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后的第十年by云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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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语气平淡极了,吕燕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尴尬笑道:“啊?你为什么这么说?你最近碰到谁了?那个女生?她跟你说什么了?”
“没遇到任何人,”季凡灵说,“只不过,本来狗东西就?是冲着你去?的?,你意识到了,所以才特别希望我也去?住。”
至少,有个朋友一起住,更安全。
一起进出家门,也能壮胆。
其实,也有更隐秘,更见不得人的?念头。
新?来的?同事又白又瘦,年纪又小,假如?撩起头发,还长了张漂亮得足以惊艳的?脸。
假如?那男的?转眼看上季凡灵,她不就?安全了么?
没想到,事情的?发展还真像她想象中,最好的?方向。
吕燕脸色涨红,气恼道:“我从来都没有这么想过,你这是血口喷人!”
“他偷过你的?内裤,你发现了,而且像我一样,你也去?问了那个女生,”
季凡灵冷冷道,“我丢内裤的?时候,你却只字不提,还故意岔开?话?题,不想让我怀疑到那狗东西身上去?。”
吕燕张口结舌。
“从一开?始,我就?觉得奇怪,”季凡灵眯了眯眼。
“你是宁可渴着都不舍得买水的?人,却有一把,整个合租房里最新?最贵的?门锁。”
风好像停下了,房间里格外死寂。
吕燕低着头,沉默了一会:“你早就?知道了,为什么之前不说?”
“没什么好说的?,”季凡灵无?所谓道,“害我的?是他又不是你,你只是为自己考虑,也很正常。”
吕燕对她做的?事。
在季凡灵遇到过的?恶意里,甚至都排不上号。
吕燕猛地抬起脸,怔怔看着季凡灵:“所以你没有生气吗?”
“没有。”
吕燕松了口气,重新?笑起来:“凡灵,你真的?太好了,那搬家的?事……”
“你帮我搬家,我也替你吸引了他的?注意,算是扯平了。”
“所以,”
季凡灵重新?扣上兜帽,趴在桌上,困恹恹地打?了个哈欠。
“……就?不要?假装我们还是朋友了。”
吕燕说不出话?来,也没脸继续和她挨着睡,僵硬地站起身,走出房间。
临关?门前,她最后回头看了一眼。
女孩用宽大的?兜帽罩着头,枕着手肘,已经全心?全意地睡起觉来,好像无?所谓她的?去?留,也无?所谓她的?情绪。
吕燕心?里蓦地涌起一阵酸楚。
之前她们还是朋友时,季凡灵总显得有些局促和笨拙。
嘴上嫌弃,实际总是不动声色地观察她,暗地里步步退让,好像恨不得让她多?占些便宜。
有几次季凡灵胃痛得厉害,和她调班,之后也总是加倍还她。
而现在的?她,却有种说不出的?距离感。
好像和之前换了个人一样。
仿佛和对她不好的?人相处,才是她熟练掌握的?部分。
而在这种常态里,她浑身长满了尖锐的?刺,抗拒任何人的?接近,眼底有种近乎直白的?冷淡戾气。
假如?她不把你当朋友,她绝不会大吵大闹,大发脾气。
她就?只是漠然地转身离开?。
再也不会给你,所谓的?,第二次机会。
转眼气温回暖,宛江江面的?浮冰也化?了,小区里的?草坪上抽出一层绿茸茸的?嫩芽。
同时,加勒比也开?始疯狂掉毛,家里的?空气到处都飘着一层猫毛。
傅-洁癖-呈在家时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黑下去?,很快下单了一把猫毛梳,想把加勒比身上的?浮毛梳掉。
可惜加勒比也不喜欢傅应呈,一人一猫气场互斥,平时连眼神都不想给彼此?。
傅应呈一靠近它,它就?跑,站在高处居高临下冲男人哈气,挑衅拉满。
傅应呈站定了,气得好笑:“你以为你的?猫粮,都是谁给你买的??”
季凡灵从后面走来,抽走他手里的?梳子:“真行,跟一只猫生气。”
季凡灵伸出手嘬了两声,加勒比乖乖跳她怀里了,季凡灵抱着猫,坐到沙发上给它梳毛。
傅应呈看着,目光柔软了些,冷不丁冒出一句:“它为什么就?听你的?。”
季凡灵骄傲地抬眼,很有点炫耀的?意思:“也许是因为,我喂了它?”
“是你喂的?么?”
