夸夸我的神探祖父穿越爹by渝跃鸢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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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小孩对他变的拙劣法术,兴奋地“哇哇”直叫,眼眸亮晶晶地朝他喊:“爹爹、爹爹~”
被孩童无忧无虑的快乐感染,狄先裕心底的平湖静潭中,好像长出一朵生机勃勃的荷花。
每日都有快乐的露水凝聚,露水压在花叶上,再“噗”地一声滑落,砸在水面上,绽开圈圈欢快的涟漪。
连那朵荷花,也都晃了晃脑袋,得意洋洋的挺直了腰肢。
狄先裕伪装得太好了。
或许他也打心眼里觉得,都有钱了,还有什么值得矫情的?笨笨的连脑袋骗了自己都不知道。
可钱不是万能的。
除了孩童,哪里会有真正开心、享受生活的大人,会把“开心是一天,不开心也是一天”挂在嘴边?
这话,只有努力想让自己开心的人,才会常说。
咸鱼从来都是这样笨笨的,笨笨的努力生活,努力照顾好自己,努力让自己开心,让对他好的家人朋友都开心。
唯有与弟弟自幼一同长大的狄先青发现了一丝端倪。
可他不明白,从小傻乐的弟弟为什么会这样。
听着当时外界对他铺天盖地的赞誉。
发现所有人都拿他来跟弟弟比较,一边褒奖他,一边顺便叹息一声弟弟。
狄先青心情很复杂,生不起一丝被褒扬的喜悦。
若没有一个惊才绝艳的兄长,又有谁会去关注一个普通五品京官家的嫡次子?还遍京传出“平庸愚笨,性子懒散”的流言。
狄先青思索再三,找到了狄松实。
祖父眸光锐利,洞悉道:“你宁愿远赴冰竹书院求学,也不就近在京城念书,就是为此?”
京城坐镇国子监的大儒与师长,难道比冰竹学院差?笑话,这可是京城。
狄先青躬身请托:“还望父亲怜爱二弟。”
狄松实心中其实并不赞同这个观点,但去冰竹书院进学也并非坏事。
自此,名动京城的狄大郎,远走他乡,名气渐消。
狄先裕也惊喜地得了父亲的许可,再不用一把年纪了,还苦哈哈的去学堂,念他完全读不进的四书五经。
开启了快乐带崽时光。
转瞬三年。
分别前,在书房秉烛夜谈的父子俩,目光再次对视。
皆是喜悦的看着浑身熠熠生辉、透着股自信与朝气的狄先裕。
谁也说不清,到底是什么解放了狄先裕的天性。
连祖父都犹豫,他从前觉得大郎定是猜错了,二郎心胸豁达,怎会因为外界声音就佐了性子?
但如今他也不敢断言,逐渐消失的流言蜚语,真的没有起作用?
要有多强大的心性和毅力,才能一点儿不受外界声音的干扰,在所有人的批评和对比下,坚持相信“我也是很棒的”?
意识到这一点后,狄松实也逐渐缓和了态度,不似往日那般严厉。
唯有狄先裕一点没察觉。
在去他爹书房的时候,下意识抱紧他的御用昭昭牌哄爹器。
昭哥儿啊!
靠你了!
等一行人穿过花园、回廊,走进烧着炭的暖和屋里。
狄大郎和狄松实,默契的收回了对视的目光。
都心照不宣,谁也没有提起那夜的事。
狄松实坐在主座。
其他人依次落座。
狄先裕和狄先青,按辈分和次序,座位正好挨着。
狄先裕往他哥的方向凑了凑,眼神有点心虚:“大哥。”
啊啊啊!!怎么办啊!!
有没有办法能把他寄给大哥的那些信,从大哥脑子里删掉啊!
他愿意以被臭崽坑十次来换,一百次都行!
狄先青似乎看透了他心中哀嚎,轻笑道:“弟弟为何语气如此生疏?我还是更喜欢你信中恣意快活的模样。”
“恣意快活?”咸鱼惊讶。
“我在苦学时,最爱看你来信,言家中趣事,嬉笑怒骂,好不痛快。”狄先青声音带着些许笑意:“尤其是你找我哀嚎的那些信,仿佛回到咱们儿时。”
小咸鱼和哥哥一起做功课,最后总会因为太难,蔫蔫的瘫软在桌案上,巴望着轻松写完的大哥,呜咽哀嚎:“大哥,怎么办啊!”
