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津蝴蝶by明开夜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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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倒觉得?,合裕未来还大有可为。”
梁恩仲笑了笑,有些隐晦笑她懂什么的意?思,“他们产的是糯米酒,公司一向?做的是葡萄酒,你即便投了钱,也很难从销售渠道上盈利,只能吃他们的分红。可是合裕一个小厂,每年净利润能有多少?况且他们还在连年亏损,入不?敷出。”
“既然是小厂,也花不?了几个钱……”
“阿九,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你当公司有多少余钱去投这注定亏损的项目?这么跟你说吧,现在公司所有的钱,都准备用来拍地?建酒庄——我相信你也听说过这件事了。”
梁稚早就料到了梁恩仲的反应,倘若继续恳求,他大抵也会勉为其难地?答应下来,但势必自己就要欠他好?大的一个人情?。
她便转而问道:“我爸在公司还有多少股份?”
“百分之二十三左右。”
“他虽然已经被赶出公司,可从法?律上来说,他有权利参与公司分红。我要你把前两个季度的分红给我。”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公司上两个季度堪堪收支相抵,而且刚刚进了一套新的恒温恒湿系统,拿不?出多余的利润给大家?分红。到年底吧,年底我肯定从牙缝里省出一点来。”
没有谈拢,梁稚自然没了好?脸色,“你这样抠,也不?怕其他人再联合起来把你推下台吗?”
梁恩仲扬了扬眉,“九妹,你怎么不?去问问楼问津的意?思?他有五成以?上的股份,他才?是那个捏着公司钱袋子?的人。而且,我看?他这么惯着你,只有你不?要,没有他不?给的道理。”
梁稚嗤了一声,“既然楼问津大权独揽,那二哥你可要好?好?哄着他,不?然他不?高兴了,你这个经理可就没得?当了。”
梁恩仲便又推翻自己之前的判断:到底还是那个梁九,没有丝毫长进。他自然懒得?陪小孩过家?家?,也不?等兰姨把咖啡送来,直接就起身离开了。
起居室安静下来,梁稚几分沮丧地?躺倒在沙发上。
她从小到大就没缺过钱,也不?知道为钱发愁是这样的滋味,一个小破厂的窟窿就能把人给难住。
她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思索片刻,有了主意?。
中?午,楼问津忙完公事,前往梁宅吃午饭。
一进门,兰姨便鬼鬼祟祟地?走?上前来,将他拉到一旁,一边留心起居室的动静,一边说道:“姑爷,你下午送阿九去机场以?后,麻烦再过来一趟,我有话跟你说。”
“什么事不?能现在说?”
“阿九在,现在不?方便。”
楼问津便没多问,应了下来。
午饭时,梁稚始终有些心不?在焉,好?似心思全在盘算别的事情?上。
中?午略作休息,楼问津便自行开车,送她去机场,之后,便折返回了梁宅。
古叔人不?在,兰姨却仿佛是在提防其他佣工,仍是那副神神秘秘的模样,“这件事,阿九是交给老古去办的,原本我不?该告诉姑爷你。只是姑爷你同阿九好?不?容易关系有所缓和,假如这里面?有什么误会,还是尽早解开得?好?……”
“你有话就直说吧。”
兰姨看?他一眼,“姑爷,我知道现在整个梁家?都是你的,可阿九从小没有吃过苦,你既然同她成了夫妻,自然不?该亏待她……”
楼问津有些没耐心了,“兰姨,你直接说重点。”
兰姨这才?说道:“上午的时候,阿九把老古叫了过去,把一口皮箱交给他,说请他帮忙折成现钱。我偷偷瞟了一眼,那皮箱里,都是她上回为搭救头家?奔波之后,仅剩下的那些珠宝首饰,除此之外,还有……还有结婚时穿的那件凤褂。”
楼问津一怔,“……确定?”
