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自愿来上学的[无限]by考生禁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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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子越在屋里抱着瑟瑟发抖的他,他那头雪白的长发已经缩短到齐肩,眼泪却越流越长。
哥出走,姐也被娘带离了村庄,只剩下卧病在床的爷爷和他与爹相依为命。
家里做重活的担子落在了李子越身上,李子越对劳动没有意见,他只是不愿意这样入不敷出。
土地的情况有多糟糕,大家都心知肚明,何必要留在这里。
况且……
李子越看着状态越来越差的他,那颗曾经已经死掉的出逃的心,再次苏醒。
李子越忍不住对着爹开了口:“我们走吧,我们去另一个地方,那里土地会更好,也会有人乞求姻缘……”
爹疲惫地凝视着李子越:“你哥……走之前和你说了一样的话……”
李子越怔住。
“这片天已经坏啦,”爹弯下腰,提起锄头,“除非逃到另一片天,不然也是悲剧重演啊。”
李子越抿了唇,表面虽不再反驳,心里却打起算盘。
一定要带家人离开这里。
此刻他已经缩小成几岁大的儿童,神智也回到了那个年纪。
他听不懂李子越说的话,只是咧嘴傻笑,而双手举起来时又下意识合十。
“雨。”
李子越听到他在小声念叨。
他已经不会说求姻缘这么复杂的话了。
连绵的雨水是他的血肉,雨愈下越大,他越来越小,渐渐缩到五六岁的孩童大小。
“你不要再……”爹痛苦地摇头,“这是我们造的孽,你……不要……”
他低垂着头,口里还念叨着:“雨。”
当时李子越不知道他遭遇了什么,自然也不清楚他为何这么执着于下雨。
李子越只是简单想着,即使众人在他面前下跪……
可他本就是高高在上的神明,理应受到凡人的跪拜,何须做到这样。
锄头砸在地上,前面的铁片裂成碎片。
好运会突然截断,人的霉运却如不肯走的秋雨。
爹好不容易同意李子越离开村庄,然而他们走了许久,发现任何地方都是死亡。
要么是天降暴雪,要么烈日永恒,要么狂风卷身,要么雨水决堤。
病重的爷爷死在了破烂的板车上。
他们足足走了三天才回到村子。
这三天没有人说话。
爷爷的尸体在车上腐烂发臭,苍蝇在上面盘旋,蚊虫终于饱餐一顿。
爹饿得口里直咽清口水。
爹说得对,逃不出去的。
李子越跪在地上,胸腔在起伏,眼泪却流不出来。
没有水了。
神被“偷走”,村里人的怒火滔天,他们不打算原谅他们。
锄头哐当一声落在地上。
已经回到三岁孩童状态的他,轻轻爬上桌案,瘦弱的手往上抬起。
遮住那人空洞的眼眸。
“滴答。”
这是第二滴“眼泪”。
夜晚的雨水变了质,水不再融入土地,天气愈发炎热,白日里太阳烘烤万物。
寺庙凭空而起,他躲进最高大的佛像里,发誓永不再慈爱世人。
可他们又趁虚而入。
他们将孩子乔装打扮为献给他的新娘。
他是姻缘神。
他无法拒绝这份请求。
红轿入,红刀出。
血流进他躲藏的佛像前。
他已经缩到只有刚出生那般大小。
他整夜啼哭,眼泪化作急迫的暴雨,雷声轰鸣,是他在愤怒。
可他实在怜爱。
在他面前死了的孩子会被他以另外一种方式还回去。
这是他向第一个在他面前死去的孩子赎罪。
第二天清晨,村民会在村门口捡到新生的孩子和食物。
他们大多年龄在十岁,是那个孩子的年龄,而食物只为供他们长大。
这是他的痛苦和赎罪,却再次被人拿来做恶。
孩子断裂的头被他们做了警醒的时钟。
他犹如提线木偶。
钟声敲响,罪孽重现。