狄先裕显然也回忆起儿时兄弟间的温馨时光。
有点紧张的心,一下就松快了。
狄先青总是有这样的气质,与他言笑,宛若春风拂面,使人心旷神怡。
咸鱼的气势,就跟被洒了油的火堆一样,“砰”地一下就熊熊燃烧起来了。
他感动得泪眼汪汪,大声道:“大哥,我就知道你懂我!”
现在!这个家!只有他大哥懂他了!
感动呜呜。
咸鱼一个熊抱,把狄先青端方君子的气质,冲散了大半。
从未在外人面前展露出的粲然大笑,随着弟弟亲近的熊抱,浮现在他的面庞上。
牵着弟弟的手走进来的狄明,有点羡慕的看着爹爹和叔叔。
原来昭哥儿是很黏他的,玩开心了,挂在他身上,扣都扣不下来。
现在一晃眼,昭哥儿都大了。
他都没法抱着弟弟走了。
狄明正伤感。
手里忽然被塞了一个圆胖胖的冻柿。
狄昭昭小口小口啃着,幸福得眼睛都眯起来,欢快道:“明哥哥你快吃,这个好甜啊,还冰冰沙沙的,比酥山还好吃啊!”
狄明哪里好意思当着家人的面,啃这个可能沾到嘴角的冻柿?
他都这么大了。
被教养的文质彬彬,很是恭谨守礼的狄明,眉目俊朗,活像是小一号的狄先青,性子也像。
他捧着冻柿,小声:“你喜欢哥哥留给你吃。”
小手推回来,声音热情:“好吃的就是要一起吃呀!”
“都留给我一个人吃的话,这样就只有我一个人开心了。”狄昭昭小手努力的比划了一个“大”高兴说,“我有这么这么大一包袱呢!”
狄松实坐在上首。
见此情此景,只觉得心中熨帖欢愉。
家中和睦,亦是兴家之象。
稍聊了会儿。
祖父便让大家散了,好让大房一家收拾行李,梳洗休整。
当天晚上。
狄先裕趁着小昭昭酣睡,带着厚厚一本崽崽坑爹记,狗狗祟祟的跑到大房院子。
月色朦胧,透着温暖烛光的书房里,很快传来气鼓鼓的吐槽声,还有温声笑语的安抚。
狄先青顺毛有一手。
咸鱼很快就快乐嘀咕:“也是,怎么说这爵位也还是不错的。”
狄先青与他对坐:“你原来不是常念叨,有个京郊的庄子就好了,可以吹风赏景吃锅子,可以挖点流水玩流觞宴还有漂流?还可以盖个花房,种点菜……”
咸鱼忽然脑子一闪。
他是吐槽过冬天青菜少,想过盖个温室大棚种菜来着!
但是他是阳台种葱都种不活的人,也不懂温室大棚技术。
也没地盘。
于是就只是想想,一直没动弹。
就跟前世收藏的那些锻炼拉伸视频一样,收藏一直在持续,收藏过后就落灰了。
但是被臭崽坑过几次之后。
咸鱼感觉这些都不是事啊!!
虽然他不会。
但是总有办法倒腾出来的,之前不都是这样吗?
而且现在也有地了,玻璃可能也要出来了。
万事俱备,只欠他忽悠两句啊!
日后冬天就不用光吃肉,然后啃那几种菜了,说不定还能弄出几种远处运来就不新鲜的小水果。
美滋滋.jpg
躺平的咸鱼,尾巴忽然支棱起来。
狄先青见弟弟眼中神采奕奕,唇角微扬。
“这庄子也有百十亩地,除了上头想的那些,你还可规划些好玩。”
“也是,这庄子距离京城也近,到时候咱一家人去玩多方便?还有条流动的河,要是把水流利用得好一点,弄点喷淋降温,水上乐园之类的,说不定还能避暑呢!”
“你不是喜欢我院子里的花园?我考完后,得了闲,也给你布置一个。”
兄弟俩嘀嘀咕咕。
规划着爵位下的良田、庄子,京城上好地段的大宅子。
越说越美,狄先裕感觉自己这都不是美好的退休生活了,这简直是美好的神仙生活。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投入这场浩大的“装修”中了。
等陪弟弟聊完,狄先青忽然柔声问道:“二郎可知大哥抱负?”
狄先裕笑哈哈:“我当然知道,你信百家争鸣里好几家,什么墨家、农家……说他们才是百姓暖衣饱食,安居乐业的根基。”
别看他大哥一副翩翩君子的唬人模样,人也是真君子,但其实不信儒家!
