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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或缺的灵魂 by杨之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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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族女子这句话说出来,喘息着的雌鹰凯美拉却将一双眼睛从仇恨转为惊愕地看了过来。
她震惊地说:“你这个皮拉的女儿怎么会懂得赫卡缇语?”
25.4
后来罗莎琳知道,“赫卡缇语”是凯美拉创造出的野兽语言,自成体系,凯美拉的狼王将野兽的语言以他们信仰的赫卡缇女神命名。
这时的罗莎琳只是怔了一怔,她心里很快明白:同空灵大陆任何生灵无障碍的语言交流能力是欧珀石带给她的福祉。但是表面上,罗莎琳只是平静地用兽语说:“你是我的俘虏,我不需要回答你的问题。我的问题,你同样也可以选择沉默。”
她这样说着,手持火把站得近了一些。火光照耀下,罗莎琳也终于将这一个雌鹰凯美拉人瞧得清楚:
身形是类似普通人族的身形,有手有脚,个头同她差不多大小,只是雌鹰的背后拥有一双羽毛覆盖的棕黑色双翼,还有腿下是一双脚掌大小的利爪。
这怪物一样的身体形状没有令罗莎琳吃惊,她心中暗暗震惊的是那一张脸:
那是一张完完全全的属于鹰类的脸,没有人类的五官,而拥有雌鹰的眼睛与尖锐的喙,长长的羽毛一直盖到脖子上——这是一张动物的脸,可是这张脸上却拥有着属于人类的表情:厌恶,仇恨,惊疑不定,这些神情,完全是属于人类一般的面部表达了。
凯美拉人显然还具有着野兽的特性,和人类算不上趋同(对比亚瑟兰德:伊里斯王除了脊背生着附加的双翼,剩下的一切身体结构组织都几乎和人类一模一样,脸庞也是人类的脸庞),但显然的,凯美拉人的精神已经完全可以胜任复杂的情感与语言交流表达。
“我问你,”罗莎琳沉吟了一下,“我确信我们没有过冲突,你如此仇恨我们,是否纯粹只是因为族群的不同,还是有着其他的什么原因?”
25.5
“你如此仇恨我们,是否纯粹只是因为族群的不同?”
罗莎琳其实并没有期待这个凯美拉真正诚实地回答她的问题。她将他们当做“类人”看待,就也同时假定了他们具有人类的恶意与狡猾。
但是出乎她意料的,雌鹰凯美拉用一只残眼盯着她,脸上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突然不可遏制地大笑了起来。
“那我也问你,”她大笑着,用兽语说,“一只凯美拉杀死一个人类,和一只狮子杀死一只白兔子,它们有什么不同?怎么前者就是邪恶的,后者就是自然法则?”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罗莎琳一下子便明白了她的意思,而雌鹰凯美拉“嗬嗬”地一边咳血,一边大笑着说:“看一看你现在身上穿着的御寒的皮毛吧,伪善的人类。你在猎杀这一只凯美拉并将它的皮剥下的时候,你有没有问过:它和你有没有冲突?你是不是只是纯粹因为族群的不同,便将它轻易地杀了?”
罗莎琳一默,雌鹰冷笑一声:“这一张皮毛不够的话,你可以亲眼去看一看威廉三世的宫殿里,有多少毛皮大衣挂在他的情妇的衣橱里——有多少凯美拉无辜地死去,只是因为他的情妇们的虚荣与攀比。又或者,你可以看一看他的瓦尔德莫宫殿里,只是为了装饰与漂亮,割下并挂起了多少无辜麋鹿凯美拉的头颅——怎么,人类为了自己的玩乐猎杀我们就是天经地义,我们杀了人,就变成了罪无可赦?”
