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后的第十年by云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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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过去快两个小时,苏凌青中途接了个电话,说是傅总秘书打来的,不敢挂。
结果接完以?后脸色尴尬,说有个重要的事?儿忘了做,非得在傅总下飞机前做完才行,他只能失陪了。
苏凌青从隔壁房间探头:“灵妹妹?”
季凡灵抬头。
“三缺一,你替我一会儿行不行?”
苏凌青披上外?套,抓起手机,看过来,“你会打吗?”
季凡灵叹了口?气,站起身?:“我还能有不会的?”
“那?太好了,”苏凌青笑吟吟道,“你随便打,不要有压力,就?是玩玩儿。”他转过头吩咐,“沈枝你跟她说下规则,别欺负人小姑娘。”
“知道了知道了,你走吧,话那?么多。”
沈枝笑眯眯道,“你最?好别回来了,我们?巴不得跟灵妹妹打。”
苏凌青笑骂:“你想?得美。”
季凡灵坐上桌。
关婧温和道:“你从前打的是哪里麻将?我们?规则可能有点特别。”
“庄家翻混儿牌,带杠不带吃碰,点炮包庄,门清翻倍,烧庄翻倍。”
女孩耷拉着眼皮:“你们?打的时候,我听了一点,没什么特殊的,还有别的吗?”
周围几个大人面面相觑,迟疑地嗯了长长一声。
季凡灵按下自动牌桌上的按钮,在骰子咕噜噜滚动的声音中,淡淡道:“那?就?打吧。”
原本?苏凌青只是去办件小事?,顺带接机。
谁知飞机晚点,一晚就?晚了三个小时。
如果是平时干脆就?不等了,不过这?次聚会的主题就?是给傅应呈接风洗尘,请客的又是苏凌青,哪有不等他俩直接开席的道理。
一等就?等到八点多。
急促的脚步声纷乱在门外?响起,大门推开,苏凌青姗姗来迟,哭笑不得地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飞机晚点,大家久等,还在打呢……”
谁知麻将桌一下子就?炸了,三人七嘴八舌地开口?:
“你还知道回来啊?”
“傅总您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苏凌青可真会找人替他啊!”
“灵妹妹上来就?连坐十三庄!而且胡得都贼大!不是清一色就?是海底捞。”
“凌青输的她全?赢回来了吧?应该不止。”
“哪止!除了你开一盘,我开两盘,其他全?都是她在开!”
“我看苏总今天是有备而来,先故意示弱,然后杀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心机,太心机了!心机得令人发指!”
苏凌青被千夫所指,意外?极了,抬了抬眉,快步走来。
他一手撑着季凡灵的椅背,一手拉开她身?前的抽屉,扫了眼筹码,笑了。
“诶唷,大丰收啊,感?谢灵妹妹,一会儿我折现给你。”
“不用。”
季凡灵淡淡道,“我替你打,输赢都算你的。”
苏凌青笑:“看来今晚这?顿饭不算是我请的,算是我们?季总请的。”
季凡灵站起身?,没什么留恋地让位给他。
苏凌青原本?站在她身?旁,挡住了她的视线。
她一站起来,就?看见站在不远处的高挑男人。
可能是将近半个月没见。
从记忆里,屏幕中,乍一下出?现在眼前,还是有种骤然拓进眼底的冲击。
傅应呈刚从飞机上下来,穿得单薄,浸着夜风的寒凉。
量身?剪裁的黑色风衣,下摆过膝,轮廓硬挺,衬得他比例极为高挑优越,轻而易举就?吸引了目光。
傅应呈隔着人群,眼瞳黑漆,盯着她看。
或许因为舟车劳顿,他身?上带着股很明显的阴沉倦气。
男人视线在她的眼睛,眼下结痂的伤疤上滑过,最?后定格在她唇边的烟上,猝然冷了下去。
之前苏凌青说想?约季凡灵出?来玩,傅应呈没有阻拦。
他以?为苏凌青心里多少有点数,带她去做羽毛球这?种健康积极的活动。
谁知一上楼,就?看到女孩一条腿屈着,不拘小节地踩在凳子上,气质又痞又恹,浑然一体?。
嘴里叼着烟,吞云吐雾,手里熟练地抓打着麻将。
还胡了。
看来他不在,人过得还挺滋润。
其他人还在热火朝天的寒暄,熊庄说十一个小时的飞机,又晚点三小时,傅总辛苦,苏凌青插科打诨说我也辛苦,沈枝笑骂说你辛苦个屁,灵妹妹替你大赢特赢,你坐享其成。
周围吵吵闹闹。
两个人对视,谁都没有说话。
季凡灵:“……”
她太清楚傅应呈眼神的意思。
不就?偷偷抽了根烟。
谁知他早不回晚不回,偏偏这?时候回。
女孩心虚地低下视线,走了过去,走到傅应呈面前。
她认命把抽了一半的烟从唇边摘开,自觉上交,直直递了过去。
傅应呈一言不发,冷冷接过,低头,衔在了自己唇边。
两个人从头到尾不说话。
动作却如此自然,如此熟练,如此默契。
一瞬间,仿佛按下开关。
周围所有人齐刷刷哑声。
安静得像是死光了一样。
他们?没疯呢吧?
