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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津蝴蝶by明开夜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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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问津说:“知道了。”

第11章
古叔和?兰姨听说楼问津要来, 便?不打算动筷了,一定要等人到齐了再吃,不然叫客人吃剩下的, 很不知礼数。
兰姨怕梁稚等得饿了不高兴, 将预备最后上的黄梨糕先端了上来, 叫她先垫一垫肚子。
梁稚哪里真有这样饿,她将兰姨放在她手边的黄梨糕挪一挪, 说正好人都在,聊聊正事吧。
古叔和兰姨见梁稚神情严肃,一时也都正襟危坐。
梁稚看一看两人, 说道:“昨天夜半, 楼问津已经把我爸送走了。”
古叔一愣, 立即有一箩筐的话要倾吐:“送哪儿去了?那头家现在安全?了吗?他人怎么样?在马打寮里有没有吃苦?九小姐你怎么不跟我说一声,我好去送送头家啊!”
这么一连串,梁稚也不知道从哪一句开始答起,只说:“他应当不会再有性命之虞, 只是短时间内, 不会再回庇城了。我想,往后梁宅没什么往来应酬, 也用不上这么多人……”
兰姨抢道:“阿九你别赶我走!”
“放心?, 我赶谁走也不会赶走兰姨你和?古叔。我的意思是, 其?他的佣工能裁就裁吧。”
古叔吞吞吐吐道:“九小姐……”
梁稚看向古叔:“古叔你有什么话直说就行。”
古叔说:“前一阵, 我正发愁没有款子给家里佣工付薪资,姑爷知道了这件事, 说往后梁宅的开支, 都直接找他支取。还说九小姐的吃穿用度,还和?以前一样。”
“……这件事怎么不告诉我?”
“钱这个东西, 也不是说变就能变出来的,这段时间九小姐你一直焦头烂额,我就没拿这件事去让你烦心?。”
梁稚抬眼一看,两人都一副愁眉苦眼的模样,便?说:“往后梁家肯定不如以前烈火烹油,但兰姨你和?古叔的薪资与日常用度,还会跟往常一样。我爸说过了,要叫你们安安稳稳待到退休,他答应过的事,在我这里也不会食言。”
兰姨忙说:“阿九,我们并非吃不得苦,和?从前那种日子比起来,现在有吃有喝有住,又有什么不满足的?我是心?疼阿九你,从小到大,你连只碗都没洗过,现在却得操心?起这种琐事……”
梁稚说:“我早就不当自己是个千金小姐了。”
正说着话,外?头大门?电铃响起。
“应该是姑爷到了。”兰姨赶忙起身去开门?。
片刻,兰姨跟在楼问津身后进?了门?。梁稚瞥去一眼,楼问津着白色衬衫,衣袖挽在腕上,遮住了小臂上那两排牙印,不知处理过没有。
楼问津走到桌旁,先将一只方条礼物?盒递与古叔,“不知道今天是古叔你的生?日,临时准备的礼物?,勿要嫌弃。”
古叔有些别扭,不大想接。之前楼问津答允支付梁家开支,属于公事公办,可?收了他的礼物?,就成了私人交情。他佩服年轻人有手段,但要他就此承认楼问津做梁宅的新?主人,那还是不能的。
楼问津仿佛料算到了,并不感到难堪,将礼物?盒随意往桌上空处一放,仿佛表明他送了,礼数也尽到了,收与不收,就与他不相干了。
兰姨拉开椅子,局促地笑笑:“姑爷请坐。”
一顿饭不尴不尬地开始。
这还是事发以来,楼问津头一次在梁宅吃饭。
从前倒是寻常——楼问津办完事来找梁廷昭汇报,到饭点自然就留了下来。
那时候梁稚千方百计地要挤到楼问津身边去,一顿饭吃得非常不消停,好似自己胳膊抬不起来似的,这个要他夹,那个也要他夹。剥不开的虾,切不动的牛排……统统扔给他。楼问津也耐心?,有求必应。
当然,梁稚现在想来,他所?有的有求必应,应当都只是表象,诚如勾践卧薪尝胆。
席间只有兰姨招呼吃菜的声音,此外?无人交谈。
古叔时不时望一眼楼问津,梁稚猜想他大抵是想问梁廷昭的事,但不好开口。
兰姨见一盘子醉蟹无人动筷,自己拿了公筷开始摊派:“姑爷,这是拿你弄来的徽州封缸酒醉腌的,尝尝味道。”
一旁盘子里放着蟹八件,楼问津拿了过来,先用剪刀剪下蟹腿,再以蟹钳夹碎蟹腿外?壳,又以蟹针捅出蟹肉……
他处理得慢条斯理,不过一会儿,一只醉蟹拆解得干干净净,蟹肉规整摆放在一只雪白的骨瓷盘中。
他拿纸面巾擦了擦手,随后端起整只盘子,递到斜对?面梁稚的面前。
梁稚正在吃咕噜肉,动作一顿,看了看面前的盘子,又掀眼看了看楼问津。
片刻,面无表情地将盘子往旁边一推,推得远远的,摆明了绝不会接受他的一点小恩小惠。
楼问津自然是看见了她动作,但脸上表情并无变化,只垂着眼去搛他面前盘子的米暹。实则他今晚几乎没有动过几筷子。
“姑爷,正好我有事想要问你。”兰姨这时候开口。
楼问津抬头。
“姑爷现在同阿九结婚了,打算搬进?来梁宅住么,还是……”兰姨有些踌躇。
“暂且没有这个打算。”楼问津说。
“那是让阿九搬出去住?”
