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自愿来上学的[无限]by考生禁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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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里有一道很淡的深褐色长条伤痕, 像是上吊时脖子处血液不流通造成的淤青。
符合主线任务中对于第一位自杀农民的死亡描述——上吊而死。
然而,在任何人都看不到的地方, 他的指尖小幅度地动了两下,在屏幕上选择了“否”这个答案。
尽管如此,证据还是不足够的。
他现在最想知道的不是眼前农户身上谜团的答案,而是主线任务信息到底给够了没。
把任务给的消息提炼出来, 可以得到以下分析。
【前景提要:①干旱、洪涝②农作物被摧毁③年轻人不回来】
【关键词:缺水、疫病、饥饿、孤独】
【村民自杀形式:①喝农药②上吊③投水】
【第一位自杀的村民:上吊、可以呼吸】
上述最大的问题是, 针对第一位自杀的村民独特信息太少。
先说‘上吊’,刚才走过的一大片林子里密密麻麻挂了几百个上吊自杀的农民,难道每一个都是?
那能说是“第一位”自杀的农民吗?那完全是一群。
其次,先前剪绳时他刻意探过上吊尸体的呼吸情况, 鼻子那处确实没有明显的空气流通,‘可以呼吸’这点暂且可以说是独特信息。
但是信息还是太少了。
题干足足有四五排文字的压轴题,最后只让你抓到一个关键条件,你敢拿这一个关键条件去赌自己能不能拿满分数吗。
沉重的尸体被放下, 李子越微微喘了口气, 又将另一边不自主抽搐的尸体给摆正了位置,这才缓慢站起身来。
然而,大病初愈加上一天一夜没吃过东西,干了重活后人难免有点贫血。
他觉得眼前短暂黑了一秒, 双腿瞬间发软,整个人意识仿佛被吸入黑洞。
下一瞬, 后腰不知被谁扶了一下,李子越很快调整好了状态,睁开眼眸一看,张敛正垂眼看着他。
他看到张敛眼中印出的他的样貌。
大概是想知道李子越是否还在发烧,张敛的脸庞靠得很近,若不是李子越突然睁眼,恐怕两人额头已经贴在了一起。
此刻,张敛的动作突然顿住。
还不如直接贴上来,这样顿住反而有些“做贼心虚”的意味。
李子越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不知道是出于尴尬还是别的什么。
他连忙侧了身体,从张敛身旁错过去。
为了保持平衡,他也不管旁边是不是尸堆了。
他的手毫不犹豫地撑在上面,指尖卡在尸体间的缝隙中,想要自己起身。
张敛缓慢眨了眨眼,那双漂亮细长的丹凤眼极小幅度地眯了半秒,面上表情是无辜又单纯。
搞得好像慌张的只是李子越。
然而,李子越手在探入那片尸体时,动作有肉眼可见的暂停。
他毫不掩饰地露出了吃惊的表情。
手再往里面深入。
温热的。
堆了无数冰冷尸体的尸堆中心,却是热的。
如果他的猜测是正确。
那么“可以呼吸”这点,也不是“第一位自杀的农民”专属的了。
先前所有的推论,在此刻打翻重来。
系统在他脑海中“叮”了一声。
[您有新的消息]
那边日头下山,这边林间愈发阴森。
李子越沉默着走在后面,农户在前方折腾一会儿将被放逐到山下的丧尸。
傍晚临近,丧尸逐渐苏醒,像是暂时昏厥而只剩本能挣扎的蠕虫,偶尔疯狂颤动,偶尔又如一滩死水般静止。
“大叔,”李子越忽然对着农户喊出了声,他略带凉意的漆黑眼眸紧紧盯着眼前的人,嘴唇轻启,“你是死人吗?”
【卧槽?直接问?还有这个操作?】
【又没说不准问,咋呀,你喜欢看一直打哑谜啊?】
【李哥先前一波操作还让我以为他已经咬定了农户是死人呢,这下我又懵逼了】
【课代表!呼叫课代表!开始做笔记没!】
林子很安静,静到只能听到丧尸抖动时老旧衣料发出的摩擦声,以及潜藏在里面的呼吸声。
他听到自己“噗通噗通”急促的心跳。
张敛半眯着眼睛靠在一旁树上,看上去就要睡着。
农户停止了动作,仿佛是在咀嚼李子越这个问题。
他极其缓慢地转过身来,那双浑浊的老眼睛在阴暗的林间显得愈发黑沉。
“你看到我脖子上的勒痕了?”
