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夸夸我的神探祖父穿越爹by渝跃鸢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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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定则笑道:“哪会有老师您教不了的弟子?”
“我不爱刑辨之道,自然就差了一截。”姜老摇摇头,他指着手边的一盏茶说:“就比如这茶,懂茶爱茶的人,茶汤、茶色、采茶、茶具、雨节时令……皆能信手拈来,侃侃而谈。”
他瞅了一眼井定:“若让你来说,能说出两三本茶经就不错了,你怕是连我这是什么茶都没喝出来。”
刚刚牛嚼牡丹喝了一盏茶的弟子井定:“……”
收到画的姜老很平静,“他想看相关的书,我可能只能说出几本,即便是能派人去搜罗,那日后小孩拿着书里的故事来找我讨教,或者有疑问想求解,又该如何?”
尤其是萧徽那不按规矩行事的,已经把这条路摊开在狄昭昭面前了,让他想走其它路都不成。
“许是有缘无分,成全他俩也好。”
姜老弟子众多,虽见猎心喜,也不至于为让出一个天资聪慧的小孩感到惋惜。
姜琛和井定听了这话,觉得也是,姜老弟子学生许多,每个人都有不错的天赋和品行,不差这一个。
“这么看的话,这卧莲图还真不错。”姜琛饶有兴致地探头去赏画。
井定虽不懂画,但也对这幅价值千金的名画投去了好奇的目光。
此刻看画看得津津有味的三人,还不知不久后,便会捶胸顿足,为今日之言痛心疾首。
大理寺。
王寺丞笑着过来拜访,对狄松实热情道:“恭喜狄兄了!家中弟子能拜入萧大人门下,这可是大机缘一件。”
萧徽现任散骑常侍,看似权利不大,品阶也不高,但谁人不知萧徽简在帝心?这御前行走的官职安在他头上,那就是妥妥的天子近臣。
贬贬升升的戏码,这么多年都看腻了。
今日被参,被抓住了错处,贬了。没多久,安排个差事,有了功绩,便很快能升回来。
王寺丞原本就因不太擅探案,特意和狄松实关系处得不错,经常借手下人给狄松实帮忙,现在笑容更热情了。
狄松实求的不是萧家地位权势,但也笑道:“昭哥儿若能学得萧常侍几分本领,日后就不愁了。”
笑着客套恭维了几句后,狄松实都开始有些疑惑王寺丞的来意,这才见王寺丞拿出一盏琉璃花灯。
“狄兄可知为何我这盏琉璃花灯照不出天虹?”王寺丞心痒难耐地发问。
周围来往的大理寺差役,下意识放慢了脚步,凝神细听。
到底是为什么?
同样是琉璃花灯,怎么狄家拿来的,就有那么神奇的效果,旁人却都不行?
总不能是狄家真有人会点光成虹的仙法吧?
狄寺丞也好奇地仔细端详眼前的琉璃小灯。
这是一盏菊花灯,同样精致小巧,玲珑剔透,通身浸染着淡淡的嫩黄色,好看得紧。
“我也不能完全确定,”狄寺丞那日在花园一角,听到过“三角合围”的理论,故而敏锐地看出了点端倪,“菊花花瓣呈丝状,而莲花瓣则不同,是一片片的瓣状。”
依旧想不通的王寺丞,觉得狄寺丞给出的理由并不靠谱,在他看来,花瓣大小和天虹好像并没有什么联系。
他有些疑惑,能不能照出天虹,还区分花的种类?
菊花难道就没有莲花高贵吗?不可能!
岂有此理!
鸡同鸭讲的狄寺丞:“……要不,等犬子做出更实用的映天虹工具,王寺丞再看看?”
周围偷摸放缓脚步的差役顿时精神一震,有些不敢相信地相互眼神对视,竟还有更实用的?
王寺丞闻言也一惊,顿时急切地问:“何时能做好?”像他这样不擅长推演复原行凶过程,破案大多靠审讯的,太需要这种工具了!