他手握长刀。
送杀死新娘的人上残忍的绞刑台。
钟声停止,他躲回佛像,痛苦地落泪。
这份痛苦只有李子越知道。
但李子越却不敢去触碰他。
李子越一生曾三次出逃,第一次半路折返,丢了哥哥,第二次绝望逃回,死了爷爷,第三次遁入林间……
如果当初李子越未提出要离开,如果没有把爷爷放上板车,如果没有在树下和他搭话,如果没有向他乞雨……
如果……
没有如果。
许久后,李子越靠在挂了家人尸体的树下,听到远处传来沉重的钟声。
空气愈发潮湿,又是要落雨了。
李子越眯着眼眸。
隐约间仿佛见到一抹白影。
【他抬起草帽前沿,与靠在树下的李子越对视。】
【随后伸出手来,对李子越微微一笑:“你好。”】
【“你是否需要姻缘祝福?”】
做了一个很依赖的动作。
李子越从回忆场景出来时身上或多或少带了点那时候的气息,让他把李子越误认为了那时树下的男孩。
李子越停了动作, 见他搂住自己的脖子,嘴贴在自己耳边。
婴儿形态的他声带发育还不完全, 声音糊成一团。
但李子越还是听明白了。
他的嘴唇上下发抖,在说。
“谢谢。”
李子越喉咙一阵阵发痛, 当他转身往门外走去时才发现。
雨停了。
今夜没有人上绞刑台,神内心的自责少了一分,眼泪不再倾盆落下。
雷鸣终于止住,闪电消散于厚重的乌云间。
隐约见到最高处有一点明亮。
夜风吹过, 云层随风而动。
将那点明亮露出。
是皎洁的满月。
夜幕退去, 丧尸归林。
尸体移动的细碎声掩盖了农户慌乱的心跳。
那孩子睁开眼眸,纯白的睫毛下一双浑圆的黑眼珠格外明亮。
身体在别扭地摆动,小手在空中挥舞。
要前面的老人抱。
“他并不怕你身上的腐烂味,”李子越垂眸, “即使现在已经退化到不明事理的婴儿,见到你的第一刻还是想让你抱住他。”
晨光还未明亮,老人的面容融于阴暗的林间。
叫人看不清。
李子越安静地站在原地,未过多久, 就觉怀里一空。
老人颤抖着双手, 将浑身雪白的婴儿抱了过去。
他的手臂局促不安地搁在婴儿后颈,却使得婴儿头往后仰,老人急忙调整角度,又让婴儿身体下陷。
混乱中孩子差点从他怀里掉下去。
不知怎地, 眼泪霎那间就流淌下来了。
那雪白的婴儿却露出两颗小巧的虎牙在笑。
他也跟着笑,大滴眼泪在眼眶中转, 随后擦过他红肿的脸、发抖的乌黑嘴唇。
没见面的时候觉得好像过了太久,见到后那一百多年的等待已经化成了虚无。
老人这才明白张敛的回答。
[不久,如果能找到,多久都不算久]
他那布满老茧的手指小心翼翼地碰上婴儿细嫩的脸颊。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们看上去差不多年纪,”老人嘴角上扯了一瞬,露出一个比哭还勉强的笑,“怎么再次见的时候,我这么老了……”
婴儿咿呀了两声,似乎想要说什么。
老人眼泪落到他衣领处,只是摇头。
“……你还能对我说话吗?”
李子越眉眼柔和下来。
“喂,”他喊了一声,“……姻缘神?”
“我向你求姻缘。”
张敛猛地抬起头来,看向李子越的目光有一瞬的恍惚。
李子越挑了半边眉,嘴角含着笑,又重复了一遍:“你不是问过我好几次吗,这次,我向你求姻缘。”
婴儿手伸出来,望着快要出晴的天空咯咯直笑。
他收了请求,莹白温柔的光芒将他整个人包裹住,下个呼吸间,他轻巧地落在地上,手还牵着农户,目光却落在李子越身上。
“听到你的呼唤,”三岁左右的孩子说话声音还是软糯的,神情却格外成熟与真诚,“神赐福你。”
农户愣神了半晌,随后对着李子越流下感激的眼泪:“谢谢……谢谢你。”
李子越只是微笑摇头。
“天呐……”孙远诚震惊到瞪大双眼,“不是,刚才还是个小豆丁呢,怎么现在就可以站起来走路啦!医学奇迹!”