李子越没反驳,算是默认。
“我确实尝试过上吊,但我这烂命……神不收。所以,我还是个活人。”
这个答案,和他心里预想的一模一样。
“但我活了很久。”
李子越怔了一秒。
这个答案倒是出乎意外。
活了很久?
什么意思?
他为什么在回答了“死人”这个问题后接了一句“活了很久”?
二者有什么必然的关联吗?
还是说?
农户头一次露出欣慰这样和蔼的表情。
不,或许他一开始就对李子越没有强烈的恶意,只是他面容太凶,不管做什么表情,看上去都像在仇恨谁。
“我算不清我具体活了多久,我的身体年龄是八十岁,”他继续转过身去摆弄尸体,“但实际上我最少活了两百年。”
李子越眉头微蹙。
“我送走了我所有的亲人。”农户双手搭在面前丧尸的肩膀处,布满老茧的手指僵硬地替丧尸整理衣衫。
他视线上移,露出一个怀念的笑容:“这个人,是我父亲。”
丧尸低垂着头,李子越看不见他的面貌,只能凭借他的穿着和一些细节猜测。
破烂的长袖上衣,袖子末端包住手腕处突起的骨。
下方的手修长,比起一般农户粗壮有力的骨节,他的更为纤瘦,看上去不像个平日里做重活的。
“他是个教书先生,”农户在一旁补充,他绕到后方,对着另一具尸体道,“这是我的爷爷,也是教书的。”
往后依次是他的母亲、姐姐、哥哥。
一家人里似乎只有哥哥平日里侧重做农活,即使已经变成丧尸许久,也能看出他身形健硕,双拳有力。
收拾好了尸体,农户缓慢站起身来,他并不看一旁的李子越和张敛,只是抬脚往前走去。
枯树枝落在柔软的泥土上,因这里空气潮湿,人踩上去并不会使它碎裂,而是无声地弯曲。
他身上套的粗布随着他身体的摆动在簌簌作响。
农户站在山顶,面无表情地俯视着山下一群忙碌种地的玩家,以及仿佛雕塑般站在一旁的农民。
“你知道丧尸是如何形成的吗?”
李子越低了眉眼。
“丧尸原本应该都是村民,部分被‘邪神’吃了,成为丧尸。”这是老妇先前在屋里告诉他们的答案,虽然他本人对此有点疑问。
“‘邪神’?”听到这两个字,农户倒是笑出了声,“原来下面的同胞这样称呼‘它’。”
李子越从中意识到了一点不对劲,他暂时将这部分奇怪放下,继续先前的回答:“还有部分……”
结合主线任务和副本标题。
“是村里自杀的村民?”
农户点头又摇头:“丧尸全是自杀的村民,而被……”
他停顿了两秒,似乎是在思考李子越先前的话:“被所谓‘邪神’吃掉的孩子,还被困在山下。”
农户的眼神在这一瞬间变得非常悲悯,语调也沉重了许多。
果然如他所想,村子里确实是有孩子的,被送给邪神的新娘也是孩子。
但是……
这样又有点解释不通了。
“所有村民其实都是不死之身,”农户叹气,“他们身体年龄会永久暂停在80岁,之后不再有任何改变,如果不想死,永远都不会死。”
话虽如此——
李子越看向身后黑压压一群蜷缩着身体半站起来的丧尸。
“你是觉得有人杀了他们?”农户笑了,“不,他们都是自杀的。”
“表面上看,杀死他们的凶手是他们自己,但实际上,真正的‘凶手’比你想象中要复杂。”
“村子里有一条铁规定,”丧尸已经站稳了身体,“村民之间不可互相残杀。”
“你也在山下待过,那里的村民吃得饱吗?”他突然转了个话题。
李子越想起昨晚下雨时溜进老妇家的那一排瘦骨嶙峋的村民。
“人老了,做不了太多事,但还得吃饭,那些小年轻尚且吃不饱,哪里有东西来喂你这老不死的?”
