夸夸我的神探祖父穿越爹by渝跃鸢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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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终让竞争处于激烈的局势。
简直可耻!
仲岳心里暗暗唾弃,坐回去之后,看着分到卷宗组的卷宗,脑子里忍不住浮现狄松实说的话。
这要是拼一把,带着匾额回去,妻子怕是几个月都不会念叨他,每天和几位夫人喝茶闲聊回来怕都是都要多给他几个笑脸,孩子也会听话许多。衙门威风、家中舒心,一年半载的神仙日子就有了。
思及此,他微微侧身与旁桌的中年人低声说话,撺掇道:“老张,你有没有听说过,狄寺丞看卷宗,有一手料敌于千里之外的本事?”
眼看着他们这组落到倒数,张全自然也急,要是自然增长也罢,努努力也不是追不上。但一个个都像是磕了药似的兔子似的,走着走着就忽然往前蹦跶一截。
谁顶得住?
能坐在卷宗组的,还能看不出这间屋子里汹涌流动的暗潮?看不出才叫眼瞎,奇怪了。
张全飞快的瞟了一眼狄昭昭,身体十分诚实地往仲岳身边凑了凑:“略有耳闻,仲捕头是想说……?”
狄松实进屋后,先到龙虎榜前交代一番,又仔仔细细地打量龙虎榜。
很快,有大理寺差役用红色颜料,在其中一些黑笔画上,镶了个鲜红亮眼的边。
有大概十分之一的“正”字笔画被镶边。
不少人都有,但因为狄昭昭那一溜的“正”基数最大,所以红得格外突出亮眼。
见大伙都被这一变化吸引得看过来,狄松实环视一圈,正色道:“今天大理寺又收到从各地传回来的消息,有五桩案子凶手落网,审讯结束,可以归案。”
他在这里停顿了一下。
听到这样的好消息,众人明显振奋了不少,屋子里的呼吸都因激动急促了几分。
不管在这间屋子里争得多么激烈,但听到有案子真的顺着他们提供的线索被破,凶手受到惩治,这才是最让他们兴奋的事情,从中获得莫大的成就感。
如果不能破案,他们所做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狄松实继续说:“今天传来的消息中,五桩案子,第一起是梅济府破门劫杀案,已经根据画像抓捕到曾经踩点的嫌疑人梅某,审讯后招供了案件始末,与当年细节都对得上号,被劫走的孩子据招供是卖掉了,根据当年买卖人找到孩子,是当地衙门接下来的目标……”
“第二起是奇台府剖腹取紫河车案……”
狄松实简单总结了五桩案子的结果,没有占用太多时间。
一人一盏茶时间算下来,近百人浪费的时间也很惊人了,狄松实哪里舍得?
“……今年咱们攻坚会的战绩非常好,堪称成果斐然,若这个势头保持下去,定能打得四方宵小闻风丧胆,气焰全无!届时本官定会为大家请功,今年的封赏和记功,也会比去年更为丰厚。当然案子对应的赏钱,也无需我多言,想来诸位都心中有数。”
谁会心里没数呢?
瞧瞧那一个个正字,还有代表了已经彻底告破的红颜料镶边的案子,谁心里不清楚此次战果?
要知道许多府衙一年下来破的案子,都没有这次攻坚会多,更别说全是各地遗留下来的疑难旧案。
狄松实最后简单激励一番离去,整个衙署公房内的气氛也为之一变,好像一下被鸡血打满,暗暗沸腾起来。
狄昭昭自然也是情绪激昂。
尽管他知道祖父打的是什么主意,但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每每多破一个案子,或者每每将自己从学习包里系统学来的技巧传授出去,就会有多一桩案子被破,就会有多一位凶手受到惩治,就会有多一个家庭从苦难中挣扎出来。
年轻气盛,本就更热烈昂扬,狄昭昭受到的激励更大,看着墙面上挂着的龙虎榜,还有一道道代表公义的黑红印记,只感觉胸腔好似有一团火在烧。
“此时不搏,更待何时?”狄昭昭乌眸炯亮,精神振奋。
准备大干一场!
同样被鼓舞了一点的周道耕、仲岳、齐见晨等人,身体才刚刚热起来,忽然就感觉背后有点毛毛发凉。
办案多年的潜意识嗷嗷狂叫,不妙!不妙!不妙!!
