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那个妖鬼by逢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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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烽最近经常半夜三更偷偷出门,回来时身上有血腥味,气息不稳,修为有所增长,给人的感觉比之前更恐怖。
城里的妖气比之前淡一些,像是忽然之间有大批妖转移或是死亡,这不是她看出来的,而是燕归辞说的。
林雾等人被“请”出城主府,身后跟着梁烽安排的一众护卫。
谢宁音:“你太冲动。”
谢宁音站在林雾身边,作为带队者和评估者,她神出鬼没,经常出现在弟子旁边当个透明人,不过很少对弟子的行为做出评价。
这一次是例外,她怕梁烽被林雾刺激疯了,要对林雾出手,元婴想杀筑基简直易如反掌。
林雾:“我心里有数。”
谢宁音对这句话不予置评,安静地继续当一个记录者。
林雾也不管她信不信,她做什么从不需要他人理解。
燕归辞:“你一开始就是奔着墓地去的吧?”
什么要把梁芷瑜的尸骨拿去换陈裕之,都是骗人的鬼话,她拿到的结果才是真正目的。
“你猜?”林雾没给出答案。
叶清黎:“梁烽不愿意把尸骨给我们也是人之常情,他作为父亲自然怜惜女儿,不能承受女儿尸骨受损的风险。”
“未必。”林雾摇头。
叶清黎:“嗯?”
燕归辞:“梁烽疼爱梁姝容吗?”
梁姝容,在灵堂上找姐姐的女孩,梁烽的二女儿。
这个问题叶清黎回答不上,听城主府里的弟子说,梁烽后院里有六个女人,女儿儿子一大堆,他对梁姝容不怎么关注,这么久也没去看过她一眼。
裴修风:“不论梁烽对儿女是什么态度,至少可以肯定他不想让我们看见梁芷瑜的尸骨。”
越不让做什么,林雾就越要做什么。
一行人去到梁芷瑜埋骨之地,平坦的地面上,灰白色石头堆起坟包,不大也不豪华,就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坟包。
护卫的说法是梁家每一辈人埋的地方不一样,梁芷瑜是这一辈第一个死的,死得又突然,所以这里只有孤零零一座坟,坟场都没建设起来。
林雾围着坟转,左看看又看看,一会儿跑远一会儿走近。
有护卫见她举止怪异,忍不住问道:“你在做什么?”
林雾一脸严肃,“我在招魂。”
“招魂?”护卫愣住。
林雾:“是啊。”
灵力没入土地,小山坡上聚起雾气,很快将天地全部染成白色,挡住人的视线。
古怪的白雾中,林雾的声音朦朦胧胧。
“这一定是狐妖的把戏,大家警戒,尽量靠在一起不要动,我想办法破局。”
声音逐渐减弱,最后归于寂静。
护卫们警惕地左右张望,忽然左边闪过一道黑影,他们立即发动攻击。
浓雾外,林雾感受着灵力被抽空的身体,拿出铁铲分发下去,每人一把。
“我一滴都没有了。”她摊在地上,犹如一条死鱼,“你们快挖。”
常跟着林雾的三人已经习惯她想一出是一出的作风,老老实实拿着铁铲开挖。
已经完成散播谣言任务跟着过来的弟子愣住,拿着铁铲不知所措。
挖、挖坟?
事情什么时候进展到这个地步?
林雾催促:“愣着干什么?这个阵法困不了他们太久,赶紧挖。”
弟子们面面相觑,最终还是拿起铁铲开挖。
有些家境一般,需要经常干活的,挖起来又快又好,有些活了这么久连铁铲都没摸过的,挖得像在帮倒忙。
林雾鼓励道:“好好学习,挖坟也是一项技术,谁知道未来什么时候就派上用场呢?”
几个弟子脸色发绿,并不看好挖坟技术的前景。
人多挖得快,没过多久就挖到底下的棺材,林雾站在边上,指挥燕归辞开馆。
周边弟子纷纷退后,屏息以待。
想象中的臭味并没有出现,棺材里只有一件衣服,没有尸骨。
林雾看着那件样式极新,像是都没怎么穿过的衣服,问道:“你们说,她是怎么死的呢?”