李子越沉默了。
“这只是一个原因啊,”丧尸颤抖着迈出步子,“人死亡的原因远比他们死亡的形式丰富,深究下去,只会让人更痛苦。”
太阳的光线逐渐淡薄,远方隐约可见黑紫色的乌云,风开始躁动,卷来山下还未散去的闷热。
李子越额前的碎发在与他下方的长睫毛打架。
空气愈发湿润。
要下雨了。
“这村子以前还不是这个样子,”农户语速变得很慢,“那时候‘它’还被人们喜欢着,也很少哭。”
“哭?”一旁看似已经睡了好一会儿的张敛突然起了精神。
农户盯着脚底呈现往斜下方凹陷的地面:“先前这里还是一片平地,‘它’每哭一次,村子就会向下凹陷一点。”
“长久下去,山下的村子要么被雨水淹没,要么永久陷入地下。”
他的视线向后方扫去,那边堆积了太多身体残缺、意识不明的丧尸。
“雨会淹没这一切,丧尸会咬死真正‘害死’自己的凶手,”山下的人开始慌张,种地的动作肉眼可见敏捷了许多,“我只是一个守墓人,守的是眼前这片即将血流成河的尸坑。”
李子越捏紧的拳头又悄然放下。
他深呼吸了许久,这才压抑住内心波涛汹涌的情感,却听到农户又说了话。
“我的同胞们说‘它’是邪神吗?”
农户深深地看着李子越。
他嘴角挂着笑,眼神却十分凄凉,粗黑的眉在不自觉地痉挛,面上苍老的皱纹愈深。
李子越听到农户仿佛在哭的声调:“我不在的日子里‘它’一定受了很多没办法说的委屈吧。”
“我在这间林子里待了上百年,吃这里腐烂的食物过活,身上早染了洗不掉的腐臭,我进不了寺庙,也没资格接近它。”
“一切孽缘是我们自己犯下的,和‘它’没有关系,‘它’不应该受到这样的待遇。”农户面向李子越。
紧接着,他十分慎重地对李子越鞠了一个躬。
“我求你,”他的声音开始哽咽,“我求你帮我把‘它’带出来,带到我的面前来,一百多年前‘它’请求我,我没有答应,我用这一百多年来忏悔我当初的决定。”
“求你再进一次寺庙,求你再次前往大佛旁边,‘它’很胆小,只会躲在寺庙最高大的佛像里面……”
李子越表情凝重地站在农户面前。
“我……”
孙远诚位列第二, 仅得到了几个孩子拳头大小的硬馒头。
好在他剩的水比较多,配着水,这几个馒头还是能拿来充饥的。
但是其他玩家就没有他这么好运了。
馒头数量和大小随着参加次序往后递减, 当第四组玩家发现自己拼尽全力只拿到三个脏馒头时,他们忍不住当着所有人面骂起钱万龙来。
后面排上队还没参加的玩家愈发愤怒。
天气炎热, 人们又累又渴,情绪像一堆传爆线正在燃烧的炸药。
爆炸只在下一瞬。
“我说过越后面参加的玩家能得到的食物只会越来越少。”
钱万龙冷眼看着即将向他挥来拳头的玩家。
“狗屁!几个破馒头怎么吃?没有水根本咽不下这些馒头!”
“好不容易完成任务, 就得到个要么噎死,要么渴死的结果,这个副本什么意思?想搞死我直说!”
“有吃的就不错了,你还参不参加这个环节?不参加就往后稍稍, 别抢我位置。”
“你疯了吧?”
“你才疯了, 你是龙傲天还是赵日天?需不需要副本策划滚过来给你磕头道歉,顺带满汉全席奉上?你看上去不像新人,说话做事却跟个弱智一样。”
“你——”
“咚!”
