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后的第十年by云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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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高一下学期的一次考试。
头天晚上,她的腿被打伤了,疼得睡不?着?,导致她在考场上困得直接睡了过去。
交卷前十分钟,她才醒过来,看着?眼前的白卷,仓皇地拿起笔,心急如焚,补救一样拼了命地写。
可是空白的地方太多了,多得她根本写不?完。
时间一分一秒地归零。
季凡灵答题的速度越来越慢,越来越慢,直到最后彻底停下。
她想,反正写不?完了,就算再?怎么样,这张卷子也会?是不?及格。
她想,就这样吧,没有?办法了。
她想,算了。
积累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疲倦一下子淹没了她,季凡灵放下了笔,突然感到一阵久违的轻松。
与其拼了命再?眼睁睁看着?它烂掉,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努力。
她就这样,亲手放下了自己,注定不?及格的人生。
没想到放下以后的人生,竟然过得也不?赖。
她偷季国梁的钱,她上课睡觉,她不?做作业,她考试乱写,她抽烟喝酒,她翘课早恋。
她只活当下的一瞬间。
怎么高兴,怎么活。
而傅应呈现在却要她回去上学。
或许,那个在她屁股后头追赶的影子,就是考场上一觉睡醒拼命答题的自己,那个时候她还会?害怕,而她已经?很久不?会?害怕了。
她害怕傅应呈对自己失望,更害怕过去的自己失望。
——她自己放下的笔,要怎样才能捡起来。
无?数细密的水流从车窗上蜿蜒而下,将远处的行道?树模糊成绿色的光影。
季凡灵眼神空濛,好像在看窗外,又好像什?么都没看。
过了会?,她才突然蹙了蹙眉,扭过头:“不?对,你怎么会?记得我十年前的成绩?”
傅应呈:“……”
季凡灵眉头更紧了:“还能记得我考倒数第一?”
傅应呈:“……”
季凡灵愈发疑惑:“还记得我语文考52?”
雨水无?情地噼里?啪啦,纷乱地砸在挡风玻璃上。
男人薄唇动了动,自知失言,脸色僵硬道?:“我过目不?忘。”
季凡灵知道?他记性好,还不?知道?他记性这么好,忍不?住问:“那你记得那次周穗考多少分吗?”
傅应呈手指一顿,侧脸绷得更紧了:“我干脆把?全班的成绩,都背一遍给你听?”
女孩很有?兴趣:“好啊。”
还“好啊”。
傅应呈冷冷嗤道?:“你要是这么无?聊,不?如提前背两篇文言文。”
季凡灵:“……”
他绝对不?记得。
他恼羞成怒了。
二十分钟后,库里?南停进地下车库。
季凡灵下车后,回头看了眼,忍不?住抿了抿唇。
真皮座椅和地毯上留下的水渍格外显眼。
季凡灵欲言又止,跟上傅应呈的脚步,进了楼道?电梯口,才开口说:“那个,把?你车弄湿了。”
“所以呢,”傅应呈声音很淡,“又不?是我洗。”
季凡灵:“……”
他是怎么做到每句话都这么合理又这么欠揍的。
但她心里?又稍微地,轻松了一点?。
走?进电梯,季凡灵每走?一步都发出酷滋酷滋的声音,她垫起脚尖踩了踩,发现鞋里?进了不?少水,跟海绵似的。
偏偏今天她还穿了条能盖住脚面的长裤,垂到脚跟的裤腿也全湿了。
潮湿的感觉黏着?并不?舒服,季凡灵心不?在焉地,随手拎着?裤腿往上拽着?甩了甩。
浸湿的布料被拎起,宽阔的裤腿下,露出纤直的小腿到膝盖,因为常年不?晒太阳,明晃晃地白。
傅应呈视线垂下。
恰好落在她小腿……一条蜈蚣一样狭长的,斑驳的,陈年伤疤上。
季凡灵看到自己腿上的疤,心里?咯噔一声,嗖的把?裤腿放下去了。
女孩若无?其事地直起身,和电梯门反光里?傅应呈深邃的目光撞个正着?。
傅应呈脸上没什?么情绪,就这样隔着?反光盯着?她看。
一瞬间恍惚他又站在女装店的试衣间外,听到店员们窃窃讨论?她身上的伤疤,“浑身上下到处都是……”“你不?知道?多吓人……”
“傅应呈。”季凡灵突然冷着?声音喊他。
傅应呈回神,偏头看向她的眼睛。
季凡灵黑着?脸:“就这么好看?”