他连忙双手合十:“好好好,我也来助力。”
“求姻缘,求姻缘,嘿嘿……对方最好非常可爱……当然这个可爱不是指外表,我的想法是……”
神只是眯眼笑,随后走了过来,用带着凉意的手拉住孙远诚的衣袖。
“可以请你蹲下来吗?我太矮了。”
孙远诚火速下跪:“老天爷啊不是吧,神对我说‘请’,你对我实在太恭敬……”
神笑着用手指点住孙远诚的额头,随后靠近孙远诚的耳朵,用只有他俩能听到的音量开了口:“我只是姻缘神,除开姻缘,其他我也看不透。”
“你心里似乎压抑着让你极度恐慌和痛苦的东西,这些东西扭曲了你原本的性格,让你习惯在有人在的场合举起懦弱的旗帜。”
孙远诚表情突然僵住。
神的指尖亮起一点橙黄的光芒:“好在你从未放弃自救。”
“神赐福你。”他双眼弯弯,“但你的心结不是姻缘,我不确定现在的我是否还有能力让这份赐福成真,不过……”
“现在你又多了一只他人向你伸出的手,光这点就能给你带来莫大的勇气了,你是个好孩子。”
“我能见到吗?”他的指腹在孙远诚眉间轻柔拂过,“见到你原本应该展露在世人面前的模样。”
孙远诚的脸遮挡在一片阴影下。
他只是沉默,神却弯了嘴角。
神摸了摸他头顶的发:“我不做强迫他人的事,暂且无法赐福你姻缘。”
“等你找到你喜欢的人那天,再抬头望着天空,向我祈愿吧。”
孙远诚“嗖”地一下从地上弹起来,又恢复了往常:“好好好,副本结束我就对着手机里的女明星挨个向你祈愿!”
“不行,对方不喜欢你也没办法。”
“什么!不是,那你这个姻缘神能力也太微弱了吧!都双向箭头了……”
李子越往孙远诚头顶敲了下,止住了他的吐槽:“说点正经的。”
孙远诚抱着头缩角落委屈哭哭。
在他没看见的地方,只见李子越用嘴型向神比了一个:“谢谢。”
他在谢先前神对孙远诚的祝福。
神看着李子越。
这个人……孙远诚的心结是一颗显眼的黑珠,而他的更像一团阻挡人视线的黑雾。
雾气看似自由,实则还困于一片场地。
看他人如此通透,看自己时是否也有同样清醒的认知呢?
李子越小幅度眯了眼眸,打断了他的猜测:“一个人的请求力量这么大吗?先前还是婴儿,现在就能正常说话了。”
神回之以微笑,却未回答这个问题。
与此同时,系统提示音在李子越脑海中响起。
[恭喜您解锁“自杀的农民”关键线索:(2/2)]
[现为您补充最后一条线索信息]
那是一张枯黄的手写信。
“亲爱的孩子。”
“早在你出生时,我看到你蹬着床被的双腿,就预料到你会离开。”
“爹小时候也逃跑过,这没什么。”
这是……
李子越握着纸条的手在发抖。
“那时候天气还没有这么恶劣,大家都辛勤劳作,我逃跑不过是我不喜欢田野生活。”
“你爷爷教了我很多课外知识,他和我讲碧绿草原,讲蔚蓝大海,讲天幕极光,讲高山积雪。”
“我时常看着书上被印刷到褪了色的图片发呆,这些地方只能存在于我想象中,我眼里看见的只是翻涌的麦浪和沾了黄土的锄头。”
“我白日念书时在想,夜晚躺在床上听见外面蛐蛐叫的时候也在想,终于,我攒了点钱,在一个有月亮的夜晚出逃了。”
“我跑了半个晚上,不知走了多少路,只记得我磨破了一只胶鞋鞋底。”
“我听到远处传来书里说的那种火车的声音,轰隆隆的,把我吓坏了。好不容易,我跑到了火车边,却只见到它留有一点亮光的尾巴。”
“我跑啊,像夸父追逐太阳那样,但不管我如何跑,不管我如何努力,我都追不上火车。”