“千真?万确。阿九的卧房一直是我在收拾,那凤褂还是我替她挂进衣柜里的,老古出门以?后,我特意?去检查过,那凤褂确实已经不?在了。”
楼问津一时没有作声。
“还有,阿九十八岁生日从头家?那里收到的跑车,她也叫老古一并处理了。她若不?是陡然有什么大的花销,怎么会想到变卖这些东西?叫人看?笑话倒是其次,主要是……”兰姨红了眼眶,“这也太委屈了……”
楼问津打断兰姨的哭诉,“带我去卧室看?看?。”
兰姨急忙上前带路。
二楼卧房里,床单被罩刚刚拆了下来做清洗,一眼望去,缟素一片,显得?空空荡荡的。
从前他进过梁稚的卧房,梁小姐有时候待在房间里看?杂志,懒得?动弹,就打电话给他,叫他出门去帮忙买雪糕。他进门时偶尔打量,房间里堆满了衣物、鞋袜、零食、画报、walkman和花花绿绿的磁带,热闹得?能吵着人的眼睛。
兰姨走?到最里侧,打开两扇衣柜门,“喏。那凤褂就是套了防尘罩,挂在这里的。”
现今,衣柜里只剩两条过了流行的吊带连衣裙。
兰姨仿佛还怕他不?相信,把所有衣柜门都打开了。
楼问津瞥了一眼,收回目光,平静说道:“我知道了。事情?我会处理。”
兰姨不?放心地?叮嘱一句:“不?要亏待我们阿九。”
楼问津终究还是难掩烦躁地?蹙了蹙眉。
他所有的钱都能给她,可她不?要,她只要她父亲的破公司。
一眨眼便到了元旦。元旦在周一,梁稚因此连得?三天假期。
她原本不?打算回庇城,耐不?住兰姨在电话里哀求,说梁宅仅他们几个佣工,实在过分冷清。
接机的是宝星,他大抵是为了迎接新年,新推了头发,精神倒是精神,但不?大像助理,倒像个身手一般的保镖。
见面?仍是笑吟吟的,同她汇报说楼问津还在开会,一结束就去梁宅吃午饭。
庇城华人多,历来以?春节为辞旧迎新的节点,但对于元旦同样不?含糊。兰姨同古叔拿出了不?亚于过春节的架势,把整个梁宅装点得?极为喜庆。
宝星将梁稚送到以?后,便又去接宝菱——是兰姨提议,说宝星两兄妹没爹没妈,过节孤孤单单也怪可怜,不?如接来一道吃顿饭。不?过是添上两双筷子?的事,对梁稚而言没甚所谓。
梁稚到家?先洗了一把脸,回到起居室里,兰姨已端上了一份摩摩喳喳,是特意?打发人提早去春兰冰室买来的。
梁稚拿勺子?吃了两口那里头的芋头,把古叔叫了进来,询问交给他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古叔忙说:“都有眉目了,再过一到两周应当都能出手。”
梁稚“嗯”了一声,忽若无其事地?问:“那凤褂呢?”
“凤褂毕竟特殊,而且九小姐你要价高,所以?……”
“那就先不?出了。”
古叔愣了一下。
梁稚继续低头吃甜品,“拿回来吧。毕竟是穿过的东西,也没有哪个新娘子?,结婚愿意?穿人家?的二手。”
古叔看?了看?她,忙说好?。
“拿回来以?后,你收到我房间的衣柜去,不?要叫兰姨知道。”
古叔连连点头。
没一会儿,宝星带着宝菱到了。因是放假,宝菱没穿校服,穿的是一件素面?碎花的连身裙,头发梳作两条辫子?,辫尾扎了两只白色的蝴蝶结,很显得?文静素雅。
见面?,宝菱先递上一个礼品盒。
梁稚惊讶:“给我的?”