“……”
虽然猫是季凡灵抱回来的?,也是她一口包揽了养猫的?活。
但很快,傅应呈就?发现她在养猫方面根本就?是一塌糊涂,经常是自己吃什么就?给猫吃什么,一人一猫很友好地你一口我一口地吃零食。
想也难怪,她连养自己都乱七八糟,主打?一个活着就?行,更何况养猫。
很快,养猫无?形中就?变成?了傅应呈的?工作。
虽然嘴上说不想管这只白眼猫的?死活,但他还是很快下单了包括喂食器饮水机铲屎机等全套猫咪用品,定期还会有宠物店的?人上门给它洗澡美容。
如?果?不是加勒比依然讨厌他,估计梳毛这种事也轮不到季凡灵来做。
“也许是因为,我在它小时候就?喂了它?”季凡灵又说。
“我不也……”
傅应呈眼神动了动,把话?又咽了回去?,低头摆弄手机:“……可能吧。”
季凡灵勤勤恳恳梳了一会毛,猫下巴都没放过。
沙发组边四角小几上的?喇叭台灯温馨地亮着,在男人的?侧脸轮廓上镀了层柔和的?光。
傅应呈抬起头,似乎想起什么:“对了,合同上的?实验定在这周六。”
季凡灵完全愣住了。
她没想到这么大的?事情,傅应呈竟会这么随意地说出来。
甚至排在梳猫毛后面。
季凡灵:“就?,这周吗?”
傅应呈:“你不行?”
季凡灵顿了顿:“我请假就?好了。”
傅应呈淡淡嗯了声:“前一天晚上吃完晚饭就?别吃东西了,第二天早上禁食禁水,八点陈师傅在楼下接你,其余你到地方就?知道了。”
季凡灵虽然不懂但还是哦了声,手指绕着猫毛,都快绕打?结了。
沉默了半晌,女孩终于开?口道:“……你不去?吗?”
空气安静了三秒。
傅应呈放下手机,慢腾腾地掀眼,好笑似的?看向她:
“怎么,还要?我陪?”
季凡灵:“……”
她是绝不可能承认自己害怕的?。
只不过,傅应呈这个人,哪怕只是单单在那站着,都给人一种很强的?安全感。
季凡灵信得过的?只是傅应呈,又不是傅应呈手下那帮人,万一他们偷偷背着傅应呈把她给锯了怎么办。
他怎么就?,不去?呢。
季凡灵面上不显,表情木然道:“不是说挺重要?么?”
“是挺重要?,”
傅应呈垂了眼,漫不经心?地看着手机,语气倨傲又寡淡,“但,我做的?事,哪件不重要??”
季凡灵:“……”
傅应呈没等到她说话?,抬头瞥了她一眼,有点勉为其难道:“你要?是真想要?我去?……”
“还是算了,”季凡灵很快打?断。
“……”
“仔细一想,你毕竟也不是医生。”
女孩慢吞吞道,“到时候,万一你指手画脚,把我害了,就?不好了。”
傅应呈:“……”
之后几天,季凡灵上班都有些心?不在焉,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好日子到头了的?淡淡死志,甚至领班黄莉莉挑三拣四地找她茬,她都懒得搭理。
黄莉莉感到莫名其妙:“她最近,怎么都不顶我嘴了?”
可能是最近日子过得还挺舒服的?,竟让季凡灵都有点不舍得了。
但答应了就?是答应了,季凡灵也不可能反悔。
周六一早,她按计划上了陈师傅的?车,陈师傅很快载她去?了安升医院。
季凡灵认出就?是上次她胃痛到吐被?傅应呈送来的?地方。
一进门,季凡灵还没来得及报身份,护士姐姐就?笑眯眯地迎她进去?,送她上了电梯。
电梯直达顶楼,门开?以后,又是新?的?几个护士柔声细语地领着她去?做各个项目。
她们态度极为温柔,团团围着她,把她当小孩儿一样照顾。
抽血的?时候甚至有个护士问她怕不怕,如?果?怕就?替她蒙上眼睛,季凡灵心?说抽血怕个屁啊,但她说不出口,只能僵硬地摇了摇头。
与其说觉得紧张,倒不如?说是有点不好意思了。
等到一圈乱七八糟的?项目做完,医生让季凡灵平躺,在她手腕上扎了针:“一会我们会给你上麻药,睡过去?就?好了,一点都不会难受的?哈。”
季凡灵长长吁了口气。
原来还会给她上麻药,真挺贴心?的?。
季凡灵视死如?归:“给我多?上点。”
医生抿唇笑笑,哄小孩似的?:“好。”
季凡灵一觉睡过去?,也不知道他们做了什么,朦朦胧胧听到耳边交谈声。
“傅总,这边检查都做完了,大概半小时之内就?会醒,您要?不去?楼上等?”
