夸夸我的神探祖父穿越爹by渝跃鸢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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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小穿衣、花钱、买玩具都不用省着的狄昭昭,很是自然的安排。
又有点吃力地抱着脑袋大的冰片,哒哒哒跑回了人群里,小脸很是兴奋。
没一会儿。
人堆又热闹起来。
远处,被一群乌泱泱人头挡住,只能听到小孩“哇!”,还有大人一阵阵惊呼声的景泰帝:“……”
到底在哇什么?
到底在惊呼什么?
能不能好好坐着,让小家伙回中间的小台上??
他看着一个个都离席,围拢成一团,把他视线挡得严严实实的人堆,气得拂袖:“成何体统!”
不仅是景泰帝,连狄先裕都好奇了!
他分明看得清清楚楚,小屁孩抱着一块脑袋大的平整冰面进了人堆啊?
平面镜也能整活?
狄先裕见此刻无人关注他了,悄摸摸起身,又悄摸摸混入人群,脑袋往里头一探。
“等等,我再把这滴水弄圆一点,弄大一点。”
狄昭昭说着,小心翼翼拿着茶杯,给冰面上一小团水,继续加水。
咸鱼:?
茶杯里的水,一滴滴掉进原本的小水滴里,和它融为一体,变成大水滴。
见水滴摇摇欲坠。
人群中立马有人紧张。
“小心!”
“慢点、慢点。”
狄昭昭小心翼翼抱着这块冰,紧紧贴住桌角处一个小小的“桃”字。
只见桃字,清晰的透过冰片、透过水滴,出现在人眼前。
大小和形状,并没有太大改变。
然后狄昭昭抱着大冰片,一点点往上抬。
透过冰片、水滴的“桃”字,竟然缓缓变大了!
狄昭昭兴奋得眼睛亮闪闪:“哇——”
围观的人也啧啧称奇:
“比刚刚更明显了!!”
“竟然是真的!可以把东西放大。”
狄先裕:???
他崽也太会举一反三,灵活变通了吧?
等不到冰,先用水滴做凸面,模拟冰锥圆柱的弧度都想出来了?
一面与冰块接触,是平的,一面形成自然的水滴弧度,这不妥妥的?
崽啊,你这脑袋到底继承了我和你娘谁的啊??
狄先裕还在感慨,感慨儿子脑袋咋长的。
众人们的情绪和兴趣,已经被彻底勾起来了。
就像是武将打了一场胜仗,总是更提升士气一样。
有了第一个成功的“放大”。
那后头期待的“远望”,肯定不是无稽之谈!
武将们都激动得催促那边两个御厨快点做。
云安皓神色越发谨慎,与几名武将,相互使了使眼色。
很快桃园里一些做琉璃的、道士、与马有关的……都被请了出去,还有的被带进了小黑屋。
没过太久,干净且薄的冰碟、冰碗,都透亮透亮的,赶在冰片融化之前,被送了过来。
狄昭昭小脑瓜里,正琢磨光在水滴里,大概是怎么偏折的。
为什么稍微拉远一点,大概半指的高度,就看不清、模糊了呢?
见到这些冰做的碗碟,狄昭昭一眼就相中了一只,没有底,圆乎乎很均匀、很可爱的小碟!
小孩抱着冰碟,乐得眼睛都眯起来,扯着小嗓子喊:“爹爹,我想起来了,你原来还带我用这个生过火!!”
因为不小心说了一句“口说无凭”被听到,一直安静憋着、生怕被发现的江骁骑,这次真忍不住了:
“冰也能生火?”
狄昭昭有点疑惑地看他,不敢置信地问:“这你也没玩过吗?”
众人:“……”
你们父子俩成日里到底在玩些什么啊!
谁会想着去用冰生火?