从旁观的视角看,女孩抽着烟突然不想?抽了,随手把烟丢给傅应呈。
以?傅应呈的洁癖程度,这?种带脏的东西碰都不会碰,不发火就?算好的,可他居然一声不吭地接了。
接了也就?算了,他还放嘴里了。
他抽她抽剩的!
这?是什么概念!
她是傅应呈祖宗???
几秒过去,愣是鸦雀无声。
在场唯一一个做了心理准备的苏凌青咳了咳,率先找回自己的声音:“都愣着干什么,去楼上吃饭吧,早吃早回。”
一群人懵懵懂懂地上楼去了,一路忍不住互相使眼色。
有的暗地里用胳膊肘捅苏凌青的腰,逼问女孩什么人啊,苏凌青嬉嬉笑笑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正面回答。
坐上桌大家就?不好再问,自觉把傅应呈身?边最?好的位置让给了季凡灵。
季凡灵对餐桌座次尊卑毫不敏感?,没什么反应地就?坐了。
她这?理所当然、毫不推诿的一坐,立刻引得沈枝和熊庄对视了一眼,两人大脑同时飞速旋转。
难道是前年退休的季局孙女儿?
不对,那?家没有女儿。
难道是年初从港城迁回来搞新能源的季家?
不对,年龄对不上。
那?她到底什么来头?
张口?闭口?傅应呈。
真他妈要把人逼疯了。
几人暗自腹诽,在傅应呈面前却并不乱打听,和平时一样,聊些工作啊旅游啊球赛啊各家八卦什么的。
季凡灵插不上话,就?只能吃饭。
她向来吃饭没耐心,习惯性盯着傅应呈看,一旦傅应呈不注意,就?偷偷塞一大口?进嘴。
傅应呈偏头,警告地看她。
季凡灵移开视线,若无其事?地端杯,囫囵灌了几口?果汁。
旁边的沈枝眯着眼,更疑惑了。
这?两人在饭桌上眉来眼去的,你看我我看你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政界遍地是人精,他自打穿开裆裤的时候就?会看家里老爷子的脸色行事?,此时却愣是看不出?这?两人在干什么。
苏凌青见他眉心紧锁,老狐狸似的笑,搂着他的肩膀凑近了:“兄弟,给你个建议。”
沈枝:“你说。”
苏凌青:“别瞎琢磨了。”
沈枝:“……”
苏凌青高深莫测地举杯,挑了下眉:“信我,你猜不到的。”
沈枝:“???”
除了傅应呈滴酒不沾,桌上几人都喝了点酒,说说笑笑,连傅应呈也难得姿态放松,偶尔接几句闲聊,并没有急着结束饭局。
过了会,季凡灵觉得头有些晕,站起身?,准备去洗手间冲把脸。
她还没走出?门,就?一声闷响,倒在了地上。
几人同时转头。
“季凡灵?”
傅应呈脸色骤变,最?先站起来,但?他坐得位置最?靠里,出?来得慢了。
苏凌青先冲到她身?边:“灵妹妹,怎么回事??”
女孩自己坐了起来,表情平静:“没什么,绊倒了。”
“没摔着吧?”苏凌青蹲下来,焦急看了眼她的腿,“被什么绊倒的?”
“没摔着。”季凡灵慢吞吞地回答,“被自己的脚绊倒的。”
苏凌青:“……”啊?