黑夜中,夜鹰凯美拉一只受伤的眼睛落下血泪来,另一只眼睛这样盯着罗莎琳,她口中那冷嘲热讽的大笑声,逐渐变得哽咽,最终成为了一种绝望与悲怆的哀鸣。
“你说啊,”雌鹰流下混合着鲜血的眼泪,笑着说,“你回答我啊,皮拉的女儿。”

这是无月曜日的深夜, 漆黑的天空被火光映出暗暗的红色,浓烟漫天。
罗莎琳站在高高的塔楼上,耳边是鬼哭一样的风的呼啸, 呼吸间是血和硝烟的气息。
在这炼狱一样的环境里,罗莎琳平静地注视着雌鹰凯美拉人,火把的火光映在她漆黑的眼睛里,那里面的光谈不上深恶痛绝,也没有圣母的怜悯。罗莎琳看上去似乎可以理解雌鹰的初衷,但某种程度上并不赞同她的做法。
“你这样诘问我,雌鹰,”罗莎琳平静地说,“大概是想动摇我对阿拉特王国援助的正当性吧。”
这样说着,罗莎琳忽然笑了一下。她自己微微摇了摇头:“如果我的内心里没有坚定的信念,我就不会站在这里了,雌鹰。我愿意诚实地回答你的问题,如果你愿意听一听不同意见的话。”
当然雌鹰没有流露出反对的意思,只是颇为轻蔑地看着人族的女子,表情十分明显地在说“我倒要看看你能狡辩出些什么”。罗莎琳只是平静地说:“我先回答你,一只凯美拉杀死一个人类,和一只狮子杀死一只白兔子,这里面的正当性——我的答案是,为了自身的生存而不得不做出的杀生,这是自然的法则;而并非为了自身危急存亡的做下的杀生,则是作恶与滥杀。”
听见罗莎琳真的认真回答她的问题,雌鹰凯美拉显然有些意外,实打实地愣了愣。而罗莎琳则是继续说道:“所以,在我的看法里,如果一只凯美拉杀死一个人类,是为了饥饿濒死时的猎食,或者反抗来自人类的屠杀,那么这是自然的法则,是为了生存而无可避免的厮杀;狮子为了觅食猎杀白兔子也是一样的道理。我不会指责这样的行为是邪恶的。也许你认为我是在狡辩,但是,雌鹰,我生活在格兰平雪山里,没有我身上的这一件皮毛,我一定会在极地雪山的严寒天气里冻死。所以,在纺织工业没有成熟到能够生产出替代品的时候,我不认为,我为了自己的生存而猎取必需的皮草,这是一件罪大恶极的事。”
雌鹰沉默不语,罗莎琳将眼光投在远处的野火上。她的声音很轻,但是里面却有一种平静的力量:“人类猎杀动物,为了取暖生存,这不是错处。凯美拉猎杀人类,为了食物果腹,也不是错处。但是与之相对的,我也同意你说的,阿拉特国王和他的情妇们为了虚荣与漂亮,为了凌驾他人之上的快感,为了不是生存必要的战利品与装饰品,去打猎,去滥杀,去屠戮,这就是作恶。这是对生命的不敬。”
罗莎琳这样说,雌鹰凯美拉终于开口回答她。她说,嗓音变得有些低沉和沙哑:“既然你也认为阿拉特王做的事情是错误的,是不应当被正当化的,你就应当明白我们的愤怒,我们的仇恨,不应该阻止我们南下的脚步。”