被小昭昭黑亮亮且同情的目光扫到,这些平日里很是自信镇定的大人,甚至一时不知该用什么表情应对,只能……沉默。
狄昭昭这下真的觉得这些大人都好可怜了,居然什么都没玩过。
果然还是他爹爹最好了。
带他玩了好多好玩的,吃了好多好吃的,每天都特别开心。
全京城最好最好最好的爹爹!
狄昭昭高兴回头,就跟敏锐的小狗狗一样,瞬间就定位到了藏在人群里看热闹的爹爹。
“爹爹爹爹,你还记不得?那次咱们在花园里,用那个铜钵钵……”
狄昭昭这一比画。
打了个激灵的狄先裕想起来了,他不就是他好奇,想了解一下古代的辟邪镜吗?
这是一种名为阳燧的铜鉴状器物,大概形状是凹面镜,以正确的角度对上太阳光,就能聚光以取火。
许多百姓都觉得这是至阳正气,有辟邪的作用,会当做辟邪镜用。
又被大佬们目光锁定的咸鱼。
怂兮兮,又好像有点胆肥儿。
狄先裕现在真感觉,他身上披着张老虎皮,在真老虎堆里嗷嗷叫了!!
这感觉,居然还莫名有点刺激兴奋?!
狄先裕心怦怦跳地咽了咽唾沫。
声线平直:“阳燧罢了。”
闻言,云安皓、井定等人陆续发出“哦”“原来如此”的声音。
“你们哦什么?”江骁骑连忙喊了一声,问道:“阳燧不是要铜制、金制的吗?冰也能当阳燧?”
狄昭昭听见他的声音,忽然反应过来,这个好像一点点都没听懂的人,跟刚刚说“口说无凭”的声音好像!
小孩有点记仇地哼哼道:“谁说非要铜的了,你不要只看表象,原理都是改变光的方向啊。”
狄昭昭小手摆弄着冰碟,就跟玩天虹琉璃灯一样,正着玩玩、反着玩玩,很快就找到了正确的角度。
地上出现了一个明显的光点。
狄昭昭眼睛一亮,兴趣一下就提上来了,更聚精会神。
这个光线偏折也太好观察了吧!
别看狄昭昭一通忽悠人,望远镜怎么样怎么样,但是那也只是理论,他也还没亲眼见过呢!
小孩皱着眉头喃喃自语,在一堆用冰渣托底护着不让融化的冰碟冰碗里选。
还比照着爹爹脑袋上弹出来的碎画,用大树叶卷了两个圆筒。
他动作还是非常流畅的,一下换一个冰碟,然后把脑袋杵过去看一眼,随即小眉头皱一会儿,又换一个弧度的冰碟。
狄先裕在一旁,也好奇的随手拿了两个冰碟,试了试。
好吧,果然不是随便两片就行的。
他偷偷把手里这两片放下,瞅了瞅正埋着小脑袋玩配对游戏的儿子,感觉他好像真在思考,琢磨光要怎么走这种问题?
狄先裕默默抬头望天,感慨,咸鱼终究还是过上了“上不如老,下不如小”的生活啊。
重复了好几次这样的动作之后,小孩又一次把小脑袋往叶片圆筒前一杵,眼睛对上圆孔。
“哇——!!!”
狄昭昭都看呆了。
他居然看到了八步外树枝上的绿毛小鸟!还很大!
狄昭昭不敢相信的抬起小脑袋,又重新埋头去看。
还是一样!!
小昭昭的惊呼声一阵一阵的。
“爹爹!”
“我真的看到了!”
“那儿有只绿毛鸟儿,肚子圆圆的!!”
狄先裕哪里忍得住?
用冰做的望远镜诶!
他也没玩过的新鲜玩具!
咸鱼乐呵呵凑过去,顺手揉了一把小孩的头,伸头一看,惊呼几乎和小孩同款:“这绿毛鸟,肚子怎么这么圆,是吃多了吧?”