傅应呈赶过来,眉心紧蹙地盯着季凡灵的脸。
苏凌青笑了笑:“没摔着就?行,起来吧赶紧。”他伸手要扶她。
谁知他的手刚伸出?去,方才还有点茫然的女孩眼里闪过一丝警惕,立马动作敏捷地爬起来,躲开他的手。
但?她平衡不稳,躲得太凶,脚步踉跄,差点把自己又绊地上。
她没摔在地上。
倒是摔进一个温热的怀里。
女孩额头重重地撞在傅应呈胸膛上,男人伸出?手扶她,她这?次没有躲。
细白?的手指隔着衬衫的布料,紧紧地攥住他的胳膊。
透着点,无意识的信任。
傅应呈眼神很轻地一软。
但?又立刻发觉季凡灵不对劲。
平时女孩不太会直视别人,总是低着眼,此时却仰着头,那?双黑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雾蒙蒙的。
季凡灵笑了下:“谢谢你啊,傅应呈。”
一股甜腻的玫瑰酒香在她唇齿间呼出?,滚烫地喷在傅应呈的胸前。
傅应呈抬头,脸色冷下去:“她喝了酒?”
“是酒吗?我以?为是果汁呢?”
坐在季凡灵左手边的关婧,伸手端起女孩座位上的空杯子,凑近鼻下闻了闻:“还真是酒。”
“服务员,她喝的是什么啊?”沈枝打了个响指,问道。
候在旁边的服务员拿了个空了的易拉罐过来:“是这?款玫瑰味的鸡尾酒饮料。”
“谁给她点的酒?”傅应呈声音冷下去。
“……额,好像是我,”
苏凌青慌张解释,“我当时也没仔细看,就?随意点的一瓶……十二度,这?不是纯果汁么,她喝了多少……喝完了?没醉吧灵妹妹?”他关切问。
季凡灵转过头,正色道:“我酒量很好的。”
苏凌青松了口?气:“那?就?好……”
季凡灵慢慢道:“但?是我醉了。”
苏凌青:“……”
你这?是要我死。
“我先带她回去,”傅应呈无心吃饭,脸上表情不太好看。
苏凌青知道她还未成年,按理说是不能喝酒的,双手合十道:“我真不是故意的,而且我没想?到这?种饮料也能喝醉……”
“以?后你别想?约她出?来了。”傅应呈冰冷道。
苏凌青:“……”
傅应呈:“上来就?烟酒麻将荤素不忌,你还挺会借机发挥的。”
苏凌青:“……”
傅应呈:“下次准备带她做什么?黄赌毒?”
苏凌青:“……”
女孩半边身?子都撑在傅应呈身?上。
闻言,抬手,轻轻拍了他胸口?两下,小脸严肃:“傅应呈,我不赌的。”
“看来你对黄毒还有点兴趣。”傅应呈冷冷说。
苏凌青:“……”
心情不好的傅总大杀四方,周围人没人敢触他霉头。
本?来沈枝站起来,还想?劝他再坐一会,至少吃饱了再走。
再说女孩就?喝了点鸡尾酒饮料,能有多大事?儿,见状也沉默地坐下去,一声不吭了。
傅应呈很快地给季凡灵套上外?套,抓上自己的风衣,半扶着女孩把她带出?门。
苏凌青还想?跟来帮忙,触到傅应呈的眼神,讪讪地退了回去。
门内,其他几人露出?关心的眼神:“没事?吧?小姑娘不舒服吗?”
苏凌青叹了口?气:“没事?没事?,没不舒服,就?是醉了点。”
“害,多大点儿事?,来来来喝酒喝酒,”
熊庄心大地哈哈笑,“你说傅总搞那?么紧张干什么。”
苏凌青落座,表情依然凝重:“你不懂,傅总一直很紧张她。”
“为什么啊?”沈枝问。
苏凌青:“不是我不说,是我说了,你们?也不会信。”
“什么意思?”
苏凌青双手插着腰,低头摇了摇,自顾自笑了:“这?么说吧,平时的傅总还是傅总,但?是碰上她,傅总就?不是傅总了。”
“怎么说呢,”
苏凌青终于忍无可忍地吐槽。
“他是一个,孩子被拐十年后终于找回但?因此变得胆战心惊但?凡见她受一点伤都会应激发作的男妈妈。”
“???????”
回家的路上,傅应呈摇下一点后座的车窗,让冷风吹散车内的暖气,试图让女孩醒醒酒。
哪知道,季凡灵酒量是真的差。
上车时,她姑且还能勉强自己行走。
结果下车时,反而站都站不住了。
小区门口?,夜深人静,月明星稀。
陈师傅把车开走许久,男人扶着她,还是寸步难移。
女孩像煮熟的面条一样,软趴趴地躺在他胳膊上。
傅应呈咬牙低声道:“你能不能好好走?”