傅应呈这才目光垂了下,注意?到她被水浸湿的衬衫……
说实话也看不?清什?么,只是半遮半掩透出一星半点?的肤色,脆嫩的白。
肩膀单薄,锁骨纤长,再?往下,是只有?还在生长期的少女才会?有?的,懵懂柔软到极点?的轮廓。
像是早春柳枝上生出的绒毛,无?端在人心里?挠了一记。
季凡灵咬着?牙根:“还看!”
傅应呈腾的移开眼,薄唇微张,欲言又止,舔了下牙尖,轻蔑地笑了声:“你怎么会?、会?觉得我会?有?兴趣……
“再?说,”他别过脸,“小孩有?什?么可看的?”
季凡灵:“???”
她知道?傅应呈不?是那种人,倒不?如说她觉得自己就算脱光了傅应呈也未必会?多看一眼。
什?么叫小孩有?什?么可看的?
她就这么不?值得看吗?
“谁是小孩?你什?么意?思?”季凡灵冷冷道?。
电梯门打开,男人立刻快步走?了出去,季凡灵跟在后面,不?依不?饶:“傅应呈,你把?话说清楚。”
傅应呈根本像是听不?到一样,打开门,换了鞋,居然连鞋都没收进鞋柜,就大步往里?屋走?了。
季凡灵:“你比我大多少?你是不?是96年的,你是不?是比我小,有?本事看着?我说话。”
卫生间的门被人嘭的一声关?上,将声音全隔在外面,里?面打开水龙头的声音,然后是放到最大的水声。
季凡灵:“……喂。”
一贯端肃沉稳的人,快步离去的背影。
倒莫名有?几分。
落荒而逃的意?味。
一周后,北宛一中。
为了筹备十月的市级篮球赛,校篮球队的教练在暑假期间也定了每周两次的训练赛,地点?在校内运动馆三?楼的篮球场。
连打两个多小时,所有?人都累得汗如雨下,教练喊了停,拍手召集所有?人集合。
“时间也不?早了,不?耽误你们学习,今天就到这里?。”教练说。
“边钧,注意?防守,别总想着?猛冲猛冲!覃杰,打球要动脑子!孙万兴,耐性不?行,上半场还挺活跃下半场跟个瘟鸡似的,从今天开始每天早上坚持长跑,听到没有??”教练挨个点?评。
“是!”
“是!”
“瘟鸡也太过分了吧老师……”孙万兴抗议。
“柏星,做得很好,就是悠着?点?,别太累了,注意?脚踝。”教练拍了拍身边少年的肩。
其他几人七嘴八舌地起哄。
“江哥辛苦!”
“太牛了没有?你怎么办啊我们!”
“我爱你江哥!”
少年累得撑着?膝盖喘气,额头泌出大片晶莹的汗珠,闻言抬头苦笑了下。
江柏星是他们队的得分后卫,今天训练赛一个人狂拿将近三?十分,要不?是他,一中在各个体校的围堵下也很难进得了决赛。
少年直起身,腰腹修长劲瘦,带着?蓬勃的气息。
他拉起无?袖T恤下摆,擦了擦额头的汗,走?到场边,捡起板凳上的手机,低头扫了眼消息。
有?江姨叮嘱他晚上别来店里?帮忙,回家好好休息,还有?班级群里?一群牛鬼蛇神在疯狂刷屏聊天,两小时没看直接刷出99+。
还有?一条来自“姐姐”的消息。
姐姐:【九月会?去上学。】
姐姐:【别给我到处乱说。】
那边几个学生还在和教练讨论?自己的训练,突然听见场边传来一声兴奋的大叫,所有?人齐刷刷看过去。
只见刚刚还累得喘气的少年,突然跟打了鸡血的活兔子一样,一边向上挥着?拳,一边在场边弹跳。
教练:“……额,他怎么回事?”
平时江柏星也活泼,但或许是因为家境原因,骨子并不?傻白甜,反而是个很善于察言观色的沉稳孩子。
怎么突然间,跟吃了癫药一样。
孙万兴:“江哥,好像疯了。”
边钧:“确实。”
覃杰困惑:“不?是,他考年级第一的那次也没这么高兴啊?”
“有?鬼,”最了解江柏星的边钧警惕地眯起眼。
“……绝对有?鬼!!!”