“不用。”
“都按您吩咐的?,特别照顾了,小姑娘也很乖,让干嘛就?干嘛。”
男人低低地笑了声。
布料摩擦的?声音,似乎有人靠近了,慢慢笼下的?阴影。
什么东西极轻地在她脸上落了下,触感温热,拨开?发丝。
再然后,那人的?距离又拉远。
这段对话?被?搅进混乱的?梦境。
季凡灵从柔软的?大床上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光线刺眼,头脑昏昏沉沉的?。
她睁开?眼四处环视,看到男人穿着单薄的?黑色风衣,双腿交叠,坐在距她不远的?窗边。
窗外光线明亮,树荫垂在他身上,男人眼窝深邃,长睫低垂,看着手里的?文?件。
季凡灵:看来我还活着,很好。
女孩立刻开?始摸索自己浑身上下,感觉没有哪里痛,就?是喉咙有些干。
她这边在床上窸窸窣窣地拱来拱去?,那边傅应呈立刻注意到,抬眼看来。
“……醒了怎么不说话??”
季凡灵闻言,停下动作,支起身子。
女孩长发披散着,肤色雪白,嗓子有点哑:“我睡了几年?”
傅应呈:“……”
男人目光落回文?件上:“两年。”
季凡灵抓起自己床头的?手机,冷冰冰:“屁,只有两个小时。”
“那你还问。”
傅应呈站起身,掸了掸衣襟,抿唇揶揄道,“一个小时前麻药就?过去?了,你就?是不醒,麻醉师都来几趟了。”
季凡灵尴尬地蜷了蜷脚趾,声辩道:“……我让她多?打?麻药,所以才睡得久。”
傅应呈不置可否地扯了扯唇角。
季凡灵突然意识到:“你知道我在睡,怎么不叫我?哪有在医院睡觉的??”
傅应呈唇角落下去?,瞥了眼腕表,淡声道:“睡醒就?赶紧起来,还吃不吃饭了。”
季凡灵想着这种实验肯定需要?漫长的?研究和分析,等结果?还不知道猴年马月,第二天就?把这件事抛到脑后,无?债一身轻地上班去?了。
谁知晚上,傅应呈回家的?时候,手里拿着份纸质报告和一袋东西,脸色沉沉。
季凡灵见他推门进来,正条件反射地准备去?洗手吃饭。
傅应呈叫住了她:“等会再吃。”
季凡灵一愣。
傅应呈:“昨天的?结果?出来了。”
傅应呈进了书房,季凡灵紧紧跟在后面。
之前她光顾着担心实?验,来不及在意结果,现在见傅应呈脸色这么难看,突然却有点心慌。
毕竟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十年前跟十年后一个样。
季凡灵还?是?头一次进傅应呈的书房,书房和?他的办公室布局很像。
因为他在家的大部分时间都待在书房,书房面积甚至比主卧还?大。
书房极为宽阔,窗外是?小区里的湖景,两侧高高顶到?天花板的红木书柜上摆满了书,靠窗巨大的办公桌上摆了电脑,角落里是?一盆半死不活的绿萝。
因为只有他一个人在家办公,书房里自然也?只有一把椅子?。
傅应呈坐下,季凡灵只好站在桌前,像是?去?老?师办公室的小学生。
季凡灵急道:“怎么样结果?”
傅应呈:“不怎么样。”
季凡灵愣了下:“不怎么样?”
傅应呈沉着脸,一边翻体检报告一边细数:“红细胞少,血红蛋白浓度低,血小板高,贫血,体重过轻,营养不良,这些我都不提了。”
季凡灵:“……”
“糜烂性?胃炎,严重的胃溃疡,还?有发生胃穿孔的风险。”
季凡灵:“……”
男人掀起?眼?睫,盯着她,嗓音里压着火气:“你才十七岁,就把胃搞成这样,你打算以后用什么吃饭?肺吗?肺现在还?是?好的,像你这么抽烟,等?你五十岁的时候还?说不定呢。”
“这是?什么人体实?验。”
季凡灵终于听不下去?了,“傅应呈,你是?不是?当我傻,这不是?体检吗?”