罗莎琳平静地说:“阿拉特王做的事情是错误的,他在不必要的情况下剥夺了无辜者的生命,他应当被阻止并惩罚——可是,看一看你们发起的战争吧,你们难道不是在做同一样的事吗?你们为了仇恨,为了泄愤,甚至为了快意,为了兴奋,为了将其他族群踩在脚下,一雪前耻,对村镇里的那么多无辜者进行屠杀,滥杀,为杀而杀,你们和阿拉特的王室有什么不同?你们是不是同样应当被阻止并惩罚?”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里终于有一些情绪起伏了。罗莎琳定定地看着雌鹰凯美拉,只看得对方有些不适地扭开头去。人族女子轻声地,一字一句地说:“我亲眼见过你们对无辜村落的屠杀。我亲眼见过的。无辜的牧羊人,医官,还有我的邻居,朋友,他们被你们纯粹为了泄愤地撕碎。杰茜卡,她这一生没有做过一件恶事,她不应该就这样死去。冤有头,债有主,你们尽管去杀死阿拉特王和他的情妇们,我不在乎。可是你们连续屠杀三座城池,屠杀了无数无辜的人,你以为我会轻易动摇付出全力阻止的你们的心?那你未免太天真了,凯美拉。”
对着雌鹰说出这样的话,罗莎琳自己的心中也是一片坚定坦荡。
罗莎琳说:“屠杀与劫掠的战争阵营,它有正义,有邪恶。如今我支持阿拉特,并不简单地因为我是人类。如果如今发动战争的,去屠杀滥杀的,是阿拉特人族,那么我同样会站在阿拉特人族的对立面。我愿意支持正义,我也相信,正义终将胜利。凯美拉,你们形成了分工合作,语言交流,但是在我眼里,你们还不懂得真正的文明。”
26.2
“你们形成了分工合作,语言交流,但是在我眼里,你们还不懂得真正的文明。”
这一句轻轻的话语落下,雌鹰凯美拉剧烈地挣扎起来,亚瑟兰德的长剑在她的脖颈上威胁地割出一道血痕。
雌鹰凯美拉哑声说:“你们的文明与正义是什么?你们的文明不过也是强者可以任意欺凌弱者的一个丛林。这就是你们人类的正义。”
尽管面前的兽人还在嘴硬,罗莎琳显然已经听出了对方强自维持的的外强中干,以及那色厉内荏之下掩盖的彷徨。
但罗莎琳没有嘲讽她,只是平静地回答:“如果人类的正义是强者可以欺凌弱者,那我现在是不是就可以作为强者杀了作为弱者的你?你知道这不是我们追求的答案。”
雌鹰凯美拉说:“你并不比我强。”
罗莎琳忽然笑了:“这就对了。”
凯美拉一愣,罗莎琳微笑着说:“论单打独斗,我不比你强,可是我的头脑使我能够制造出机括弓弩,以及身上的铉甲铠甲。我生来体能不如你,但是我可以赢得胜利,这都是因为,我可以在我的族群里安心地生存,生活,并去发挥我的自己的价值与长处,贡献属于我的力量。这就是文明——强者决不欺凌弱者,而是大家安心生活,各展长处,协同合作的文明。”
“强者并不欺凌弱者,而是大家安心生活,各展长处,协同合作,”雌鹰凯美拉喃喃地重复着这一句话,声音微哑,“所以你说,我们不懂得真正的文明。”
“是的,”罗莎琳说,“事实上,我不认为文明应当以狭义的'族群'来定义——人族,还有人马族,伊里斯翼人,巨人,摩曼人鱼,以及你们凯美拉兽人——当我们愿意交流,愿意合作,守望相助,一起走向繁荣,那才是我心目中真正的和平。”
26.3
“当我们愿意交流,愿意合作,守望相助,一起走向繁荣,那才是我心目中真正的和平。”
这句话说完以后,雌鹰凯美拉久久没有回答。
就在这沉默之中,罗莎琳忽然轻轻地笑了一下。
她说:“谢谢你。”
雌鹰一怔:“什么?”
