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自愿来上学的[无限]by考生禁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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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喜欢吃。”只有几岁大的李子越一本正经,“糖是酸的,我不爱吃酸的。”
当时李子越想着以后有钱了再买来给婆婆吃,从未想过,在他还没能力自由奔跑的年纪。
老婆婆死了。
后来李子越的生活只剩下饱一顿饿一顿的流浪,垃圾桶的烂菜叶子和透过橱窗偷看别的小孩是他童年所有的味道。
李子越手颤抖着,感觉视线已经模糊,糖纸剥开后响在耳边的“沙沙”声在寂静的寒夜显得很刺耳。
却又孤独。
他艰难地伸出一点舌尖,紧张地舔了一口。
随后又向被烫伤般,很快缩了回去。
太甜了。
糖的味道太甜了,和他想的一点都不一样。
甜里混了苦涩的液体。
他将头埋了下去,掩住自己发抖的耳朵。
糖应该是酸的、苦的、涩的,万万不应该是甜的。
26岁的李子越站在屋一侧已经很久了。
糖纸缩成小小一团被他握在手心。
那是先前张敛递给他的青苹果味糖剩下的包装。
他的手在发抖。
17岁的李子越为了生存而向他人下跪时,从未感到难堪和丢人。
却难以面对妇人那几句话毫无掩饰的话语。
它们以极残酷又沉重的方式摧残着李子越所剩无几的自尊。
退烧药廉价,糖张敛吃腻了,但这些……是当时李子越力所能及能给张敛最好的了。
而别人却告诉他,这些东西张敛唾手可得,根本不需要你。
李子越在别人的需要和依赖里乞求他存活的意义,却连这点都被人狠狠踩在脚下。
他的所有挣扎、所有尊严的受辱、所有熬过饥饿、痛苦、折磨的骄傲,成了让人耻笑的自我感动。
这样的人,还有什么资格活下去呢?
你努力得到的一切、你所珍惜的一切、你自己舍不得的一切,不过是别人瞧不起的廉价。
李子越内心深处始终渴望着陪伴,所以当有人来到他身边时,他一次又一次认真做好准备。
然而每当他以为自己不再是独身一人时,命运便会再次将他掐入黑暗的深渊。
空荡荡的世界里,他所有的害怕和孤独都只能无声咽下。
退出项链回忆幻境的瞬间,李子越在一片黑暗中再次见到了那长条怪物。
它身体背对着他,头颅却呈180°缓慢转过来。
脸印在李子越漆黑的瞳孔上。
和张敛有几分相像,是那妇人的容貌。
张敛找到李子越时,李子越正独自一人坐在结冰的河岸边。
绵软的雪落至他的肩头,他安静地看着河岸对面,一动不动,像一尊毫无生气的雕塑。
张敛刚走进,却听李子越喃喃。
“我在冬天失去了很多人。”
“幼年时失去了养育我的人。”
“青年时失去了唯一关心我的朋友。”
“成年时失去了依赖我的弟弟。”
“再后来失去了庇佑我的前辈。”
“哪怕让我春天失去他们呢?”李子越背对着张敛,沙哑地声音藏在呼啸的雪风里,“冬天太冷了。”
温热的液体滴落到厚实的雪地,融出向下凹陷的泪窝。
“张敛,你知道吗。”那人声音再哽咽,“冬天太冷了。我不喜欢冬天。”
“但我所有美好回忆都在冬天。冬天我遇到他们,再在冬天失去他们。”
“我犯了什么错吗,张敛,”他消瘦的背影被惨白的雪风摧残,柔软的黑发间夹了数不尽的细小白花,“我是一个很坏的人吗。”
第91章 即使你讨厌我,我也喜欢你
[恭喜玩家顺利通关《暴风雪山庄》副本, 所有玩家获得10000积分和【真实世界】碎片奖励,三位玩家获得雨、雪、阳属性异能,请玩家自行查阅背包信件]
“我去?好久没碰到【真实世界】碎片了。”
“我下副本一年多了, 也就刷出过一枚!熬到最后果然有大回报啊!”
“真实碎片?”孙远诚挠头,“这什么东西?我能拿去交易换点积分不?”
“积分随时可以攒, 这碎片可不多得。”身侧有人回应。
孙远诚继续疑惑:“系统提醒我要凑齐七片才能召唤‘神龙’,我只有一片, 等我收集齐都不知道啥时候了,不如拿去换积分实在。”
刘煜澈在旁边笑了声:“碎片是专属的,交易不了。好好攒吧,攒够了有机会开辟新世界。”
“没劲。”一群兴高采烈中, 就孙远诚一脸困意地耷拉着头, “我现在生活挺好的,不想再开盲盒了。”
刘煜澈了然,随后岔开了话题:“其实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引人破循环的,系统给你单独分配了任务?”
“这个……”孙远诚眉头紧皱, 痛苦思索,“这个说真的,也是我运气……”
“我不信这些,”刘煜澈笑眯眯, “运气是实力的一种, 你用这个借口搪塞不了我。”
孙远诚盯着刘煜澈看了半晌:“其实我也有事想问你。做个交易?”