“那阿弟觉得如何?”狄先青问。
咸鱼一点也不犹豫:“我当然觉得你对。”这不就是科学技术提高生产力吗?有什么不对的?
狄先青漾开笑容:“那若哥哥有难,阿弟可愿帮我?”
咸鱼拍胸脯:“那肯定的,你放心!”
狄先青莞尔,又岔开话题,关心起侄儿的学业。
他这个弟弟哪儿都好,唯独学业不精,怕是在学业上照看不及。
狄先裕挠头:“挺好的吧,爹和他师父都夸他聪明。”
狄先青问:“其实这个年纪,也可下场试试了,昭哥儿有计划吗?”
咸鱼惊呆。
他想起来了。
他哥就是这个年纪中的童生!
等到回屋躺在床上睡觉,狄先裕都还没意识到自己爽快地一口答应了什么,满脑子都在想昭哥儿竟然可以下场考试了。
怎么他还觉得,昭哥儿好像才读书没多久,还是小小软软一团啊?
时间过得这么快吗?
感慨崽居然长大了的老父亲,咬着被角,伤心兮兮地呜咽落泪。
狄昭昭得知明哥哥要参加明年童生试,也兴奋地跑去问师父。
萧徽也在入冬前回来了。
虽然萧某人被全京城诟病,甚至还搬离萧府,一个人逍遥快活的单住,但是春节这种重大节日,他还是会尽量赶回家,和父母一起过春节的。
萧徽又搞了个骚操作。
官是升回去了,又换了紫袍,但被禁足在家一个月,以平众怒。
正无聊。
见狄昭昭来了,萧徽乐呵招手:“昭哥儿你最近可得来勤点,要不你师父我就要因无趣憋闷死了。”
小孩从随侍手里接过竹篮,兴奋:“来一起吃冻柿就不无趣啦~”
尽管很喜欢吃,但小昭昭还是带了好大一篮子。
“这是大伯给我带的,可好吃了,稍微化冻一点的时候吃,又沙又软又甜。”
萧徽拿一个啃,点头:“是不错。”
狄昭昭得意的扬起小下巴:“是吧~”
听说师父无趣,小孩说下次来,带几个玩具过来,小嗓儿信誓旦旦:“保证好玩。”
因为景泰帝的打听,家中库房里的玩具,都在冬天之前被拿出来洗洗晒晒,这一晒,被小孩看见了,那可不得了。
又有一批玩具复宠!
等玩过了,小孩才想起来有事要问:“师父,你说我现在的水平,能考中童生试吗?”
虽然当年中了状元,但是已经几十年不过问科举之事的萧徽:“……”
他觉得小孩学得挺好,放在他当年肯定能考中。
现在还真不确定。
他咳咳两声,无良甩锅道:“这不是你跟着师伯学了一段时间吗?进度有些落下了,能不能考中,师父就说不准了。”
“要是跟着师父我学,现在肯定能考中。”
萧·专业坑师伯二十年·徽很是不要脸的说。
狄昭昭摸着小下巴沉思:“好像是诶,师祖伯虽然很厉害,讲得也很好,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跟着师父学记得又快又牢,还总有一大堆想法。”
那当然,你师伯祖可不会讲那么多有趣的抓坏人的故事。
萧徽瞅了小孩一眼。
他这小徒弟,就吃这一套!
萧徽也是随性的人,不会说什么非要准备好了才行。
他找来管家问了问情况。
然后跟狄昭昭说:“东歇之前,静思学堂会安排一次毕堂考,就是为明年童生试准备的。要不要师父打个招呼,你去试试看?”
狄昭昭吃着甜滋滋的冻柿,乖巧的点头:“好呀。”
当天下午。
狄昭昭回家的马车绕了个弯,跑到静思学堂,要去领一个参考的牌牌。
别看静思学堂只是教幼童、给孩子开蒙的学堂,但作为京城最有名气的学堂,规模还是很大的。
看起来宽敞又气派。
狄昭昭惊讶的瞪圆眼睛,学堂好气派啊!
小孩“哇”了一声,然后感慨:“这是我见过最威风的学堂啦。”
虽然没有上过学堂,但是一点也不妨碍小孩觉得它肯定是最帅气的。
他要到这里面考试诶!
