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后的第十年by云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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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烫地淌过每一根神经末梢。
傅应呈拎着食物一路跑回校医院,短袖已经被汗湿透了。
他走到门口,定了定心跳,抹去额上?的?汗,恢复成漠不?关心的?冷淡状态,抬手推门。
却?突兀地听到医务室里男生的?嗓音。
“你?说……我怎么这么喜欢你?啊?”
傅应呈猝然抬眼。
透过推开?窄窄一条的?门缝,看见程嘉礼正坐在床边,笑着伸手,摸了摸女孩的?脸。
季凡灵从来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仿佛浑身长满戒备的?刺,即便是?和周穗,也不?会像其他女生一样?跟闺蜜手挽手走路,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
男生随随便便伸手摸她,多少得做好被锤爆脑壳的?准备。
然而,她却?没?有躲。
女孩浑身都绷紧了,却?一动不?动,只是?垂着眼睫,抿着唇,耳朵尖通红。
乖得让人心软。
傅应呈从来没?有见过她这个样?子。
原来也是?会听话?的?。
只是?不?是?对他。
身前的?门骤然间重愈千斤,少年像是?被钉在阴影中,门后的?景象映在冷寂的?眼底,刀子一样?刻得生疼。
正好校医从隔壁诊室走出来,奇怪问道:“怎么站在这?”
傅应呈沉默着,把?手里的?塑料袋递给她,丢下句帮我给她,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十年前如此。
十年后依旧。
她还真?是?一点没?变。
傅应呈垂下眼睫,遮住眼底的?晦暗,转身快步走回包厢。
如果说他离开?前还只是?喜怒不?辨,现?在则是?明眼人都能看出的?冷意,桌上?几人面面相觑,也不?敢揽功,只说些无伤大雅的?场面话?,只有苏凌青一个劲给他使?眼色。
片刻后,傅应呈举杯站起,其他人哗啦啦跟着起立。
“我临时有些私事要处理,先走一步,不?好意思。”
傅应呈淡声道,“虽然是?苏凌青组的?局,但今晚算我私人请诸位,前阵子在杜塞尔多夫辛苦了。”
几人立刻附和道:
“不?不?不?辛苦!”
“谢谢傅总。”
“傅总有事快去吧!”
“就是?就是?!”
傅应呈离开?后,韩文韬忍不?住开?口:“傅总是?不?是?不?高兴了?”
刘成明恼火道:“还不?是?你?一个劲吹吹吹。”
张简:“我看你?俩都够呛。”
“行了,别猜了。”苏凌青支着下巴,嗤的?一声笑了,“跟你?们?都没?关系。”
其他人不?解,苏凌青露出高深莫测的?笑。
这还不?明显吗?
……有人酸味大得都快醋淹川腾府喽。
另一边。
季凡灵快速吃完,擦了擦嘴,起身就要走。
程嘉礼话?说到一半,见她要走,哭笑不?得:“你?从来到走,有十分钟么?至少等我吃完。”
“还等你?吃完?那是?额外的?价钱。”
“要多少,我转给你?。”程嘉礼作势真?掏出手机,“你?加我好友。”
“算了,我最近呢,富得流油。”季凡灵慢吞吞道,抬手敷衍地挥了挥,“走了。”
她快步下了楼,走进户外冰凉的?夜风里,把?拉链往上?拉到顶,哈了口气。
程嘉礼还是?对她很好……好得甚至有点奇怪。
季凡灵没?多细想,只是?单纯觉得,今时不?同往日,和程嘉礼待在一起,让她浑身不?舒服……
或许是?因为?他已经结婚了。
对程嘉礼而言,她还是?当个死人最好。
季凡灵插兜慢慢往外走,路过停车场时,一辆黑色轿车甩方向驶出车位,从后方追上?,跟她并排行驶。
车前灯快速闪烁了一下。
又闪烁了一下。
然后鸣笛。
季凡灵皱了皱眉,转头去看,愣住:“傅应呈?”
驾驶位上?的?男人穿着黑色的?大衣,黑眸直视着前方,并不?看她,嗓音带着落拓的?寒意:
“上?车。”
季凡灵钻进副驾,顿了顿,莫名觉得傅应呈心情?很差:“你?也在川腾府吃饭?”
“公?司聚餐。”没?什么情?绪的?回答。
“那还挺巧。”季凡灵哦了声,不?自在地往外扯着扯了扯安全带。
或许是?吃撑了,胃被勒得隐隐作痛。
傅应呈冷冷瞥了她一眼,似乎在说你?还等着我问吗?