“后来我累了,便顺着火车轨道慢走发呆。那时已经是初冬的深夜,风太冷,而我身上又出了汗,风刮在身上,像刀子切人一样痛。”
“我想到家里温暖的床,想到你爷爷给我念书时点燃的烛灯,我顺着铁路,一个劲掉眼泪。我想回去。这里好冷。我想回去。”
“回去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我不敢直接进家,就缩在家门口。我听到你爷爷起床,听到身后的他在问我:‘怎么坐在这里,小心感冒。’他没问我其他事情,但我隐约知道他猜到了我的出逃。”
“后来你奶奶抱着我坏了的鞋直掉眼泪。你知道,在我们这样的家庭,好几年才能换一双新鞋。”
“她落泪并不是责怪我出逃,而是心疼我没了合脚的鞋穿。你爷爷在村里教书,我们一家靠村里孩子给的粮食学费过活,很少亲自下田务农,我的脚自小就被鞋包好,没怎么受过黄土地的折磨。”
“我光着脚走在田埂上,脚底已经被沙子磨出血泡,但我好像没有知觉。我看着层层金黄的麦浪,想象这就是海洋。黄灿灿的海洋。而在麦子刚刚种下那段时间,这里就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
“晴朗的夏日夜空总会见到几点星星,我将它们拼凑起来,形成一个小型极光。我看到你爷爷和奶□□上的白发,我想那就是雪山。
“当初看到你们离开这个家时,我在你爷爷床前坐了一晚上,那时我才真正明白他当初的心情。”
“清晨,我看着你坐在屋门前,就像看到小时候的我一样,你又是为了什么回来呢。”
“爹念了一辈子书,学了一辈子的科学道理,但爹没忘记自己生于田地。在田里,我们的祖先曾无数次向神祷告。求雨,求风,求阳,求雪,我们手里握着工具,我们自己耕种,只求神保佑来年风调雨顺。”
“爹没想过自己会真的见到神。爹小时候看那些小册子,里面五颜六色的神在呼风唤雨,大多长得呲牙咧嘴,很是吓人,爹没想到,真正的神居然如此温润,和你出走的哥哥姐姐没有区别。”
“爹当时心里想,神如果需要吃饭,那他也能成为爹的孩子。”
“其实在你向爹提出离开村子前,爹已经悄悄出去过。并不是抛弃你们,是提前探路,爹虽然老了,但那颗想要出去的心还没有死。”
“但是孩子啊,出不去啊,这片天都毁了,出不去啊。但爹后来还是答应了你,爹知道,如果不让你出去走一趟,你会一直念着,就跟爹以前一样。”
“我的爸爸,你的爷爷,死在了我们出逃的路上。孩子,你不要为此自责,人总有一死,如果爹以后死了,也不是你的错,我们生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能活过一天,已经很了不起。”
“爹认为自己这辈子没做错什么错事,但当回来后见到他被村里人折磨。”
“当爹发现自己提不动锄头,发现自己浑身无力,不能保护你们的时候,才意识到那句话。”
“百无一用是书生啊,孩子。”
当时神被村里人的愤怒淹没,爹提了锄头出去,外面瞬间吵闹成一团乱麻。
直到听到有人在喊,出血了,争执才勉强被阻断。
神的半张脸被砸出了窟窿,鲜血迸出,将他一身雪白染成深红,而那砸向他的利器,却是爹带出去的锄头。
爹在慌乱中无意伤了他,爹被众人辱骂、推攘、责怪。
“你杀了神!你这个凶手!你不得好死!”