宝菱腼腆地?点点头。
宝星笑说:“小妹听说梁小姐喜欢吃诺好?事的黑巧克力,特意?去进口商场买的。她这学期得?了一笔奖学金,丰厚得?不?得?了。”
梁稚忙说谢谢,叫来兰姨把巧克力放到冰箱去,说等中?饭过了再吃,以?免化了口感?不?好?。
此外,宝星还给兰姨和古叔都带了礼物,一个是一块进口的布料,一个是叫人从安徽弄来的一条古墨。
这样识礼数,自然让兰姨心花怒放。
闲谈片刻,便到了饭点,略等了等,外头传来车子?驶进来的声音,是楼问津回来了。
片刻,脚步声渐渐靠近,停在了门口。
宝星和宝菱立马打招呼,而梁稚手托腮撑在沙发扶手上,没有起身,不?过目光稍向?着门口张了一张。
楼问津一边点头应承兄妹两人,一边把视线投过去瞧坐在沙发上的人,梁小姐今天穿的是一件红色波点的泡泡袖上衣,堆在肩头的一头乌黑的蓬松长发,把人衬得?像个漂亮的洋娃娃。
兰姨过来招呼大家?移步餐厅。
宝星眼尖,瞧见楼问津有意?落后了两步,就把小妹的肩膀一搂,先行往餐厅去了。
楼问津站在门口,望着梁稚,直到她终于懒洋洋地?站了起来。
她走?到他面?前,还是故意?的不?搭理他,正欲越过他往前走?去,他忽然伸臂将她腰一搂,带到自己跟前,低头看?她,“看?不?见我吗,梁小姐?”
“看?见了,懒得?理你。”
“我又哪里把你得?罪了?”
梁稚看?着他,不?说话,好?像要他自己反思的意?思。
“哦。”楼问津做恍然大悟状,“你怪我昨天晚上在电话里……”
梁稚毫不?留情?地?抬脚往他鞋面?上踩去。
趁他吃痛松手,她立即将他一推,飞快往餐厅走?去。
梁稚很长时间没有吃过这样热闹的一顿饭,古叔关心宝菱学业,兰姨想替宝星保媒拉纤,你一言我一语,毫无冷场的时候。
倒是楼问津,格外显得?沉默。梁稚有意?留心,他全程没说超过五句话,动筷也不?频繁,仿佛心事重重,食欲不?振。
吃完饭,兰姨拦下了宝菱,不?叫她帮忙收拾,让他们年轻人赶紧去玩,“你们不?是四个人吗,正好?凑一桌麻将!”
宝菱小声对宝星说:“哥,我不?会打麻将……”
宝星笑了笑,看?向?梁稚:“梁小姐有什么安排?”
梁稚说:“庇城最近有什么好?玩的吗?”
“无非也就那些。倒是新光大广场新开了一家?卡啦OK店,小妹跟同学去过,说是歌单比较齐全,连日本歌都有。”
梁稚没有立即表态。
宝星瞧梁稚仿佛兴致不?高,又说:“或者,要不?去赛马公会?梁小姐应当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见过凯瑟琳了吧?”
梁稚很是惊讶:“凯瑟琳还在赛马公会?”
“梁小姐不?知道?她被人认捐了,现在在马术学校做教学马呢。”
“被谁认捐了?”
宝星但笑不?语。
梁稚飞快转头看?向?楼问津。
楼问津仍是那样一副毫无波澜的表情?。
“天热,就先不?去了。宝星你带你小妹出去玩吧,我上楼去休息一会儿。”
宝星忙说“好?”。
“晚上还是过来吃饭。”梁稚嘱咐一句。
待宝星和宝菱走?了以?后,梁稚立即转头看?向?楼问津:“照片你扔了吗?”
“什么照片?”楼问津看?着她。
梁稚抿了一下唇,不?说话了。
片刻,她转身朝着楼梯走?去,迈了两三步,回头一看?,楼问津还在原处,她把两条漂亮的细眉拧了起来,“你杵在那里干什么?”