自从季凡灵松口愿意?上学以后,生活里?方方面面都开始逐渐向上学的轨道?靠拢。
没过几天,温蒂秘书就单独把?她叫上去,在空房间里?给她量身材尺寸,说是要订做校服。
季凡灵觉得没必要重新量,用之前订做咖啡店制服的尺寸就可以,但温蒂实在是个工作非常较真的人,季凡灵也只好任她又从头量了一遍。
自从江柏星知道?她确定要回北宛一中了,激动得嘴都合不?拢,成天在她耳边左一句“姐姐你来我们班吧”右一句“姐姐你知道?被分去哪个班了吗”。
咖啡店那个说话怪里?怪气的同事又悠悠叹了口气,意?味深长地劝:“傅总都已经?不?想看到孩……你弟了,你还是多看看他吧。”
季凡灵:“……”
她被小星星缠得没办法,只好抽了个空,上楼去问傅应呈,能不?能把?她分到高三?三?班去。
傅应呈头也没抬,说了声知道?了。
季凡灵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诧异地摸了摸鼻子,嗯了声。
傅应呈总是一副,很难被取悦,也绝不?肯轻易给出好处的模样。
她从来没有?主动向傅应呈要过什?么,还以为傅应呈会?刁难她几句,至少也该问句为什?么吧。
没想到什?么都没有?。
居然这么轻易。
“还有?什?么事?”傅应呈抬起头。
季凡灵:“没了。”
“喝茶吗?”
“不?喝。”
“我喝,”傅应呈放下笔,起身,拿了个壶开始烧水,眼神示意?里?屋,“橱柜里?有?茶具,你随便挑一套拿过来吧。”
季凡灵:“……哦。”
她就知道?傅大小姐肯定还是有?要求的,不?过是她找傅应呈帮忙,不?过是泡壶茶而已,根本就不?在话下。
拉开橱柜雕刻精致的柜门,里?面的茶具琳琅满目,不?是那种珠光宝气的西式华美,而是更偏向于中式古董的内敛深沉。
“你这么喜欢买茶杯?”季凡灵觉得不?太像傅应呈会?做的事。
“应酬。”傅应呈说。
季凡灵就猜到是这样,傅应呈对外物没什?么追求,她头一次进傅应呈家还觉得他家大,后来了解到他多有?钱以后,又觉得两百多平的家也太屈居他了,但他也丝毫不?放在心上。
这些茶具也就普通地放在一起,没有?被赏玩养护的样子。
季凡灵扫了一眼,随手挑了个一套玉白色的茶具,因为猜到每套都价值不?菲,所以动作很小心,但还是免不?了发出一两声很轻的脆响。
季凡灵的余光无?意?间瞥过旁边的茶具,注意?到上面密密麻麻的裂痕,动作顿住:“傅应呈,你这有?套杯子碎了。”
她松开手,退了两步,干巴巴道?:“不?是我干的啊,别想碰瓷。”
傅应呈走?了过来,从她身后往里?瞥了一眼,低眼打量她:“就算我想碰瓷你,你拿什?么赔我?”
季凡灵瞪了他一眼。
傅应呈从她头顶伸出手,把?那副茶具端了出来:“没有?碎,买来就是这样的。”
季凡灵:“买了多少钱?”
“记不?清,七位数吧。”
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
季凡灵跟在他身后,音调瞬间拔高八度:“你被骗了?谁骗的你?”
傅应呈余光瞥见她一副随时准备为他出头的模样,轻笑了声:“你当我傻?本来就是这样的。”
“啊?”季凡灵蹙眉,“你为什?么要买烂东西?”
傅应呈把?茶具端到水池边,挨个仔细清洗了一遍,随手递过来一只洗过的:“宋代哥窑冰裂纹,这些纹路,最初是开片缺陷,后来,”他顿了顿,“是工匠特意?烧出来的。”
季凡灵将杯子接在手里?,浅浅的水蓝色,触肌冷凉,水滴淌过裂纹层叠的釉面,如冰湖乍裂,冷霜碎玉。
季凡灵说:“不?会?漏水吗?”
水烧好了,傅应呈沏了一杯茶,推过来:“当然不?会?。”
茶盏微烫,茶香四溢,季凡灵随口道?:“明明能做好,为什?么要故意?做出裂纹?”