“书生杀人了!我就说不能把神放在书生家里,他爹也是个神经病,最后死在板车上也是活该。”
爹听不见任何人说话,爹只是在替他抹去身上的血。
但那血越来越多,爹止不住。
爹的脊背好像彻底塌了,他手上无力,提不起锄头,拿不起针线,也握不住书本。
就在这时。
“哐当”两声。
木凳被踢翻,人发冷的身体在空中晃荡。
他错愕地抬起头,耳旁听不到自己的呼吸声。
爹在李子越面前上吊了。
“出不去啊,孩子。”
那句话仿佛还响在李子越耳边。
李子越抬眼看去,远处是一片缩在迷雾里的林。
雾遮掩了林子边缘的厚墙壁,遮掩了这个世界的铁栏,哄骗深陷在坑里的人,这里无边无际。
这和他的虚拟世界有什么区别。
李子越口腔中泛起一阵苦涩。
出不去啊。
“爹时常会想起你爷爷,你爷爷年轻时候最喜欢望天。天是我们吃饭的保障,也是我们能看见的最广阔的东西。”
“你只有一两岁的时候,你爷爷身体还健康,他总在你面前唱,‘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他爱摸着你的头,说我们要多挣钱,要让你多读书,让你走出去,去到更广阔的世界。”
李子越盯着“燕子”这两个字呆住。
等等……
“你爷爷永远忘不了他遇见的那个不属于这里的孩子,他对那孩子说,‘你要回你自己的家’,可狗来了,它们拖住了孩子的腿……等你爷爷赶到的时候,那孩子骨头都碎成几节了。”
等等……
李子越看到自己指尖在颤抖。
“你爷爷看着他,就像看着一只被人生吞了翅膀的燕子……”
等等……
他控制不住地跑到挂在林间的尸体面前去。
那尸体脖子处挂了粗绳,风将他面部吹隐在树干边。
李子越面色如纸,书信不知觉间从他指尖滑落。
他小心翼翼地碰上那尸体的胳膊,力气逐渐增大。
尸体缓慢转过来,那张过了百年的脸印在李子越漆黑的瞳孔上。
李子越沉重地闭上了眼眸。
那是……
“恭喜李子越玩家通关主线任务, 现开启完结结算。”
“由于本次副本通关时间过短,现允许玩家自行进行任务结算,未结算前可在副本场景中自由活动。同时, 背包所有权限已打开,玩家可自由安排。”
“呼……”孙远诚如释重负地瘫倒在地上, “没想到死人真藏在死人堆里,不过呼吸又是怎么一回事?”
李子越坐在树下, 发呆了许久,这才回答孙远诚的问题:“……你高中分文理吗?”
“呃……”孙远诚挠头,“我没读过高中。”
“……对不起。”
“没什么,我不爱学习, 没读高中反而少受几年折磨。”孙远诚打了个哈欠。
“我做过一道生物题, 题干说堆在一起的新鲜蔬菜中间会发热,问,发热是为什么。”
“答案是植物细胞在进行无氧呼吸,无氧呼吸产生的能量大多以热能形式散发。”
李子越叹了口气:“当时我摸到丧尸堆内部, 感到一阵不正常的温热,便有了这种猜测。”
孙远诚这才恍然大悟:“但是也太针对我们这些没上学的玩家了吧,正常人一看到‘呼吸’这个条件,就会去摸鼻子试探气息啊。”
李子越只是点头, 并不说话。
孙远诚疑惑地揉着眼睛, 直觉告诉他李子越有点不对劲。
然而主线任务好不容易结束,他紧绷的神经终于得到了放松,内心的疑问压不住滔天的困意,眨眼频率越来越低, 不过呼吸间,已经昏睡过去。
仔细想来, 他也有整整两天没有安心闭眼过了。
李子越走过去替他挪了点位置,防止枯树枝落在孙远诚身上,这才抬眼看向被他们一路带过来的老妇。
眼下,主线任务已经结束,留着老妇也没了任何意义。
但李子越还是有话想问。
他走过去:“我知道你没死。”
老妇并不吭声。
“我不问你为什么想要陷害我,我只想问,”他顿了两秒,“你为什么要自杀。”
“你们不是活到80岁后身体机能和年龄就不再变化了吗?既然死不了,为什么要自杀。”
老妇依然闭眼不回答。
李子越抬眸看了旁边的农户一眼,只见他沉重地叹气。
李子越觉得自己可能明白了什么。
“对不起,”他抿了唇,“我问了一个很冒犯的问题,对不起。”
谁知,原本怎么也不肯张嘴的老妇在听了他这句话后却流下两行热泪来。
李子越愣在原地:“抱歉,我说这样的话并不是想让你……”
老妇缓慢睁开了眼眸,面带慈祥:“孩子。”
“孩子……你不要明白……”
“我和钱万龙并非亲母子,”她缓缓而道,“你见过关孩子的地下室了吧?”