罗莎琳说:“谢谢你愿意将翎羽中藏匿着的匕首放下。”
雌鹰现在的错愕更加真实,罗莎琳就微微地笑了:“我知道,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是想要故意激怒我们,拖延时间,最好能使我们在谈话中放松警惕,以达到你找到机会偷袭的目的。可是,”
她顿了顿,深深地看着面前的凯美拉兽人:“可是,在听完我的话之后,我看见你将藏在羽翼背后想要偷袭的匕首悄悄地,慢慢地松开放下了。”
话已经说开到这一步,被制住的雌鹰凯美拉终于扯起嘴角,笑了一下。
她慢慢地将身后那一双淌血的双翼展开——没有受伤的那一侧,末端的翎羽里卷着一只小而锋利的匕首。
“是的,”她慢慢地说,“我将它松开了。”
看见这一柄匕首,亚瑟兰德面色一凝,长剑更加逼近凯美拉的咽喉,罗莎琳却微微抬手,制止了亚瑟兰德进一步的动作。
她认真地凝视雌鹰的眼睛:“我不是过度仁慈的人。我在心里对自己说,如果你愿意主动将匕首放下,那么,你便不再是威胁我生存的生灵,你的性命就不应当由我夺取。如果你执意依然要握紧匕首,杀死我,那么如我所言,危急存亡的关头,为了我们自己的生存,我也不会迟疑地告诉亚瑟兰德去先一步割破你的喉咙。”
“皮拉的女儿,”雌鹰说,“没有用的。”
罗莎琳看着她。雌鹰微微低下头去:“我是巡视巡逻的岗哨。今夜是月曜轮三的最后一个无月曜日,狼王已经做下了决定,要在月曜重归天际之前,借漆黑的夜色掩护,连夜突袭帕克维尔。”
话音落下,正南方向,忽然传来一声低沉的“轰”的巨响。塔楼上的三个人都倏地扭过头去。
空灵纪年386年,炎季第三个月曜轮的最后一个无月曜日,凯美拉大军同阿拉特王国的最后一战终于在漆黑的夜色里打响,兵临城下。

罗莎琳和亚瑟兰德在飞往帕克维尔城的途中都没怎么说话。
为了不惊动凯美拉兽人的大军,两个人选择从人马族的弗恩宁顿大森林上方取道绕路飞过,因此将飞行的时间拉长了一些。
空灵大陆上的无月曜日没有月光,星辰也隐去了光耀,山川潜伏了身形。四周一片漆黑的深夜里,两个人这样飞行着,仿佛沉浸在一汪无边无际的墨水中。空气中一片安静,只听见亚瑟兰德的羽翼有规律地扇动的声音。
打横抱起罗莎琳的飞行方式,亚瑟兰德已经很熟悉了,而亚瑟兰德怀中的罗莎琳通常会快活地张望着前方,或者瞧着亚瑟兰德,高兴地同他说话。可是这时,她揽着伊里斯王的脖子,闭着眼睛,只是轻轻地将自己的额头抵在他的颈窝里。
她这样无声地向他贴近,亚瑟兰德终于低声地打破了沉默。
“爱琳。”他说。
“嗯。”
“你知道, ”伊里斯王轻声说,“如果你坚持, 我们不是不可以同格兰平的圆桌骑士们商议, 请求他们同意派兵驰援帕克维尔。”
罗莎琳只是苦笑了一声。
“我知道, 兰蒂。”她说,“我知道你愿意为了我这样做。但是, ”
她停了停, 才说:“我当然愿意为了我自己心目中的理想与信念付出我的一切, 包括我的生命。可是你,亚瑟兰德, 还有伊里斯的朋友们,对于你们,我很犹豫:我无法坚定地游说你们,让你们去为了我个人心目中认为是对的事情而付出。”
说到这里,罗莎琳抑制不住地想起那一本《空灵大陆史诗》里,露辛达公主同亚瑟兰德王的各持己见。
亚瑟兰德说:“战争是野心家的游戏,我不是他们其中的一员。我是伊里斯族的王,我不选择将族人置入危险的境地。”
而露辛达则说:“如果只是某一个族群,为了掠夺,为了统治,为了满足自己的野心,妄图践踏并奴役其他的族群,这样的战争,则有正义,有非正义。打击非正义是空灵大陆上所有族群共同的责任。”