透过氤氲上升的雾气,男人定定看来的眸光深不?见底。
他开口,嗓音冷沉:
“……因为会?有?人爱这裂纹。”
这句话很轻,漫不经心的,却?不动声色地掀起一片震荡的涟漪。
季凡灵心里突地跳了下?,抬起眼。
隔着袅袅白雾,她一时看不清傅应呈的眼神。
电光石火,她突然想起那天从江柏星家回来,大雨滂沱,她在电梯里拎起湿透的裤脚,露出满腿的伤疤。
那?也是她的裂痕。
有那?么一刻,季凡灵突然觉得,或许不是所有人都会觉得她的伤疤很恶心。
然后她自嘲地?笑?了?下?,摇了?摇头。
有点?自作多情了?。
傅应呈显然没有这个?意思,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就?联想?到自己了?。
这茶碗虽然裂了?,但裂得确实漂亮,她又不漂亮,居然也腆着脸上赶着对号入座了?。
季凡灵想?明白以后松了?口气,喝了?口茶,这才琢磨出一点?不对劲。
没想?到傅应呈会说“爱”这个?字。
也不是不能说。
就?是放在他那?张清清冷冷的脸上,有点?在人意料之外。
喝了?一杯茶的功夫,有人在门外吊儿郎地?叩了?两下?门。
傅应呈说了?声进,苏凌青笑?眯眯地?走进来。
“哟~灵妹妹也在。”他单手插兜,懒洋洋打了?个?招呼。
“嗯,我下?去了?。”季凡灵把杯子里的茶喝完,站起身。
“别啊别啊,”苏凌青说,“我一来你就?走,以后傅应呈不让我来了?。”
傅应呈倏地?掀起眼。
季凡灵脚步停了?下?,疑惑地?看了?苏凌青一眼:“啊?”
傅应呈眼神凉飕飕的,嗓音冷得能掉冰碴:“你没事做?”
苏凌青:“有事有事,聊工作,哈哈。”
季凡灵走后,苏凌青毫不客气地?坐在了?女孩的位置,探身拎着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
他舒舒服服地?品了?一口:“还是你的茶好喝,”又稀奇地?赏玩了?圈茶杯,“冰裂纹,宋代的么?这好东西我上次怎么没见着?”
傅应呈靠在椅背上,冷冷看着他。
苏凌青:“好啦,气性不要这么大,人家灵妹妹压根就?没多想?。”
这句话有种别样的扎心,傅应呈冷嗤了?声:“你又不是她,你怎么知道。”
苏凌青忍不住暗自揶揄,你事儿是替她做了?一堆,像样的行动是一个?没有,还指望人家多想??就?你这张嘴人家能想?什么?
不过?转念一想?,劝人对未成年下?手,似乎有点?天?打雷劈。
不过?也快了?不是么?
再过?半年,季凡灵也该成年了?。
到时候会发生什么苏凌青有点?拿不准了?,毕竟他那?么多朋友也没一个?真到了?这个?年纪还没有任何桃色关系的,禁欲也不是这么禁的,都说压得越久反弹越狠,还是从年少起就?肖想?的人……
苏凌青喝了?口茶,靠在椅背上,像只邪恶的老狐狸一样弯弯地?眯起眼。
——这会儿是,真的有点?心疼灵妹妹了?。
过?了?十分钟。
苏凌青悠闲地?喝完了?手里的茶,意有所指地?铺垫:“你知道我最喜欢什么样的瓷器吗?”
“不想?知道。”
“冰裂纹,真的,上一套我一眼相中的冰裂纹还是在姜老爷子家,他说那?套茶具要留给萱萱,死也不肯给我。”苏凌青暗示地?摩挲手里的茶杯。
傅应呈似笑?非笑?:“巧了?,我也不肯。”
苏凌青放弃委婉,直接求他:“一换一,我给你换套更贵的,怎么样?不让你吃亏,反正你压根就?不在乎茶杯长什么样。”
傅应呈:“别的可以。这套不行。”
苏凌青知道他说到做到,只好死了?心:“对了?,听说今早股东大会你宣布要进军医美?了??”
早七八年前苏凌青就?在劝他做医美?,一方面医美?领域行业算不上规范,部分子项目堪称暴利,另一方面业内还随着自媒体的发展蓬勃扩张,业内公司例如荣朗上市后股东净利润同比增长超过?1200%!
普通医疗产业接近饱和,巨头垄断,技术内卷,就?算九州再强,发展速度也是有限的。。
谁知傅应呈在这方面接近古板。
他对医美?不感兴趣,甚至持反对态度,苏凌青隐约感到他在大学时就?对九州的商业蓝图有个?清晰的规划,仿佛九州在他心里是一个?已?经成熟的公司而不是雏形,而医美?并不在他的蓝图里。
“怎么突然想?开了??”苏凌青调侃,“你想?整容取悦灵妹妹?”