狄松实莫名觉得这种表情熟悉,顿住一会儿,忽然想起狄先裕儿时练字时,每每字写得不好就觉得是笔的问题,总是眼巴巴别人能写出好字的笔。
尤其是自己每次练字,若被二郎看到了,多半会见到他憧憬的眼神,“爹,你的笔看起来好好用。”
面对相似的眼神,狄松实莫名读出了“如果我有这种工具,我肯定能破案率飙升”的意味。
他咳咳两声,干巴巴道:“应当快了。”

京城的春总是很短,燥热的夏风卷沙而来。
大理寺中,燥热之感更盛,倒也不是憋闷的温度和天气,更多是从人身上弥漫而出的焦躁。
但凡看来往差役的神色和动作,稍有经验的大理寺官员,脑海中瞬间就能冒出许多不妙的词——案子棘手,线索断绝,上头压得紧,排查无果,烫手山芋……
就连大理寺养的狗,也都懒散地趴在窝里,没去找人撒欢讨食,经验丰富的它一看两脚兽这样躁动,就知道现在凑上去也是自讨没趣。
进到属于狄松实的那座衙署厢房,更能感受到一股凝重的气息。
屋内来往差役大多眉头紧锁,偶尔低声交流也一副沉重的模样,“这次死人了没?”
“死了五个,全是晚上还睡在酒楼守楼的小二杂役。”
“这是第几间了?”年老的差役露出复杂、回忆的目光。
“第六间了!我没记错的话,这已经是京城第六间被烧的酒楼了。从第一间算起,到现在足足过了十几年,什么仇什么怨十几年都没消?”
时隔三年,大火又在夜里冲天而起,三层的酒楼烧红了半条街,惊得全京城百姓都讨论起来。
更引得天子震怒,当即下令大理寺严查此案,务必将这胆大包天的贼人捉拿归案。
“慌什么!”牛武志一拍桌斥道,那木桌被他拍得哐当一声巨响,“真破不了案子,狄寺丞又不会把罪责推到你我头上,一个个有什么好慌的。”
有经验的老捕头确实不一样,闻言,几个心慌的年轻差役,肩膀都往下一松。
狄寺丞确实和旁的大人不一样,虽要求严格,但待人宽厚,遇到了难事也自己扛,而不是找手下人来顶锅。
即使破不了案,对他们这些最底层的年轻差役也确实没什么影响,只是人难免被焦躁的环境影响。
方小石感觉勉强能喘口气,左右看看,低声问:“这案子真能破吗?前面五位大人都没能勘破。咱们狄寺丞接这个烫手山芋做什么?”
这话听得众人心里一个咯噔,牛武志脸一黑,一巴掌朝他后脑瓜呼啸而去:“本事不大,操心得挺多,没事干就去外头迎一迎,看看狄寺丞回来没。”
牛捕头嫌弃的眼神,仿佛在看一条拆家的傻狗,他刚缓和的气氛,又被搅散了,这徒弟带得心累!
狄寺丞带着安录事等几人,从刑部取了封存的卷宗,正往回赶。
装着卷宗的马车轮声又闷又重。
狄松实捏捏眉心,想到今早出门前,管家递给他的加急信,趁着这会儿难得空闲,他伸手从怀里取出。
来自冰竹书院的信件,除了他的嫡长子,也没旁人了。
狄松实面色严肃地打开一看,气笑了。
什么叫“二弟痛哭流涕,想必忐忑慌张极了”?
什么叫“爹也曾说资质天定,不可强求,还望爹对二弟宽和些”?
对来自弟弟狄先裕的求救,大哥确实花了心思写家书,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通篇看下来,那叫一个情真意切。
若是早些送来,再配上顾筠的求情,也许狄寺丞就真信了。
毕竟二十多年根深蒂固的认知,哪那么容易动摇?