李子越点头。
“这都是我们造的孽……”眼泪滚下,“孩子在一开始就被我们分了类,懦弱的会被送去当新娘,玩家杀了新娘,我们就能得到神赐予的食物和新的孩子。”
“而心狠手辣的,会被我们养大,作为新村民……”
她看着山下:“这里天气恶劣,根本种植不了正常植物,我们借了死孩子的血肉,将这些肉埋在土里,才能使土地肥沃一点……但长出来的庄稼还是不够大家吃的,而我们能把握的其他食物来源,只剩下神了……”
“只有完全利于自己的村民才能在这样的选择中存活,他们必须毫无愧疚地诱导、逼迫、杀害玩家,同时也要毫不留情地利用孩子……”
老妇似乎在笑:“很久之前的选择决定了我们现在的局面,心狠的村民不可能留我们这些能力不行的老人吃白饭。他们不会杀了我们,因为神不允许,但他们会给我们递来刀子。”
“钱万龙是我养大的,人即使再无情,对着自己养大的孩子还是会留下一点善意,而这点善意,却成了杀了我的匕首。”
“你知道吗?如果我不死,钱万龙会被村里人说闲话的唾沫星子压死,他们会骂他弱懦、无能、胆怯……我受不了啊……”老妇掩面痛哭,“我受不了啊,我宁愿我自己死,我受不了,我自己养大的孩子,他小时候是那么可爱,那么聪明,那么勇敢,却被这些人这样说……”
“我受不了啊……”
李子越垂下眼睫,从侧面隐约能看到他的睫毛在上下快速抖动,似乎在叹息。
农户站在旁边:“村里老人自杀已经成了一道习俗,很多老人都有自觉,时间一到自己会找个地方自杀。少部分不愿意的,也会被村里人施压,而这些施压者不仅有身强力壮的年轻人……还有同样面临自杀悲剧的老人。”
情绪过于激动,老妇在发出一声凄惨悲号后,再度昏了过去。
李子越闷着声音不说话,他似乎心情低沉,只是站在原地活动身体,并不离开。
张敛同样沉默着靠在一侧。
农户手里牵着小神明,在对李子越一行人挥手:“谢谢你们。”
他那张沧桑的脸此刻却挂满了笑。
李子越抬起眼眸来,见到二人,他面上的沉重才减了一分。
“没事。”
他缓慢摇头。
见一老一小转身向林深处走去。
高的蜷缩着身,矮的挺直了脊背。
林间雾气逐渐消散,天上的阳终于落到这片阴沉的森林间,树叶不再黑绿,而是染了点阳光的金黄。
他们的身影缓慢消失。
“张敛,”李子越冷不丁地开了口,“跟我去个地方。”
张敛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一遭,并未开口疑问,只是跟在李子越身后。
路上,张敛靠了过来,他垂下眼眸,见李子越掩在发丝下的一小截白皙的下颔。
他肤色本来就白,彼时阳光落到他脸侧,竟使那边润白如玉。
张敛发了愣,过了半晌才开口:“你是个多愁善感的人。”
“不是。”
李子越回答很快。
张敛眉眼柔和:“好。”
“你并不笨,但为什么试卷上……”
张敛现在已经有了进步,这类事情只说一半,防止李子越炸毛太厉害。
但这次似乎有点不同。
李子越罕见地没有发火,而是低着头,沉闷地叹了句:“我不懂。”
张敛止了话,只是看他。
顺着山路而下,又拐了几圈,这才让李子越找到另一片田地。
这片区域很小,零星落了几户破败的茅草屋,屋前留了半亩田,黄土向上突起裂开,缝隙里插着几株翠绿的苗,有几个被太阳晒得皮肤发黑发亮的青年弓着背在打理杂草。
隔着房屋,听到屋里传来孩子哭闹的声音,又有几个妇人在好声劝慰。
他们正是先前涌入地下室的奇怪村民。
这里的氛围与老妇那派完全不同。这里有奔跑的小孩、勤劳的妇人,劳作的男人,以及忙于家务的老人。
瘦弱的小黑狗蹭着枯黄的树干,将舌头伸出来散热。
难以想象在这样恶劣的天气下,还存在着坚持以劳动养活自己的村庄。
坚持劳动没有错,但明显能看出他们身体状态很差,远不如另一批村民。
李子越下意识伸出手来,却发现自己的手指被一层看不见的水雾隔住。
那边仿佛是另外一个世界,他只能站在这边看着,无法跨过。
他的手指在水雾中划过,见那些人的动作加快,月升日落,昼夜在更替,四季轮回。
见一片金黄的麦浪退去,翠绿的树叶枯黄掉落,高大的树木最终只剩树干。河水干涸,柔软的土地硬地像可以杀人的石块。
村落在不断缩小,人们在向留在村里的老人挥手,随后背着挎包离开。
锄头落地,镰刀割断枯草,他们嚼着乏味的粗粮,头上的草帽随风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