锣钱再响,全场静音。
“我说了, ”万龙语气已经带了怒意,匍匐在他面前的几条呲牙咧嘴的恶狗正凶狠地盯着在场所有人,“神感谢昨晚你们抓住了五个杀害新娘的凶手,这才赐予你们食物。你们嫌少, 只因为你们抓到的凶手太少了, 怪不得别人。”
孙远诚靠在一边阴暗处,鼻腔中穿梭的气体愈发闷热,他心间却泛起一阵彻骨的寒意。
规则已经很明确了,想要拿到吃的, 就要替邪神抓到更多凶手,或者说, 杀死更多玩家。
但玩家也不是傻的,经过昨晚和今天的剑拔弩张,八千积分和活下去的天平立在所有人面前,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孰轻孰重。
主动杀人的玩家会锐减。
但“被动”杀人的玩家必然增加。
钱万龙这番话表面上是在重申规则,实则是在引诱玩家继续互相陷害。
现在,玩家之间的氛围也很不对劲。
他们不光仇恨钱万龙,还恨身边的彼此,更有甚者开始骂刘关和段嘉义两人。
还好他俩早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倒是避免了这场骂战。
争吵、辱骂、瞧不起。
糟糕的身体状况让人本能地警惕和嫌恶他人,以求更好地保护自己。
这样危险的环境下,还有人火上浇油,想要混乱来得更猛烈些。
孙远诚不留痕迹地打量着先前骂别人“弱智”的玩家。
他是真的想要参加[呼吸秋千]吗?
不一定。
或许为混乱的火焰添加柴火才是他的目的。
混乱在带来恐慌的同时,也能带来希望,而这层希望,显然属于占玩家总数30%的穷人。
玩家死后背包里的物资是可以被剥夺的,水资源是可以更换主人的。
能活到现在的穷人玩家,恐怕没几个是省油的灯。
大部分玩家的状态已经接近癫狂,而接下来的环节更让人喘不过气。
[呼吸秋千]结束,太阳下移。
[谁是盘中餐]任务开启。
玩家再次被要求种下植物苗。
昨天是穷人乞求富人赏赐一点水,今天穷人和富人已经可以分庭抗争。
“我不种了,剩下这点水我自己喝,”有人开了口子,“种下植物苗,事后我自己一个人渴死,你们这些富人倒是继续逍遥,凭什么?要死大家一起死,我不种了,你要种我可以把苗给你。”
“后续任务说不定会奖励水资源。”
“说不定?为什么相信你?说了半天你也不给水,说话声音比谁都响亮,叫做点实事一个不做,行,我也不做。”
“我哪有水给你,”那人身形略胖,汗水已经打湿他半个衣衫,他面上带着讨好神情,“我拿到了普通人的水量,只能自保,无法帮助……”
和他对骂的是个瘦子,此刻只见瘦子露出嘲讽的表情,上下打量着他:“你当人傻逼呢?”
玩家争执的声音越来越大,却依然没人愿意拿出多余的水来。
即使有人有分享的心思,也不敢举手——敢站出来分水的,极大概率是富人。
然而暴露身份后,他不通过分水环节将自己身份由富人转换为穷人,是不会被大家放过的。
这里有个隐形的较量——玩家储水量只有自己知道。
穷人可以大方袒露:反正我身上就这点东西了,你费尽心思把我杀了就相当于捡个芝麻,划不来。
富人不一样。他们比任何人都需要隐藏自己的水资源,以免招来杀身之祸。
众人就这样僵持着,中间还夹个钱万龙在三令五申——阳光下玩家不可互相残杀。
这是阻止吗?这是死亡版饥饿营销。
现在不让动手,受到压抑后的玩家在晚上只会下手更狠。
孙远诚后怕地咽下唾沫,从角落缩走了。
他不准备种植物苗。
经过昨晚,他已经知道丧尸对受过雨淋的玩家是有益的,他巴不得所有人都不种植物,放丧尸进来。
此刻,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先前李子越的疑惑不是错觉。那些被丧尸咬过的玩家确实“消失”在寺庙附近了。
被咬后,玩家解锁新任务——[审判长的刀]
[恭喜玩家触发“审判长的刀”隐藏任务]
[任务难度:三星(好的,我们承认在设计任务时出现了一些问题,玩家如果没有敏锐的观察,很容易死在这里,对此我们表示万分抱歉,将对玩家采取如下补偿:之后每年清明节都会在您墓前献上一束包装精美、价格昂贵的菊花)]
[三星任务介绍:
为何你只在这个村子里看到了老人、青年人,却不见孩子?
哪里有孩子?
如果真的没有孩子,这个村子又该如何继续发展?