但现在……想到琉璃莲花灯,想到管家打听来的二房弄了个大家伙,狄寺丞冷笑一声:“呵,真是小瞧他的面皮了!”
他一忙还忙得没注意到,那小子捣鼓了这么些天,竟还没捣鼓完。
怕不是又在拖懒?
当即吩咐随侍道:“去,回府给二郎说,今日就把东西和文章送来,若再磨磨蹭蹭,让他自己掂量。”
“是。”随侍应道。
狄先裕还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泪汪汪哭求来的说情,再一次起了完全相反的作用。
不仅没帮他成功说情,反而成了他实打实的罪证。
狄先裕此刻一脸呆滞,满眼惊恐,不敢相信地嘶声喊:“什么?!”
“今天?!!”
狄先裕顿时急得跳起来,一蹦三尺高。
顾不上别的,如火烧屁股般冲进书房,坐下来拿起笔就写,活脱脱暑假最后一天才哭着疯狂赶作业的学生。
狄寺丞那句“应该快了。”显然低估了咸鱼的磨蹭程度。
其实显指纹的工具,在从昭哥儿那里薅了羊毛之后,没多久就做出来了。
好不好用暂且不知道,但绝对足够唬人,看起来足够专业!
但写文章这个事,狄先裕就没法薅儿子羊毛了。
小家伙才开蒙,能认识几个字啊!
还别说,某脸厚心大的咸鱼,还真试图哄过儿子,用的还是老一套“爹考考你。”
咸鱼懒得连招数都不更新,妄图一招鲜吃遍天下。
不,一招鲜吃遍昭昭!
被考的小昭昭还很开心,带着点矜持的自信小表情,中气十足的小嗓音嗷嗷就说:“咱们可以从爹爹当初带我玩天虹的故事开始讲啊!”
他眸子亮晶晶的,小脸上满是崇拜。
“这样大家也就都知道天虹不是喝雨水的虫了!”
说着说着,小孩还手舞足蹈起来:“对了对了,还可以写爹爹知道要去找一种看不见的光!”
狄昭昭说着就激动起来,因为真的听起来就好酷,爹爹竟然知道有一种看不见的光!
小孩越说越激动。
狄先裕越听越沉默。
太阳都晒不干他的沉默。
真要按照昭哥儿的想法写,哪里是阐述原理?哪里有对大理寺显指纹技术的看法?哪里有一点笔墨文采?
分明整个就在讲故事!
如果说狄昭昭最爱听的故事主题是“破案”,那这个故事的主题完全可以叫“我爹真厉害”“大家快来看我爹”
狄先裕听着就觉得社死。
真写出去给人看了,他就当场挖个地缝钻进去,不用活了!
狄先裕的沉默并没有影响小昭昭的兴致勃勃,还在乐颠颠地说着自己的想法。
不过小孩就是小孩,在说到第二次去大理寺听到陶老和丁捕头描述发现指印的困难时,小昭昭忽然咽了咽口水:“爹,昭哥儿想吃鸡丝凉面了,香辣开胃、多多蒜和醋的那种。”
咕咚,又咽了一下口水。
直到狄昭昭叭叭叭地把他的想法说完,努力绷着的矜持小表情,终于维持不住。
仰着小脑袋,用亮晶晶的眼睛巴巴地看狄先裕,脸上分明写着“夸夸我呀~”
狄先裕哪里肯夸?
他把小家伙揉圆搓扁一通欺负,欺负得吱哇乱叫,泪眼汪汪。坚决要把这种主题的文章,扼杀在摇篮里!
薅羊毛失败的狄先裕,一下就卡在了写文章这块。
不是他磨洋工,而是真的难写!
狄先裕每次落笔都满脸犹豫,纠结着写到什么程度好,写太深了被追问,答不出来怎么办?