楼问津瞧她一眼,这才?跟了过去。
穿过走?廊,到了卧房门口,梁稚走?了进去,回头看?一眼,楼问津也进来了。
门在他背后开着,往后延伸,很是安静的一段木地?板的走?廊,白日里,两侧玻璃罩的壁灯也是亮着的,照亮了那繁复的花木的壁纸。
她突然间手足无措,因为意?识到自己把他叫上来,似乎是一种默许什么的态度,虽然她不?过是觉得?站在客厅里讲话,被古叔或者兰姨听见,会很不?自在。
“认捐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
“忘了。”
梁稚看?着他,“还有其他忘了告诉我的事吗?”
楼问津抬眼,“你呢?”
这一眼说不?上有什么意?味,梁稚却骤然心虚。她叮嘱过古叔绝对不?要走?漏风声,她相信古叔不?至于言而无信。
梁稚不?再说话,踌躇一秒之后,她忽然走?上前去,伸手。
楼问津一顿,垂下目光,却是看?见她手臂自他身旁绕过,伸向?了门把手。
离得?远了,没有够到。
楼问津蓦地?伸手,将她一搂,另外一条胳膊后伸,反手把门带上了。
梁稚脸颊挨在了楼问津的胸口,一动也不?动。
屋里光线太明亮了,让骤然加速的心跳声,显得?那么不?合时宜。
片刻,楼问津抬手,两指轻轻地?捏住了她的下巴,把她的脸抬了起来。
目光相对,他镜片后的眼睛里,仿佛渐渐地?燃起温度。她睫毛颤抖,察觉到他缓缓地?低下头来,温热的呼吸愈来愈近,最后歇在了鼻尖上。
只是虚晃一枪。
他两臂将她腰肢一搂,直接扛了起来,经过床头柜,腾手扣下了摆在那上面?的相框,而后把她扔在了柔软的床垫上。
泡泡袖靠一圈松紧带支撑,往下轻轻一拉便落了下去。
楼问津摘下眼镜扔到枕头旁边,低头,径直一口咬在她的肩头。
有些动真?格的意?思,她吃痛皱眉,察觉到今天的楼问津有些反常。他一直以?来,只是气势上格外强势,细节处却都是温柔。
楼问津手掌按在她腰侧,找到了上衣侧面?暗藏的拉链,毫无犹豫地?拉开,再将衣服推拢上去。
梁稚抬起手臂挡住了脸,“……把窗帘拉上。”
“不?。”
不?单如此,牛仔长裤的拉链,也很快地?被他拉开,长裤被他几分粗鲁地?褪到了膝盖处。
而后,再无动作。
梁稚有些难堪,挪开了手臂,偷偷瞧一眼,发现他手臂撑在她的身侧,正居高临下地?无声打量着她。
仿佛是结婚那一晚的重现,只是此刻他幽深的眼睛里,是毫无掩饰的欲念。
梁稚从未想过,仅仅只是被注视,自己便会有这样大的反应。她突然觉得?委屈,因为进门以?来,他还没有吻她。
她倏然伸臂,将他后颈一搂,叫他低下头来。
目光相对,她看?见楼问津喉结滚动,下一瞬便俯身,凶狠地?咬住她的唇。
他手臂伸到她背后,抱她坐了起来,解开了后背的三粒金属搭扣,而后再将她往怀里紧紧一合。
那样直接地?挨上衬衫几分粗粝的面?料,使得?她骤然一个颤栗。她一边承受他疾风骤雨一样的吻,一边拿微微颤抖的手指,去解他衬衫的纽扣。
楼问津把细密的吻落在她的耳后与颈侧,她仿佛力气被抽尽,整个人软绵绵地?靠在他的肩头。
总算将衬衫的纽扣全部解开,她将其往下一拽,目光垂落,触及到了他肩胛处的伤口,突然一顿。
楼问津自是察觉到了,偏头看?去。
“……怎么弄的?”梁稚忍不?住旧话重提。倘若这种时候,他还不?愿意?说实话,那么……
“替人挡刀。”
“谁?”