这问题梁稚也很想知道答案,因此吃东西动作慢了些。
“阿九在梁宅住惯了,何必搬出去。”楼问津淡淡地说。
“那……”兰姨有些难住了,因为听这意思,夫妻两人并不准备住在一起?
梁稚也在揣摩楼问津的意思。仿佛,是打算将她置之不理?可?她不信,他有这样的好心?。这不免让梁稚想到了昨晚的事,顿觉几分仍未消化的难堪。
楼问津不欲多做解释,仍旧吃饭。
饭毕,古叔肚腑暂无空余容纳生?日蛋糕,便?说要等阵再吃。
楼问津说还有事,先行告辞了。
梁稚坐在客厅沙发吃水果,并不起身相送,甚至不曾往他那儿多看一眼。
待楼问津身影消失于大门?口,兰姨折返问梁稚:“阿九,姑爷是什么意思?”
“他想怎样就怎样,何必管他。”梁稚冷淡说道。
梁稚在客厅里待了半个小时,起身进?了书房。
没过一会儿,听见外?头有动静,以为是古叔准备吃蛋糕了,便?走了出去。
谁知是宝星过来了,正在问兰姨:“楼总已经回去了?”
兰姨说“是”。
宝星嘀咕:怎么走了也不跟我说一声。
梁稚抱臂靠住门?框,问道:“找他有事?”
宝星这才注意到了书房门?口的梁稚,忙笑说:“没什么事。只是原本跟楼总定了这个时间来接他。”
“接他去哪儿?”
宝星面露难色。
“怎么?我没有过问资格吗?”
“……是二少爷做东,请楼总喝酒,说是郎舅间说一说知心?话。”宝星讲得支支吾吾。
古叔先皱了皱眉,却不便?说么。他知道梁稚嫁给楼问津必会受些委屈,可?这才结婚第?二天,两人就打算分居不说,楼问津还急着出去寻欢作乐——梁恩仲是什么花天酒地的操行,梁家无人不晓。
“正好,我也有句话请你带给楼问津。”梁稚说道。
梁恩仲请客的酒吧,位于朱利亚巷,这条街巷在华人社会里有个很不文雅的名字,叫“二奶巷”。昔日广福居俱乐部的富人们私自纳妾,不敢带回家,便?于此巷另辟金屋,作为细姨之居所?。
时移世易,这些风流艳闻早被雨打风吹去,街巷的名字却这么保留了下来。
梁恩仲选择这里请人喝酒,用意昭然若揭。
酒吧藏在一块霓虹灯牌的后方,由一扇小门?进?去,面积不大,非常热闹,大多是西方面孔。
二楼设有包间,楼问津径直上楼,到了包间门?口,他敲了敲门?,算是给屋里的人提个醒,别叫他看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请进?。”
楼问津推门?进?去,梁恩仲正在整理衣襟,一旁靠着一个金发碧眼的女?人。
梁恩仲指一指对?面,笑着邀请楼问津坐下,扬了扬下巴,那女?人立即将桌上酒单递到楼问津手里去。
楼问津没看那酒单,直接点了一杯威士忌,那女?人便?起身出门?去了。
楼问津身体稍往后靠,看了看梁恩仲,“找我什么事?”
梁恩仲在心?里冷笑了一声。要不怎么说楼问津这人能屈能伸,从前他跟梁廷昭做事,还会叫他一声二公子,如今是什么称呼都省略了。
梁恩仲率先开了一句玩笑:“按说,问津你是不是该叫我一声二哥?”