“我是?和程嘉礼……”胃部突兀传来一阵拧痛,季凡灵皱眉顿了下,“吃了顿饭。”
车里变得更安静了,只有空调制暖吹出的?单调风声,悬在后视镜下的?平安符随风缓缓晃动。
又过了会,男人状似无意地开?口:“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吃得怎么样??
好吃是?好吃。
但她后悔了,不?该图一时嘴快逞能吃辣。
这会儿胃是?真?的?开?始痛了,放射性的?绞痛牵扯着腹腔,跟刀子似的?一阵阵翻搅。
她本想说是?程嘉礼是?为?了还她手串,临时起意请她吃饭,之所以手串被他捡到,是?因为?她去了程嘉礼的?婚礼,知道他结婚,是?因为?周穗大学?学?生会的?学?弟……
一下子扯出一长串,实在让人懒得解释。
趁着疼痛短暂平息的?间隙,她草草回答:“还行吧。”声音有点虚弱的?哑。
傅应呈瞥了她一眼。
女孩小脸惨白,睫毛低垂着发抖。
攥着衣服的?手指忍痛似的?蜷着,指尖压得泛白。
她就这么在乎他。
哭了还不?够,还要见面,还要吃饭,还要叙旧情?,还要魂不?守舍。
连话?都不?肯说。
车窗外路灯金黄的?光影像栅栏快速交替,晃动着照亮男人冷峻的?半边侧脸。
只有那双眼始终沉在暗处,深不?见底的?黑。
半晌,傅应呈指尖搭在方向盘上?,压着情?绪开?口:“你?知不?知道,他结婚了?”
“知道。”
季凡灵望着窗外,又忍了会,艰难道:“但,我没?生他的?气。”
克制不?住的?,男人喉间逸出一声冷笑:“没?生气。”好。
季凡灵奇怪地看了他眼,以为?他不?信:“我看起来,像是?这么不?讲道理的?人么?”
这个世界本来就是?这样?运转的?。
要么像妈妈一样?离开?她,要么像季国梁一样?抛弃她,要么像程嘉礼一样?放下她。
终究她还是?会变成一个人。
只不?过是?迟早的?事情?。
“他恋爱结婚也没?做错什么吧?”她自嘲似的?扯了扯嘴角,看向窗外。
“——毕竟,谁会等一个死人十年。”
昏暗的?光影交替。
车厢里陷入怪异的?沉默。
季凡灵半天没?等到傅应呈开?口,想了下,今天是?她胃痛没?心情?说话?在先,八成是?他觉得自己被敷衍了,所以也懒得接她的?茬。
季凡灵趁着胃痛缓下去一点,试图解释:“其实程嘉礼对我挺好的?,你?记不?记得,高二有次体育课,我晕……”
“行了,不?想听。”
男人蓦地打断,话?里夹着点不?易察觉的?戾气。
他伸手,不?耐似的?在中控台上?按了下,响起的?音乐瞬间填满了车厢,墙壁一样?挡在两人中间。
季凡灵:“……”
不?想听你?问什么?
季凡灵微妙地不?爽,转过头,歪在靠背上?,额头抵着车窗,难受地蜷了起来。
轿车像黑色的?闪电一样?,在空旷的?路上?疾驰。
两人一路无话?。
直到抵达小区,停入地下车库。
傅应呈快速熄火,解开?安全带,先下了车。
季凡灵动作比平时慢了许多,一手捂着胃,一手推车门,感觉车门都沉得推不?动。
季凡灵咬了咬唇。
胃痛对她来说是?家常便饭,强行睡一觉,忍到明天早上?就好了,远不?是?什么值得思考的?问题。
季凡灵慢慢走进电梯间,男人已经按着开?门键等了几分钟,不?耐地掀起眼皮:“要不?干脆打个车回……”
就看了一眼。
傅应呈脸色微变,单手按住快要合拢的?电梯门:“你?怎么了?”
“胃有点……难受。”季凡灵直犯恶心,低头试图从他胳膊底下挤进电梯。
傅应呈怔了下:“不?是?心里难受?”
她心里为?什么要难受?因为?吃辣背叛了祖宗的?信仰?还是?她平时都用胃来思考啊?