狄先裕躺在小院里,手边摆着盘酥炸零嘴,忧郁地看着天边鲜红似火的晚霞。
“昭哥儿今天又不回家。”他语气有点小哀怨。
吃过饭,也在小院里纳凉的顾筠,看了一眼正常消耗的酥炸小零嘴,还有吃得喷香的夫君 ,“非要昭哥儿在做甚?”
“劳逸结合,劳逸结合懂不懂!!”他悲愤,“明明昭哥儿从小跟我亲,怎么没学一学我,反而被爹一下就带跑偏了!”
这合理吗?不合理!
咸鱼有点委屈:“我都好几天没见着昭哥儿的面了,我还没起他就走了,等晚上回来洗洗就匆匆睡了。”
快乐的亲子时光都没有。
顾筠也慵懒翻看着账本:“我看你是一顿不逗逗昭哥儿就不舒服。”
也不知哪来的德行。
狄先裕振振有词,理直气壮道:“年纪轻轻学着跟爹一样老成稳重做什么?”
“那你明日去大理寺给爹和昭哥儿送饭?”顾筠提议。
咸鱼顿时怂了。
介于他现在的名声,还有每次去大理寺都被坑的经历,他现在还真的有点不敢去大理寺。
尤其是现在这么关键的时刻。
真的害怕这个什么声势浩大的攻坚会,磨刀霍霍向咸鱼。
他咳咳两声,怂怂道:“还是不去了,免得打扰他们忙正事,感觉这个会听起来还蛮重要的。”
他就是有点心疼昭哥儿嘛,但如果需要他勇闯虎穴的话,那还是不要心疼了。
年轻人嘛,锻炼锻炼也是应该的!
无良的咸鱼,底线十分灵活地想着。
顾筠笑了一声:“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你要是没什么事干,倒是可以去悦来客栈,或者云祥客栈看看。”
外人眼里聪明绝顶,灵感沛然,实际上成日没事瞎逛、瞎玩的幸福咸鱼,溜溜达达地就走到了昨天媳妇提起的其中一间客栈。
虽然颖悟侯的名声很响亮,但许多人还是只闻其名,不识其人。
狄先裕很自然的走进客栈,挑了个不起眼的桌子坐下来,又让小二上了几个店里的特色菜。
才拿起筷子,门外就急匆匆跑进来个人,急得在门口踉跄一下,差点摔了一跤。
但他顾不上起身,忙大声喊:“荣家的!!荣家的!!赶紧去大理寺,有信了!”
围坐在靠里一桌的一对夫妇,也忙推开人群冲出来,脸上又惊又喜,急切到颤声:“在呢,在呢!!”
得知了有这样一群人守在京城后,狄松实就派了个人把这批人登记了一遍,大理寺人手很紧张,就让两边各出一人,帮着大理寺通传消息。
荣家夫妇检查着户籍之类的信息,又忙慌慌边跟着人往外走,边走边问:“小张你知不知道是什么消息?是画出了脸,还是知道了身高体型年龄这种信儿?是狄昭大人发现的,还是哪位……”
也不知是不是心中太乱,以至紧张得有点喋喋不休,说个不停。
一大堂的人乌泱泱的跟出去,原本坐得满满的大堂,忽然只剩下狄先裕一个人。
举着筷子的狄先裕,忽然觉得有点突兀得不知所措。
“没事没事,破了案子是好事!”
狄先裕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正准备下筷子。
刚刚跟出去的一群人,又乌泱泱的回来,语气有点羡慕,又带着一点喜悦。
“不愧是京城啊,荣家那事我听着也头痛,感觉衙门人厉害也不一定能查出来,结果狄昭大人还真行。”
“荣家是幸运了,案子落到狄小神探手里,赵家、齐家都带信来了,他们的案子可都结案了,害人的凶手都抓了。”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等到我的。”
七嘴八舌的声音随着人群逸散过来,已经刻入悲伤的面容中,浮现出一丝丝难得的喜意。
黑压压的乌云堆里被钻了一个小洞,透出一束难得的明亮阳光。
被阳光束照射到的咸鱼:“……”
有点别扭的挪挪屁股,又状若无事的竖起耳朵。
从外面回来的一群人,有点奇怪的看着这个用筷子夹空气吃的富家公子哥,很是不理解。
但是也没太在意。
大堂内很快又恢复了低声讨论嗡嗡一片的平衡氛围。
狄先裕吃完,想了想,又把几个随侍叫进来吃。
吃了一个多时辰。
接近三个小时的时间,狄先裕把大伙的遭遇,零零碎碎听了个十之一二,一个案子都凑不齐,但只是这十之一二,咸鱼都感觉自己要受不了了,眼睛酸酸的。
这段时间,大理寺一共来了两次消息。
第二次就不是狄昭昭了,而是一个狄先裕没听过的名字,叫周道耕。
虽然不知道他是谁,但是听大伙提起的时候,也是很感激,很激动的。
狄先裕还收获了好几个名字,百姓如数家珍的说着他们的擅长的技术,还有破过的案子。期盼着自己的案子能落到他们手上。
又相互鼓励着:别心急,再等等,都来了京城了,这里聚集了全天下破案最厉害的一群人,肯定会水落石出的。
狄先裕耳根子软,最听不得这些了。
如果不是真不会,他都恨不得自己冲去大理寺,撸起袖子咔咔一通干,把这些案子都给破了!