“我有说这不是?体检么?”傅应呈语气很重。
季凡灵声音弱了几分:“你也?没说是?啊。”
“入职之前都要体检,做手?术之前都得全身检查,你以为实?验是?你想做就做的,”
傅应呈嗓音很冷:“而且重点是?这个吗?”
季凡灵:“……”
她知道傅应呈为什么生气了。
重点是?,他打算给她体检完就要开始实?验了,谁知道她是?个残次品,根本不达标。
现在好了,实?验也?做不成了,投资都打水漂了,计划无限推迟。
他肯定气死了吧。
还?白白把她当个宝贝一样接到?家里住了几个月。
季凡灵沉默了会,瞥见他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建议:“要不,你就当没看到?体检报告,直接实?验呢?”
傅应呈手?上一顿。
季凡灵真诚:“我感觉我应该死不了。”
傅应呈抬头,看了她一眼?。
两人目光交汇,季凡灵缩了缩脖子?。
这么凶干什么。
窗外夜浓风急,寒风呼啸着撞在玻璃上,发出闷闷的响声。
薄冷的一层月光,将摇晃的婆娑树影刻在桌面上,也?刻在男人棱角分明的脸上。
无处发泄的怒火尖锐地在胸腔里乱窜,生生撞得骨头都在痛。
傅应呈就这么盯着她,半晌,眉心蹙起?。
嗓音比之前的每一句更轻,又更沉,沉到?微微发涩。
“……你把自己当什么啊?”
季凡灵看着他。
不知道为什么周遭突然变得极为安静,以至于风声都变得明显。
女孩迟疑地左右看了看,试探道:“……负责的……甲方??”
傅应呈闭了闭眼?。
男人像是?压着火气又像是?无奈至极,慢慢吐了口气:“你是?乙方?。”
“哦。”
季凡灵:“那你说,想怎么办?”
季凡灵按着自己的手?指,硬着头皮,破罐破摔,“是?你说我能做实?验的,我都跟你说了我不行,你说那是?你该考虑的事情,现在你考虑吧。”
“把病养好,”傅应呈收回目光,“其他的,之后再说。”
“……那要是?养不好呢?”
“这又不是?绝症,怎么会养不好?”傅应呈又看了她一眼?,“除非你不想养。”
“……我也?没有不想。”
“那好。”傅应呈把那袋东西打开,季凡灵这才发现那一袋子?居然都是?药,傅应呈挨个拿起?来给她看,也?懒得解释药是?做什么的,“这个,一日两次,饭后吃,这个一日三次,这个每天六粒,用法?用量都有标签,不要漏吃,还?有饮食忌生冷忌辛辣,忌难消化刺激性?食物。”
季凡灵忍不住吐槽:“那我干脆啥都别吃。”
“你试试,”
傅应呈瞥了她一眼?,“以后早上我走的时候会把你叫起?来吃饭,每天三顿都要吃。”
“……”
“还?有,”傅应呈拿药的手?顿了顿,拉开书桌的抽屉,从里面掏出几个瓶瓶罐罐丢进塑料袋。
“这些是?治冻疮的药,护手?霜,面霜,唇膏什么的,没事的时候抹一下。”
季凡灵一愣,摸了摸自己有点干裂的嘴唇:“这也?是?病吗?干嘴症?”
“……不,只是?我看不惯。”
“……”
季凡灵感觉自己已经灵魂出窍了,左耳进右耳出地敷衍:“行吧你想怎样都行……”
傅应呈交代?完,看着她随时拔腿欲走的脚,突兀地冒了句:“还?有,你没忘记赔偿的事吧?”
这句才是?真正的晴天霹雳。
季凡灵僵硬地扭头:“啊?什么赔偿。”
“假如因为你个人原因影响实?验,你需要赔偿九州集团的损失,”
傅应呈恢复了一点资本家高高在上的冷淡,靠在椅背上,慢条斯理道,“这句话里的‘影响’,当然包括你身体原因导致的推迟实?验。”
季凡灵:“影响应该不会很大吧……”
“也?还?好,”
季凡灵刚稍稍放了点心,就听到?傅应呈淡声继续:“也?就不到?一百万。”
季凡灵:“……”
季凡灵立刻冲回来:“让我们重新考虑一下立刻实?验的事。”
傅应呈抬手?,隔空按住了她;“但这些,我都可以既往不咎。”
季凡灵:啊?