季凡灵扯了扯唇,胃疼得说不?出话?,只弓着身,用斜挑的?眼神发出虚弱的?嘲讽。
她的?嘲讽落在男人眼里,显然有了别的?意味。
傅应呈按下开?门键,一手拉着她的?胳膊,不?由分说走出电梯,他走得速度不?快,但抓得很紧,季凡灵站不?住,只能踉跄着跟上?:“……去哪?”
“医院。”
“不?去,放开?我。”
傅应呈手劲简直大得出奇,一瞬间让人回想起当年那个冷着脸把?她拖到便利店前处理伤口的?少年。
“不?上?医院等着自愈?”
“让我,回去躺着……就好了。”季凡灵不?情?愿地挣扎,恨不?得咬他一口。
“我那是?家,不?是?医院。”
“……”
傅应呈停住了脚步,在极近处猝然转身,冷怒交加地盯着她,“躺着能有用,那我还开?什么医疗公?司?”
季凡灵噎住了,感觉自己其实,也没?什么立场坚持去他家休息,妥协地挪开?视线。
就在这时。
一股不?妙的?预感涌上?喉咙。
“你?快放……”三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
话?没?说完,季凡灵就猝不?及防地吐了。
又见面了,毛血旺。
稀烂的?肉泥混着米饭,点缀着鲜红的?辣椒片,刺鼻的?酸臭味汹涌而出。
季凡灵用最后的?力气侧过头,没?正对着傅应呈怀里。
但两人站得实在太近,傅应呈还抓着她的?胳膊,呕吐物就这么顺着男人的?衣摆往下淌,连带着裤腿和皮鞋全都遭殃。
吐就算了!
还!吐!了!他!一!身!
季凡灵腿软得站不?住,如果不?是?傅应呈的?手有力地撑着她的?臂弯,半拎起她的?体重,她几乎都要跪下去。
男人在她头顶上?方沉默着,不?知为?何,竟也没?有松手。
甚至微微拉近了。
连推远都不?曾有。
季凡灵吐完,脑子逐渐复苏。
刚回神,就看见傅应呈身上?一片狼藉:“……”
显然,她吐得太突然,他来不?及一脚把?她踹出去。
以他洁癖的?程度,感觉能当场把?她杀了。
季凡灵小心翼翼地抬头,果然见他脸色沉得吓人,像是?要被活活气死。
“看吧。”季凡灵嗓子哑道,“……警告过你?了。”
傅应呈一言不?发,拎着她上?车,俯身进来,快速抽了几张纸丢给她,又抽了几张,站在车外草草擦了下自己的?手和衣摆,然后坐进车里。
呕吐物本来就很难清理,这样?随便擦几下根本于事无补,就算他能把?大衣脱了,也没?法把?裤子和鞋一起脱掉。
随着傅应呈进车的?动作,车门、座椅、地毯上?全都糊成一团,季凡灵身上?也难免沾了不?少,座位还要更加惨不?忍睹。
连她这种没?洁癖的?人,看了都头皮发麻。
傅应呈驶出车库,余光瞥见女孩又在旁边兢兢业业地擦车,忍无可忍:“擦你?自己。”
季凡灵:“……哦。”
路上?傅应呈开?得极其平稳,几乎都不?怎么踩刹车,季凡灵还是?吐了两回,拿车上?装药用的?塑料袋接着,到最后也吐不?出什么东西,只是?干呕,好像胃都要呕出来。
她吐的?间隙,听到傅应呈在断断续续打电话?,嗓音冷得没?有任何温度:“现?在过去。二十分钟到。你?现?在在医院吗?……梁主任也行。”
“饭后一小时,胃痛,呕吐。”
“知道了。”
傅应呈带她去的?是?一家她从没?听说过的?私人医院,装潢富丽堂皇,比起医院,更像是?五星级酒店。
兴许是?傅应呈提前通知了的?缘故,一进医院就有专人在大厅等着他们?,检查,抽血,化验,开?药都有医生引领,一刻不?耽误。
季凡灵这次胃痛比从前还要来势汹汹,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任人摆布。
检测结果出来是?急性胃炎,很快被安排输液。
傅应呈一直跟在旁边,或许因为?被领导叮嘱过,或许因为?季凡灵还是?个未成年,医务人员不?约而同绕过女孩,直接和傅应呈沟通病情?和治疗方案。
傅应呈虽然也是?B大生物医学?工程专业,但并不?因为?懂行就随便插手医生的?诊治。
只是?偶尔点头,全程一言不?发。
这画面多少有些怪。
与其说他像病人家属,倒不?如说……像是?带孩子的?监护人。
输液的?效果称得上?立竿见影。
半小时不?到,季凡灵明显感觉胃不?疼了,也不?想吐了。
人一缓过劲,立马无声地,瞄了人群后的?傅应呈好几眼。
男人脸色很差。
他立在窗边,高挑的?轮廓被光影裁减得凛冽,垂下的?手指无意识屈起,转着漆黑的?乌金尾戒。
明眼人都能看出的?压抑。
季凡灵心如死灰。
她吐的?那身衣服,应该很贵吧。
傅应呈平时自己开?的?那辆车她不?认识,应该跟迈巴赫也差不?多吧。
全完了。
感觉彻底把?他给得罪了。
女孩欲言又止地盯着他,傅应呈注意到她的?视线,神色缓了些,往这边走了几步:“什么事?”