小孩超级兴奋。
他哒哒哒往里头跑。
才刚进门右转,“砰”的一声。
兴奋的小孩就不小心撞到了人。
狄昭昭赶紧道歉:“对不起,不小心撞到你了。”
他赶紧伸手去扶,关心道:“你没事吧?痛不痛,要不要看郎中?不要怕喝药苦哦。”
被他不小心撞了一下的,是个穿着静思学堂小儒生学袍的小孩。
比狄昭昭高半个头,他正一脸紧张,有点不乐意被别人看到自己紧张担心考试的心慌样子。
结果就听到了狄昭昭脆声道歉,看到了他身上不是学堂学子的打扮。
还矮矮的,比自己矮大半个头。
紧张的小少年表情放松下来:“我没事,不用叫郎中。”
狄昭昭却不肯走,他觉得自己一下都把人撞翻了,直接走了不太好。
他等等看,要是小哥哥真没事,他再走才好。
狄昭昭很是自来熟的搭话:“小哥哥,你在这里看什么?散了学怎么不回家?”
小少年看了看四周,没旁人,这小孩的随从也不远不近的站着。
最重要的是,小孩不是他们静思学堂的。
忐忑却无处抒发的小少年发愁倾诉道:“我心里忐忑,想到考试就慌。”
狄昭昭惦着脚往上看,原来是一张红榜,上面写满了名字,像是考学的排名表。
弄得跟科举放榜似的。
他拍拍小哥哥肩膀:“不要慌啊,只是一个考试而已,又不是没有糖吃。”
“你不懂。”小少年摇摇头,“等你以后考试就知道了,你想想你要是考个倒数,还敢回家吗?”
狄昭昭挺起小胸膛,很是自信地说:“敢啊,考倒数爹爹也会夸我的!”
他可是爹爹最疼爱的小孩!
他还很是自来熟的安慰:“这说明我们已经比好几个人厉害了哦~”
狄昭昭叭叭地说:“我们好有缘啊,我也是来领考试牌牌考试的,我师父说我功课有点落下了,到时候我们可能会一起考倒数,有我陪你,不要慌啊。”
为考学焦虑的小少年迟疑了一下:“我、那个,那个只是举例,没有说我会考倒数的意思。”
因为狄昭昭表情可爱,笑起来又无害,人又小又热情,有点爱面子的小少年指着红榜上第二的名字说:“你看那个,我叫张建白,上次考学第二的那个。”
狄昭昭努力仰起脑袋看,还往后退了两小步,果然看到了张建白的名字,很是疑惑:“第二这么厉害,为什么还要忐忑、不敢回家啊?”
可能因为小昭昭比较可爱无害,虽然有点不自在,但张建白还是小声吐露说:
“我这次如果还不能考第一,我怕我爹生气。”
说出来之后,那股憋在胸膛里,好像冷风一样嗖嗖在胸膛里乱窜的气,被长长的吐了出来,张建白感觉好了很多。
狄昭昭更不明白了:“第二也会被骂吗?你爹爹还能怎说你呀?分明已经很厉害了。”
从来没有这方面苦恼的小孩,一点也想不出考第二还会怎么挨骂?
张建白叹口气道:“我爹爹会问,你怎么就考了第二?差在哪里了?”
“我说,我经论差了几题,但是已经是学堂第二好了。”
小孩点点头,是这样没错啊,已经很厉害啦!
“我爹就会说,你怎么只会和后头比,能不能争点气,跟第一比一比?他能经论得满分,你怎么就不能?”
小少年垂下脑袋:“我已经很努力去背,去听夫子讲了,可还是没把握考下第一。”
狄昭昭小嘴窝起来。
小孩挠挠头,不太明白。
他以自己仅有的认知,想啊想,想啊想,忽然眼前一亮:
“这是不是说明你爹爹其实觉得你很棒啊!”
狄昭昭觉得自己想的肯定没错,他好自信的说:“你爹爹肯定是觉得你超级厉害,肯定能打败上面那个第一名的。”
张建白一愣:“是这样吗?”
小孩点头:“你爹可能只是不会说话而已啊,我跟你说……”
他巴拉巴拉一大堆,把爹爹曾经说过的什么《说话的艺术》《学会沟通》等等或胡诌、或自创的小技巧,全都说给张建白听。
最后小孩总结道:“所以你不用心慌忐忑啊,是你爹不会说话,是他不好啦。”
狄昭昭一副认真的小模样,忽悠得张建白还真动摇了。
难道他爹真的对他很骄傲?