咸鱼灵活的底线再次降低,觉得昭哥儿要不还是多加点班好了?
反正昭哥儿从小跟个小牛犊一样壮,精力满满,成天来掀他被窝,闹他起床陪玩。
多干点活全当消耗那一身精力了!
他这么想着,打算像偷偷来一样,又偷偷走。
不过巧合的是,这次案子情况可能特殊,有个大理寺的差役一同来找人。
他刚刚走到门口,迎面就撞上了。
那差役一愣,显然认出了他,下意识行礼:“见过颖悟侯。”
大堂一静。
“颖悟侯?”
“是那个颖悟侯吗?”
“是他!!我没听错。”
这一刻,大伙脑海里想的并不是狄先裕那些功绩,唯一的念头是,他是发起攻坚会的狄寺卿的儿子,狄昭大人的亲爹!
那个写书,告诉他们狄昭大人有多厉害的垂钓仙人。
狄先裕还没反应过来。
就听到重重的“扑通”一声,他脑子一白,有人朝他下跪了!
他记得这个人,是被取了胎盘母子一尸两命家的老人。
大雍礼节中跪礼是大礼,日常中几乎不用,连平日上朝都无需行跪礼,只有祭祖、登基大典等要事上才会用得多些。
前后两辈子,还没被人跪过的狄先裕吓得一蹦三尺高。
他下意识后退几步。
但抵不过涌上来的人群。
太多人说话了,以至于他压根听不清大伙在说什么,只能听到好多人在喊他的名字,昭哥儿的名字,还有他爹的名字。
满耳朵都是一声叠一声的谢字,举目望去都是通红含泪的眸子,掺杂着声声哀求、哭诉、渴望。
极力维持的表面平静,下方是汹涌到几欲决堤的洪水。
狄先裕试图稳定场面失败,等他终于从巷子离开,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心在扑通扑通的剧烈跳动。
闷头睡了一下午,咸鱼扑棱蛾子一样倒腾起来,准备了一堆吃食,重操旧业,跑到大理寺去送饭。
“爹爹你怎么来了!”跳上马车的狄昭昭惊喜坏了,“还带了这么我和祖父爱吃的!”
还有糖葫芦!
看到这些吃的,狄昭昭有点疲惫的眼睛都唰的一下亮了。
他饿坏了,保持着基本的用餐礼仪就狼吞虎咽起来。
狄松实倒是知道一点消息,但这会儿也没说什么,从食盒里拿了份自己爱吃的清淡的猪肚鸡汤就低头吃起来。
狄昭昭埋头吃了一会儿,幸福地抬头,囫囵问了句:“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
狄先裕摸摸后脑勺:“就当我今天良心发现了吧。”
他旁敲侧击的打听,问些诸如“今晚要什么时辰才回家?”“看起来还蛮高兴的,今天进展顺利吧?”的问题。
狄松实倒是看穿他在打听。
狄昭昭本就对爹爹不设防,这会儿还吃着喜欢的糖葫芦,问什么就说什么,俨然一副非常高兴的样子。
“今天可能要晚一点,我打算再讲讲暴力凶手猎取被害人的方式和形成猎取地点的关系模式。”
“我发现我果然超会当夫子的,一教大家就会!”
听到这一点,狄松实和狄先裕飞快的默契对视一眼,脸上肌肉微微抽搐,表情难言。
狄昭昭说到兴处,压根没发现:“虽然大家很厉害,但是我也不差哦!我今天从卷宗里,足足十个人的口供里,发现了他们编造逻辑里的不对劲……”
看着少年眉飞色舞,说着让人满怀希望的事情。
狄先裕摸摸心口,也感觉振奋起来。
这世间终究是有人,毫无畏惧的冲锋在前,徘徊在黑暗边缘,高歌黎明。
他家昭哥儿啊!
