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自愿来上学的[无限]by考生禁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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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在屏幕面前怕有什么用,还不如说点乐子活跃气氛】
【这脑残系统又不允许实时打赏积分,即使主播快死了我们也只能双击666让主播死得热闹点】
【……】
额前碎发被他撩了起来,让他整个人看上去少了温顺,多了凌厉。
李子越不用看弹幕就知道观众在聊一些不正经的,他关了系统界面,将自己藏在角落,眼睫下垂,嘴唇抿成一条线,正悄然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屋子不小,他一眼望不到所有,只能看到眼前的这些人。
大概数了下,统共有十一个人,男女老少皆有,面上表情都不作好,几个骨瘦如柴的村民排成一排缩在房屋灰暗的角落,像是被废弃很久的破烂衣柜。
白日辛勤的劳作和夜晚慌乱的躲雨已经让玩家精疲力竭,此刻未干的雨水借助衣料贴在身上让他们更觉得坐如针毡。
到现在为止,饿着肚子且滴水未进的玩家不在少数。
这才半天,就已经让很多人无力挣扎,外面的雨哗啦啦流着,漫过几个已死去的玩家尸体。
大家实在没力气说话,所有人再度陷入沉默,眼睛却有意无意地在那些缩在角落的村民身上打量。
到底……谁是藏在活人里面的死人?
老妇慢腾腾地走到房屋后面,唤了几句儿子,那后生才阴沉着脸帮她端来一大盆腥臭的东西。
有人忍不住惊呼出声——盆中全是剔了骨的红肉,瞧不出是什么动物,其中大腿和屁股的肉质最为肥美,老妇每伸出触摸,那里就溢出粘稠的血液来。
“呕……”
周围响起干呕声,视觉和嗅觉的强烈刺激下,众人的胃都在翻腾着,有人遮了眼鼻,即使如此,那些气味还是透过缝隙钻进了人的鼻腔,似乎窜到了头盖骨……
老妇对着众人怪笑了一声,紧着从外面接雨水的缸子里面舀了一瓢黄褐色液体,随即浇在盆中。
那些皮碰到怪异的雨水,接连发出“呲呲”声,它们不自觉缩了起来,边缘上翘,白烟顺着声音而起。
老妇抓住一边,“撕拉”一声,将那残破的动物皮快速扯下,丢在地上。
她看着所有人,眼珠子在眼眶里极反常地上下跳动。
干裂的唇角被她轻舔:“客人们好好看着吧,等下你们还要用这些皮呢。”
这些人皆是大骇。
什么?!
他们为什么要用这种东西的皮……
李子越没心情去纠结这个问题,因为——
外面似乎还有更大的麻烦和隐患。
他的听觉较一般人要灵敏些,此刻透过厚重的墙壁以及雨帘,依稀能听到节奏快速的“砰砰砰”声,像是一群什么东西在奔跑。
他不留痕迹地往房间窗户挪去。
而就这一瞥,却让他整个人如坠冰窟。
早在村里闲逛的时候李子越就发现这个村子修建的位置十分奇怪。
周围被光秃秃的黄沙群山包围,村子凹陷在里面,像是沙漏最下端的一粒小石块。
不好出去,山外的人却很容易进来,如果有心之人在四周山顶滚下巨石,这村子里的人很难逃跑,只能等死。
千想万思,他都不明白村子第一批建造者为什么要选择这个地方。
眼下,那“巨石”便来了——
昏沉的暮色,那山端却盖上一排密密麻麻的东西。
那东西高矮不一,借着点不明亮的月光,能看到最上端的圆形小点在不停颤动。
东西如海水般顺着山坡往下滚,最前端已经“漫延”到了半山腰,后面还有大片溢出,那轰隆隆的响声也愈沉重和杂乱。
“咔擦!”
云中闪过一道刺眼的银黄闪电,将那从山顶滚下的不明物体照得一清二楚——
它们耷拉着头颅,身上挂了些看不出颜色的布料,身体极其扭曲,部分四肢已经断裂,只剩惨白的框架还在地上像蠕虫般爬动,更多的则是在山坡上疯狂奔跑,朝他们而来。
那是人。
不,不是。
它们怪异的走姿和残破的身体组织表明它们不可能是正常的活人。
那些东西,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是看上去要吃人的丧尸。
靠在窗边的玩家也发现了异样,登时吓得魂不守舍,控制不住地尖叫了一声,似乎还带了道哭腔。
这声音有些熟悉,李子越不由得转过视线。
两人目光交汇,顿时——
“孙远诚?”