“咕咕叽叽~~”
一阵扑腾的声音,绿毛圆肚鸟儿挥舞着翅膀,往更高、更远的一根树枝飞去。
狄昭昭追着绿毛圆肚鸟儿看了一会儿,发现它没飞走,高兴的转头,对云安皓招手:“云参将你过来看看!!这鸟肚子好圆。”
云安皓:“……”
他可不关心鸟肚子圆不圆。
他目力所及,也能看到这只绿毛的鸟儿。
他盯着看了一会儿,记住此刻看到的模样。
然后用眼睛对准树叶洞。
连忙有武将问:“怎么样?”
“遥望十步细物,恍如眼前。”根本不去想怎么鸟是倒着的,还有许多不便之处。
云安皓现在就宛如儿时第一次见到父亲虎虎生风地练习戟术,既看不懂其中技巧,也不知道水平到底如何,被震撼得只感觉已经很惊人了。
而对武将们来说,现在就真的变得有些太过刺激了。
顺风耳,千里眼这种从来只在神话故事里出现的东西,竟然真的被人给想出来了?
“让我也看看!”
“能看到什么样的?”
“十步应该不是最远距离吧?这还只是用冰片,前后花费不到一盏茶,要是把无瑕琉璃弄出来了,是不是真能远望千里?”
岂止千里,天文望远镜都有!
狄先裕刚刚这么想。
狄昭昭眼睛一下亮了,赶紧兴奋地转头回答:“可以的,可以的!所以要赶紧把无瑕纯色琉璃做出来才好。”他还想爹带他看星星呢!
“真的……真的能?”刚刚问出声的武将不敢相信地重复呢喃。
对时下的人来说,能看到目力之外,当真是件不得了的事情!
要不然也不会被写进神话里。
正是因为人做不到,才在幻想中,让神去做。
而如今,真有人捣鼓出了法子。
虽然才十步左右,再远就花了,但这不还在用冰吗?才试了多大会儿啊!
武将们一个个都精神抖擞起来。
忽然听到一声:“别拿在手上,冰片要化了!”
心突然一紧。
于是乎,这个临时被狄昭昭搭配调整好的、酷似幼童玩具的冰望远镜,被一大团冰仔仔细细地保护起来。
最后在一番哄抢中,被云安皓拿下。
狄先裕已经不记得宴会最后是怎么散的了。
他连准备最后来一下的打鸡血总结发言,鼓励大家多多实验马蹄铁,多多尝试赶紧做出透明无瑕琉璃,都没来得及说。
但感觉这鸡血没打,比打了效果都吓人。
咸鱼为即将加班的工部,提前抹了一把同情的眼泪。
披了老虎皮的咸鱼兴奋得不行,一把抱起崽,对着小额头猛亲一口,欢呼:“昭哥儿,我们的爵位要到手啦!”
狄昭昭好奇:“爹你这么肯定大家能做出来没颜色的无瑕琉璃和马蹄铁啊?”
“当然有信心!”
咸鱼对自己没信心,但对这片土地上藏龙卧虎的大佬们,绝对有信心啊!!
宽大的桌案上摆着一盆冰, 冰散发着寒白冷气,中间摆着一大片叶子卷成的圆筒。
周围还站了几个武将。
“若不是亲眼所见,这让人如何敢信?”
第一次透过望远镜看东西, 不免被忽然放大到眼前之物吓唬到。
景泰帝将东西放回冰面上,稳了稳心神,确定柱上雕龙还是原来大小,这才感叹:“竟有人能想到操纵光,将远处之物摄取到眼前。”
他又试了试那块浅碟状的,可作放大之用的冰。
亲眼看着字随着冰片抬高,一点点变大。
透过清澈透亮的冰片,景泰帝都好像看到了那双乌亮亮的眸子, 倒映着晨光, 泛着欢喜。
分明也是个聪慧不已的孩童。
思索片刻。
景泰帝想到此物在军中诸多妙用。
但一想到桃园那遭,景泰帝有点叹息道:“这却让不少人都知晓了。”
武将们闻言也都心中一叹。
当初听闻消息时,他们若没当作笑谈就好了。
“狄少卿怎么也不拦着点?”有武将不免埋怨, 这秘方和制法若完全保密岂不更好?更让人安心?