“爹爹,你明天还来送晚膳吗?”狄昭昭期待的亮着眼睛问,有点馋。
狄先裕伸手撸了一下他脑袋:“天天这么吃宵夜,小心胖成猪。”
“怎么会!!”
“怎么不会!!”
“反正我要吃。”狄昭昭气势汹汹。
“你求我啊。”狄先裕得意咧嘴笑。
狄昭昭拳头捏紧,可恶!
他表情恶狠狠,憋出一句,“才不!”
狄松实见状,无奈摇摇头,先一步下了车,慢悠悠地往大理寺的方向走去。
果然不出他所料,没一会儿,就依稀听到了从身后传来的小声“求你”的字眼,眼底划过一丝笑意,加快了步伐。
在祖父离开后,狄昭昭飞快小声丢下一句:“好爹爹,求你。”
随即飞快跳下马车,嗖的一下消失不见,朝着前面祖父大步追去,高声喊:“祖父,等等我!”
狄先裕今天有点沉闷的心情,顿时开阔!
他想到刚刚昭哥儿那个表情,忍不住躲在马车里笑出猪叫。
第二天起床,他吩咐了小厨房准备吃食后,就钻进马车,大手一挥,宣布出发。
头一次主动去拜见之前避之唯恐不及的庞大人。
单单靠他家昭哥儿一个人,累死也破不了所有案子啊!!这该死的格物学怎么还没进展,昭哥儿托他在学堂里加塞的刑侦学也跟着一起没影。
虽然昭哥儿对他自己的教学水平迷之自信,但是又不是他受苦去听课学习,咸鱼不怕!
当初来他家声势那么大,搞得那么吓人,尤其吓他这条咸鱼,结果办事效率也太低了吧?他要去狠狠谴责一番!!
庞大人听到手下通报,第一反应是抬头看天。
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狄先裕气势汹汹的来。
觉得自己理很直、气也壮, 但是还没等他这只暴血螃蟹耀武扬威,就被庞大人一句话浇灭了气焰。
他舌头好像被烫到,不敢置信的问:“已、已经建好了?”
庞大人推过来一本厚厚的书册:“大雍格物学堂的建址、开设的课业, 招生的章程,授课的逐年考核,结业的评定,最后学子的去向……颖悟侯有任何问题,想来都能从中得知。”
咸鱼有点懵。
看着自己面前这本厚厚的书,都不知道从哪里开始翻起。
对一条咸鱼来说,这已经算是堪称恐怖的大部头了。
狄先裕颤颤巍巍地问:“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在庞大人身后,无数次抓不到滑不溜秋的咸鱼的随侍, 表情木然, 心说,你要是知道那才叫有鬼了。
狄先裕见气氛尴尬,讪笑两声, 低头翻书。
他粗粗的翻看着。
许多细节的规定和设置, 他不太看得懂, 但也隐隐能感觉到,是为了规避一些钻漏洞的情况发生, 非常细致周全。
至少他这颗脑子,是想不出怎么钻格物学堂的漏洞, 感觉只能凭借真才实学。
大略看起来, 大雍格物学堂这条路, 起点和学子差不多,目前来看, 上限虽然没有科举入仕高, 最多只能做到三品, 但是也算是一条比较明亮的康庄大道了。
从无到有构建出这样一个学堂,披荆斩棘开拓出这样一条与现有权力结构相悖的道路,要和几乎大半个朝廷周旋,瓜分他们手上的蛋糕,狄先裕即使对政治再不敏感,也能感受到庞大人为此付出了多少心血。
他原本就被哗啦一声浇灭的气焰,更是一下缩成一团。
膨胀嚣张的胖头鱼,瞬间变成鹌鹑鱼。
他下意识坐正,小心翼翼地问:“那现在是卡在哪里了?”
不知道是不是潜意识作祟,他忽然一下感觉庞大人眉心的川字皱纹,都好像比初见时更深了,好像深深刻进了额上,怎么也化不开。
心虚.jpg
庞大人早就摸清了他这点性格,不恼,只道:“时局复杂,朝中各派系牵扯,想来颖悟侯也不爱听……”
狄先裕心里狠狠点头,当初庞大人也不是没说给他听过,好像是为了激励他入场帮忙,但是架不住他听不懂啊!