写太浅了,太糊弄了,万一被他爹看出来,再以课业态度不端正之类的由头,罚一顿大抄或者挨顿狠骂,那就太不划算了。
狄先裕这篇文章,写出来上辈子毕业论文的架势,要真没人催,他指不定能写个小半年。
忽然接到“论文截稿”通知,慌得一批,简直像是天都要塌了。
“怎么办、怎么办?”狄先裕拿着笔疯狂赶作业般往后写,急得抓耳挠腮,像狼一样叫起来:“啊——呜——”
等他叫完了,竟奇异地传来一道更绵长、更像狼的回声:“嗷呜~~~呜呜~~~”
狄先裕:?
他家没养狼啊!
清脆透亮的声音从门口传来:“爹,你在学狼叫吗?”
小昭昭探头.jpg
门边忽然露出一个小脑袋,白嫩的小脸上还带着惊喜和好奇。
“我也会哦!”
说完,昭昭两只小手放在黑绒绒的头顶作狼耳朵状。
仰起小脸朝天,摇头晃脑,同时张嘴大喊:“嗷呜~~~呜呜~~~”
狄先裕慌张的心,忽然一下落了地。
交功课怕什么,带崽一起去啊!
要真有难题,让昭哥儿上,他负责摇旗呐喊助威就行!
虽然这只崽有巨大的背刺嫌疑,但真有事的时候,是真的给力,真的上的!
狄先裕抱着良好的心态,边瞅小昭昭,边嘀咕:“既然有坑爹这个词,那肯定也能坑崽吧?要不然不就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了吗?”
用一秒钟说服了自己,狄先裕就开始没公德心地忽悠儿子,他理直气壮:
“爹今天要去大理寺送紫霸王。”
狄昭昭一下来了精神!
“爹听说啊,大理寺最近有一桩特别难、特别奇怪的案子,十几年都没抓到凶手,昭哥儿要不要……”
十分了解小孩那点爱好和小九九的爹,一忽悠一个准。
狄昭昭一下忘了狼叫,小手拉住爹爹的袖口兴奋喊:“爹爹带我去!”
狄先裕一本正经:“爹爹这是去做正事。”蔫坏的爹又在逗儿子,也实在不怪祖父一见荒唐事就往他头上想。
狄昭昭小手拉着袖口就摇,边摇边央求:“带昭哥儿一起去吧,爹爹你最好了,爹爹爹爹……”
狄昭昭这些日子开蒙认识了不少字,正每天磕磕绊绊地抱着带回来的那摞书读,可字又认不全,故事也断断续续读不通。
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一块香喷喷的肉,在小孩鼻尖晃啊晃,晃啊晃……看得见、闻得到,就是吃不着!
实在是把小孩馋得心痒难耐、抓耳挠腮,勾得他每日哼哧哼哧地卖力学。
可这才学了多久?哪有那么快就能通读文章?
狄先裕这一钩子下去,小孩直接开心得蹦起来,嗷呜一口把钩咬住。
本就想带昭哥儿一起去交功课的狄先裕,满意的收钩,抱着小家伙就走。
为了缓和一下“我是去交功课”的紧张,狄先裕还特地让小厨房准备了鸡丝凉面。
天气燥热,吃点凉面最舒坦,又辣又香又开胃的正好。绝对不是狄先裕对突然来到的“论文截稿”颇有怨念,所以偷懒不想琢磨新花样。
马车穿过一条条街巷,都能依稀听到外面传来百姓的议论声。
“指不定是哪家黑良心的酒楼干的,把生意不错的对家都烧了,那不就自己挣钱了吗?这些年被烧的,可都是客似云来的大酒楼。”
“造孽啊,也不知道一间酒楼烧了多少银两。怎么就抓不到那个放火的人?”
“得了吧,你挣着摆摊卖菜的这点钱,还去可怜那些富老爷,指不定就是他们作恶,被欺负的平头百姓反抗报仇呢。”
狄昭昭诧异地小嘴微张,问:“爹爹,这么多人都知道啊?”那他为什么不知道呢?