“哥!”
孙远诚心中的悬挂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他没出息地连滚带爬到李子越腿边,极其熟练地抱着他的一边大腿就要开始痛哭。
“哥啊,你是不知道,没有你在,孙弟我过得好苦好苦啊……”
李子越也罕见地呆了。
直播间的父老乡亲们也呆了。
【6……】
【孙远诚这小子,过第一个副本时自己开局就死了,全让伪人辛苦潜伏,最后李哥杀了伪人,他本人复活,这个反转让他直播间观众惊了又惊,积分打赏期间他直播间火箭就没停过……】
【我去,我也听说了这件事,真的离谱,最强躺赢王】
【真的假的?他运气怎么这么好?这本无限流小说主角到底是谁啊?孙远诚吗?】
嘶……孙远诚运气确实好,一般来说,两个人再次匹配到同一个副本,是极小概率事件。
孙远诚哭中不忘记关心现在的局势,他颤抖的手指指着山边,畏畏缩缩道:“那些怪东西……”
其他玩家也被他吸引了注意力,在见到山坡丧尸时皆是心中一颤。
老妇却依然悠闲地将切好的肉放进炖锅里,下方被点燃的干草慢腾腾烧着,锅里发出“咕噜咕噜”的水沸腾声。
李子越心情前所未有的沉重,垂在身旁的指腹无意识地摩擦着。
屋内站了正在煮肉的老妇,外面是灼人皮肤的暴雨,远方山坡上是数量不可计的丧尸……
活路在哪里?
死亡的阴影笼罩在所有人心间。
好不容易熬过了白日,难道在这里会……
暴躁的雨水狂乱地飞舞,地面僵硬的泥土中悄然发出第四道声音——“噗呲,噗呲”
李子越一愣。
房屋外的地下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裂开,紧接着,几道碧绿纤细的条状物体自裂缝间钻出。
条状物体迅速生长分化,上端陡然冒出点红来,那红突然扩大,变成几片巨形花瓣。
花背对着他们,正面朝向山坡上奔跑的丧尸,花瓣作拥抱状。
此刻,躲在屋里的玩家才明白白日里种下的植物苗到底有什么用了。
孙远诚趴在窗户边,一脸震惊地喃喃道:“我去……植物大战僵尸之僵尸变丧尸。”
众人被困在屋里,听着吵闹的水流声和类似野兽撕咬声,心情七上八下,难以言语。
有心态好的:“还好当时种好了植物,听系统警告果然是正确的。”
“我再也不吐槽耕地辛苦了,要知道晚上除开下雨还会有这玩意儿,我恨不得种十根!”
“就是就是,天啊……那些东西真的……看了都要起鸡皮疙瘩……”
虽有人作轻松调节气氛,现场所有人却依然绷着一根紧张的弦。
没有人真正松了口气。
三道难题,现在看来才勉强解决半道。
李子越没说话,视线微移,看向另一边。
透过窗户,再越过一两个矮小的房屋,能隐约看到远处XX希望小学教室的后方,那里正是先前他发现孩子尸骨的地方。
那里的土地也冒出了东西,却不是植物,而是一个个迅速拼接成人的小骨头人。
不见头,只留了上方身躯,他们高高挥舞着双手,连成了一片惨白的人骨围墙。
第一批丧尸已经攻入了村子,骨头人在被水浸泡而有些松软的泥土间滑动,以极快的速度朝那些丧尸冲去。
一时间,尸骨和腐烂的人肉扭打在一起。
这样的场面却让李子越眉头轻蹙。
很奇怪。
按老妇先前所说,邪神吃村里的孩子,村民对邪神深恶痛疾,然而为何死去的孩子尸骨却手拉手形成围栏保护村子不让丧尸从外入侵?
这样看来,孩子让邪神吃掉,对于这些村民来说,反而是一件好事……
雨势磅礴,窗外寒风刺骨,屋内却萦绕着股诡异的温暖与芳香。
老妇熬煮的肉已经熟了大半,肉类的香配着骨髓中溢出的动物油,对部分饥肠辘辘的玩家来说是最可耻的诱惑。
他们无法抑制饥饿的感觉和想要觅食的本能,但他们的理智不忘约束自己——那老妇先前可是将刘峰峰折磨地不成人样,眼下烹饪的,难道会是什么好东西?