季凡灵:已经算是?“既往”了吗?
季凡灵:这不是?正在进行中吗?
傅应呈看着她:“我的意思是?,我希望看到?你积极配合治疗的态度。”
“……”
男人顿了顿,意有所指地瞥了眼?,她手?里胡乱攥着的药:“而不是?说一套做一套,拖延时间,阳奉阴违。”
季凡灵敏感地变了脸色。
女孩蹙了蹙眉,一字一顿:“傅应呈,你觉得我会为了赖在你家,故意拖着不治病?”
傅应呈欲言又止,最?后很轻挑了下眉尾:“不会么?”
“我是?那样的人么?”
季凡灵气笑?了,冷冷地抬了抬下巴:“我既然答应了你,我肯定马上就给你治好,你给我等?着。”
傅应呈:“……好。”
药虽然噎的噎,苦的苦,但对季凡灵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事。
那之后的几天,季凡灵每天都忙着吃药,抹霜,吃药,抹霜,再有就是?早上固定被傅应呈喊起?床。
季凡灵没有起?床气,只是?刚起?床的时候总是?有点呆,像是?灵魂还?没来得及进入身体。
男人固定时间立在门口,屈指,叩叩门板,喊她的名字:“季凡灵。”
女孩就木木地坐起?身,垂着头。
从他的角度看,睫毛低低垂着,浓密得投下影子?。
傅应呈看了她一会,勾了下唇角:“你不下床,我怎么知道一会我走了,你会不会躺下去??”
季凡灵揉了揉眼?,叹了口气,掀开被子?下床,趿拉着拖鞋走到?他面前:“行了吗。”
女孩平时总是?又倔又硬,冷恹恹的感觉。
而她没睡醒的时候,却像个真正十七岁的女孩一样。
既不顶嘴,也?不骂人。
就连头顶都是?毛茸茸的。
傅应呈嗓音不自知地温和?:“一会儿去?早饭,微波炉热了再吃。”
“嗯。”
“真醒了?”
“嗯。”声音甚至带着点软。
傅应呈轻笑?了声,声音落下来:“你要不先把眼?睛睁开呢。”
季凡灵终于慢慢睁开了眼?,掀起?眼?皮,缓缓抬头。
两人对视,女孩的眼?神从茫然一寸寸变得无语:“傅应呈,你是?不是?有病。”
“……我倒是?希望有病的是?我。”
季凡灵脑子?一团浆糊,拖着腿往厨房走,跟个僵尸一样:“我吃还?不行吗,能不能上你的班去?。”
“刷牙。”
僵尸转头往卫生间行进,嘴里还?在小声地骂骂咧咧。
傅应呈上午办完事,要去?参加一个医疗论坛。
苏凌青正好要去?附近谈生意,所以也?上了他的车。
傅应呈惯常在车上不爱和?人说话,只是?在笔记本上审阅计划书,时不时做几道批注。
大半程路上,迈巴赫里都非常安静,只有微不可查的震动,和?傅应呈时而敲击键盘的声音。
苏凌青没有他那么多活,又是?个闲不住的,跟个多动症儿童一样东摸西摸,掀开座位中间的储物匣里,看见一把薄荷糖。
苏凌青其实?平时不吃这种随处可见的廉价糖果,但一会儿要见人,怕嘴里有味道,就随手?抓了一颗。
他正准备吃,却隐隐感到?旁边传来一道冰冷的视线。
存在感太强。
跟出鞘的刀子?一样。
苏凌青停住:“怎么了?”
傅应呈眉心拧起?,语气很淡:“这是?给你吃的东西吗?”
苏凌青:“?”
傅应呈从他手?里拿过糖,丢回匣子?里,还?顺手?把匣子?盖上。
苏凌青眼?睁睁看着,气得舔了舔牙:“怎么?我在你这儿,连个薄荷糖都不配吃了?”
“你几岁了?”
傅应呈冷嘲,“想吃糖就自己买。”
“我跟你买还?不成么?我给你转账!”
“不卖。”
“嘶……”
苏凌青像只成精的老?狐狸一样眯起?眼?,上下打量着他。
男人笑?意越来越浓:“噢哟哟哟~~该不会是?别人送的糖吧?”
傅应呈根本不搭理他。
苏凌青变本加厉:“噢哟哟哟~~该不会这糖姓季吧?”