“上次有酒楼被烧,你才两岁,知道个啥?”狄先裕在马车上还有心情调侃儿子两句。
直到进了大理寺,凝重沉闷的气氛扑面而来,他忽然才惊觉,作为吃瓜群众讨论起来是挺热闹,但转换身份一想,这舆论压力也太大了吧?
他也一下焦急起来,“咱赶紧的。”可别耽误了事!
狄昭昭见大家好像都很担心的样子,也忙点小脑袋:“昭哥儿也来帮忙。”说着他就帮忙用小手去推大架子。
没关系,他有紫霸王,还有蘑菇字条!他还看了好多抓坏人的书!
现在的他,已经不是没开蒙的5岁小孩了!
小孩顿时气势汹汹起来,稚嫩小嗓相当霸气地喊:
“冲啊——!!”
狄先裕:?
不就是推个架子吗?他甚至疑惑地低头看看面前的大架子,难不成有什么他都不知道的玄机?
这个大架子如小孩期待的那样好移动,稍微用力一推,就自己咕噜咕噜往前跑。
不论是上头三块耀眼的琉璃片,还是下面足够专业唬人的大型移动可旋转支架,都尤为吸引人眼球。
还有目前在大理寺有“送饭=送案犯”美名,集风水、玄学、运道等诸多名头于一身的父子俩一起出现。
不少内心焦躁的差役,走着走着就下意识往这边靠,忍不住侧头去看狄昭昭他们。
父子俩才走到一半,后面就乌泱泱跟了一大团人。

大理寺, 内院。
二三十个壮汉围在一起,目不转睛地瞅着墙上一大片亮彤彤的七色光,稀奇的、诧异的、忐忑的……什么表情都有。
活像是当年年轻时第一次抓到杀人犯要去审问, 有点兴奋、又有点害怕,有些跃跃欲试,又有点紧张畏难。
“这大家伙还真能照出天虹。”
“那王寺丞的那盏琉璃花灯为什么不行?不都是琉璃吗?”
“谁知道,管那么多做什么?”方小石跃跃欲试的撺掇,用胳膊怼怼旁边的人,“要不去按个指印试试?”
“你去!”
狄先裕操作着支架和三棱镜,被一群比马高,比牛壮、一拳带走三个的汉子兴致勃勃地围观。
感觉怪怪的, 但好像还有点新奇……
也十分接地气。
他想起上辈子, 读书的时候,学校图书馆门口突然摆了个大白机器人,白白胖胖的, 说的话也带点机器音的软萌。
那时候机器人还不常见, 但凡要进图书馆的学生, 一个两个都上去兴致勃勃地逗两句“hi,大白”“大白, 你有什么功能?”“大白,你觉得你聪明吗?”……
刚开始那几天, 一股新鲜劲儿, 总能看到那机器人被一群好奇学生围观。
何其相似!
果然爱看新鲜, 爱凑热闹都是人之天性。
狄先裕乐呵呵的,还推推身边有点气鼓鼓的小家伙:“你要不去玩玩?”
他们刚到的时候, 就听说狄寺丞和另外几位寺丞在里头商讨案子, 干脆就在外头等着。
好奇地跟过来的差役就忍不住了, 便有胆子大的起哄说想看。
狄先裕也没事,让他闲着坐在那里,被来往的人瞧,还怪不自在的,就应了。
见这么多人,小孩多兴奋啊,跳着喊:“我来、我来!爹爹我来……”
“行吧,你来。”狄先裕也没意识到哪里有问题,他还乐得轻松。
狄昭昭兴奋地把架子推到太阳下,然后垫脚、抬头、伸手,傻眼了。
他够不着!
狄昭昭小脸满是错愕和不敢相信。
小身体使劲儿往上伸了伸,像是小面团被拉长一样,还使劲儿垫脚!