难道真的是他爹不懂怎么说话,该改的是他爹?
狄昭昭以自己为经验,发自内心的觉得,嗯,肯定是这样没错!
还回头找身后的随侍们问:“你们说是吧?”
跟着他的狄府、萧府随侍,纷纷点头:“小郎君说的没错。”“说的是。”
张建白真被忽悠住了,这下看向红榜,心中忽然生起了一股豪情,不过是考个第一,有什么难的?
小孩说的没错,就算是第二,也很厉害了!
被洗脑的小少年还安慰狄昭昭,说你人还小,要是真考差了,也没什么,就跟你师父说的一样,也很厉害了。
狄昭昭见他真没事,高兴的点着头,雄赳赳气昂昂的往学堂里走。
他可太厉害了!
几句话就把人说得自信了。
小孩兴奋得不得了,领了考试的小牌牌,又看了一眼考舍的位置,就高兴地回家了。
他要去跟明哥哥、跟爹爹、跟大伯分享,他成功把一个人说自信了诶!
狄昭昭动作利落地爬上马车,兴奋挥手:“出发!回府!”
马车缓缓在街道上行驶。
因为今天绕路来静思学堂,这又是一条新路。
狄昭昭又偷偷把窗幔撩开一条缝,乌眸亮晶晶的看外面。
被风吹得小脸红扑扑的也不在乎。
马车穿过热闹的街巷。
狄昭昭眼眸晶亮。
马车穿过沿街卖吃食的街道。
狄昭昭馋兮兮,忍不住吩咐人给他买一串上来吃。
马车又穿过一条很多客栈的街道。
路上许多书生打扮的人,隐约还能听到客栈里传来的高谈阔论,和吟诗作赋的声音。
激扬文字,意气风发,莫过于此。
街道四方,都有惊呼声传出,还隐隐有人慌乱的喊出“祝兄”“怎么回事?”“有人掉下来了!”
狄昭昭连忙抬眼望去。
几乎瞬息,一声“砰”的巨响。
一个衣袍打着补丁的书生模样男子,从高处落下,重重的砸在地面上,血流一地。
“啪。”这是热腾腾的肉串掉在地上的声音。
狄昭昭顾不上掉的肉串, 嗖的一下站起来,朝马车外钻出去。
钻出马车的一瞬间,小孩站在马车前方, 踮着脚往楼上看。
沿街的窗户陆续打开,还有人探出头在向外张望,似乎是被外头忽然一下暄腾起来的动静惊动,出来查看情况。
唯有三楼的一扇木窗,左边半扇好似坏掉,颤颤巍巍的斜挂窗框上,左右来回晃动,发出“吱~吱~”的声音, 令人牙酸。
狄昭昭没看到凶手, 又赶紧低头看落在地上的人。
他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就看到客栈掌柜火急火燎的出来,忍着害怕、双腿哆嗦的靠近地上的人, 查看他的情况。
小孩就没凑过去。
头一次见人死在自己面前, 小昭昭还是有点发怵。
狄昭昭感受着砰砰直跳的小心脏, 有点心慌。
他咽了咽口水,壮着胆子问:“他怎么样了?需要叫郎中吗?”
掌柜探人鼻息的手, 猛地一下缩回来,身体控制不住的往后退两步, 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还往后蹭了两步, 慌乱道:“死、死了。”
“他死了!”掌柜声音惊恐,瞳孔狠狠缩紧。
周围一片哗然。
“死了?”
“三楼摔下来, 又没有可以缓一缓的地方, 这么硬的石板路, 不死都要重伤,你以为呢?”
楼上客栈的住客,也都有点紧张的离开了窗户边,又忍不住稍微隔着一点距离,朝着窗外看。
“怎么就掉下去了?”
“是不是窗户太低了?”
周围一片混乱喧闹。
甚至还有胆大的人,想要凑近看看情况。也不知是认识,上前关心,还是纯看热闹。
许是想为冬日贫瘠的生活,多增添一些侃大山时成为目光焦点的谈资。
狄昭昭小眉头拧紧,扬声提醒道:“不要靠近!”
那穿得厚实,手交叠套在袖笼的大肚富汉,正探着脑袋瞧,闻言瞧过来,看到是个可爱的小孩,他笑道:“小娃娃你怕就赶紧回家。”
狄昭昭抿唇。
脑子里想起很多在大理寺听过的讯问技巧和方法。
他脆声道:“我这是在好心提醒你们哦!”