然而……
一阵肚子咕噜声和藏不住的吞咽口水声悄然在房屋各角落响起。
那小部分人面上表情微变,皆呈现不同程度的僵硬,眼眸更是惊悚,中间黑漆的眼球微微缩小,旁边布满兴奋的红血丝,脸颊两侧仿佛要凹陷下去,嘴唇两侧不自觉上扬,露出两点欲滴下唾液的口子。
像是潜伏在夜里的发疯野兽。
好在只有几个人有这样极不寻常的反应,其他人尚能忍住,见那几人的神态,皆露出嫌厌和担忧的表情。
可这才第一天。
这是孙远诚第二次下副本,他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手勾着李子越衣角,往他身后藏了:“咦……他们真的……感觉要发疯了……”
李子越面色微冷。
看来,除开丧尸、天气以及村民,第四道威胁,是这些看起来要失去理智的玩家。
那些人还在试探,眼睛在眼眶中不住打转,在等第一个站出来吃螃蟹的人——他都吃了,我为什么不可以?
“哐镗!”
一声碗筷敲击,只见一个坐在墙边的瘦弱村民颤巍巍站起来,手中拿了个缺了半截的不锈钢碗和黑了尖端的筷子,冲着老妇努嘴:“……给点……”
他贪婪地看着锅里的肉,双眼红如血月,不稳健的步子逐渐加快。
随即,几道窸窣声起,若干神志不清的玩家悄然贴着墙壁,往老妇身边移去……
房间如死水般的氛围愈发浓重。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响起一道尖锐刺耳的唢呐声,透过开了个缝隙的窗户,直直窜进所有人的耳朵。
房间里面人都僵硬住。
那唢呐开始高声吹奏,音调却呕哑嘲哳,锣鼓“锵锵锵”跟随在侧,李子越借着窗户开的缝隙偷看了一眼,而这一眼,却让他突然呆愣。
下着暴雨的夜晚,村民和玩家都躲在屋子里,屋外却有几个身着红衣的白人走动,他们面色毫无血色,像是纸扎人,有四个强壮的站成四方形,肩上扛着个红轿子,正疾步踏在水间。
伴奏的人领路在前端,那轿子一边留了个人头大小的窗户,窗户被厚重的血帘子遮住,见不到里面有何东西。
然而,就在轿子即将过李子越所在房屋时,他面前的窗户却莫名其妙自己打开了。
老旧的窗户发出一声巨响,阴冷的寒风夹着雨水滚进来,屋里的人不自觉被吸引了注意。
而此时,那即将过去的花轿一边的帘子突然从里面被人揭开。
露出还未上红盖头的新娘的脸。
并未粉饰的白皙脸庞,细眉,浓密的长睫毛微颤掩着下方勾人的丹凤眼,挺立的鼻,薄唇红润,虽为新娘,“她”面色却冷淡,更添了份欲拒还迎的味道。
如墨的黑发间慵懒地插了支漂亮的银钗,钗子上的流苏随着轿子的动作而抖动。
不欲勾人,却已经顾盼生辉。
李子越却没心思去欣赏这份惊为天人的美。
他面上表情凝固,目不转睛地盯着与他对视的新娘。
雨夜雷声轰鸣,水流冲刷了一道又一道,寒风咆哮,灰蒙蒙的夜色下,他的心和碰撞的锣鼓一起跳动。
李子越嘴唇轻齐,喉咙里艰难挤出那个在他想来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名字。
“……张敛。”
轿子离开很快, 仅几次眨眼,便消失在屋前的拐角。
待李子越反应过来时,他的手还保持着不自觉向窗外伸的姿势。
微凉的雨丝染上了他的指尖, 随即化为几团微小的“火苗”,在悄然灼烧。
李子越却仿佛毫无知觉般。
让他如此震惊的原因有二, 新娘长了一张张敛的脸只是其一。
另一层原因……
红衣,头上戴了支银钗……
新娘身上有两个元素, 而在预言场景中他“杀死”的女孩,同样着红衣,别钗子。
什么意思……
他即将“杀”的……是张敛?!
孙远诚也看得痴呆了,其实不止他, 在场的玩家没一个不震惊的。
孙远诚靠在墙边, 喃喃自语:“好美的女生,有点像我小时候暗恋的琳琳妹妹……”
李子越闻言怔住。
孙远诚不是没有见过张敛,但他这个反应……张敛长得像孙远诚小时候暗恋的女生?