天色昏黄,坟地寂静,寒风吹过,惊得一个弟子打了个冷颤。
他回头看一眼,总感觉身后影影绰绰,有人影似的。
“好像、好像有人……”
浓雾隔绝护卫,将双方分隔开来,他们安安静静待在阵法里,而林雾这一边没有任何雾气,能把周边环境看得清清楚楚。
黄昏时分,光线阴暗,不容易看清东西,树影摇晃着,像是人的手。
女弟子回头,不耐烦道:“别自己吓自……”
她神色怔愣,定定看着男弟子的后方,最后一个词散在嘴边没有出声,像是怕惊吓到什么。
男弟子后背发毛,五官皱在一起都快哭了,“你别吓我,我从小就怕这些东西,你快告诉我是不是狐妖来了?”
狐妖狼妖还是其他什么妖都行啊!
没等到答案,他一狠心扭头回去看,看见身后一道飘浮的影子。
“啊——”
尖利短促的叫声打破平静。
下一秒他眼前一黑,意识依旧清醒着,他没有昏过去,黑色中有细细的亮光闪过,一只手搭在他肩上将他往后拽。
他这才看清笼罩在他面前的是一把伞,伞柄握在林雾手中,她将他往后推,力道不轻不重,掌心温暖。
胸膛里的心狂跳,他被推到众弟子身旁,愣愣看着和黑影纠缠在一起的林雾。
“在看什么?”
低哑的嗓音在耳边响起,他偏过头,看见一双没有任何情感的红色竖瞳,又惊得他一个激灵。
心底的求生欲迸发,他快速道:“我在看那个黑影到底是什么鬼东西,对你的金大腿绝对没有非分之想!”
他一个眨眼,面前的燕归辞睁着一双漆黑眸子,哪有什么红色竖瞳。
燕归辞:“那是人,不是鬼。”
“什么人?哦哦是人,是人啊。”头脑混乱的男弟子胡言乱语。
燕归辞没再理会他,望着前方的身影。
墨伞轰一声打开,又收缩成一把弯刀被林雾握在手心,一刀一刀割稻子似的向前斩。
林雾:“既然来了,何必装神弄鬼吓人,你们是来谈谈,还是来警告我们不要插手?”
她说着话,手中动作不停。
对方一味躲避,并不攻击,她察觉出来对方实力不低,对付她绰绰有余。
她停下动作,弯刀变回墨伞,一阵风吹过,墨伞发出清脆的铃铛声。
“你这个样子,可不像是好好聊天的诚意。”
对方摘下兜帽,露出一张平滑无起伏的银色面具,在他身后,七八个同样的面具人出现。
面具男开口道:“无意冒犯,我只是不想闹出太大动静,没想过会吓到你们。”
林雾短暂沉默,对方确实很安静,一动不动在旁边观察,她早就发现,介于对方没有动静,她也懒得理。
刚才听到男弟子那一嗓子,她还以为对方按耐不住先行发动攻击。
林雾神色不变,哈哈两声,“来者是客,聊聊吧。”
秋风萧瑟的半山坡上,刚翻出来的新鲜泥土还散发着土腥味。
粘土的铁锹,掀开的棺材,冷面而立的人,让秋风都在此刻静止。
阵法在护卫们的攻击下摇摇欲坠,有一个阵眼即将被冲开,面具男抬手一挥,灵力包裹住阵法,将护卫们牢牢困住。
面具男:“我们……”
“你们看起来并没有诚意。”林雾打断他的话,下巴微抬,目光落在那张没有五官的面具上。
“抱歉,忘了。”面具男抬手摘下面具。
面具下是一张平平无奇的国字脸,没什么特点,一双锐利的眼睛倒是让这张脸增色几分。
“他呢?”林雾点点国字脸后面的人。
“话事者隐藏在人后,让人感觉有点不尊重啊,你知道我们的身份,我们却连你们的长相都没看全,多不公平。”
被林雾点到的人往前走,伸手要摘下脸上的面具。
国字脸喊道:“少爷……”
少爷摇摇头,“无妨,有些话要说清楚就不能遮遮掩掩,我也没什么见不得人。”
他摘下面具,这张脸就比国字脸漂亮得多,棱角分明,眼底带着少年之气,应当就是这个年纪,而不是修为深厚而驻颜。
“林雾,麓山学院弟子。”林雾自我介绍。
“姬无咎。”少爷指指自己,又指指面具男,“这是吴叔。”
姓姬……
林雾回头看一眼裴修风,裴修风给她比划个手势:七。
皇朝的七皇子啊,看来朝廷已经参与进来,只是不让人知道。
林雾:“现在可以说说我们接任务的时候,没有说清楚的那部分事情了吗?”