楼问津瞥了他一眼。
眼神里情绪很淡,可?叫梁恩仲解读出来,那就是:你配吗?
梁恩仲如今实权在握,倒不大在意这种口头上的胜负,笑了笑,直入正题:“我听说,陈振华给你的东西,你都退回去了?”
楼问津声调没什么起伏:“陈振华这样的人,还能劳动你亲自做说客。请你转告他,他这个人,我不会用。你若是还想让公司长久发展,也最好别用。”
梁恩仲也不是真正在意陈振华的死活,不过拿他做个话题开场罢了,“我还听说,你打算跟沈家竞争,去拍爪哇海的那座小岛?”
“不错。”
“梁家所?有资产加起来,还够不上拍地的门?槛。楼总,你这一步我看不懂。”
“这地是章家想要。”
“哪个章家?”
楼问津掀了掀眼,仿佛在说,还能有哪个章家?
梁恩仲身体坐直,向着楼问津倾了倾,明显来了兴致:“章家要地,和?我们梁家什么关系?”
“梁家能拿到加涅酒庄的授权。”
梁恩仲脑子转得飞快,“你的意思是,章家要同我们合作,拍地建酒庄?”
楼问津点了点头。
梁恩仲眼神放光,“要不我说问津你在三叔手下是屈才。三叔耕耘这么多年,只敢守着这一亩三分地过活。人年纪大了,就是容易失去开拓精神。”
这时,有人敲了敲门?。
梁恩仲说:“请进?。”
进?来的是方才那金发碧眼的女?人,身后还跟了一个,也是西洋面孔,头发却是黑色,乍一看,有些面善。
楼问津目光在她脸上定了定。
梁恩仲自然捕捉到了他这一眼,他拍了拍手,那两人走了过来,递上一并拿上来的酒。
梁恩仲接过酒瓶,亲自往加了冰块的酒杯里注入酒液,再递到楼问津手里,“我听说,昨晚上问津你没有在梁家留宿。”
楼问津不接酒杯,只是点了点面前的茶几。
这姿态自然很是疏慢。
梁恩仲顿了顿,到底还是弯腰,将酒杯放到了他面前,一面继续笑着说道:“我这个九妹,很不识抬举。从小娇生?惯养,又怎么晓得怎么伺候人。”
说着,他冲着那个黑发的女?人使了个眼神。
那人立即坐到了楼问津身边去,拿英文说道:“我叫露茜。先生?怎么称呼?”
楼问津并不说话。
依照这种情况,一般而言,她们就得主动靠过去,可?露茜此刻看见楼问津神情十分冷淡,便?有几分发怵。
楼问津没有再瞧露茜一眼,而是忽然说道:“阿九族名叫梁恩稚,你应该知道。”
梁恩仲疑惑他这话题如此的没头没尾,“当然知道。小丫头嫌三个字写得累,上学时自作主张,去掉了中间的排行。我看,她去掉这个字是对?的,现在确实成了个不知感恩的人。”
“她并非嫌三个字写得累,是嫌所?有人名字都带同一个字,好像流水线上统一编号的产品。”楼问津看他一眼,“如今看来,她确实与你们梁家其?他人都不一样,是你们所?有人中,唯独有情有义的那一个。”
梁恩仲咳笑一声,“那么楼总又属于哪一类人?”
“我自然是狼心?狗肺,猪狗不如。”
楼问津如此坦荡,梁恩仲反倒不知该说什么了。
楼问津转头,看向露茜,拿英文问道:“头发是染的?”
露茜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点头。
梁恩仲一时有几分尴尬。
他叫露茜染成黑发,扮做一个东方形象的西洋娃娃,这样的装扮叫人联想到谁,不言而喻。
楼问津很是清楚,梁恩仲对?他颇有微词,两人达成联盟,一则为夺取公司管理权,二则要将梁廷昭送入监狱。而他答应了梁稚的请托,就这样放走了梁廷昭,自然让梁恩仲心?生?不满。
安排露茜,往好了说,是代替他那不懂事的九妹“伺候”他,可?细究用意,实为羞辱。
楼问津语气冷淡:“你知道我不交朋友,只做生?意。你我还有共同目标,所?以这次我不计较。再有下次,别怪我没有提前打过招呼。”
楼问津有这样的本事,能将慢条斯理的一番话,说得叫人不得不心?存忌惮。
梁恩仲讪讪一笑,“何至于,我不过是体恤妹夫你。你要是不喜欢,我以后不安排就是了。”
“以后你、你们家的人,都不准再去烦阿九。”楼问津最后补充一句,便?站起身,不欲再与他逢场作戏,“梁公子自便?吧。”
待那门?关上,梁恩仲骂了一句,他瞥了一眼对?面的露茜,喝道:“去把头发洗了!”