“章绮年。”
“……她是?”这名字的格式,一听便与章锦年有关系。
“章家?二小姐。”
梁稚无来由的满腹酸涩,“……你替章家?二小姐挡刀?”
“她被人绑架,藏在了船上,那时我在船上做水手,离绑架的人最近,协助警方解救时……”
他闷哼了一声,因为梁稚把指甲狠狠地?掐了上去。
“楼问津,我从前问你,来梁家?之前是做什么的,你回答我说,什么都做。你从来没告诉过我,你当过水手。你不?肯说实话,就是为了隐瞒这一段吗?”
楼问津低下头去看?她,她目光里满是愤怒。
“阿九,那时候章绮年只有八岁。”
“……”梁稚语塞片刻,“那她现在也该有十六七了,是吗?”
楼问津无声地?注视她片刻,忽然松手,直起身,从长裤口袋里,摸出了香烟与打火机。
他低头,点燃一支,吸了一口,而后转了个方向?,把滤嘴的那一头,递到她手里。
梁稚不?明所以?,“……干什么?”
楼问津微微侧身,把那疤痕朝向?她,“把它烫了。”
梁稚一惊,“……你疯了吧。”
楼问津并非玩笑,他头往后方望去,一把抓住她的手,挨近那伤疤。
梁稚手指颤抖,“楼问津……”
“别怕。”
“不?要……”梁稚想要将手收回,然而楼问津抓得?指掌发疼,丝毫不?放松。
楼问津垂眼,望住她的眼睛,眼底仿佛有冰雪沸腾,冰冷又滚烫,“不?是恨我吗,阿九?就只有这一点胆量?”
梁稚深吸一口气。
“来。”
楼问津又回头往背上看?了一眼,以?作确认,下一瞬,空着的那只手,按住了她的后颈,迫使她仰起头来。
他低下头,吻住她的同时,毫不?犹豫地?把她拿着香烟的手指按了下去。
“滋”的一声。
梁稚吓得?眼泪决堤。
一定痛极了,可他一声也没有吭,只是这样深情?、专注而虔诚地?吻她。
烟头灭了,空气里一缕焦糊的气息。
楼问津把烟从她僵硬的手里夺下来,丢到地?板上,双臂合拢,抱住她瑟瑟发抖的身体,“你看?,这下就是你亲手留下的。”
梁稚一个字也说不?出。
她绝望地?想,她这辈子?不?可能再爱上别人了。
梁稚将楼问津肩膀一推, 手?掌往床面上撑了一把,立即想要起身。
她脸上挂着眼?泪,神色凄惶, 声音也在颤抖, “我去给你拿烫伤膏……”
然而楼问津将她一按, 又使她倒了下来,他?低下头去, 把滚烫的吻落在她颈侧的皮肤上,“……不用?,阿九。”
这一吻只是序始, 逐渐逶迤而下, 印在她锁骨、胸口、腰际……挂在膝盖处的牛仔长裤彻底被扯落, 而后,那?温热触感猝然地烙在了膝盖之上。
梁稚一惊,还不能完全肯定他?打算做什么,直到那?吻的轨迹蜿蜒而上, 她吓了一跳, 立马整个?身体往后一缩,并拢膝盖。
楼问津抬起头来看向她, 她下意识摇头。
他?却紧紧地把她盯住, 修长手?指扣住了膝盖内侧, 用?力一分。
“不……”梁稚慌得不得了, 本能抬腿,脚掌抵住他?的胸口, 用?力往后一蹬。
楼问津纹丝不动, 甚而就?势一把扣住她伶仃的脚踝,垂眼?道?:“这样也行。”
……哪样?