姬无咎和吴叔都没说话,从他们出现开始,主动权一直握在林雾手里,她太强势,牵着他们的鼻子走。
吴叔:“你们不需要知道那么多,事情我们已经调查清楚,接下去你们只要安静待着别添乱即可。”
他们今日出现,是怕这群弟子没头脑乱搞一通,打乱他们的计划。
原先这些弟子他没看在眼里,但这两天发生太多意料之外的事,让他不得不出面提点一下。
姬无咎:“这是为你们好,这趟浑水比你们想象中的深得多,还是明哲保身最好。”
这位七皇子眼神清澈,因出身优越带着一点盛气凌人,话说得坦坦荡荡。
林雾:“好啊。”
七皇子和吴叔再次无言,他们已经准备好无数劝导的话,结果林雾干脆利落地答应,倒让他们措手不及,话都堵在嘴里。
林雾:“但是我对这件事实在好奇,你们能不能给我解解迷?”
姬无咎拒绝:“此事机密,无可奉告,知道太多对你们也没好处。”
“好吧。”林雾表情遗憾。
双方交流就此结束,算不上愉快,但也没有不愉快。
七皇子带人离去,吴叔撤掉灵力,阵法里的护卫们终于解脱,头晕脑胀地从阵法中走出。
燕归辞:“李闻洲会来吗?”
叶清黎:“消息已经放出去,他一定会来。”
裴修风:“万一他又发起疯来,徒儿你一定要保护好为师啊!”
剩下弟子你看我看我你,有些认出七皇子,有些没有,不过很快大家就都知道他的身份了。
他们看着三人交谈,不明所以,又跟林雾不熟,琢磨不透她的意思。
有弟子问道:“那我们还继续吗?”
“继续啊。”林雾答,“陈裕之还在李闻洲手里,你以为他们会救他吗?”
在姬无咎眼里,李闻洲无关紧要,陈裕之就更不重要,又不是什么特别的人物,不值得花费心思。
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么,有时候心思很好猜的。
弟子:“这个任务到底怎么回事啊?那么危险的话,为什么还要我们来?”
林雾:“我们只是一个障眼法,来扰乱梁烽的注意力,方便他们行事。”
手段不算狠,毕竟弟子们没有出现伤亡,在紧要关头对方也出现提醒。
只是作为棋子之一,她心里多少有些不爽快。
林雾看向一众弟子:“你们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听他的话,乖乖待着等待任务结束。”
“二是什么?”有弟子问。
在这个班里除了个别人,谁不是年轻气盛的天之骄子,做任务做到一半,正是最有激情的时候,七皇子的话算什么?
说话的是个世家子弟,林雾没有立即接话,而是看向几个寒门弟子。
“你们呢?不用顾及我,也不要被其他人影响,无论你们怎么选我都尊重。”
有个寒门弟子咬咬牙,“我现在退出。”
他不比那些有背景的弟子,家里还有家人需要扶持,将来要走朝堂之路,得罪七皇子显然不是明智之举。
林雾点头,继续问:“其他人呢?”
有了第一个开头,后面的人说出心底的答案就快得多,最后只有一个寒门弟子选择留下,队里的三个世家弟子倒是都没有退出。
有家底支持的人总是更有底气,这是无奈的事实。
林雾嘱托退出的人原路返回,把刚才发生的事也告诉在其他地方的弟子,所有人都先撤回,行动中止。
一众护卫走出阵法,看见的就是弟子们分道而行,他们不明所以,在见到被挖开的坟墓时,不解转变为愤怒。
没等他们出声质问,李闻洲到了。
妖气重得几乎遮天蔽日,混着浓重的血腥气,如海浪般翻涌而来,令人难以呼吸。
李闻洲身上带伤,伤得还不轻,一身白衣鲜血淋漓,直愣愣地看着地上被挖开的坟墓。
被姬无咎严刑拷打了吗?被打一顿之后精神状态看上去好多了。
李闻洲:“她……她在里面?”
林雾:“她不在。”
李闻洲眼睛迸出光亮,“她在哪?”
林雾:“你是不相信她已经死了呢,还是不愿意相信?”
“你骗我!你也在骗我!”李闻洲咆哮着扑过来。
林雾躲到护卫们身后,“李闻洲出现,到你们上场的时候了!”