季凡灵:“……对不?起。”
傅应呈蹙了蹙眉。
一瞬间,甚至没?反应过来她为?什么要道歉。
季凡灵见他蹙眉,心说一句对不?起确实太轻巧,拿出了自己的?最大诚意:
“你?知道的?,我有两个肾。”
傅应呈:“?”
“可以卖一个的?。”季凡灵说,“赔你?。”
男人稍显缓和的?脸色,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差。
“想道歉?”傅应呈嗓音很冷。
季凡灵点头。
傅应呈冷冰冰丢下一句:“今晚不?要再说话?了。”
季凡灵:“……”
季凡灵所在的?安升医院,三年前就被九州医疗以收购股权并增资的?方式纳为?全资子公?司。
当时傅应呈在车上?电话?联系的?,正是?院长罗正祥,然而他人在外地,只能电话?安排主任医师给季凡灵诊治。
等罗院长匆匆赶来时,已然夜深露重,他来不?及喘气,就去见傅应呈。
“真?不?好意思,您来一趟我还偏偏不?在医院。”罗院长说。
“不?必特地赶过来的?。”傅应呈淡声道,“梁主任很负责。”
“是?是?,她的?病历我也看过了,先输三天液看看情?况,经常性胃痛的?话?,可能是?胃粘膜受损,平时要注意饮食,改天来做个胃镜检查稳妥一点。”
“好。”
罗院长又看了眼化验单,忍不?住疑惑:“不?过,她这也不?算严重啊?”
傅应呈深夜亲自开?车送人来,足以见其紧急程度,他虽然自己不?是?医生,但从事医疗行业,平时见断胳膊断腿半死不?活的?人多了去了。
能让他在电话?里说出“严重”两个字,至少得是?急性胃穿孔吐血休克需要抢救的?程度。
——谁知就这?
傅应呈面无表情?道:“是?我误判了。”
“哎!哪能呢,重视是?对的?。”
罗院长赶紧弥补,“小小年纪就得胃病,以后不?好养回来。”
吊水大概要三个小时,傅应呈给助理高义去了个电话?,让他送两件衣服和笔记本过来,之后站在外边走廊僻静处,用手机处理工作。
他处理完工作,回到病房,女孩已经侧身蜷在沙发上?睡着了。
似乎是?玩到一半没?抵住困意,手机还虚虚握在手里。
傅应呈放轻脚步走近,从他的?角度看过去,显得女孩更瘦了。
下巴尖尖的?一小点,好像半个手掌就能拢住,睫毛细密垂下,衬得脸颊愈发苍白得像纸一样?。
脸侧的?一缕头发,还粘着凝固的?秽物。
傅应呈蹙了蹙眉。
他让她擦自己,她就敷衍了事。
估计是?疼得厉害,连脏也顾不?上?了。
……她对待自己的?态度,甚至比不?上?在旁边偷偷擦车的?百分之一。
傅应呈无声垂眼,漆黑的?夜色沉缓地,敛去眼底某种难以描述的?深重情?绪。
马路上?,助理高义开?着车,载着后座上?的?大号纸袋,紧赶慢赶去往医院。
这个点商场都关门了,傅应呈突然通知他送衣服,他手里只有一件傅应呈的?大衣,刚干洗完取回来,实在没?别的?,只好又带了件自己准备过年穿的?羽绒服。
到了医院,前台听到他找傅应呈,立刻上?前引路,将他带到了楼上?的?病房。
高义走到病房门口,正要敲门,突然愣住。
透过门上?的?窗口,能看见吊水的?是?个年纪很轻的?女孩,蜷缩在沙发上?,身高腿长的?男人穿着深色的?衬衫,站在沙发前,微弓着肩背,一手捏着条白色的?毛巾。
他低着头,正动作很轻地,擦她的?一缕发尖。
男人长睫低垂,眸色很深。
没?有人能看到的?地方。
带着些许……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温柔。
高义手抖了下,门发出很轻的?吱呀一声。
傅应呈抬头看来。
医院走廊上?白色的?冷光铺进昏暗的?病房,照亮男人那张,和白天没?有丝毫分别的?冷淡面容。
高义瞬间清醒。
……他大半夜的?发什么癫。
居然幻想在傅总身上?看到人情?味!