不待她思索, 他?忽然抓着她的双脚,把她整个?人往下一拖,让她两腿都搭在他?的肩膀上。紧跟着他?便?伏了下去。
梁稚偏过头,难堪地拿手?背挡住了脸,几次挣扎的尝试,都被楼问津轻巧化解。
在光天化日之下,在她的卧房里。
她不敢就?此多想一秒钟,她知道?自己此刻一定脸红得将要滴血。
“楼……不要……好?脏……”
“没有。”楼问津以玉骨一般的手?指缓慢分拨,“……很?漂亮,阿九。”声音埋了下去,渐渐含混,“……很?甜。”
“……”她只想求他?不要说话,却一个?字也发不出,只能拿手?臂紧紧挡住脸,再咬紧嘴唇,才不至于发出那?形似饮泣的声音。
他?这样的行为,跟把一个?戒断反应严重的酒鬼,一下丢进了酒窖里有什么分别?直接的、毫无折衷的刺激,直抵中枢神经,轻易摧毁一个?人岌岌可危的意志。
梁稚深深呼吸,意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显然只是徒劳。
楼问津唇舌柔软,鼻梁却硬挺,它们各司其职,简直是想要她的命。
从前绝难想象,楼问津会这样极尽细致地取悦于她。
她呼吸逐渐失序,到最?后终于忍不住发出追随本能的声响,混杂在那?啧啧的水声之中,一切都如此羞耻,却又叫人上瘾。
怎知堕落不也是人的一种本能?
何况,她那?么喜欢他?,死在这一刻又未尝不可,至少所有两难的问题也都烟消云散了。
梁稚头晕目眩,像是小时候不知轻重地直视阳光,眼?前花白,脑中嗡响,那?个?瞬间终于抵达,她急忙出声想要提醒他?躲开,“你快……”
但已经来不及了。
好?几秒的时间,梁稚仿佛直接忘了呼吸,片刻后,才急促地大口喘气,她极为难堪地睁眼?,却瞧见楼问津毫不在意地拿衬衫下摆抹了一把脸,而后俯下身来,把仿佛濒死的她,紧紧搂入怀中。
梁稚长久地没有动弹,整个?人像是在泳池里游上了好?几个?来回那?样气力尽失。直到许久过后,呼吸渐渐平稳,她闭了闭眼?,几乎没有犹豫地在他?身侧支起双腿,而后稍稍地挺了挺腰。
她已经默许了,今日他?可以对?她做任何的事。
楼问津抬起头,垂下目光看着她,眼?底深黯。
见他?没有动作,梁稚只好?暗示得再明显一些,她双臂从他?肩膀处落下去,搂住他?的腰,再将自己严丝合缝地迎上去。
与此同时她把脑袋偏了过去,避开了他?的注视,她极度害怕,再一次在他?眼?里看到那?一份对?她的审视,即便?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
楼问津低下头来,正好?挨近她的耳朵,“不行,阿九。”他?怕她误会,也就?将话说得清清楚楚,“……我不能叫你承担风险。”他?声音沙哑,显然已在极力承受情欲之折磨。
梁稚沉默数秒,把头更加的偏过去,几乎是要埋进枕头里,那?声音也因此含混不清,“……床尾凳上我提包,里面有个?钱夹……夹层……你打开。”
楼问津瞧了她片刻,依言起身去拿起她的提包。
白色羊皮钱夹,打开来,透明夹层里放了一枚极乐寺请的平安符。他?把平安符拿了出来,瞧见下面的东西?,便?是一顿。
小小一枚正方形,银色锯齿的包装。外?表已有明显磨损的痕迹,显然并不是最?近才放进去的。
他?一下抿紧了嘴唇,暂且什么也没有说。
他?很?快地回到她身旁,拾起被中断的节奏,继续为她做无休止的准备工作。他?分明自己已达忍耐的临界值,却仍然迟迟地不入正题。
梁稚有种脱水般的眩晕与焦渴,她察觉到了,楼问津在故意地折磨她,要她主动地开口求他?。
“楼问津……”梁稚有些恼怒,扬起手?,毫无威慑力地一巴掌拍在他?的颈侧,“……你是不是要我死?”