——理智上,罗莎琳认同露辛达:阻止战争,阻止非正义,这是她心目中所认为的正确的事情,这是她愿意为之努力奋斗付出信念。
当然这也并不只是一种纯粹崇高的道德理想,它也有着为自身利益的长远考量:自古以来,唇亡齿寒,今天放任残暴的劫掠者屠戮他人,不去加以阻止,明天,那劫掠者就会将屠刀挥到到自己的族群身上来。
可是,罗莎琳深深地叹了口气。
格兰平雪山上,凯汀斯斯普林斯城里,生活着那么多温柔,和平,孱弱,并不适宜参加战争的伊里斯翼人。
安娜,安德烈,埃德蒙,海琳娜,亚瑟兰德,他们勤劳工作,自给自足,安居乐业。他们热情接待作为客人的她,他们真诚接纳作为格兰平一员的她。他们是她的邻居,朋友,同事,恩人,爱人。
罗莎琳终于真正理解了小说中,亚瑟兰德王的选择。
太难了,她也同样做不到。
她做不到将这些人的安危置于险境。
罗莎琳也许是一个好的科学家,但她自问成为不了一个好的领导者。理智上她认为露辛达是正确的,可是情感上,罗莎琳不认为自己可以做到意志坚定地去全力游说格兰平参战驰援阿拉特。
奉献自身诚然是高尚而难以做到的事情(罗莎琳自问可以做到这一点),可是,为了更广大的空灵大陆全族群的利益,去做出决策,去承担决策下可能带来的必要的自身以外的牺牲,这也许是更艰难的一件事。
罗莎琳想,这可能就是露辛达最终可以成为空灵大陆上第一位英明果决的大帝王的原因。因为露辛达,她能够做到罗莎琳,亚瑟兰德还有许多其他人都做不到的事——
这是不是也是很久以后,罗莎琳最终在必要的时刻,甘愿放弃自己的生命而诞育露辛达的原因?
她出神地想着自己的心事,亚瑟兰德则低声地说:“铉甲,机括弓弩,对于人马族的慷慨共享,你做得已经足够多了,爱琳。就如同你说的,我们做到所有我们能够做到的,就已经问心无愧了。”
“是的。”罗莎琳在爱人的怀抱中轻轻点头,“不要担心我,兰蒂,我已经认清了自己的心:我做不到游说格兰平参战。我知道我做不到,所以我也知道这就是我能做的极限了。兰蒂。”
“嗯。”
“我会留在帕克维尔,直到战争结束。”罗莎琳说。
而亚瑟兰德只是简单地回答:“我知道。”
罗莎琳揽住爱人的手紧了一紧,而亚瑟兰德低下头来,轻轻地吻了吻她的额头。
“伊里斯的君王会为他的臣民做出保存自身闭门不出的决策。”他安静地说,“但是亚瑟兰德·斯图亚特会站在他的爱人身边。”
“我知道,我知道你会的,”罗莎琳仰起头来,在亚瑟兰德的嘴唇上落下一个短促而结实的亲吻,“不要担心,兰蒂。记得吗?露辛达还远没有到来呢,我和你,我们两个的安危,不会有任何的问题。”
27.2
罗莎琳与亚瑟兰德降临在帕克维尔城南翼的城墙时,整座城市都静悄悄的,除了零星的灯火,只偶尔有一两声听不真切的低低的哭泣声。
亚瑟兰德低声说:“帕克维尔是阿拉特国都外的最后一道防线城市——攻破帕克维尔城,便能直接挥刀指向威廉三世所在的瓦尔德莫城堡。如今,能走的人早已经在北方三城沦陷时候已经逃亡至南边的埃尔顿王国了,帕克维尔城留下的,都是一些拖家带口,没有人力财力远行的普通人家。”
如今城里显然实施了宵禁,除了巡逻的守城骑士,平日里欢声笑语一片繁华的大城市,现在漆黑死寂一片,空气中弥漫着人心惶惶的苍凉气息。
“不止如此。”有人说,“阿拉特王,威廉三世,他已经向守城军下达了命令,如果帕克维尔城破了,他将先于凯美拉人放火烧城,他发誓,不将阿拉特王国任何的财富落在凯美拉人的手中。”