楼问津回到科林顿的宅邸时,宝星正打算出门?去找他。
宝星赶忙提醒:“楼总,你跟梁恩仲约了喝酒……”
“已经喝过了。”楼问津往里走去。
“这么快……”
楼问津瞥他一眼。
宝星笑了笑,忙说,“你既然已经回来了,不如再去梁宅坐一坐吧。”
“为什么?”
“……二公子请你去喝酒的事,太?太?知道了。”
楼问津闻声顿了顿,“知道便?知道了。”
“她还让我给你带句话。”
楼问津看他,等他继续往下说。
宝星清了清嗓,“太?太?说,让你别喝死在外?面,她没那个闲心?去替你收尸。”
楼问津微微挑了挑眉。
他没说什么,走到客厅里坐了下来,松一松衬衫领口,燃了一支烟。
茶几上黑陶瓶里插着一把茉莉花,星点白花,香气浓郁。
楼问津嗅着那气息,忽伸臂拿过烟灰缸,将只抽了两口的烟揿灭,随即拎起一旁的电话机,将电话拨去梁宅。
可?在即将接通之前,他又把听筒撂下了。
后面几日,梁稚同沈惟茵单独约了一餐饭。两人现在都深陷婚姻之囹圄,见了面默契不提,只管吃喝玩乐。隔日沈惟茵与她丈夫在电话里大吵一架,下午便?被勒令回了吉隆坡。
楼问津连日不见人影,梁稚打听才知,他去了柔城出差。
两人已是夫妻,却与陌路无异。梁稚倒不在意,每日自学功课,巴不得楼问津这辈子都不要再露面。
大学同窗林淑真来电,说要同父母来庇城度假,询问下榻哪家酒店为佳。
梁稚自然担了这个东道,她本意是想叫林家人都来梁宅落脚,又怕他们觉得不自在,便?在东家酒店下定了两间套房。
梁稚亲自往机场接机,第?二日又开车载他们去峇都丁宜玩水,再去槟榔山看落日。
庇城天黑得晚,七点过后,才渐渐进?入一日中的蓝调时刻。自槟榔山下来,梁稚载林家三口去漆木街吃娘惹菜,饭毕时间尚早,就说再去万山巴刹逛一逛夜市。
林父林母沿路拍照,稍落后几步,梁稚同林淑真在卖椰花酒的摊档前停住脚步,打算买椰花酒尝一尝,顺便?歇歇脚。
乳白色酒液,酒面一层浮沫,闻起来带一点酸臭味,口感又酸又甜,林淑真喝了一口,便?紧皱眉头,“好难喝。”
“你从前没喝过?”
“喝过。我记忆里味道不大好,但我小时候不喜欢青椒,现在却喜欢了,我想试试是否口味有变。”
梁稚笑着接了过去:“给我喝吧,不要浪费。”
“克洛伊,你这个人,有时候真的不像个富家千金。”林淑真打量着她,忽然说道。
梁稚英文名是Chloe,家里人叫她阿九,而同学朋友间,称呼她英文名更多。
梁稚笑问:“因为我现在落魄了?”
“不是。你没那样傲世轻物?,也不怎么娇气。”
“我还不娇气。”梁稚失笑。
“你什么都好,只是有一点不好。”林淑真看她,“你不把我当真朋友。”
梁稚清楚,林淑真这番过来,是有兴师问罪的意思。
“你怪我结婚却不请你做伴娘,甚至不给你发请柬。”梁稚说。
“是。”
“淑真,你知道我要嫁的人是谁吗?”
“我听说了,正是害得你父亲被抓起来的罪魁祸首,那个楼问津。我记得我还见过他,毕业典礼上你带去的那个人,是他吗?”
梁稚点点头,“……所?以,我怎么好意思邀请你来观礼。我看见了你,连是哭是笑都不知道。你要是看到了我在婚礼上那个虚张声势的样子,一定会觉得我真可?怜。”
“我怎么会这样觉得……我还以为你不请我是你瞧不上我。”
“我怎么会瞧不上你,你是我落魄以后,还仍然与我来往的真朋友。”
“那么,你打算几时跟我一起去英国?”