闻言,顿时就有人看过来。
不等人回答,他又立刻道:“看过小豆丁没有?你们靠得太近,要是留下了头发、指印、脚印……小心被衙门怀疑,带回去问话的。”
小孩语气清亮自信,又理所当然。
好像真有这么回事一样。
吓得看热闹的人都立马止步,纷纷喊着“我刚刚可在下面”“李兄和我在一起”之类的话,脚步往后退。
嘴里喊得有多大声,脚步退后的就有多匆忙踉跄。
狄昭昭跳下马车,朝随侍吩咐,让他去找这块的兵马司巡尉。
又一溜小跑到掌柜面前,昂着小脑袋:“掌柜。”
掌柜此刻也慌了神。
卷入命案里,死的还是来赶考的举子,怎能不麻烦?
狄昭昭安抚他说 :“你别急。”顿了顿,又建议,“现在派个可信的小二,把他住的那间屋子把守住,莫要再让旁人进出。”
“如果可以的话,把客栈口守起来,不要再让人进出了。对了,你家客栈有几个出口?”
掌柜心慌,下意识道:“这么多客人,哪里会听我的?”
这年头,许多百姓对官府都是抵触的,这是一种对未知的恐惧。
有时出了事,巴不得糊弄过去,担心说不清把自己牵扯进去。要么就自己宗祠内解决,也不会想着要去报官。
更别提主动配合官府办案了。
狄昭昭给他讲理:“现在让官府找出真相是最重要的。”小孩耐心分析,“你想啊,若是查清楚了真相,那外头就只会有一种声音,要是什么都说不好,你知道外面会传成什么样吗?”
这就跟史书是一个道理,若有正史,那主流声音还是相信正史的,但是若史官出事,正史缺失,各种猜测的野史,就会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
多离谱的说法都会有。
你没有官方说法,不就是可劲儿给大伙留胡编乱造的余地吗?
狄昭昭回忆着师父给自己讲前朝一段野史的事,很是有逻辑的劝说掌柜。
掌柜:“……”
掌柜没想什么野史不野史。
但和迎来送往,千奇百怪的人的交道多了,他怎么能想不到?
要是任由外头的人胡编乱造,瞎传话。
怕是连他客栈闹鬼的瞎话都能编出来!
生意还做不做了?
掌柜思及此,连忙回头:“小李,你赶紧上三楼,把他住的那房门守着,千万别让旁人进出。”
他右手握拳砸在左手掌心,发出啪的一声响,似是给自己点勇气,恨声道:“说的没错!报官,必须报官!”
“让人查清楚,和咱客栈没关系。”
他让人把客栈后门锁起来。
没多久,兵马司巡尉就到了。
两人一组,腰间挎着厚铁大刀,身着甲胄,全副武装,很是威风摄人。
威声呵道:“退后,全部退后!”
又转头对正闹着要退住宿钱,去别的客栈的人道:“在大理寺官吏来之前,谁也不许离开。”
狄松实升为大理寺少卿后,他原本负责的案件,分摊给了新晋的寺丞与其它几位寺丞。
而接到这片辖区的,正是上次请托狄昭昭帮忙看鱼石县案件的游寺丞。
游寺丞一来,见现场保护得不错,有点出乎意料。
然后一扫眼。
就看到了正蹲在旁边,眼巴巴看仵作验尸的狄昭昭。
游寺丞:!
他看了一眼尸体,还好,背部着地,皮肉都完好,可能是伤到了内腑和骨头,重伤的点也被盖住,看起来除了血多一点外,并不恐怖。
除了安排仵作验尸,他已经把人撒出去,四处询问,看有没有人正巧看见了当时的情况。
眼馋狄昭昭的游寺丞,挪了两步,站到狄昭昭身边,搭话道:“小郎君散学了,怎么不回府?”
狄昭昭蹲成一团,小手托腮,目光炯炯的看着仵作验尸:“我觉得他是被人害死的。”
游寺丞看了眼尸体,表情也有点不太好:“看着确实像。”
血流了一地,不太可能是死后抛尸,死后伤不会有这样大片的血迹。
活着掉下来,要么是自己跳下来,要么就是有人推搡,再就是失足。
自己跳下来,多少也要犹豫,哪里会没人看见?而且三楼这个高度,跨到窗户上再往下跳,背后着地的可能性也不高。
除了不慎失足,那就只剩下被人谋害这一种可能。
这时询问了一圈的差役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