初级伪人副本里面也没听孙远诚提过啊。
李子越罕见地感觉大脑转不动了。
张敛,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他强行止住了自己胡乱的思考, 冰冷的手指附上自己的太阳穴,轻揉着。
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谁料他这边还没反应,另一角落却爆发一道压抑的争吵。
幸亏李子越耳朵异于常人,将那两人的对骂听了个一清二楚。
“你他妈的找死啊, 对着我老婆流口水干什么?!”
什么老婆?不是……张敛……还是他老婆?!
李子越被这个消息惊地呼吸都差点停了, 缓慢地反思自己的脑子是不是被外面刮进来的风吹坏了。
“什么?你也不看看你自己长什么样子,怎么可能娶到那么美的老婆,真是搞笑。”
“死鳖孙,你再骂我一句试试?”
“骂你怎么了?骂的就是你, 早看你不顺眼……”
李子越眼睫下垂,此刻倒是冷静了下来。
他反复揣摩着那两人的反应和孙远诚的异常以及周围人神色的转变, 最终得出一个还算常规的答案——每个人眼中的新娘都不一样。
他看向孙远诚,突兀了一句:“张敛。”
“啊?”孙远诚一脸蒙蔽,“什么?张敛哥……弟……也来了?”
孙远诚继承了上个副本伪人的记忆,没忘记张敛比他还小一岁。
看这反应,应该是了。
李子越胡乱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没有,只是看到你就突然想到他了,毕竟上个副本我们三在一起呆了挺长时间。”
“哦……”孙远诚挤了挤眼睛,一脸贱兮兮,“哎呀,我懂,我都懂,上个副本我就察觉到你们不对劲……”
他的话突然卡在喉咙——李子越微笑着看向他。
“你记性好像很好。”
“啊……”孙远诚立马痴呆,“好奇怪,突然什么也想不起来了,张……张脸?张敛?是谁?好神奇的名字……哎呀我是四川人,L、N音不分。”
李子越倒是真情实感地弯了嘴角,没继续为难孙远诚。
他这边摸清了缘由就不慌,毕竟那不是真的张敛,但在场还有很多玩家没明白,登时挤到窗外,想要再看看那花轿。
一寸头的中年男子烦闷自语:“我靠……我老婆怎么……这到底是怎么一会回事……不行,我得去救她……”
李子越微扬头,那寸头中年男子正是先前对骂的两人中被骂丑的那位。
此刻他是心急如焚,抓耳挠腮,恨不得直跑出房间,却又在看向外面暴雨和围在村边缘的丧尸时候止住了脚步。
没办法出去。
窝在房间角落的几个村民正抱着碗里还冒着热气的动物肉大吃特吃,他们将干瘪的脸埋进碗里,稳住碗边缘的手在颤抖,干黄沙陷在他们乌黑的指甲缝里。
肉汁顺着碗边缘滑下,他们的喉结凸起又凹下,吸食的声音突兀地在屋里响起。
那寸头男子更烦,但他也不是傻的,只能暂时把一肚子闷气憋在心里。
锅里的肉汤已经被舔舐一空,老妇还拿着钢勺在锅底刮动,一串难听的“刺啦”声扑面而来,老妇却开始唱歌。
她的声调突然变得异常年轻又和蔼,看着锅里的死肉,就像在看着自己可爱的孩子般——
“我的上面在悲嚎……”
“我的中间在等待……”
“我的下面在萎缩……”
“我的外壳被灼烧……”
“我的内层在发芽……”
孙远诚被这异常的腔调惹出了一身不舒服的鸡皮疙瘩,他咽了口紧张的口水,一只手不自觉拽住李子越的上衣摆,这才得了点安心。
老妇年迈的头颅慢慢摇晃,面上挂着浅淡的微笑,一声声呼唤着。
“小孩儿……小孩儿……小……”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老妇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面上表情突变。
“哐当”一声脆响。
她手里握着的铜勺骤然掉落在锅底,所有人心随着这道巨大的异响猛地一颤抖。
紧接着,只听屋外传来——
“砰!”
没有人比李子越更清楚这是什么声音。
这不是他第一次听到这个声音。
那是……当时他站在杀人现场听到的……钟声。
那声音沉闷又格外响亮,隔着厚重的雨帘竟然也能传播如此之远,随即,众人只感觉脚下一阵颤动。
“地震了?!”
