了庆王散部,又可当做立下?另一件大功。
男郎既都有赏,女郎也要加赏。这次不仅要赏赐,还要光明正大、有理有据地赏,绥太后特颁下?懿旨,封了魏妆为馨乐县主。
馨也,既寓意花的馨香,又有品德美?好高?尚之意;乐则表赞她大方泰然的和?乐行止。县主乃正二品的封号,通常只有一品王公大臣们府上贤德的嫡出?女儿才予以册封,魏妆得此嘉赏,可谓隆宠光耀非凡呐。
赐封的绶带与章册送来?谢侯府上,魏妆双手互搭于胸前,恭敬地领下?了赏赐,心里好不畅快。
上回焦皇后本要赏赐县主封号,她就已?心动了,只那时的局势并不适宜。眼下?过去数月,内平外稳的,能得此殊荣傍身,她乐意万分!
她既授了馨乐县主的封号,就相当于是谢府仅次于罗鸿烁的诰命。今后谁人再敢无事生非、滋事挑衅,那就是无视大晋朝纲,无礼宫中的绥太后,魏妆当场惩戒刮脸都无可置喙,送到官堂上还须受鞭打与广而告示。
大房的汤氏与姜氏婆媳俩个跪在院中,眼热得都快要冒火了,却还得做出?一副恭维恭喜的表情?来?。
你说她这般姝绝大美?人儿,怎就如?此好命吧?一入京便?把风月不沾、怀瑾握瑜的三郎给迷住了,自个还走到哪儿招人喜欢到哪,什么好事妙事都主动往她跟前凑。
看来?今后再拿捏二房不得了!
但?魏妆并不准备和?俩婆媳作难,她们既想争掌中馈,那就掌去吧,魏妆乐得逍遥自在。
宗主是谢敬彦当着,谢氏的大产业都握在这个俊美?男人手中,魏妆吃穿用度精奢考究。白日男人容色养眼,夜里-器-大活好勤快卖力,日子纯纯过得是享受。
至于院宅里那些操心不讨好的事儿,谁爱干谁干去,她专注伺弄自己的花坊,还想趁此时机多赚体己钱呢。
若要说汤氏还有什么能平衡的,却也有一桩。比如?大少夫人司马氏生下?了个大胖小子。这算是谢侯府长房的曾长孙了,小家伙生下?来?白白胖胖,肉乎乎的,足有八斤二两重。且并没有折腾司马氏多久,不到半个时辰便?顺畅地生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