纯纯鸡同鸭讲,猪八戒吃人参果。
最后不仅没有起到作用,反而因为狄先裕一头雾水,两眼茫然,最后把庞大人自己气到拍桌。
被咸鱼折磨过的庞大人,这会儿已经有了丰富的经验。
“……我说两点颖悟侯应该有所耳闻的,自阅兵大典后,各附属国态度逐渐明朗,巫马靖归去后,陷入内斗中,兵权被夺,如今自顾不暇。”
狄先裕点头:“这我知道。”
他可骄傲了!!这里头可有他和昭哥儿的功劳,这段时间,可劲儿在兄弟面前嘚瑟,炫耀他家昭哥儿呢!
而且据他爹说,这些功劳积攒的多了,以后他再升国公也不是没可能,可都是他美好的退休生活支撑。
庞大人见他听进去了,让人给他续了茶,继续说:“自从雷霆战车问世后,陛下对收复北燕五城的心思也愈发按捺不住。此刻我朝士气正盛,武器正锐,军械正刚,近两年也风调雨顺,可谓天时地利与人和。就连你族妹,都能破格以女子之身,得封雷音伯,还在工部空降任职,可知陛下此番决心?”
狄先裕顺着庞大人的提醒也回忆了一下,不想还好,这一想,不免啧啧称奇:
“当然知道,我还知道陛下当朝说了,若狄菌还能再做出别的武器,有助收复北燕五城,每一个武器,或每收复一城,功劳绝不差她那份。许诺了一器一级,一城一级!”
这是文官集团绝不敢想的事,就相当于划下道,给出标准来,达到就升官,没有任何别的条件和限制。
这是什么待遇?是只有冲锋在一线的武将、在大战时才有的待遇!
他还记得前不久,狄菌一身飒爽轻甲,来狄府拜别,准备前去边关时的场景。
他差点都要认不出人了,哪里是记忆中那个可爱甜妹?脸还是那张脸,声音也还是那个声音,但是底气足了,说话果断了,眼神坚定锐利了。
狄先裕脑子里当即浮现出一个词,红气养人,不,权气养人!
那是被权利滋养过的气势。
连带着狄森之前那个在家乡被嫡母打压的小可怜,都身板直了,再看不出曾经只能倔强跪着挨责打的模样。
就是还是倔,好好的京城不待,非要一起跟着姐姐去边关。
既然劝不动,那自然是只能送行,狄先裕还拉着昭哥儿,也不管这会儿技术能不能实现,天马行空的聊了聊很多现代的武器设想。
听他说这些,庞大人也不免欣赏:“雷音织梦震天关,锐器锋芒不可攀。女君匠心独运处,千锤百炼铸神坛。雷音伯此行前往边关,若真能因地制宜,制出威力更甚的武器,怕是要应了这词中意,留下如匡氏夫人那般传世之名了。”
话说到这个地步,狄先裕再傻也能想明白了。
要打仗了,景泰帝这次是下了决心要收复失地,打仗打的就是后勤,消耗肯定大,国库收紧,其余一切都要为之让路。
就好像一个家庭决定拿出所有积蓄去买房,其余什么出国旅游、避暑度假等等不必要的事,都要暂时缓一缓,勒紧裤腰带先存钱把房子买了再说。
狄先裕叹口气:“好事多磨。”
庞大人面容上也难免露出一些萧索,他自然也是支持收复失地的,但他在格物学堂这事上,已经投入了太多心力了。
当一个人投入大量的时间和精力,足足数年时间都为了一个目标而奋斗,但到关键时刻,被绊住了脚,说不定拖久了还会生变,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自然是五味杂陈。
庞大人因此鬓间都多生了些白发。
狄先裕也感觉不得劲,这仗要是打个几年,格物学堂就这么一直拖着?
“说起来主要是还钱的问题吧?毕竟文官又不上战场,总不能维持一个学堂的人手都抽不出来。”狄先裕问。
其实主要还是景泰帝的态度,但牵扯这份态度的,也确实是开支,“你也可以这么简单理解。”
因为要选出真正有格物天赋的人,所以计划中对家境几乎没有要求,学堂会补贴,筛选考核要钱,路费要钱,学习要钱,住宿吃喝都要钱。
这可比一个大案要案攻坚会的几十个人开销大多了。
狄先裕想了想,提出了类似大学生助学贷款的想法。
“……这样压力就小多了吧?其实相当于朝廷不出什么钱,而是让学子们用未来学成后挣的钱养活自己。”狄先裕绞尽脑汁。
庞大人眉头一压,思索片刻,眉心的川字竟舒缓了几分:“早就听闻你在政策方面也有些巧思。”
那双锐利的眼睛看过来,明晃晃写了“暴殄天物”的几个大字。
看得狄先裕只能冲他傻笑。
他是有自知之明的,但总不能跟庞大人说这是上辈子的记忆,他只是拾人牙慧?