傅应呈无言掀起眼:“……我用得着?”
“……”
傅应呈长睫垂下?,目光划过?茶杯上的裂纹,静了?几秒:“跟整容没有关系。”
“——比起变美?,医美?还有别的意义。”
七八月一晃而过?,夏天?的余热未消,午后蝉鸣反而更盛,连扑面的风都是燥热的。
开学前两天?,北宛一中高三年级部办公室。
学生还没正式报道,教师就?开始忙碌了?,年级部里几个?老师有的在整理?暑假作业没交的名单,有的在收拾自己备课的材料。
手机亮起,陈俊拿起来,看到群里发的消息,叹了?口气:“下?午又要开教研会了?。”
“正常。”十二班的王老师是个?经验丰富的中年女教师,此时从绿植后探头,“你第一次带高三吧?趁早习惯。”
“别说了?,我自己都跟重回高三了?似的紧张。”陈俊笑?。
“话说,你们班是不是新?转来一个?学生?”王老师转移了?话题。
“好像是,”陈俊靠在座椅上,注意到桌上的牛皮纸袋,打开看了?眼,“正好,材料也过?来了?。”
“我也想?看看,”王老师立马站起身,走过?来。
“据说背景很硬呢,陈部亲自找校长谈的话,学籍上她之前就?是一中的学生,只是去年休学了?一年,实际上我听说……”她压低声音,“根本没这回事儿!”
“背景不硬也转不过?来是吧。”陈俊也觉得奇怪,“不过?学籍怎么可能造假?应该是谣言吧。”
“这你可不得好好供着。”王老师揶揄。
陈俊翻开转学生的档案:“供着也不至于,我是真对学生一视同……”话语骤然刹住。
“季凡灵……”
身后王老师念出她的名字,“是个?女孩儿呢,不知道成绩怎么样。”
“是啊……”
过?了?会,陈俊身上的鸡皮疙瘩才消下?去,喃喃道,“名字还挺好听的。”
转眼就?到了?九月一日。
时隔一年的上学,季凡灵在车上无精打采地?托着头,直到看到校门才稍稍打起了?一点?精神。
十年过?去,一中装修得更豪华了?,原本生锈的校名全部换成了?大理?石镶金,不过?里面的教学楼似乎没有多大变化,十年如一日的老楼和银杏,估计有限的经费都用来装饰门脸了?。
一批批学生从门口陆续鱼贯而入,穿着和当年一样的蓝领白底校服。
不管过?去多少年,总有人正当年少。
季凡灵拎着书包下?车,远远看见校门口的周穗小跑过?来。
周穗特地?请了?半天?假来送她上学,早早就?到了?,也不知道在高兴什么,嘴咧到耳后根:“凡灵,我在这!”
她跑到近处,看见从另一边驾驶室推门下?车的男人,一下?子局促起来,手半抬不抬地?挥了?下?:“啊,傅应呈,……好、好久不见。”
傅应呈点?了?下?头。
周穗在傅应呈面前紧张,不自觉往季凡灵身边挤,冲她使?了?个?眼色:怎么傅应呈亲自送你过?来?
季凡灵看着她眼睛一直抽抽:“你昨晚吹冷风了??”
周穗:“……”
她凑近季凡灵耳边,低声问:“傅应呈怎么也在?”
季凡灵不高兴道:“应该是跟你一样……来看我笑?话的。”
周穗:“……我才没有。”
虽然女孩满脸不情愿,但还是被周穗拖到校门口拍照纪念去了?。
女孩攥着袖子,一点?也笑?不出来,僵硬地?站在校门前,任由周穗蹲在她面前上下?左右一通猛拍。
一分钟后,季凡灵忍不住开口:“还没拍好?”
“再一张就?一张,”周穗手上不停,咔咔狂拍。
她看着屏幕,忍不住感慨,“你真的跟高中一模一样,看到你我才发现?自己有多老。”
季凡灵扯了?扯唇:“你才多大,再过?五十年说这话也不迟。”
一阵微风拂过?,季凡灵抬手压了?压发梢,额前碎发被哗啦啦吹起,露出白皙清透的一张脸。
周穗放下?手机,狐疑地?打量着她:“咦,你是不是长高了??”