季凡灵两颊有点泛红,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啊?我走得很好。”
傅应呈:“……”
他闭了闭眼,被她气得想?笑:“你喝不出?来那?是酒吗?”
“喝出?来了,”女孩揉了下眼,慢慢吐字道,“但?是没关系。”
傅应呈:“?”
季凡灵:“我酒量很好的。”
“……”
傅应呈跟她在原地磨了半天,也没挪出?去几米,终于耐心耗尽,冷冷道:“季凡灵,你到底能不能走,你是想?晚上在这?里睡,还是要我抱上楼?”
这?种激将法在季凡灵身?上向来好用。
要发在平时,她绝对会没好气说:我自己长腿干什么的,还用你抱?
此时,女孩眼睛迷蒙地垂下去,看了看自己的脚,认真道:“走不了。”
傅应呈噎住了,薄唇动了动,没说出?话。
女孩又抬起头,环顾四周,慢吞吞摇了摇:“不在这?睡。”
她抬起脸。
小区里盛开着柔软的雏菊,皎洁的月光下,微风吹起她的发丝,露出?的眼睛清亮得让人心颤。
她伸出?双手,像是没睡醒的声线一样,吐字又慢又软:
“——要你抱。”
夜风带着凉意吹过男人错愕的眼。
傅应呈的喉结艰涩地滚了一遭,像是完全哑了,足足几秒没有说话。
女孩见状,眼里有点失望:“算了。”
她摇摇晃晃地转身,迈腿自己走,膝盖一软就差点坐下去。
男人眼疾手快地上前,一手揽着她的肩膀,一手抄起?她的膝弯,打?横把她抱了起?来。
他低着头,额前黑色的碎发被吹动,眉眼沉在?阴影中?,嗓音有点喑哑:“……没、没说不抱你。”
他手臂肌肉缓缓收紧了些,女孩微烫的脸贴上他微凉的风衣面料。
季凡灵慢慢地眨了下眼,嗅到?领口乌木沉香的味道。
男人薄唇紧抿,冷淡的侧脸绷着,让人看不清他眼里神情,大步向楼道走去,低低找补:
“……谁要跟你在?楼下耗一整晚。”
上了楼,傅应呈把她的重?心挪到?左手,膝盖微抬借力,按了指纹后,单手抱着她开了门?。
进门?了也顾不上换鞋,黑色的皮鞋踩在?月光洒满的地砖上,他抱着季凡灵进了客厅,把她放在?了沙发上。
“你坐好了。”傅应呈声线绷得很紧。
季凡灵哦了声。
傅应呈自己换了鞋,转身看她还在?原地坐着,小小一团,一动不动。
女孩的黑发在?他身上蹭得有些乱了,长长地披下来,蜿蜒着落在?她素白的手上。
傅应呈拎着她的拖鞋走过来,单膝跪下,伸手捞起?她的脚踝,想给?她换鞋。
四月的气温回升很快,季凡灵只穿了条宽松的单裤。
他伸手一捞,很轻易地就握住了她的踝骨。
纤细,微凉,脚踝的触感落进发烫的掌心。
傅应呈触电一样松开,手肘落回在?膝上。
沉吟片刻,男人抬头,脸色很沉地吩咐:“你自己换。”
季凡灵看着他。
“换鞋。”傅应呈绷着脸咬字。
季凡灵又哦了声,弯着腰,动作迟缓地把鞋脱下来了,换上他手里的拖鞋。
傅应呈洗了手,去给?她冲了杯蜂蜜牛奶,拿了药,回来的时候发现她果然还坐在?那里。垂着睫毛,呼吸很轻。
他走过去,女孩就抬头看他。
傅应呈把杯子递到?她手里:“喝了。”
季凡灵听话仰头,咕嘟咕嘟喝奶。
傅应呈垂着眼盯着她看。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一般人喝醉了之后都会发酒疯,不受控制,谁的话都不听。
只有季凡灵,平时谁的话都不听。
喝醉了。
倒是莫名其妙地。
乖得不像话。
傅应呈啧了声,不得不再打?断她:“……行?了,留着点吃药。”
等盯着季凡灵把药吃完,奶也喝完以后,傅应呈俯下一点身子,看着她的眼睛:“怎么样?”清醒一点没。
季凡灵打?了个嗝,温吞道:“喜欢。”
傅应呈愣了下:“……喜欢什么?”