庞大人思索一圈,其实现如今国库还是充足的,要不然景泰帝也不会如此气势。
只是打仗这个事,没有人敢打包票说到底花多少银两才够,很可能就在左右战局的关键时刻,差了那么一两个月的物资导致满盘皆输,所以景泰帝现如今对所有耗资大的事,态度都很模棱两可,能拖就拖。
庞大人蹙额:“这想法虽好,但怕是还不够。”他点出关键,“如今这会儿,怕是只有能影响战局的东西,能打动皇上了。”
狄先裕:“……”
皇上之前不是还挺大方的吗?怎么一打仗,整一个变成铁公鸡了?
狄先裕雄赳赳的去,叹着气回。
他待在书房敲脑壳想了一下午。
他真没有什么有利战局的东西啊!!他一个程序员哪里会打仗?纸上谈兵都不会!看个阅兵都是军事素养杠杠了。
他叹口气,看着看着空空如也的素纸,嘟囔道:
“崽啊,不是爹不帮你,是这铁公鸡的毛也忒难拔了!”
千里之外。
有一个扮作乞丐的老男人,趁夜色踉跄跑上山,不断回头向后张望。
停在一座不大不小的道观前,用力拍打一座道观的侧门,急切:“静悟!静悟!!”
没太久,侧门打开,出来个道士,上下打量他一番:“出事了?”
又警惕地朝张招身后看,“没带尾巴来吧?”
“应该没。”这乞丐打扮的张招,看到这个道士,才算松了口气,咽了咽口水,才说,被他看管的那个点,不知为什么忽然被发现,里头处理过的孩子全都被穿着官服的人带走。
他后怕的咽了咽口水:“如果不是今天我被怡香楼那勾人的缠住,多留了片刻,现在怕是已经被拿住在大牢里了。”
道士嗤笑:“我一直说你处理孩子的手艺太糙,不是打断手脚,就是戳聋毒哑,迟早要败了行径。”
说着回身关了道门,没什么犹豫领着张招就往山里走,显然不是个正经道士,“你没在那些小鬼多说些什么吧?”
张招身体一颤,也不知是不是被山里夜间凉风吹的,“那肯定不敢,但是那群小鬼肯定要把我败出去了的。”
道士不在意的笑了下,领着他穿过山中一条小道,又换了驴车走了一天,到了一处山寨。
山寨里修了一座座屋子,中心处还是青砖大瓦房,路都是青石铺过的。
有个穿着书生长衫模样的男子坐那儿吃东西。
看到被静悟道士引来的人,头也不抬的吃着面前盘子里烤好的牛肉,吃完后,才放下叉肉刀,书生抬头问:“说说吧,怎么回事?”
“不知怎么就被盯上了。”张招低着头,屏气小声说。
书生用帕子擦手,问:“最近有动作?”
“不敢!绝对不敢!道爷您吩咐了最近安分点,我怎么敢擅自有动作。”张招连忙说。
书生盯着他的表情看了一会儿,才笑道:“怕什么?没多大点事,你只要听话自然有你的肉吃。吃胖点,再续点胡子,换个地重头再来就是,那些小鬼还不多得是?”
“好好好!”张招连连点头,松了一大口气,显然有了书生的保证,他心里瞬间就踏实了。
“多半是没管好你手下那群小鬼头,老三,把名册拿来,让他认认。”书生剔着牙,随意的说着,“等风声过了,这群残了的小鬼还不是要流落街头,到时候抓回来好好给他们长长教训。”
张招当即振奋:“我这就认!”
他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这口气在道爷这没法发,等他回去了,自然要发泄个痛快。
那群小鬼看来是还没打怕饿怕,竟然敢搞他?
张招不太认字,老三给他念,让他指认。为了避免小鬼逃跑,大多都不是本地的,而是每个小鬼都通过他们调配,送往距离遥远的城池。
孩子很多,还是从各种不同的路子搞来的,其实书生也记不得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