暴凭江说了句公道话:“狄少卿许是也没想到。”他顿了顿, “跟咱一样。”
姜琛也道:“狄少卿怕是也想不到, 如此神物,竟然是父子俩嬉戏玩闹时灵感乍现的产物?”
暴凭江顿时感觉太阳穴有点酸胀, 耳边又是小昭昭脆声“你这也没玩过吗?”
其实最初狄先裕空口说一句“都是玩出来”,还真没几个人信。
但偏偏被狄昭昭当众做了那些“你这都没玩过吗”的小实验, 又兴奋地哐哐一通讲, 再加上又是皮影戏、又是叉鱼的。
起初认为绝不可能是玩出来的一干人, 最后都不得不接受这个离谱的“事实”。
好像真是狄先裕带着孩子玩出来的?
要不为何狄先裕灵气如此奇骏、想法如此天马行空?与他们习以为常的完全不一样?
在桃园宴席之前。
谁能想到狄先裕能闹这么大一出?
咸鱼:???
咸鱼:喵喵喵!!
是我吗?
分明是昭哥儿不讲武德,不按我预设的剧本走!还有你们在那里起哄!!还拿马来吸引我崽!!
最后都怪我一条咸鱼喽?
“无耻”的云安皓, 这会儿正在为咸鱼说话:“其实也未尝不好, 多些人琢磨也能早日做出无瑕琉璃。冰的效果再好, 若是迟迟做不出无瑕清透琉璃,那便都成了无用之谈。”
他道:“琉璃本是奢物,与盐、铁一般控制着就是了。而且清透琉璃之制法,也不一定谁家都能研制出来,届时再严控就好。”
“云爱卿言之有理。”景泰帝道。
鞍厥乃蛮夷,钟爱玉石红珠,赏不来琉璃,向来没有制作琉璃的工匠,更不论无瑕琉璃了。
没太多争议,管控琉璃的事便定下了。
这日玉照殿闭门许久。
工部、兵部、马监司……许多衙门都高速运转起来,许多人也都忙碌起来。
而抛出美味大饼的狄先裕,这会儿正坐在酒楼中,悠哉哉地享受美味。
他这会儿的心情,就像是高考结束,心仪的985大学的录取书就放在桌上,既没有压力,也没有事压身,悠哉得不得了。
狄昭昭也吃得喷香,小手抱着碗,幸福得眼睛都眯起来。
“娘,这个好吃,你试试!”
“都说要多跟我和爹爹出来吃饭吧?咱家一起,多开心啊?”
这小单间中,临窗摆着一张精致的小方桌,窗外有枝叶繁茂的绿树、绽放的花叶,光透过花树缝隙洒进窗内,轻轻随风摇曳,很是怡人。
小桌除了临窗一边,三边都有人。
顾筠就在左手边临窗处,她眉眼含笑,犹如窗外盎然之景般明亮:“还说你不是小馋猫,就知道惦记着吃食。”
这般日子,昭哥儿竟然更为眼前美味欢愉?
狄昭昭小脸微鼓。
他觉得自己才不是小馋猫,也就是有时候喜欢吃糖葫芦、桂花牛乳、小奶糕、枣泥酥,葱油鸡、肉夹馍……狄昭昭小脸忽然心虚。
他好像真的有一点点像是小馋猫?
小孩微鼓的小脸,心虚地瘪了下来,偷偷转移话题:“娘,你说我在桃园表现得是不是很不错?”
说着,还拿乌溜溜的眼睛给爹爹使眼色,爹爹!!帮我跟娘说话呀!
狄先裕过河拆桥,乐呵呵地当做没看到,还小馋猫?他原来还觉得爱吃爱玩的昭哥儿是小猪崽呢。
还会去书房偷吃他的糕点!听他念书的动静还睡得跟小猪一样喷香!