季凡灵:“蜂蜜牛奶。”
男人意外地微微挑了下眉尾。
她很少直白地说喜欢什么东西,平时顶天不过一句“挺好”。
现在?倒是。
——出人意料的诚实。
傅应呈目光垂下,慢慢在?她脸上游弋,从满足眯起?的眼尾滑到?小巧的鼻尖,从眼睫滑到?微张着的、沾了点乳白奶渍的唇角。
让人有种难忍的冲动,想伸手帮她抹去。
女孩被他看着,不闪不避,就这?样和他安静地对视。
任由他做什么都行?。
男人绷紧的指节动了动,手背青筋凸起?,难捱地动了动,最后还是没有抬起?。
傅应呈先移开了目光,抬头,下巴冲沙发上的兔子抬了抬:“那个呢?喜欢么?”
季凡灵转头看了一眼,点头:“喜欢。”
傅应呈轻笑了一声:“我?上周寄给?你的护肤品呢?”
“喜欢。”
“我?家呢?”
“喜欢。”
“什么都喜欢?”
“也不是什么都喜欢。”
“那我?……”
傅应呈看着她的眼睛,原本流畅得脱口而出的话却卡在?喉咙里。
简单的几个字。
生?涩得像刀子一样,甚至漫出一丝血腥味。
咚、咚、咚。
愈来愈沉、愈来愈大的心跳声。
——那我?呢。
空气里弥漫着很浅的花香,女孩的眼里倒映着清浅的月光。
让人窒息的压力,像潮水一样沉缓漫起?。
她眨了下眼:“什么?”
傅应呈莫名泄了气。
男人摇了摇头,自嘲似的,冷冷嗤了声。
和小酒鬼有什么好说的。
他一手收起?杯子,一手拿起?她吃剩的药盒,转身道:“休息够了就早点洗漱,不想洗就去睡觉。”
身后传来拖鞋的响动,以及女孩很慢的一声:“等一下。”
“怎么?又有什么……”男人停下脚步,还没完全转过身来,就感到?一个温热的身体迎了上来,抱住了他。
扑面而来甜腻的玫瑰酒香。
傅应呈还没完全转过身来,就这?样半侧着身,瞳孔微颤,错愕地低下眼。
季凡灵纤细的胳膊圈着他的腰,没什么力气,她身上也没多?少肉,靠过来,甚至添不了多?少重?量。
却仍然是软的。
女孩的脸埋在?他身上,包括她不太清醒的,若有若无?的鼻息。
微烫的。
隔着布料,喷吐在?身上,一下下。
炽热地窜过神经末梢。
让人后脊发麻。
傅应呈低下头,眼眸完全沉在?暗处,沙哑地喊她:“季凡灵。”
“……这?又是在?干什么?”
女孩声音闷闷的,语速很慢地讲道:“我?刚刚,要你抱了我?。”
“我?现在?,也抱了你。”
“所以……扯平了。”
一个字一个字,很轻地吐在?他身上,像是在?反复碾磨人的神经。
过了很久。
傅应呈才理解她在?说什么。
他感到?荒谬地扯了下唇角:“真行?。”
“……”
他沉沉看着她一会,话里隐匿着几分危险:“你以后,别想在?外面喝酒。”
季凡灵显然是有点困了。
她迟缓地抬头:“为什么?”
傅应呈没有回答她,又开口道:“扯平,不是这?么算的吧?”
“……”
“你让我?抱你,我?抱了,我?没让你抱我?,你也抱了。”
傅应呈一字一顿,像是想把字按进她浸满酒的脑子里,“都是你想要的,还挺会算账。”
“酒醒以后,你也得记着,”傅应呈慢慢道。
“你欠我?的,两次。”
“——我?会讨回来的。”
冷凉的月光下,男人站在?原地,垂着眼睫,目光深深落在?她柔软的发顶。
“……现在?,”
话和话之间,不自然地停顿了,很长一段时间。
终于,过了很久。
傅应呈很轻地叹了口气,声音有点沙哑的无?奈。
“……你打?算什么时候放开我??”
季凡灵睡到?了十?点多?才醒。
她昨晚做了个很沉的梦,梦见初三的时候,季国梁因为赌牌欠了一屁股债,偷偷把江婉仅剩的遗物挂在?二手网站上卖。
季凡灵发现的时候已经找不回来了,她疯了一样砸季国梁的东西,说有本事卖我?妈的东西为什么不卖你自己的!
季国梁醉醺醺地把酒瓶摔她头上,骂她是个赔钱货,大吼你他妈吃我?的喝我?的,还管我?卖不卖东西,我?不卖拿什么给?你吃饭!