上一回林淑真来电,梁稚过了好久才回电,只语焉不详说还没定下来。
梁稚一时默然,“……我不打算去了。”
“为什么?”
“你知道我学的是珠宝设计,这种专业,富贵人家学来锦上添花可?以。可?是以我现在的状况,学出来了能派得上什么用场呢?我总不能做一支宝石发簪扎死他吧?”
林淑真被逗笑了,“那你是什么打算?”
梁稚捏紧了手里装椰花酒的塑料杯,“……我想找个工作,然后一边积累经验,一边看书准备申请经济学专业。”
“你想将公司再夺回来?”
“我有这个打算。十年、二十年……人生?还长,胜负未知。”
林淑真看她的目光不免带上两分同情,“和?仇人做夫妻,未免太?忍辱负重。”
梁稚没作声。她怎么能开口说,不是的,忍辱负重倒是其?次,最痛苦、最折磨她的是,她恨得如此不纯粹。
林淑真说:“克洛依,虽然我很遗憾你放弃学业,但你一直是一个极有主张的人,我相信你清楚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那么我就祝你心?想事成。”
逛完夜市,梁稚将三人送回酒店,林淑真叫她去她房间一趟,有东西转交。
林淑真从行李箱里拿出一封请柬,“同窗黛芙妮要结婚了,她听说我要来庇城,叫我转交给你,也好省了邮资。”
梁稚翻开请柬,随口一问,“她未婚夫是做什么的?”
“是她家里世交的儿子,在香港学医的。两个人办完婚礼以后,就一同赴美留学了。”
“真是不错。”梁稚往请柬上看一眼,婚礼举办地在香港。
林淑真又逗留一日便?回吉隆坡了,回去便?要收拾行李准备出国,见面一回难过一回,因此很有些惆怅,在机场大厅与梁稚拥抱了好一会儿才舍分开。
楼问津自柔城出差回来之后,只往返办公室与公寓两地——四年前,他在办公楼附近赁了一处单身公寓作为长居之所?。后来置办了科林顿大道的那处宅邸,但因为离峇六拜不算近,有时候忙到深夜,懒得回去,仍然就近在公寓住下。
他忙完预备离开办公室回公寓时,宝星过来通报。
“刚才扎奇娅来了电话,说太?太?听说你回来了,准备今晚过去找你。”宝星看一眼楼问津的神色,笑说,“看来太?太?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
楼问津闻言瞧了瞧桌面上的日历本,那上面还是昨天的那一页。
他一边将其?翻过一页,一边说道:“你当她的面叫她梁小姐,当我的面叫她太?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套,学得不错。”
宝星嘻嘻一笑,“那楼总你是人是鬼?”
楼问津往外?走:“你觉得呢?”
宝星跟上去,“我觉得你是圣人。”
“怎么说?”
“跟梁小姐结婚这件事,钱是一点没少花,骂是一点没少挨,好处是一点没捞着。这才刚新?婚,就分居。这样亏本的买卖,换成我,我是一定不会干的。”
楼问津自嘲:“你这样一说,我好像确实像个冤大头。”
他叫宝星给扎奇娅复电,让厨师准备晚餐;再打给梁稚,请她过去吃晚饭。
事情交代完毕,楼问津便?坐车回了科林顿道。
科林顿大道不算十分宽阔,但街道干净,道旁一排高阔棕榈树,到夜里不似别处繁华,却十分清幽宁寂。
印度素馨每一年从五月开到十月,傍晚更觉香气馥郁。
梁稚进?了宅邸大门?,望见前方洋楼门?未关,浅黄色灯光里,似有人影走动。
她未觉自己脚步比往日轻快两分,两步迈上台阶,往里一看,客厅里的人却叫她愣了一下。
穿着美以美女?中的校服,坐在沙发上,扶手旁立着一口小号行李箱,是丁宝菱。
宝菱听到动静,转头看向门?口,立即露出笑容,起身打招呼道:“梁小姐。”
梁稚点点头,微笑道:“放学了?”
宝菱点点头,总似有些怯怯的意思。
梁稚望了望她的行李箱,“过来投宿?”
“不是……”宝菱忙说,“我之前在这边借宿,落了一些书本,今天是过来取的。大哥新?近租了两室的房子,今后我就搬过去跟他一起住了。”
“你如果是顾及我跟楼问津结婚了,那倒是不必,我并不住在这里,房子空着也是空着。”
梁稚态度分外?诚挚,宝菱却有些淡淡的难堪,“……楼先生?过去很是照顾我和?我大哥,现在大哥自己存了一些钱,我们自然不好再继续给楼先生?添麻烦,并不是,并不是因为……”
“并不是因为我的缘故?”