罗莎琳和亚瑟兰德同时看向城墙上前来迎接的人,对方向着他们轻轻地点了一下头:“非常感谢你及时的报讯,伊里斯王。我是阿尔弗莱德·维萨科斯公爵,已沦陷的森博利城的领主。陛下将守卫帕克维尔的任务交给了我。”
27.3
大战在即,帕克维尔全城戒严,罗莎琳与亚瑟兰德来不及摸清楚帕克维尔城的内部构造,也来不及同每一位守城的阿拉特骑士与将领招呼见过,便匆匆地赶到了北面城墙的城头,去观察凯美拉兽人的动向。
帕克维尔城身处阿拉特王国的腹地,正是缪尔波恩平原最为平坦旷阔的沃土。
如果是一个晴朗的天气,这样站在高高的城楼上,向北远眺,罗莎琳将可以看到一片平坦开阔地势:一望无垠的荒野上,野草在炎季里会微微地泛黄,它们会随风飘荡,荡出一片旷阔的好风光——那原本应当让人的胸腔之中,生发出一种豪爽的舒畅。
可是,这无月曜日的深夜里,原本应当亮起零星点点灯火的村庄与农田这时候是漆黑死寂的一片,只偶尔有野火暗暗地“劈啪”地燃烧。
凯美拉人借着漆黑的夜色,静悄悄地伏在帕克维尔北面的荒野上。天空与大地之间只剩下一片昏暗,黑的云低低地压在城墙上,剑拔弩张。
罗莎琳束起了长发,佩上了铉甲与手臂上的□□,站在亚瑟兰德身侧。大战一触即发,她偏头瞧了瞧帕克维尔城头守城的将领:
长剑,头盔,锁子甲,许多人眼中都有着猩红的血丝。维萨科斯公爵满面的胡茬,看上去也不是很好,但他依然肃然地站立在城墙的垛口旁边。夜风猎猎地吹起阿拉特王国的旌旗,旌旗的一角拂在公爵身边一位年轻的女骑士身上。
女骑士显然属于已经沦陷的森博利骑士团,她还穿着佩着森博利肩章的甲胄。一头脏乱的红发被头盔压下,女骑士的左脸颊上还留着一道伤口;明明自己的精神也很紧绷,可是注意到罗莎琳的目光,大约以为她是害怕了,女骑士还是牵了牵嘴角,向着她露出一个宽慰的,“不要害怕”的微笑。
生死关头就在下一刻了,这年轻的骑士什么都没有说,她身边守城的骑士与军士们也没有再说话,只是彼此深深地对视,再决然地转回头去,一切都在不言中了。
罗莎琳心中微酸,然而不等她生发更多的触动,黑暗一片中,忽然响起了一声长长的,肃杀的,低沉的号角声响——
凯美拉兽人的大军跨越荒野,举起兵刃,终于在突然爆发的喊杀声中,杀向城墙,强攻帕克维尔北关。

28.1
寂静的黑夜被野兽冲杀的嚎叫声撕破了。凯美拉大军人头涌动,浩浩荡荡,仿佛黑色的潮水一样,向着帕克维尔城的北城墙倾泻而来。
“凯美拉兽人声称他们拥有十万人的军队, 这里面有虚张声势的成份, ”罗莎琳向维萨科斯公爵冷静地说, “伊里斯王与我从高地飞过, 根据他们的方阵粗略估算过, 这次前来攻打帕克维尔的, 大约有五六万凯美拉兽人——我想, 他们全部的兵力都在这里了。”
维萨科斯公爵点点头:“这是因为狼王想要通过夜里奇袭强攻,而不是合围,所以将全部的凯美拉都放在了北面的城墙。”
顿了顿, 已经上了年纪的老公爵低下头来, 郑重地说:“感谢你,我尊敬的伊里斯王, 伊里斯王后。我们预料到了凯美拉人的狼子野心,但是没有意料到他们不需要喘息, 选择连夜强攻帕克维尔。如果没有你们传递书信, ”
年迈的公爵抿了抿嘴唇, 没有再说下去。
城墙外,凯美拉人的嚎喊声越来越近, “叮叮当当”的金属砍在城门与城墙的声音响起;公爵站在垛口旁一抬手,沉声说:“弓箭手准备,听我口令。”