狄昭昭气哼了一声,又眼眸亮晶晶地看娘。
即使没有爹爹帮忙说话,他肯定也很厉害!
顾筠想起狄昭昭在桃园小台上的表现,却忽然心生好奇心地问道:“昭哥儿在桃园说的那些,是你爹教你的?”
“是啊!”狄昭昭高兴得挺起小胸膛,脆声说:“都是爹爹教我的哦。”
咸鱼:?
都是我?
那些把他吓得心都恨不得跳出来的小实验,也都是?
迎上顾筠目光,狄先裕为了日后幸福的咸鱼生活,连忙解释:“娘子你别听他瞎说。”
“我才没有瞎说,娘你信我。”狄昭昭哼哼道。
“信我!”
父子俩气恼地瞪了对方一眼,然后齐齐转头看向顾筠。
面对两双黑亮的眼睛,顾筠失笑。
也许她是这个世上,唯一一个对真相无所谓的人了。
一个是性子顶好的夫君,一个是小小年纪就懂心疼她的儿子,到底是谁聪明灵巧又有什么关系?
她鲜少发挥作用的宅斗技能,颤颤巍巍支棱起来了一小会儿,她浅笑温声哄了几句,带着点言语间的小技巧,一下就把斗气的傻白甜和傻白咸都忽悠住了。
纷纷相信娘/媳妇果然是信他的!
而后,顾筠又拿出了答应小昭昭的郊游叉鱼计划:“这有条很清澈的小溪,约能到人脚踝,最深也只到人小腿肚,即使是闷热夏日,溪水也很清凉。”
狄昭昭眼睛一下就亮了:“娘你这么快就找到地方了!”
狄先裕也瞬间打起精神,还有比夏天玩水更高兴的事吗?
一条蜿蜒的溪流边。
架好了烤鱼、烤肉的架子,旁边放着一个个精美的食盒,里头放着盛满了果汁的竹筒杯,不同口味的小糕点,还有洗净的时令鲜果……
而小昭昭欢呼一声,赤着脚在溪水里啪啪地踩,小脸上露出喜极了的快乐笑容。
又在撩水互泼的水花中,兴奋地吱哇乱叫。
清脆的嫩嗓儿,欢快地笑着,兴奋地喊着爹娘,荡漾在叮咚作响溪水上空,宛若世间最美好动听的曲调儿。
游寺丞手下差役,护送着一箱物证和卷宗,到了鱼石县,马车停在了当地府衙门口。
知县张三川带着人上前来迎。
交接完毕后,他带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回到衙内。
他坐在书案前,低头看面前的信封,一时有些不敢拆开:“不知大理寺回复中,能否有些新发现。”
辖区内一连发生了好几起这样恶劣的事件,任谁坐在衙门内都着急。
上有官员考绩的压力,下有百姓恐慌,尤其是家中有年纪尚小的儿女的。
又不知那凶徒何时会再下手。
一旦再出手,又是一条鲜活的小生命。
师爷道:“京城大理寺这小半年威名赫赫,抓了不少人,听闻京城恶徒都纷纷外逃,应当是有些本事的。”
他轻声安慰:“即使没线索,上头起码知道您这桩案子难破,也不会太过苛责。”
张三川摇着头,长叹一声把信封拆开:“还是盼着能有些新线索得好。”
这凶徒简直丧心病狂,把幼童捂着嘴拖到隐蔽处,虐打至死。若不抓住这凶徒,简直夜不能寐,良心难安。
信封一拆开。
就看到了狄昭昭说的那几句话。
从身高,到大致体型,再到日常干活的特点。
这里头信息量太大了。
光是看到一个5.6尺就懵了的张三川,缓了好一会儿,才不敢置信地问:“大理寺的官差,竟然有如此水平和手段?”