结果手指头连三棱镜的边都挨不着。
狄昭昭小脑子里浮现自己曾经说过的要求“要大”
可是……现在还矮矮小小的昭昭终于想到问题在哪里了,他委屈巴巴地低头看看自己的小短腿。
这么高大,这么威风,这么厉害,完全是按照小昭昭最期待的模样做出来的,可以说处处都卡在了小孩的审美上。
小孩脑子里幻想了好多次,自己超厉害地用它照出痕迹,然后就威风凛凛地把坏人抓回来了!
可他腿短手短,根本用不了,呜呜。
委屈又伤心的狄昭昭抽了抽小鼻子。
没忍住酸酸的鼻头,仰起小脑袋喊:“爹爹~”
又看看狄先裕的大长腿,哭唧唧地说:“这太高了……吸,昭哥儿够不到…吸…”
狄先裕脸上的笑容都还没收住呢,这是不掺杂一丝父爱的纯纯快乐。从看到小短腿的昭昭使劲儿垫脚,还有可怜又不敢相信的模样,他的笑容就越来越大。
见小孩要哭了,他也不慌,带崽经验丰富的咸鱼努力收住笑容,低声说:“好多人看着呢。”
可不是,一群围观的壮汉们,此刻都努力憋着笑呢!
狄昭昭的哭声忽然一顿。
意识到有好多人,狄昭昭小脸霎时通红,含着泪泡的乌眸,一下就把眼泪憋回去了。
小孩水洗过的眸子亮晶晶的,红着小脸努力扬声朝人群喊:“我没哭哦!”
“哈哈哈——”周围的差役们本还忍得住,见他这副欲盖弥彰的小表情,彻底绷不住,朗声笑起来。
小昭昭顿时就气鼓鼓的,气得两颊鼓起,哼哼地找个台阶背对着大家坐下,不理人了!
狄先裕也嘴角上翘,也不急着哄崽,乐呵呵地握着三棱镜调节角度。
这架子倒是没什么技术含量,下面加几个轮子,就能方便移动。
上面可以三百六十度旋转的东西,狄先裕一说,那木匠就立马给出了法子。
说白了,就是个葫芦一样的小东西,两头圆,中间凹。把两头各卡进支撑的木棍里,就把两节支架连起来了。
衔接的这个小物件打磨光滑,就能随意转动。再加一个固定的木扣,用手调节好角度后,把木扣一卡,就固定住了。
说起来简单,但是看起来还是很唬人的,用起来也方便得很。
反正狄先裕随便调调,就把一道七色光打在了屋檐下一块阴凉的墙壁上。
虽然琉璃片没有想象中那么清透,还带点颜色,但怎么说也是实打实的三棱镜,可比什么琉璃灯好用多了。
还一照就是一大片!
别说头一次见的差役们兴奋又忐忑了,连气呼呼的狄昭昭都小眼睛忍不住朝墙上瞟。
听到爹爹的喊声,小孩一下就高兴起来:“好呀!”
“大天虹,我来啦!”边喊边兴奋地迈着小短腿,哒哒哒地往墙边跑,跟个小老虎一样有劲儿!
完全看不出前几分钟气呼呼的模样。
见小孩都敢往上凑,原本远观的差役们,也不再拿不准了,压不住好奇心地跟上去。
狄先裕顺势调整了一下支架上的三棱镜,让那一团七彩光高度变矮一点。
小昭昭一下被围了个严实,除了光射过来的方向有个缺口,身边乌泱泱都是人。
狄昭昭兴奋坏了,小巴掌往墙上一拍,然后兴奋喊:“爹爹,快用紫霸王照它。”
狄先裕配合地偏了偏三棱镜,一个紫幽幽荧亮亮的模糊小巴掌印,引得一群人下意识往前走两步。
“还真是!”
“刚刚还看不见的。”刚刚还撺掇人过来的方小石现在凑得比谁都近,忍不住朝旁边墙壁上拍了一巴掌,啥也看不见!