箭阵向雨水一样朝着城墙下飞落而去,可是凯美拉人只是滞了一滞,随即像是被疼痛刺激了,更加激烈地撞向城门。
罗莎琳站在城墙上注视着这一切,心里一动,沉声说:“公爵。”
维萨科斯公爵看看她,罗莎琳说:“凯美拉人天生皮糙肉厚,羽箭对他们起到的作用十分微小。可能也因为这样,他们并没有披着锁子甲——所以, ”
她这样说着,从亚瑟兰德手中接过一支羽箭,向上浇了一些桐油,用火石点燃,眼光老辣的老公爵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他们皮糙肉厚,不披铠甲,但是他们的皮毛易燃。”
公爵一抬手,他身边那左脸颊上带伤的女骑士急急地向自己的骑士侍从下令,一刻没有耽误,弓箭手后方的守城军立刻开始紧张而有序地提供火箭。而第一轮火箭下落,城墙下的惨叫声的确立刻响了起来。皮肉与羽毛烧焦的味道升上空气,哀嚎声此起彼伏。罗莎琳猝然地闭了闭眼睛。
虽然这是她的想法,可是真正实施的那一刻,心里却没有半点的快意,只有一些轻茫又沉重的东西。
一轮又一轮的火箭下去,大火燃烧起来,将帕克维尔的城头渲染上一片红色。火光将寒冷的深夜烧热了,罗莎琳却看得心里生寒。
如果这世界上真的有炼狱,这就是炼狱了吧。
“爱琳,”亚瑟兰德沉声说,“火箭有效果。几轮火箭下来,狼王派出的攻城先锋已经被消耗了不少——我想至少消耗了上千。而我们几乎没有伤亡。他已经在紧急整理剩下的前锋,应该在思考对策了。”
罗莎琳轻轻地说:“帕克维尔的守城军有多少人?”
亚瑟兰德还没有说话,旁边那脸上有伤的年轻骑士却回转过头来,身上的锁子甲“当”的一响,她在准备火箭的间隙回答了罗莎琳:“帕克维尔如今留下的军士不到两万,国王麾下的精锐骑士团骑兵有三千。”
罗莎琳抿了抿嘴唇,她没有再说话,亚瑟兰德知道她心中的忧虑。
帕克维尔早在最初的格维伊昂沦陷之时,就已经有不少人逃往埃尔顿王国,雇佣兵几乎没有剩下,如今剩下不到两万的军士,已经是阿拉特王国腹地领地能够整合出的所有人手了。
凯美拉兽人有五六万,就算火箭消耗了上千先锋,对方依然在人数上有着绝对的优势。
三倍啊,罗莎琳忧虑地想,不仅仅是倍数上的差异,而是绝对值上多了近四五万人,耗也将帕克维尔耗下来了——
“小心!”
轰然一声巨响,亚瑟兰德猛地扑过来,倏地展开双翼,揽着罗莎琳飞掠开来。
罗莎琳惊魂未定地回头看过去,一块巨石正砸在她刚刚站立的城墙位置,将垛口砸出了一个大坑。她失声说:“凯美拉人学会使用攻城工具了!”
28.2
标志着凯美拉兽人彼此之间形成合作的格维伊昂沦陷之战,罗莎琳是亲自见过的。
那个时候的野兽凯美拉,是活生生地踩着彼此的尸体,一步一步地踏上格维伊昂的城墙。
可是看一看现在的凯美拉人:
高高的云梯被推着搭在城墙上,四轮的冲车逼近城门,凯美拉人口中呼喝着,随着“咚,咚”的声音,裹着铁皮的撞木一下又一下地撞击在城门上,罗莎琳几乎可以听见闸门松裂的声响。
而凯美拉手中的投石机,它们更是发挥出了巨大的作用。罗莎琳回头看着刚刚自己站立的石头城墙,那里如今被砸出了一个缺口。
刚刚还在冲她微笑的年轻骑士伏倒在巨大的石块下,口中流血,眼睛半睁半闭,眼见是活不成了。罗莎琳喉咙发堵,眼眶中终于涌上一些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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