或许在拿到这个任务之前您已经见到了孩子,哈哈。
或许您见到的只是孩子的部分,哈哈。]
[任务要求:找到孩子,救下孩子(0/1)]
[任务奖励:20000积分(拯救远超残忍的屠杀,我们对您的善良报以最真诚的敬意,并向您保证,这是所有副本中积分奖励最高的任务,而且,或许您得到的不止这个(微笑))]
孙远诚看着系统最末端显示的任务提示。
[任务提示:①可拯救的孩子不在寺庙②孩子的生命是短暂的,您无法拯救死去的孩子③我们听说有引路人,当然,您知道的,道路多种多样]
难怪当时那人撞到李子越时神色慌张,原来是在着急任务时间。
孙远诚皱眉看着第三点。
引路人?
他漫无目的地在村子附近走着,偶尔捡个石块在地上敲两下,佯装自己在找比较松软的土地。
路过几片排列紧密的房屋,他刚想站在大片房屋阴影处休息几分钟,却听到隔墙传来隐约的说话声。
“妈。”
男子冷漠地喊了一声。孙远诚觉得这声调有点熟悉,但隔了墙,他一时半会儿还想不起来声音的主人是谁。
“你快80岁了吧,你知道村里人怎么看你吗?”
“……”
“你要我说出来吗?”
“……”
“伞是我做的,肉是我清理的,你现在的身体状态只能做一些简单的引导,但这份工作谁都能做,你不是不可替代……”
“好了……”
孙远诚一激灵。
女声,苍老而悲痛的女声。
火辣辣的阳光照了孙远诚半边身体,豆大的汗珠顺着他的太阳穴缓慢滚下,他的心跳突突,感觉体内血液在沸腾。
长久的沉默让孙远诚误以为对方已经走了,他刚要挪动脚步,便听到女声再次响起。
“……我知道,不用你来说。”
“你终究是长大了,小时候追着我,成年后远离我,现在我老了,你要抛弃我。”
孙远诚顿了动作。
又是一段令人觉得压抑的安静,他听到两道节奏不同的脚步声接连离开,这才缓了口气从阴暗处走出来。
什么意思?孙远诚一头雾水。
仔细回想,男声应该是钱万龙,女声是之前的老妇。
这两人干嘛?钱万龙要抛弃他妈?先前就感觉他俩关系不好,现在是直接闹掰了?什么不孝子。
孙远诚十分鄙夷此人。
正想着,余光却瞥见一点刺目的粉红。
他的神经瞬间紧绷了起来。
孙远诚悄然跟了上去,果不其然,他看到先前跟在王岐身边的孩子正疾步往XX希望小学走去。
那抹靓丽的红在这片枯燥的黄沙中显得格外醒目,孙远诚这才明白为什么无限流小说里诡异的孩子大多穿红衣服。
显眼啊,不穿得艳丽一点被玩家发现,又如何做到把玩家吓一跳呢。
伟大的无限流设计者,竟然还懂一点色彩心理学。
孙远诚在心里默默吐槽,动作却未停缓。
孩子最终消失在小学后面的一片空旷土地附近。
不能说是空旷,这里地面崎岖,下面显然是藏了东西。
孙远诚手摸过那些突起的泥土,手指微微用力,掰开一小节,看见里面埋葬的阴森白骨。
浑身上下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孙远诚刚站起身来,下午燥热的风沙刮了一层又一层,立马将他的双眼糊住,两行清泪就这样落了下来。
孙远诚一边吐槽自己不争气,一边着急地揉眼睛。
视线受阻碍,他对周围一切更加敏感,借助猛烈的风,得以看见前方似乎立起了个竹竿,竿上挂了个红黄相间的布料。
他迟疑地走了过去,拿下布料。
只见上面写着。
[我的上面在悲嚎]
[我的中间在等待]
[我的下面在萎缩]
[我的外壳在灼烧]
[我的内部在发芽]
孙远诚眼皮一跳,觉得这段话似乎在哪里……听到过?