师爷双手拿过来瞧了一眼,讪笑:“我也不曾见识过大理寺的官差办案,这次还是托您的福。”
难道他们鱼石县真就和京城差距这么大?
张三川心中复杂,实在难以想象这些线索到底是怎么推演出来的?想了想,又安排道:“先分一小批巡查的人手出来,按照这几个点找人看看。”
鱼石县上至县令,下至百姓,人人都盼着赶紧把凶手逮出来。
狄昭昭也盼着祖父跟他说,那个坏人被捉起来了。
只是小孩还没盼来消息,反而先盼来了一波信件。
他正在屋子里纳凉,边念书,边看抓坏人的故事,还边吃着好吃的时令果品,美滋滋得很。
就见爹爹出现在书房门口,神秘兮兮地问:“昭哥儿有空吗?咱们有好多好多信。”
狄昭昭眼前一亮,着急道:“有空的!”小手啪地把书一合,哒哒哒跑到隔壁。
小嗓音有些好奇地昂着头问:
“是谁给我写信啊?”
“是明哥哥吗?”
“猜对了一小半。”狄先裕拍了拍桌上闻白送来的藤编方箱,笑道:“喜欢小豆丁的读者给我们写的。”
狄昭昭连忙跑到桌边,小手扒着藤箱边,探头往里看,惊讶:“好多信啊!”
只拥有几封信的小孩,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信件,像是冬天的雪花一样多!
狄昭昭兴奋抬头:“爹爹,咱们一起看吧?”
狄先裕又扬了扬手中已经打开的信纸:“还有你大伯和明哥儿的信。”
狄昭昭好奇地凑到爹爹身边,伸头一瞧,小脸惊喜:“哇!!大伯一家快回来了!”
“那明哥哥是不是也要回来了?我都好久好久没见他了。”
狄先裕捏捏小孩的脸:“也是好长一段时间了,等再过一个生日,你个小不点都七岁了,当初他走的时候,你五岁都没有。”
狄昭昭得意叉腰:“我都说我长大了!”得意完又有点小忧愁,“明哥哥也不知道还认不认得出我。”
这话忽然一下把狄先裕点醒了。
他前段时间沉迷搞退休金,把这一茬都给忘了!!
在开始搞退休金之前,他一直给他大哥写信分享家里的快乐(被坑)生活。
内容不同,核心大致是:
大哥哈哈,大哥呜呜,大哥救我,大哥你帮我跟爹说说吧,大哥你一定要好好念书啊!弟弟我等着抱大腿啊!
早上起来还因为听说马蹄铁有进展,而高兴爵位即将到手的狄先裕,脸色忽然一僵。
他要是跟大哥说,这爵位是昭哥儿夸出来的。
大哥会信吗?
他脑袋忽然嗡嗡的, 事情怎么就忽然变成这样啦??
当初写信的时候,他分明都是真心实意,真情实感, 真的比真金都真!
但是为什么现在回头看,忽然一下变得这么奇怪啊?
还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就是、就是……狄先裕忽然脑子卡了一下,他使劲儿想,忽然一拍脑袋,终于想出来到底是哪里熟悉了!
这不就是上辈子考试,嘴里嚷嚷着“我这次没复习”“唉,没发挥好”……结果最后成绩出来还是第一的那种可恶学霸吗!!!
可他不是啊!!!
他只是一条红烧鱼,呸, 一只被腌了一些调料的咸鱼啊!!