她绕着季凡灵转了?两圈,用手把她的头顶跟自己比了?比,“真的,本来我还没看出来,你一穿校服就?很明显了?。”
大半年前在儿童医院重逢的时候,她还是跟从前一样小小一个?。
现?在或许是营养跟上了?,肉没长多少,几年没变的个?子倒是肉眼可见地?拔了?一截,甚至五官都……长开了?些。
头发似乎是才剪的,层次分明,露出漂亮透亮的眉眼。
阴郁的戾气淡了?,反而多了?一丝,抓眼的明艳。
季凡灵抬了?抬下?巴:“四舍五入,我也差不多有一米七……”
周穗不忍拆穿她,扭头看向旁边的傅应呈。
男人站得离她们有段距离,白衣黑裤,一副矜冷的银边眼镜,漫不经心立在树荫里,在人来人往的校园门口极为显眼。
男人就?这样隔着距离,一直看着他们,既不过?来,也不离开。
目光黑漆漆的,很静很深。
像这个?特定的时间点?里让人忍不住蔓延的思绪。
注意到周穗的目光,傅应呈淡淡移开了?视线。
“那?个?,傅应呈……”周穗礼貌问询,“你要不要过?来跟凡灵合个?影,我帮你们拍?”
傅应呈停了?两秒,抬脚走来。
季凡灵不知道为什么浑身不自在起来,攥紧了?手里的书包:“合屁,我走了?。”
周穗没想?到她对傅应呈态度这么不客气,再转头看去,那?边傅应呈的眼神果然不易察觉地?冷了?几度。
但他也什么都没说。
男人掏出自己的手机,对周穗淡声说:“不用,我给你们拍。”
“那?太感谢了?,”周穗不好推辞,站起身,笑?嘻嘻地?抱住季凡灵的胳膊:“跟我拍总行了?吧?”
季凡灵:“收费。”
“好啊,你要多少,我给你。”周穗笑?眯眯道。
季凡灵没办法地?别开脸:“……切。”
合影完,季凡灵让周穗赶紧回去上班,拎着书包,一个?人走进了?校门。
周穗站在原地?望着她,直到她转弯,消失在人群里,像一滴水融入河流。
她一转身,发现?傅应呈的目光还停留在季凡灵最后消失的地?方。
周穗:“……”
之前没见到傅应呈本人的时候,她就?从他对季凡灵的种种行为中感到极其的不对劲,但那?充其量只是她的猜测,没有证据。
现?在看到他本人,周穗感觉实在是……太!明!显!了?!
也就?季凡灵那?迟钝的神经,才会觉得傅应呈是来看她笑?话的。
也不知道傅应呈是这一年突然动了?心,还是十年前就?……
应该不至于十年前就?喜欢吧,要不然那?也……
太可怜了?。
周穗思忖着,半天?没说话,傅应呈注意到她的异常,眼神询问,周穗赶紧开口道:“那?没事的话,我先?走了?哈。”
她实在不擅长和人打交道,尤其是傅应呈这种,早就?跟她不在一个?阶级,又跟她没什么交集的同学。
傅应呈眼神动了?下?,开口道:“等等。”
“啊?”
傅应呈:“你刚刚拍的照片……”
都暗示到这个?份儿上了?,换做平时周穗早就?听懂了?,但她紧张得脑子短路,又“啊?”了?一声。
傅应呈只好说完:“能不能发我一份。”
周穗:“……”
这么想?要季凡灵的照片,刚刚为什么不过?来自己拍!
周穗的嘴角有点?难压,强装正经地?点?头:“……正好我和凡灵的合照也在你那?,你也发我。”
另一边,季凡灵轻车熟路地?走进高三教学楼,找到高三三班。
教室里喧哗急了?,乱成一锅粥,学生三三五五聚在一起,抄作业的抄作业,起哄的起哄,还有一群男生跟突发恶疾似的一个?压一个?叠在讲台上。
季凡灵拎着书包,直直走进教室。
陆续有视线往她身上汇集,还有小声讨论声:“她谁啊?”“不知道。”
“同学,你找谁?”一个?国?字脸男生问她。
季凡灵还没开口,一个?熟悉的声音就?响起来:“姐姐,你来了?!”
座位上的江柏星跳起来,撑着桌子翻过?第三组跳进过?道,指着最后一排的空位:“你坐那?行吗?那?儿没人。”
季凡灵:“随便。”
他们说两句话的功夫,嘈杂的班里几乎全安静下?来了?,无数双眼睛盯着女孩走到座位上。
她坐了?下?来,抬头,扫视了?一圈,不自在地?板着脸:“看什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