傅应呈推了下眼?镜,看着窗外的建筑,冷冷开口:“我在这下。”
“噢哟哟~~有人要跑了。”
陈师傅立刻靠边停车,苏凌青翘着二郎腿,懒洋洋地靠在座位上:“我可不下哈,我蹭你车去?金鼎大厦。”
傅应呈瞥了一眼?,看见他嘴角的坏笑?,警告道:“别偷吃。”
“我吃了你又不知道,你总不能数了吧。”苏凌青睁开一只眼?瞧着他。
男人垂着睫毛,目光深冷,脸颊肌肉却微微动了下。
苏凌青的笑?容慢慢凝固了,坐直身子?:“你数了?你真数了?不能吧?”
傅应呈下车,关车门前,转过身,弓了肩膀,手?搭着车顶,冷冷道:“十六个。”
男人隔空点了下他,冷冰冰地吐字。
“少一个,以后你别坐我车。”
苏凌青:“……”
他张口结舌,反应过来以后,扑过去?,一把打开匣子?开始数。
二四六八十……十六!
卧槽!卧槽!!卧槽!!!
迈巴赫起?步,后座的车窗却摇下,窗口挤出一颗花枝招展随风凌乱的头:“傅应呈!我看你是?疯了!彻底疯了!”
车载着男人的咆哮疾驰而去?。
苏凌青坐回车里,理了理领口,又觉得无语,又觉得震撼,又觉得好笑?,靠在座椅上哈哈大笑?了一会。
他笑?完,隐隐瞧见倒车镜里的陈师傅也?翘着嘴角,一副想笑?又忍得很辛苦的模样。
苏凌青:“我说老?陈,你也?受不了他了吧?”
陈师傅:“没有没有,傅总只是?比较严谨。”
苏凌青抱胸:“奇了怪了,我还?以为他要铁树一辈子?,结果说开花就开花,吓死个人了真要。”
陈师傅憨笑?两声:“季小姐确实?很特别。”
“特别归特别,那不还?是?个小朋友么。”
苏凌青觉得稀奇,“你说萱萱追他那么久,也?前凸后翘肤白长?腿的,怎么他就一点不心动,难不成他就好这口?”
“季小姐好像只是?长?得显小。”
陈师傅想起?上次季凡灵说的话,“实?际也?有二十大几了。”
苏凌青:“???”
苏凌青的笑?意渐渐变得玩味:“她自己这么说的?”
“是?啊,”陈师傅边开车边说,“我一开始也?不信来着,但她好像蛮认真的。再说,哪个小姑娘会把年龄往高了报呢。”
苏凌青掐指算了下,眯了眯眼?:“她说她二十七?”
“对对对。”
真有意思。
一般人随口开玩笑?,绝不至于前后应证,除非是?早有预谋的表演型人格,但她再怎么爱演,也?不可能让傅应呈那样的人陪她一起?演。
苏凌青一边思索,一边把玩着手?机,随手?在搜索框里搜了季凡灵的名字。
跳出来的东西却出乎他的意料:
《女高中生车祸后神秘失踪,30天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96年女生见义勇为后突然消失,警方?寻找两月未果》
《交通事故后17岁女生离奇失踪,酒驾司机称其一无所知》
苏凌青缓缓坐直了。
北宛一中,就是?傅应呈毕业的高中。
2012年高三,和?傅应呈是?同一届。
96年。
到?23年,正好27岁。
同名同姓的季凡灵。
脑子?里突然闪过之前在大排档的那一幕。
凌乱的竹签,烧热的竹炭,腾升的烟雾。
烟火气里,一身矜贵的男人按住他,无可奈何地低声解释。
“认识她的时候,我也?是?未成年……”
“这他妈的,”
苏凌青低声道,狠狠搓了把自己的脸。
“——真是?活见鬼了。”
季凡灵发现这几天自己收到?的消息格外多。
江柏星就不提了,自从知道她是?季凡灵之后,除了上课时间,其他时候隔三差五就给她发消息,周六日还?会跑来给她送吃的,顺便抢着帮她干活。
季凡灵怕影响他学习,不怎么理他,但江柏星还?是?锲而不舍地热脸贴冷屁股。
有的时候客人看见江柏星一边大喊“姐姐我来”,一边风风火火地端菜,都忍不住笑?着问季凡灵:“这是?你弟弟?亲生的?”
“嗯,亲的。”
季凡灵面无表情,“异父异母的亲弟弟。”
客人:“……”
江柏星也?就算了,连苏凌青都成天给她发消息,一串一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