“啊——”狄先裕呜咽大叫, 又烦恼悲呼:“呜呜呜这可怎么办啊。”
从小在大哥庇护下长大的咸鱼,心里头其实是非常认同这个大哥的。
他有时候甚至觉得,他大哥就像是所有诗词歌赋中称赞的君子如玉。
在学堂中, 他只是挺拔地站在那里, 迎对师问, 就让人觉得清辉洒落,熠熠生彩, 朗朗如日月入之怀。
平日里,更是有长兄如父的气度, 会为出嫁的妹妹撑腰, 也庇护族中幼弟。
狄先裕小时候, 最初其实是不爱喊哥哥的,虽然他更小, 但是对着一个小孩喊哥哥, 他总觉得有些别扭。
直到他开蒙那年, 夫子冷着脸要打他手板。大哥不惜顶撞师长,事后自己被罚,也要为他鸣不平。
狄先裕记得自己当初都哭出鼻涕泡了。
他大哥念书勤奋又刻苦,几年下来连罚抄都没被罚过,骂都没被骂过一句,是所有人口中的好学生,结果第一次被罚就被打肿了手心,“呜呜我帮嗝……帮你抄好了。”
小少年一边笑着看眼前的幼童,抽抽搭搭地给自己手心抹药,一边逗他道:“若是用小弟的字,我的手怕是还要再多挨好几手板。”
小咸鱼老脸一红:“那、那……手疼捏不住笔,写得差一点,不也是很正常吗?”
而且哪有人打了手,还要罚人抄写的!!
但一手鸡爪字,没法帮哥哥捉笔的小咸鱼,最终还是只能心疼的看着。
看着小小少年铺开纸笔,背脊挺直的坐在书桌前,握着笔,眼神认真,一笔一划地写出与平日无二的漂亮字迹。
唯有偶尔因为手抖写坏,扔到一边的废纸,还有忽然蹙起的眉心,能看出小少年在努力忍着疼认真罚抄。
小咸鱼嘀嘀咕咕:“可恶、黑心肠、是非不分……”
小少年轻轻拍弟弟的小脑袋,安抚道:“裕哥儿不许乱说,我擅闯教舍,不敬师长本就坏了规矩该罚,如何能这样背后说人坏话?”
“可是那也是事出有因,是李老头先冤枉我!”小咸鱼都气坏了。
“是啊,所以你没做错事。是哥哥没能想出更好的办法,行事鲁莽了。”感受到弟弟心疼自己的小少年,高兴得嘴角直往上翘。
说不通!一点也说不通!竟然一点偷懒耍滑、减轻手疼,不该被罚抄的想法都灌输不进去!
小咸鱼气得走到门口,又气得抱着胳膊坐在门槛上,拿背对着少年,气得眉头都拧在一起,哼哼地嘀咕:“你师父就是个大古板,你也是个小古板……”
小少年也看着门槛上小小软软的一团,还抱着胳膊,气呼呼的小模样,活像是《异兽志》中的圆滚滚食铁兽,招人得很。
从小喜欢这个爱笑弟弟的小少年,笑着摇摇头。写完一段,就抬头看看很是爱玩,却一直没走,竖起小耳朵陪着自己罚抄的小弟。
偶尔唤一声疼,小弟就着急地凑过来帮忙端水、研墨,小少年只觉得罚抄的日子都不枯燥了。
想法和观念大不相同,也完全说服不了彼此的兄弟俩,却莫名地在相处中,渐渐关系越来越好。
不仅是血缘上,感情上也成了很亲近的兄弟。
狄先裕想起儿时那种种光景,就忍不住心生怀念,感到快活。
但一想到稀里糊涂的误会,尤其是那些他给大哥寄去的信件,狄先裕就觉得脸也发烫,耳朵发烫,连脖子都热腾腾的。
呜呜呜,事情怎么忽然就变成这样了?
他发誓,他写的每个字,绝对都是发自肺腑的啊!
但是现在回过头看,真的越看越像那种可恶又气人的戏精啊?
“爹爹~爹爹?”狄昭昭小手在爹爹眼前晃了晃,提高了点声音,中气十足地脆声喊:“爹爹!”
狄先裕激灵一下,看着眼前乌眸亮晶晶的儿子,一把抱住,哽咽:“昭哥儿,你说怎么办啊!”
“什么怎么办?”小孩好奇地昂着头问。
狄先裕卡了一下,不知该怎么描述这种奇怪的心理。
哽咽:“你大伯不认识我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