护卫们:……
虽然很想骂人,但是现在没时间。
护卫们被迫对上李闻洲,李闻洲认得这些护卫身上属于城主府的衣服,立即放弃林雾,转头攻击护卫。
他身上的伤还在往外渗血,动得越狠血流得越多,但击败护卫还不是问题。
护卫中领头的人身上忽然爆发出一阵强烈的灵力波动,他双目赤红,等级节节攀高。
林雾盯着他的眼睛,只见里面空茫茫一片,只有弑杀之意,已经没有人的情绪。
他理智全失,受伤的手脚没有半点迟钝,犹如一头妖兽,一时间竟能扭转局势,和李闻洲打得有来有回。
林雾拉开动作迟缓的李闻洲,大喊一声:“跑!”
所有人顿时如鸟兽散去,抬腿狂奔。
护卫头领随机挑一个方向追,林雾回头发现他追的竟然是燕归辞,一时心头梗塞,把手里的李闻洲往前一抛,扭头去追燕归辞。
眼看燕归辞就要被追上,她咬牙割开手掌,血液流入脚下的阵法。
这个阵法不能困住人,是专门为李闻洲这只妖布的,但现在实在没办法,不得不拼一把。
她临时改阵,硬是顶着阵法自废爆炸的风险,将困阵换成转换阵。
林雾和燕归辞的位置瞬间交换,晕眩一瞬间后,眼前就是逐渐放大的狰狞面孔。
经脉干涩疼痛,调动不起一丝灵力,她干脆闭上眼打算硬抗。
疼痛和失重同一时间传来,熟悉的气息和体温将她环绕,倒地前最后一秒,她想的是蛇竟然能跑这么快吗?
一道巨大的轰隆声响起,地面都震三震。
林雾从眼冒金星的状态中恢复过来,发现自己被燕归辞紧紧抱着,距离刚才的位置有好长一段距离,刚才爆.炸掀起的气浪将他们推远,身上都是泥土和树叶。
“咳……”燕归辞吐出一口血。
林雾:“这也是你没有经过考虑的冲动行为?”
“不。”燕归辞说着,血迹把漂亮的脸划花。
“我想过的,我没什么用,只能尽量不让你疼。”
林雾冷静道:“难道你挡着我就不会疼吗?万一你死了,我还得陪葬。”
燕归辞:“你就不会死吗?你是不是把自己的命看得太轻了?”
所以不把性命放在心上,可以随意抛却,明明再强大的人也会怕死,不敢赌万分之一的可能,她为什么能这么坦然?
燕归辞:“林雾,你要好好活着啊。”
林雾沉默片刻,把他推开,“省省心吧,你死了我都不会死。”
她艰难起身,让燕归辞吃下丹药,化为原型,盘在她手腕上养伤。
梁芷瑜的坟被夷为平地,草木粉碎,只剩光秃秃一片。
护卫头领不见踪影,地面瘫着一堆碎肉,混着白色的骨头渣子。
粉身碎骨,莫过如此。
林雾咳嗽几下,再怎么机关算尽,也可能会有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
其他护卫倒在一边生死不知,他们没栽在李闻洲手里,反而在自己人手上吃大亏,都不知道能不能留下一条小命。
林雾不停咳着,往前走去找李闻洲,“人啊,还是得选好雇主,不然真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你还有心情说笑话?”灰头土脸的裴修风靠近,手里拎着一只白色狐狸。
“伤哪了?我看看。”
林雾:“我没受伤。”
裴修风上看下看,没在她身上看到血迹,嘀咕道:“还算他有点用,没受伤你咳什么咳?”
林雾:“可能受风寒了。”
裴修风:……
裴修风换了个话题:“这只狐狸你打算怎么处理?”
林雾:“先带回去。”
她给地上还有气的护卫喂颗丹药,这是她最后的善心,能不能活下去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
要是能活,建议辞职,要是不能活,下辈子别投胎给人打工了,工作真要命的。
四个留下的弟子身上也多多少少有些伤,相互搀扶着一瘸一拐往前走。
架没打上,伤还受了,真是气人!