他边走边盯着那布料思索。
下雨、阴冷、窗户、香味……
这不是昨晚那老妇人熬东西时神神叨叨念的……
他脚下猛地一踩空。
下一瞬。
“啊——”
他的惨叫卡了半截在喉咙里,眨眼功夫不到,自己就连滚带爬地掉入了某个阴暗的地下室。
孙远诚拍了拍身上沾的灰尘,手胡乱摸到一旁冰冷的石块,听到自己如天雷般震响的心跳声。
刚才掉下来磕到了眼角,此刻双眼还难受着,他勉强眯开眼睛,只能看到一点昏黄的灯光。
安静的地下室周围刮起一串细小的簌簌声,像是无数小虫子在阴暗处爬行。
孙远诚吓得连忙睁开了双眼,而当他看清眼前一切的那刻。
他觉得自己的心跳仿佛完全停止了。
他这边的动静引来了那些“东西”的注意。
昏黄的灯光照在他们惨白的消瘦脸庞上, 常年饥饿导致的皮包骨使得他们的眼睛看起来格外大。
纯黑的眼眸异常无神,像是装了一汪永远不发出声响的死水,光线照不进来。
下方眼睑处留下两截倒三角状的灰暗阴影, 末尾和他们尖细的下巴并无二致。
孙远诚眼睛感到一阵难耐的刺痛,他身体不自觉地往后缩, 隔了许久,才闻到一股浓烈的臭味。
像是尿液、粪便等分泌物在发酵, 又像是死了很久的尸体散发在散发腐臭。
他很难形容眼前这一切。
尽管灯光昏暗,他还是看出那些“东西”是人类,或者说,是人类小孩。
但这里的场景布置、飘逸在空气中的恶心, 无一不让他想起农村里囚禁牲畜的饲养场。
他正前方是一条远不见尾的水泥过道, 过道两旁立了约摸半个成年人高的围墙,围墙内侧又是围墙,将一长片空间切割成几个小方块,孩子被关在这些小方块里。
此刻他们双手贴在围墙上, 正伸长脖子往外望。
孙远诚和他们大眼瞪小眼,隐约察觉出一点不对劲来。
尽管他们的身型因为营养不良而显得过于瘦小,但从骨骼大小等也能看出这里有不少孩子已经接近十岁。
十岁,正常小孩该上小学四年级了。
然而他们的神情却十分痴傻, 更像刚生下来还不足一岁的婴孩。
部分身上残留着某种粘稠的不明液体, 孙远诚无法控制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恨不得立马逃离此处。
但他心里想着任务,还是硬着头皮往前走去。
那些孩子的眼睛好像自动瞄准的摄像头,他每走一步, 孩子的视线就移动一点。
一个人动不可怕,所有人齐刷刷打量他, 这才让他毛骨悚然。
走进一看,更觉得奇怪。
他们面容呆愣,细微处却有明显的不同。
左侧第一间方块关的小孩嘴角小幅度向下撇,放在围墙上的两只小手间距离很近,明显天生悲观且缺乏安全感。
第二间孩子大多眉眼锐利,眉毛上翘,手随意放在墙两侧。
偶见脸侧有伤痕,估计先前打过架,易怒和暴躁充斥在他们身旁。
依次看下来,这些孩子好像因性格不同而被分了类。
为什么要分类?
孙远诚不太明白。
这和他任务有没有关系?
抛开这个问题不谈,他该怎么救这些孩子呢?
把他们带出去就算救了吗?
围栏周围没有门,看样子只能从上方将这些孩子抱出来。
孙远诚手伸了半截在围栏里,不见任何阻碍,正要进行下一步尝试,却听到远处走廊传来几道诡异的声响。
最明显的是车轱辘滚动声,下面藏了两股轻重不同的脚步声,隐约听到有人在说话,但隔得太远,听不清是什么。
那声音越来越近,孙远诚原想从开始他摔入的地方爬出去,跑到那边却发现上面好像被什么东西压住了,推不开。
情急之下,他没犹豫地跳进了某个方块,钻进最里边,缩起身体,把自己藏在一堆孩子中。
车轮仿佛压在他的脸上滚动,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强烈的压迫感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快过去。
快过去。
然而,这次好运没有眷顾他。
车轮在他隐匿的方块前方骤然停止。
“咔。”
随后他听到一男一女在交谈。
女人似乎在摇头:“新送来的太少了,都不够割的。”
“实在不行,就不要那么严格分类了,把次等一起杀了。”
“……也可以,等晚上来再说吧。这还不是怪你,昨天你推那东西太狠,撞坏了好几个,不然今天也不需要杀那么多孩子。”
另一道声音没回话,过了几秒,只听他似乎掐住了某个东西,随即狞笑道:“哭什么哭。”
孩子压抑地嘤咛了一声。
“砰!”
肉身被狠狠摔在地下,孩子嘴巴本能地张开,刚要放声嚎哭,却在最后一刻因过度恐慌而将痛苦强行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