有人呼出了声。
房屋上端挂着的昏黄老灯开始旋转,电压忽高忽低,灯光骤明骤暗,外面的雨却越下越大。
整个世界疯狂颤抖,所有人只感觉到一股让人忍不住呕吐的天旋地转,耳边传来的不止是钟声、雨声以及狂呼呼啸声。
还有某个巨物破土而出的悲鸣。
整个屋子仿佛在地面打滚,李子越抓着窗沿,那原本就破的玻璃此时更是如风中残烛,碎成无数细小的尖刀,被外面的狂风逼入房内。
屋子不稳,徘徊在外的雨水窜进房屋的每个缝隙,许多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沾了雨水,孙远诚面上仿佛被喷了一玩具水枪,但不知上面残存的水渍是他自己哭的,还是外面的雨水。
李子越指尖抚上皱起的眉间。
外面轰隆,声音响彻云霄,然而所有人都能明显判别出,那并不是雷声。
李子越眯了眼眸,透过窗户,将视线往外移去——一团望不到头的黑影正在以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自地底高窜起。
雨水和泥土的残渣接连滚下,那黑影不断向天捅去,似乎已经陷入了最底端的云层,所有人的心跳都突突的,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片异象。
不知过了多久,声音才逐渐停歇,又是一道“咚”的敲钟声。
此刻李子越终于明白敲钟声音自哪里来了——他抬头看向漆黑的天空,在那最高端,一团藏在灰黑云雾中的物体正在晃动。
他看不太清楚,只隐约觉得那物体好像不是一块整体,而是无数什么东西的拼接……
一股莫名的瑟缩自心间冒起。
房屋终于回归平静,原本涌进来的雨水也被几个村民拿着铁铲给舀了出去,然而,贴在屋角的玩家还没喘口气,便见到原本淡定自若甚至有心情吃饭的老妇突然对着所有人“扑通”一声跪下。
这个举动让所有人摸不着头脑。
“这是在干什么……”孙远诚小声嘀咕了一句。
老妇头低垂着,暂且看不明她的表情,只见她蜷缩起来的身体在发颤,双手盖在自己的脸庞上。
悲哀的啜泣声传来:“求求……求求各位……”
“邪神来了……邪神它……”
“它要吃掉新娘啊……”
闻言,一些人讷在原地,脑海中不断回想先前见到的新娘,心里愈发着急。
有人嘀咕:“这是叫我们去救新娘的意思?”
“不,”老妇缓慢摇头,她的声音陷在暴雨中,有些模糊和阴冷,“我求大家……杀了新娘。”
“什么意思?”孙远诚一愣,“她不是说邪神要吃了新娘吗?为什么又要我们去杀?反正新娘都会死……”
李子越没吭声。
老妇仿佛知道大家心中的疑惑:“新娘在被邪神选中的那刻就已经疯癫,无药可救,只能嫁给邪神,被邪神吃掉。”
“如果新娘被我们杀死,她的灵魂会得到净化和永生,但如果她被邪神吃掉……”
老妇伸出一只皱纹满布的手来揩走眼角的泪花:“她就会变成大家先前看到的丧尸,永远以这样丑陋的面容活下去……”
“怎么会这样……”
“她这句话的意思是……那些山上的丧尸,是被邪神吃的新娘?但丧尸不是有男有女吗?怎么回事?”
“救?杀?但是……”
人群议论纷纷,孙远诚在旁边戳李子越:“虽然会变成丧尸,但是……我下不去手啊,你可能不认识新娘,新娘长得特别像我小时候喜欢的那个女生,我……唉,我……”
李子越摇头:“新娘在每个人眼中都长得不一样。”
“啊?”孙远诚怔了两秒,随即恍然大悟,“那玩家就更不可能去杀新娘了啊。”
李子越仍是摇头,刚欲张口,却听到系统来任务的提示音。
[恭喜玩家触发“营救新娘——千手观音”主线任务]
[任务难度:二星(不愿透露姓名的单身汉考某仰头:啊……救新娘……什么意思?救下来能给我当老婆吗?)]