高义走进病房,送上?衣服和电脑,手机打字解释说时间紧,除了干洗的?那件,还有一件是?他自己的?羽绒服,没?穿过。
傅应呈披上?羽绒服,问他多少钱。
高义在傅应呈面前有问秒答已成习惯:【两千三。】
傅应呈给他转了四千六,示意他可以回去了。
高义被金钱温暖了身心,点头表示明白,轻手轻脚走出去,转身合上?门。
门缝缓缓合拢。
他看见的?最后一幕,是?傅应呈抖开?大衣,盖在女孩身上?。
高义的?脑子突然不?转了。
不?对啊?!
两人两件衣服,这没?毛病,但是?……
傅应呈为?什么,放着自己的?大衣不?穿,要穿他的?羽绒服?
输液结束,已经过了零点。
傅应呈坐在旁边的?桌子上?用笔记本办公?,发现?吊瓶见底,喊来护士给她拔了针。
季凡灵还没?醒,傅应呈低喊了声:“季凡灵。”
女孩没?什么反应。
“季凡灵,走了。”
还是?纹丝不?动。
女孩眼睑处泛着青色,都是?熬夜早起一天跑四五家面试累出来的?。
从来没?人催她赚钱,她却?总急得好像第二天就会吃不?上?饭一样?。
……怎么就喂不?饱呢。
护士收拾完吊瓶,抬头对男人解释道:“输液的?药物里含有一些镇静催眠的?成分,所以可能睡得比较沉。”
说完,准备帮忙似的?,伸手轻拍女孩肩膀,嗓音清亮大声:“季小姐!醒……”
傅应呈眉心突的?一跳,抬手制止:“算了。”
护士:?
傅应呈心绪不?定,烦闷地蜷了蜷手指,犹豫了下,蹲下身子,试探着让她趴在自己背上?,起身背起。
……背上?的?重量轻得让人一愣。
傅应呈俯身用手指拎起电脑包,又把?她往上?送了送,自言自语似的?低声说:“……又不?是?第一回 了。”
季凡灵这一觉睡得昏昏沉沉,在车上?没?醒,被扣上?安全带没?醒,一路回家也没?醒,又被背起来还是?没?醒。
直到“叮”的?一声,电梯降到一楼……女孩困倦地掀起一点眼皮。
第一反应是?……周围好亮。
季凡灵下意识躲着光,将脸埋在男人的?背上?,定了几秒,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对。
她在哪?
谁背着她?
怎么还在走?
她猛地睁开?眼,打量四周。
电梯上?显示的?楼层缓缓上?升,她身上?包着件质感上?乘的?羊绒大衣,傅应呈没?用手掌碰她,只隔着大衣用手肘架着她的?膝弯。
男人骨架生得优渥,肩膀宽阔平直,衣料包裹的?手臂有种绷紧的?力量感。
只露出深色衣领上?的?一截后颈,乌黑的?碎发,冷白的?肤色。
银色镜框架在耳上?,延伸出去的?下颌线棱角分明,干净锋冷。
季凡灵心脏忽然漏跳了半拍。
潜意识里,竟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好像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她也曾被人这样?背过。
季凡灵迟钝地转着思绪,冷不?丁抬头,正对上?电梯门反射的?倒影里,自己趴在傅应呈肩头的?半个脑袋。
突然有种不?妙的?预感。
目光僵硬地一寸寸上?挪,撞进傅应呈侧来的?冰冷视线。
季凡灵:“……”
“醒了还装?”男人果不?其然开?了口。
一声不?轻不?重的?轻哂,说不?出是?嘲讽还是?别的?意味。
“——真?行,就这么喜欢让我背?”
谁稀罕让你背了!?