“啧啧——”
狄昭昭高兴地摇头晃脑,开心的和大家讲起来。
一会儿说紫霸王这个名号,一会儿又聊别的几种光,比如绿油油的光侧着照灰尘看的特别清楚,还时不时就夸一句爹爹。
“我爹发现的紫霸王哦!”
“我爹爹想出来的,是不是很聪明?”
什么人生境界还是太深奥,小孩记住了师父说的话,但是在目前5岁小孩的小脑瓜里,爹爹在水里高高兴兴地飘,和他夸夸爹爹完全不冲突啊!
听狄昭昭讲这个天虹,看小人在七彩光里来回蹦跶,一个个藏得深的痕迹,轻松就能被看见。
对一群天天找线索的差役来说,真是有趣又惊喜体验。
虽然小孩有些夸张,把他爹吹得天上有地下无的,但是不得不说,狄先裕往那一站,表情淡淡地操作一下支架上的琉璃,七彩光指哪打哪,那架势,还真挺唬人的。
众人脑海里都不由升起一个念头——狄先裕还真挺厉害的,这都能想到。
对这种小孩子才喜欢的照彩虹游戏已经不感冒的狄先裕,这会儿都在想了,等这次功课交了,他就可以回归从前那种躺平咸鱼生活了。
美滋滋!
忽然一道威严的声音传来,打断了狄先裕的咸鱼畅想。
“都围在这里像什么样子!”
“都没事干了是吧?”
好奇围观的差役顿时如鸟兽散,唯有狄寺丞手下的无处可逃,连忙站直身体作严肃状。
狄寺丞面无表情,将目光从墙壁上收回来,对父子二人沉声道:“你俩跟我进来。”说完,转身就往里走。
本就心虚的狄先裕:!!!
忽然心虚的狄昭昭:!!!
刚刚好像是有点闹腾?
小孩心砰砰跳,扯扯爹的衣摆,小声:“爹爹,祖父会不会生气了?”
狄先裕的心砰砰跳地更快,更猛,那忐忑的表情,就差一把抱住昭昭,呐喊:靠你了,我的崽!
穿过外间,食盒还放在熟悉的圆桌上,又过了一道门,这才到了内间。
特别宽敞!
屋顶极高,一根根粗大的圆柱如同参天古木般屹立,给人以稳固厚重之感。
最显眼的,就是最中间那张宽大的长胡桃木桌,桌上堆满了各种各样的证物盒、卷宗、卷轴、文书……
长桌旁围坐着好几人,都穿着绯色官服,眉头紧皱。
狄昭昭乖巧极了,和爹爹在旁边的小角落坐下。
乌亮的眼睛里写满好奇,小耳朵竖得老高。
“令郎是来送显指印的琉璃灯的?”
“指不定对这案子有些帮助。”
狄寺丞不置可否,正色道:“咱们继续刚刚分析的……”
因为太闹腾,被捉进来的一大一小:“……”这会儿更是乖得跟被猫妈妈叼住后脖颈的小猫崽似的。
怂兮兮.jpg
桌上有些乱,大理寺的六位寺丞全都到齐,纷纷眉头紧锁,神情焦灼。
大理寺一共六位寺丞,平日里分工不同,有的负责复查、重审各地送上来的案件,还有的负责复核死刑,有的出使到地方复审,有的负责京城现案……
相比之下,还是负责京城现案的压力最大。
比起对下办公,地位属上级,肯定是在京城这个举人多如狗,官吏遍地走的地方负责现案压力大,责任重,牵连深。
现在可没法讲究这些,即使狄寺丞被点为这个案子的主审,但整个大理寺谁也逃不脱。
任谁都想得到,大理寺卿上朝时,难道还会说是因为某某寺丞能力不行,才没破案吗?
若是那样,只怕会被怒嘲:“难道偌大的大理寺,找不出一个能破此案的人?”再被喷个狗血淋头,可能还要被言官参上好几本,冠上废物、吃干饭等臭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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