[任务要求:将新娘……]
系统突然卡壳,接下来几秒吐出的信息被一串模糊不清的电流声替代。
李子越眉间轻蹙,再听,系统已经恢复了正常。
[任务奖励:积分8000]
又是非常丰厚的奖励。上一个得到这么丰厚奖励的人,坟头草都要长十米高了。
但这还算在李子越意料之内。
“你不要把玩家想太好了, ”他沉下声音,“这个问题,先分析第一点——玩家是否猜到新娘在每个人眼中都是不同的样貌, 换句话说,玩家是否知道新娘不是自己身边人, 只是副本NPC。”
“这就将玩家分成了两类。”
“猜到的大概率会选择完成这个任务,毕竟奖励丰厚, 而且被邪神吃了的新娘还会变成丧尸,不杀了新娘,只会更加麻烦。”
“没猜到的呢?此刻继续分类。”
李子越却突然停了话语,看向孙远诚:“你来分。”
孙远诚想了一会儿:“在新娘和利益面前, 选择利益的人也会出手杀了新娘。而真正爱新娘的人会选择第三条路, 即保护新娘,不让新娘被邪神吃,也不让新娘被玩家杀。”
李子越略欣慰点头:“不算笨。”
“立场不同,冲突随之产生。”
“杀人还是保护?玩家会因为这点打起来。”
“但这个冲突很好破解啊, ”孙远诚疑惑皱眉头,“只要有玩家站出来对所有人说出新娘样貌的真相,大家就都会选择去杀新娘了。”
“笨是不算笨,但是很天真, ”李子越道, “即使处于下雨天,也不要忘记这个副本中玩家还存在潜在竞争——水资源。”
“有30%玩家是穷人,他们的水明显是不够的,要靠掠夺他人而活, 而如何更好掠夺——制造混乱。”
“玩家越斗争,他们越好从中浑水摸鱼, 抢水也更方便。”
李子越嘴角扬起一丝嘲讽的笑:“副本里玩家之间的信任是很薄弱的,也就只有你会立马相信我说的话,如果我向其他玩家解释新娘样貌,他们第一反应其实是觉得我不怀好心。”
孙远诚不知自己是被夸还是被骂,倒是慢悠悠哼了一声。
“我是聪明的。”
“好了,”李子越眼皮抬了抬,懒散道,“看接下来怎么安排吧。”
其实他还有一点没点明。
整个事件中,人物、动机、奖励都有了,而有个催化剂藏在所有环节下面,让事件发展愈发恶劣——直播间。
他看着直播间内偶尔飘过的几行路人弹幕。
【主播上啊,真杀人了结算时候我给你打赏一万积分】
【哎哟,好刺激的赛制,想看点更血腥的内容】
【不打起来真没意思,算了,走了】
这些带有引诱意味的话语,对于一些急需积分的玩家(如刘峰峰)而言,是最容易让人丧失理智的毒药。
屋内部分玩家开始骚动,几个靠近门窗的已经在朝外张望,只有小部分玩家还贴在墙边,面色凝重,一言不发。
老妇催促着:“时间不等人啊……等到新娘和邪神成婚……一切都完了……求求大家……”
“可是这雨水!”
有人提出了关键问题。
老妇不住地摇头,唤出了先前一直待在房屋后方的青年——她的小儿子,一个精壮的后生,李子越记得他叫钱万龙。
钱万龙沉着脸色钻出来,手里拿了几个装化肥的大编织袋,里面鼓鼓囊囊的,不知装了什么。
他先不耐烦地瞥了一眼老妇,再将袋子狠狠地往地上一扔。
李子越默默把这一切看在眼里,没吭声。
这对母子关系似乎不太好。
袋口没有封闭,里面的东西露出了个边。
屋内灯光不明亮,看不真切,只见一片灰褐。
李子越两边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一种不好的预感诞生于心间。
那些东西被钱万龙抖出来,长细,中间固定了根生锈的铁管,最上端冒了个尖——一把简易又残破的雨伞。
伞面不知用的什么东西制成,灰蒙蒙的,好几把雨伞边缘成了黑色,蜷缩着往上翘,摸上去有种让人不舒服的油腻感。
李子越觉得这材质有些熟悉,一时间又说不出来具体是什么,只听老妇哑着声音开了口。
“这些雨伞可以保大家不受雨水侵蚀……请大家一定要让新娘解脱……”
玩家陆续撑开雨伞往外走,老妇站在门口,姿势恭敬地目送所有人。
孙远诚拿了把伞,正往外走,却见李子越神色厌厌地靠在墙上,并无行动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