她手忙脚乱地从傅应呈背上?下来,站到电梯里离他最?远的角落,不自在地扯了扯嘴角。
一万句怼回去的话呼之欲出,又堵在嗓子眼。
毕竟是她先吐了傅应呈一身。
看样子傅应呈不嫌她臭,还允许她继续住在他家。
甚至还亲自背她回来。
……怎么想,都是她理亏。
季凡灵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自己现在应该愧疚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却一看到傅应呈就火大。
她努力压平自己的语气?,皮笑肉不笑地反问:“你怎么不喊醒我?”
“喊醒你?”
傅应呈好像听到什么好笑的事一样,眼尾瞥来,“那也得喊得醒才行。”
季凡灵:“?”
“你睡起来跟昏迷了似的,几个人都喊不醒。”男人语气?平铺直叙,落到她耳朵里却像是赤裸裸的嘲讽。
“护士吓得脸都白?了,还以为给你吃错了药。”
季凡灵陡然心虚:“……真的吗?”
她在家睡觉时?,隔着薄薄一堵墙,季国梁和赌友整晚嘈杂的争执声夹杂着邻居砸门的咒骂声震耳欲聋。
如果?一点动静都能把她吵醒,那她干脆别睡了,所以逐渐练就屏蔽周围声音的能力。
可能傅应呈真的喊了她,但她完全没听见。
“下次要是喊不醒我,”季凡灵犹豫道,“你就打我一下。”
顿了顿,女孩缓慢补上?:“但你得躲快点,因为,我可能会闭着眼给你一拳。”
“……所以,你最?好一边打我,一边大喊我是傅应呈。”
话里描述的画面?多少有点离谱。
电梯叮的一声到达。
“我不像你。”傅应呈迈步出去,意有所指地瞥了她一眼,“不爱做那些,违法乱纪的事。”
季凡灵:“……”
回家后不必说,两人各自直奔浴室。
季凡灵受不了自己身上?的味道,更怕傅应呈嫌她把家里搞脏,一直洗到头晕才出来,实在没力气?洗衣服,晕乎乎地爬上?床睡了。
晚上?折腾到快两点才睡,第二天自然一觉睡到中午。
傅应呈雷打不动地早起工作?,家里厨房传来刀切砧板的声响,是烧饭的童姨在忙活,季凡灵正准备洗衣服,在家找了两圈,奇怪地发现外套不见了。
“童姨,看见我外套了吗?”女孩探头进厨房。
“没呢。”童姨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转过身关切道。
“傅先生说你胃痛进医院了啊?中午姨特地煲了人参猪肚汤,还有银耳红枣粥,给你好好养养,别忘了下午还要去输液哦。”
“谢谢童姨。”
季凡灵摸不着头脑,发微信问傅应呈:【你看见我外衣了吗?】
c:【扔了。】
关你屁事:【?????】
c:【犯不着为了一件衣服搭上?洗衣机。】
关你屁事:【谁要用你的洗衣机?我打算手洗的。】
c:【这个天气?手洗,你是嫌自己吐得还不够多?】
隔着屏幕,都好像能听见男人冷傲的腔调。
从前在家季国梁会不由分说进她房间?,拿她的东西,导致季凡灵对自己的所有物格外看重,像霸占底盘的领地动物似的,随身带笔,连牙刷柄上?都写?了名?字。
平白?无故少了件衣服,让贫寒的家庭雪上?加霜,气?得她脑袋直冒烟。
关你屁事:【我不能放几天,病好了再洗啊?】
c:【你当我家是制毒厂?】
关你屁事:【你扔了那我穿什么?!】
对面?停了几分钟,似乎去忙了,过了会回道:
c:【我衣柜里的随便拿。】
c:【明天晚上?输完液,去买新?的。】
c:【赔你。】
真的假的?
……她倒没有这个意思。
她用屁股都能猜到,傅应呈何止扔了她的外套,他自己浑身上?下外衣衬衫裤子鞋,肯定?一起全扔了。
无论从数量、价值、还是罪魁祸首的角度,都该是她赔傅应呈。
更何况她原本那件外套还是季国梁淘汰的旧衣服,如果?有的选,她宁可穿麻袋也不愿穿他的。
女孩打了半天的字,删了改改了删,最?后只是很冷淡地回了句:【我有钱买。】
傅应呈意义不明地回了个问号:【?】
季凡灵一个一个字符敲进对话框:
【我呢,大人有大量。】
【原谅你了。】
连续吊了三天水,又被童姨变着法子补充营养,季凡灵不仅没瘦,还添了些肉,周五上?午甚至有力气?去参加了一家大排档的店员面?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