楼问津一把抓住她的手?,在她说完最?后一个?字时,毫无防备地抵入。
“嘶……”梁稚轻吸一口凉气,把眉头蹙了起来。那?表情,仿佛是给了他?极大的面子,才没有将他?一脚踹开。
楼问津一震,一时极为困惑,他?急忙低下头去,想要吻她,又怕她嫌弃,于是只好?紧紧地将她搂住,手?掌一下一下地抚摸她的后背以作安抚。
“很?疼吗?阿九?”楼问津小心翼翼地问道?。
梁稚不说话。
其实痛感很?是轻微,只是她这个?人,很?耐不得痛,叫新鞋磨破脚后跟,都要大呼小叫。
此刻,那?骤然的恐惧不是因为痛的本身。
而是她意识到,这样的行为太亲密,太难堪了,仿佛是丢盔弃甲,直接把自己的心脏,呈给了全副武装的敌人。
“楼问津……”她是突然觉得委屈,“你亲我一下……”
楼问津立即捧着她的脸,把吻印在她的唇上。
窗帘大开,午后白生?生?的阳光一泄而入,就?这样照在床尾,一切如此的明晃晃,无所遁形。
楼问津温柔而细致地吻了她很?久,方才一边尝试开始动作,一边认真观察她的反应。
同时适时地冷静放空,以免浪费这仅此一枚的保护措施。
她额头和鼻尖都是汗珠,微卷长发黏在了颈侧皮肤上,整个?人在蓬蓬地散发着热气,像是这明火执仗的烈日的本身。
他?们都不再说话,以肢体的语言代替了所有无法宣之于口的,这些年欲语还休的秘密。
所有的观察、挑衅、试探、恨意……以及与恨意一同隐秘滋长的情意。
“阿九……”楼问津把梁稚的脑袋扳过来,望着她的眼?睛,“这东西?是为谁准备的?”
“……”
“嗯?”
“反正不是你。”
回敬的她的是一阵毫不留情的攻击,叫她顿时呼吸散乱,连一句完整的话也难以组织了。
他?身上一层薄汗,不知为何眉眼?似比平日里更显深邃,又因动情,而叫她看上一眼?便?觉心口发烫。
他?就?这样直直地望着她,一下一下地凿动,“……不管你为谁准备的,最?后是我用?上了。”
梁稚又羞又恼,急忙伸手?去捂他?的嘴,他?把滚烫的呼吸喷在她手?心里,捉住她的手?,垂眼?,把吻挨个?地落在她一根根的手?指上。
一切都在不计后果地燃烧。
这融化的、癫狂的午后。
梁稚栖息于搁浅一般的疲惫中,仿佛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用?尽了,楼问津紧紧地搂着她,落在她耳畔的呼吸依然急促。
她喜欢看他?臣服于欲望而狼狈的样子,尤其这欲望因她而起。
看在他?表现这样好?的份上,她不妨大发慈悲地告诉他?实话。
“楼问津。”梁稚抬手?,手?指轻轻地挨向他?后背烟头烫伤处的边缘。
“嗯?”
“圣乔治女中有生?理?卫生?课……”
教授这门课程的施迈琳女士,一再要求上这门课的女学生?随身准备一枚避孕套,掌握自己安全的主动权:“以便?正确应对?你们那?被男性同伴甜言蜜语哄诱两句,就?控制不住的,愚蠢而可悲的青春期的冲动。”
楼问津却是一顿,“……你高中时候放进去的?”
当然不是。这东西?也有保质期的,想起来便?会及时更换。
但梁稚故意说:“对?啊。”
楼问津沉默下去。
梁稚立即偏过脑袋去看他?,想弄清楚他?这沉默的用?意。
楼问津看着她:“一般保质期三到五年。”
梁稚“哦”了一声,“那?我是不是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