宝菱脑袋低垂着点了点。
梁稚笑一笑,“你吃晚饭了吗?”
“大哥和?楼先生?马上就要回来了,大哥接我去码头吃海鲜。”
梁稚去宝菱对?面坐了下来,气氛难言的微妙,她接过扎奇娅递来的水杯,喝了一口,察觉到宝菱好似在偷偷打量她。
将目光转过去,宝菱却避开了。
“你们和?楼问津是怎么认识的?”梁稚随意择了一个话题。当然,或许未必真有那样的“随意”。
“我们祖父是开杂货店的,曾经照顾过楼先生?。后来大哥出来打拼,被人骗了钱,走投无路,就来投奔了楼先生?。”
“所?以你们从小就认识?”
宝菱有些迟疑地点点头,像是担心?梁稚不高兴似的,措辞分外?谨慎:“我小了楼先生?九岁,而且楼先生?十五岁就离开巴生?了……所?以,我对?他并不怎么有记忆。”
梁稚点点头。
“……最初我来庇城念书,学费都是楼先生?垫付,所?以我和?大哥都很感激他。”
梁稚笑说:“你不要紧张,我不过是因为对?他从前的事不了解,所?以随便?问一问。”
楼问津来梁家之前的生?活,梁稚不是没有问过,但楼问津惜字如金,只说自小父母双亡,同谊父在雪州巴生?港附近的渔村生?活,后来谊父也去世了,就自己一个人出来闯荡。
那时她软硬兼施地要楼问津带她去雪州他生?活的地方瞧一瞧,他始终不松口,说那种地方,她去了不会习惯。
宝菱瞧她,“可?是……梁小姐不是已经和?楼先生?认识六年了吗?”
“人心?就是这样,六年也不足以把一个人彻底看清。”
楼问津的“光荣事迹”,宝菱自然有所?耳闻,但她很难将外?人口中那个恩将仇报的人,同她认识的楼先生?联系起来,即便?此刻苦主就在眼前。
分明与她无关,她却无端觉得羞愧,好似自己成了包庇犯一样,因此将脑袋垂得更低了。
这时,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宝菱往外?一看,立即松口气,而后站起身来,先行打了声招呼:“楼先生?,大哥……你们回来了。”
梁稚见此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她自认对?宝菱还算客气,并无一字刻薄,怎么宝菱见了楼问津就好像见到救星一般。
楼问津微微点了点头,目光越过宝菱往沙发那头看去,梁稚正坐在那里喝水,穿一件明黄色的吊带短衫,宝绿花似的张扬夺目。
只是脸色十分难看,也不知他都还没进?屋,是怎么又远程把她给得罪了。
扎奇娅招呼了一声,说晚餐已经准备好了。
楼问津便?看了看宝菱,说道:“和?你大哥一起留下吃晚饭吧。”
宝星急忙抢道:“上周就答应了小妹带她去吃巴东酱鱼头,餐厅位置我都订好了。楼总你和?梁小姐好几天没见,我们就不打扰两位了。”他又不傻,要是两人今日休战,他就是电灯泡;要是又吵起来,他就成了被殃及的池鱼。综合算来,还是走为上策。
说完,宝星向着妹妹使了个眼色。
宝菱提起行李箱,走到宝星身边去,却没有立即跟他走,而是拉开书包拉链,从中拿出一只拿墨蓝纸张包装的盒子,递给楼问津:“我听大哥说,今天是楼先生?你的生?日……谢谢楼先生?这么长时间的照顾。”
仿佛生?怕楼问津不收,她又急忙补充一句,“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是我和?大哥攒钱一起买的。”
一旁的梁稚顿了一下。
是了,今日是6月19日,楼问津的生?日,往年她从不会忘记,今年却似有意的把它忘了。
楼问津接过,道声谢,态度很是温和?:“以后学习继续用功,再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开口。”
宝菱点点头,到底年纪还小,不懂“不舍得”也是一种必须掩饰的情绪,“那个……”
她声音小,楼问津没大听清,便?将头稍低下去,“嗯?”
“您送我的那支钢笔,被同学摔了一下,出水有些不流畅了……”
“这个不要紧。你把笔交给宝星,叫他拿到专柜去修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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