客栈里, 李闻洲被丢到床上,嘴掰开塞进丹药,脸色苍白如纸。
林雾看着他, 良久, 伸出手搭在他脉搏上, 指尖下的心跳快得不似常人。
月上中天,李闻洲幽幽转醒,一睁眼就对上房间里的数道目光,一时回不过神, 不知身在何处。
林雾给他倒杯水,水里掺着安神的药。
李闻洲动动手脚,艰难起身坐直身体, 倚靠在床头,安静地接过杯子,清凉的水滋润干渴喉舌。
他表情平静, 眼底的悲哀如大海死寂, 他看看自己的手,干枯的手臂只剩下皮包骨头。
林雾:“我们的同伴呢?”
李闻洲:“城外往西十里有个湖,湖底下是空的, 他就在里面,我没杀他。”
林雾点头,得到想要的答案之后,她换了个话题,“反正你也活不久,跟我们说说你到底经历过什么吧。”
李闻洲:“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一般人可能看不出来, 但很可惜我不是一般人,妖族禁术, 以寿命换取力量,你活不过这个月。”林雾语气不紧不慢。
“我不想严刑逼供,你好好说话,你和梁芷瑜到底怎么回事?”
她被燕归辞的状态影响着,说两句话就累,拉个椅子坐上去,目光平视李闻洲。
眼中无波澜,没有逼迫也没有愤怒,像一面折射人心的镜子。
“我就是死,也要梁家给我陪葬!”
不知道被哪个词刺激到,李闻洲抓紧床沿,菩萨般的面孔瞬间狰狞。
林雾一杯水泼到他脸上,“冷静点,我很累,没心情开解你。”
李闻洲神色呆滞,默默擦去脸上的水渍,竟真的平息下来。
“她呢?”
没有说名字,但两人都知道他指的是谁。
林雾言简意赅,“死了。”
“死了……真死了啊。”李闻洲动动眼珠,神色似喜似悲,他缓慢开口。
“我与她相识,是在明泽城。”
彼时,李闻洲还是一个刚出山的小妖,听从前辈的警告,收拢妖气伪装成人族,小心翼翼行走在人界。
他做得很好,一直都没有人发现他是妖,直到有一次他遇到一个被打下烙印成为奴仆的同族。
同族不堪折辱,向他求死。
烙印无法消除,同族被人族随意拿捏,如同活在地狱,他依照对方的要求将对方杀死。
同族死后,他遭到人族的追杀,无意中暴露自己的身份,并被对方擒住。
在他心生绝望之际,一个姑娘出现,他永远不会忘记她说的第一句话。
“既然他不愿意,你就别勉强了,换个愿意的不行吗?”
对方自然不可能听从,于是姑娘直接动手,把他从他们手中抢走,她实力不强,也才筑基,硬是跑了三天才逃脱追捕。
姑娘说她从家里偷跑出来历练,势要走遍天下,走完人界就去妖域,还问他知不知道妖域是什么样子。
李闻洲生来就在人界,也不知道妖域的模样,于是两人一起畅想未来,约好一起去妖域看一看。
这是他第一次以妖的身份交到人族朋友,他问过姑娘为什么这样对待他,和其他人都不一样。
姑娘说在她家那里,有很多妖,她父亲有很多妖族朋友,他们身上也没有烙印。
在她口中,她的家乡是天堂,她的父亲是这世上最好的人。
所以当姑娘收到母亲病危的消息要回家时,他没有迟疑,毫不犹豫地跟姑娘踏上归途,来到这个名为天河城的地方。
起初一切都很好,姑娘的父亲确实善待她,虽然城里很多妖都有烙印,但是城主有令不得虐待妖族,所以同族的生活过得还不错。
直到有一天,他误入一个洞穴,看见这辈子最大的噩梦。
铺天盖地的红色将他淹没,浓厚的血腥气让人无法呼吸,和腐烂的味道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呕。
满地的肢体中,有人的,更多的是妖的。
他踩着红色土地,滑腻的地面让他走得跌跌撞撞,他看见一个个大着肚子的同族和人族女性,她们双目呆滞,一脸麻木。
正在分娩中的同族生下一个婴孩,他闻到不同的气息,这个孩子并不是纯妖族,而是混血。
婴孩还没来得及发出啼哭,就已经咽气。
死婴被随意丢弃,冷冰冰的语调念着一个数字,这是死去的孩子的序号。
在这满目鲜红当中,他看见了一直温和待他的姑娘父亲,那个高大的让他尊敬的男人,语调冷冰,宣判他的命运。