季凡灵跟他打?了一晚上。
醒来时脑子懵懵的,看着洁白明亮的天花板,有一会儿都分不清自己在?哪。
她回过神,才发觉自己身上感觉不太对劲,掀开被子一看。
……她裤子呢。
女孩茫然地扫视一圈,在?床底找到?被蹬得凌乱的裤子。
衣服也是昨天出门?时穿的上衣。
就这?么凑合着睡了一晚。
还好没把鞋穿上床。
季凡灵搓了搓脸,下床穿了条睡裤,把衣服也换了。
她没有傅应呈那么洁癖,偶尔穿着外衣睡一觉也不是不能接受,只要不被傅应呈发现就好了。
从刚才起?,她就隐隐听到?外面有很轻的脚步声,理所当然地认为是童姨。
女孩去卫生?间刷牙,刷到?一半,突然想起?来什么,趿拉着拖鞋走进客厅:“童姨,家里有牛奶……么。”
最后一个字几乎是气音了。
童姨在?厨房里应声:“有的有的,我?给?你热一杯哈”。
与此同时,厨房里走出一个端着咖啡,没有表情的男人,眼瞳漆黑地看着她。
季凡灵叼着牙刷:“……”
傅应呈?
他怎么没上班?
好像能看到?她内心在?想什么一样,傅应呈冷冷道:“怎么?我?出现在?我?家这?件事,对你来说很难以接受?”
季凡灵转过身,含糊道:“……倒也没有。”
她回卫生?间刷完牙,洗了脸,对着镜子,用毛巾用力抹了抹湿漉漉的脸,对上镜中?自己的眼睛。
傅应呈应该是出差太辛苦了,所以给?自己放了天假,在?家歇歇。
就是他眼底隐隐的青黑……
看起?来怎么比昨晚还重?。
季凡灵暗自思忖,走进餐厅,童姨从厨房端上一份金灿灿的奶油西多?士,一杯热牛奶,旁边还有一碟洗干净的圣女果,又转身去厨房忙活中?午的菜。
傅应呈竟也没回书房,端着咖啡坐在?桌边,看他的手机,手背上破了点皮。
季凡灵坐上桌,用叉子叉西多?士吃,吃着吃着,发现傅应呈在?看她。
盯着看。
季凡灵咽下嘴里的东西,干巴巴道:“啊?我?吃得还不够慢?”
傅应呈放下杯子,冷淡道:“昨天晚上的事,你没什么想说的吗?”
季凡灵莫名其妙看着他:“什么事?”
傅应呈盯了她一会,意义不明地笑了声:“不认?”
季凡灵迟疑地咀嚼了一会,试探道:“我?昨晚不是,普通地吃完饭,回来,睡觉吗?”
傅应呈:“……”
季凡灵慢吞吞道:“也没做什么,不就喝了点酒。”
傅应呈:“……”
季凡灵老神在?在?:“我?又不是第一次喝,我?心里有数。”
傅应呈:“……”
他算是看明白了。
季凡灵完全就是个,自己醉得断片,但还能脑补出自己没醉的醉鬼,难怪昨晚无?比真诚地说自己酒量好,感情全是发自肺腑。
傅应呈冷冷看着她,深黑的眼里有点隐晦的危险,又重?复了一遍昨晚的话:“你以后别在?外面喝酒。”
季凡灵没当回事,端起?牛奶说:“我?酒量……”
“毕竟,”傅应呈面无?表情地打?断,“你昨天喝醉以后,在?小区外面满地乱爬。”
季凡灵差点被呛死:“啊?!”
傅应呈淡淡道:“想拦你,没拦住,尽力了。”
季凡灵:“……”
傅应呈抿了口咖啡,目光像是在?回忆,漫不经心地点评:“那可真是,大开眼界。”
季凡灵瞳孔颤抖,一时半会真分不清傅应呈说得是真是假,毕竟傅应呈从来也没骗过她。
季凡灵木木道:“你有照片吗?”
傅应呈抬眼看向她:“你觉得我?是这?么,落井下石的人么?”
季凡灵:“……”
桌上一时陷入了安静,傅应呈看他的手机,季凡灵满腹狐疑地吃早饭。
等到?季凡灵快吃完的时候。
傅应呈才刚刚喝完他那杯咖啡,端着杯子准备送去厨房,又停住了脚步,瞥来一眼:“你昨晚睡得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