他被锁起来,时不时有人过来取他的血,他被迫与人族女子□□,就像妖族女子被迫与人族男子□□一样。
那些人想要混种的孩子,他们说这样生下来还能活的孩子受天道眷顾,天生灵性,一身灵骨。
他们要剥夺其灵骨啖其血肉,这样修为就能一日千里。
在他意识混沌的时候,他想的最多的就是那个姑娘,那个欺骗他、说天河城是妖族极乐的姑娘。
她把他害惨了。
后来有妖族暴动,他激发族中秘术,趁乱逃出来,他想带走其他同族,可是他们不想走,只求一死。
他逃离之后,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但报仇两字刻骨入肺,他多次尝试复仇都没成功,离仇人最近的一次,也只是杀了对方的一个家仆。
或许是离开地狱比较久,他清醒的时间也逐渐增多,他开始另寻他法,打算将这件事捅出来。
就算人族不在意妖族死活,那地狱里也有不少人族,比牲畜更无人性的仇人并没有把同族当人看待。
可是仇人把天河城守住,他只来得及匆匆发出一份语焉不详的信,一直没有得到答复,也没有见到梁烽被查。
城里甚至出现一些陌生的人,他们为仇人做事,要将他彻底抹杀。
漫长的故事讲完,房间里陷入长久的寂静。
“道貌岸然的垃圾!”有弟子骂道。
故事里的姑娘就是梁芷瑜,姑娘父亲自然是一直急着杀掉李闻洲的梁烽。
“我们跟他才不是一伙的!”
“真晦气,我们都被梁烽骗了!”
“怪不得他想杀你,原来是想毁尸灭迹!”
“我现在就去掀翻他的老窝!”
众弟子七嘴八舌骂得起劲,故事的主人公却像是累极,身体重量都压在床头,双手捧着杯子一动不动。
林雾:“你现在还想杀梁芷瑜吗?”
李闻洲手中的杯子被捏碎,“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
林雾:“有件事或许你不知道,想听听吗?听完可能不太好受哦。”
“我还有什么不能接受的?”李闻洲讽笑。
林雾:“梁芷瑜有个妹妹叫梁姝容,她是人妖混血。”
“什么意思?”李闻洲愣住,浑身发冷。
林雾看着他,没有说话。
上次她和梁姝容接触的时候就发现不对劲,一般肉眼无法看出混血,她是安抚梁姝容情绪时,发现梁姝容神识有被控制过的痕迹,便悄悄取走对方一滴血做验证,才确认这件事。
据青鸟所说,梁烽修为增长速度怪异,五十岁才晋级金丹,之后实力一直停滞不前,但就在今年,他忽然从金丹初期一路猛冲,突破元婴。
李闻洲所说的,令人悚然的“食人”未必不是真相。
梁烽天赋一般,梁姝容却天赋奇佳,与其相信歹竹出好笋的概率,不如质疑其中有猫腻。
只不过,梁姝容是梁烽“备用菜品”的话,那么梁芷瑜呢?
所谓的溺亡,是不是溺在梁烽的肚子里?
灵骨发育得越完善,效果自然越好,梁芷瑜没有夭折,被梁烽精心养大,为的就是更好地享用。
而梁姝容无意中看见这一幕,梁烽不想太早剖出她的灵骨,只能入侵她的识海抹除这段记忆,所以梁姝容精神极不稳定,也不记得曾经看见过的真相。
屋子再次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想到这个可能,心底发寒。
李闻洲身体发颤,嘴唇嗫嚅,说不出一句话。
所以,那个爱笑的姑娘并没有骗他,她也身在局中并为此丧命。
她所谓的病重的母亲,真的是生母吗?在发现自己敬重的父亲只是把她当棋子的时候,她该有多绝望?
林雾:“你们出去吧,让他静一静。”
所有弟子神色复杂,安静退出房间,消化着这个惊骇的消息。
房间里只剩下李闻洲和林雾,寂静得落针可闻。
林雾再次开口:“梁烽暗中经营这么久,有的是让外出历练的女儿无声死亡的方式,不至于用溺水这样敷衍随意容易落人口实的借口。”
“别说了!”李闻洲一手撑着床面,神色仓皇,像一副破碎的画。
林雾继续道:“九尾狐并不多见,梁烽忍不住对你下手,编个什么理由骗梁芷瑜,但是梁芷瑜不信,她一直在找你,然后真找到了你,掀起动乱想要带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