她挑了下眉,算是答应。
“直白说,我作弊了,”孙远诚坦诚道, “系统提醒我破局关键点是将你们带出会出现循环现象的区域,但一旦我踏入那片区域, 我也会不自觉陷入循环,这基本无解。”
“你应该知道哥有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npc伪人。”他突然道。
刘煜澈呼吸停滞了两秒,若有所思:“原来是这样。”
“这个高级伪人刚好在副本里,你将他引入循环区域,他为了让自己能出循环,自然会动用副本管理员权限……”
“不是刚好,”孙远诚认真看着她,“是有人提前将伪人困在了副本里。”
刘煜澈略诧异:“这点我倒是没想到。”
“这个人你也认识。”孙远诚勾了嘴角。
刘煜澈瞥了眼坐在另一边角落正埋头回复玩家消息的章行止:“这局原来早就下好了,我说他这个副本怎么这么低调。”
“你呢?”孙远诚声调略冷,“你到底是谁。”
察言观色是孙远诚的基本生存技能,他虽还不太清楚李子越和刘煜澈的具体瓜葛,但也察觉到了他俩之间隐晦的不对劲。
他自然是信李子越的,那么问题只会出现在刘煜澈这边。
“我没想到是你来问我,”她眼尾留了些笑意,“我就是我,没别的意思。”
刘煜澈刚将细烟夹在指尖,动作忽然一顿,将烟收了回去,换了块糖塞嘴里。
“你觉得李子越会杀人吗?”
孙远诚怔住,随后摇头。
“他以为我死了,”刘煜澈面无表情地嚼着糖,“且认为杀了我的人是他。”
“我不是名为‘刘煜澈’的伪人,也不是人工智能机器,自始至终我都好好活着,他的记忆被人为篡改了。”
孙远诚沉默不语。
“你也是从‘学校’出来的,应该明白我的意思,所有‘学校’最后选拔都是一致的——好友对决,存活到最后的人才被允许出学校。”
“但这又是一个谎言,”她声调清冷,“最后如果你真的杀死了你的朋友,等待你的也只有死亡。”
“很长一段时间我也以为我失控杀了李子越,直到几年前我在副本结算时看到他的名字和照片出现在积分榜第一,我才意识到不对劲。”
“最后一课的主题其实是‘爱’,如果被选拔出来的玩家真的是个只有能力而无一点善心的杀戮机器,他不可能愿意为了他所在虚拟世界的人下副本攒积分。”
她眼眸微眯,嘴角扬了点笑,似乎在回忆:“李子越用枪技术其实很烂,当时他虽然举枪对着我,手却一直在发抖,止不住地掉眼泪。”
“以前他被所有人孤立时,他面上始终一副瞧不起所有人的欠揍样,我还说他不知道服软,被人针对了还要嘲讽别人几句,别人不恨他才怪。”
“平时为了熬过学校定时测验,他身上总留有伤,过得很艰难,尽管如此,我还是没见他哭过。”
“当时真把我吓一跳,”刘煜澈缓慢叹气,“他面上没什么表情,眼泪却能把他整个人都给淹了,还一直抖着声音让我杀了他。”
“他说他活着没有什么意义,他早该死了,”刘煜澈缓慢叹气,“你能想象吗?在这之前,他是我见过最想活下去的人,他闲下来会和我聊,聊学校外面是什么样,聊以后出去了怎么办,他说他最想安安静静做自己想做的事,不想凌晨三点突然被人要求起床,也不想以谋取生存为目的与他人交友。”
“他想了很多以后,却在最后将枪塞到我手里,让我杀了他。”
孙远诚眉眼下垂,缓了几秒,想要说些什么又止住。
“你呢,”刘煜澈看他,“你又是谁?你以前不是这性格吧?这是你的又一层伪装还是……”
“我喜欢这样,”孙远诚打了个哈欠,“以前过得太累了,要算计这个算计那个,现在抱李哥大腿,当个没心没肺的傻子活跃气氛还挺好玩的。”
“而且哥,”孙远诚笑了下,“也很需要有人依赖他,不是吗?”
刘煜澈拍了拍他:“你合格了。”
“什么?”
孙远诚是真呆住了。
“我没点目的和你聊那么多干什么?”刘煜澈欣慰,“你人不坏,现在我能放心让你待在李子越身边了,况且以后说不定我还要和你组队呢。”
“喂,”孙远诚看了看刘煜澈,又看了看另一边的章行止,掩面痛哭,“你们无限流玩家心真的很脏……我要跟哥告状。”
“李子越也不是什么善茬……”
“我不管,”孙远诚愤恨,“到时候我先哭,先哭的人占理,哥一定会心疼我的。”
“他会揍你。”
“不可能,我这么聪明善良反应敏捷……”
“啊!”孙远诚捂着头艰难转过身,见李子越皮笑肉不笑站他身后。
“哭,”李子越挑眉看他,“你先哭。”
孙远诚刚靠近李子越,就被一旁张敛抓住丢角落去。
李子越不自在地咳嗽了两声,有些别扭地对着刘煜澈道:“……系统好友申请发过去了,你同意一下。”
待返回虚拟世界,刘关才幡然醒悟:“他这是和你重归于好吗?”
刘煜澈还没回话,就听到段嘉义在一旁打趣:“刘关你刚才一脸傻样是在想这件事?想这么久才想明白?真的太笨,把我们队伍档次都拉低了,老大,我强烈建议把刘关踢出虚拟世界。”
“关你什么事。”刘关恶狠狠回应。
刘煜澈扶额。
她这边也有两个爱斗嘴活宝,对比下来,李子越那边还算清闲了。
出了副本,李子越没有片刻休息,回到宿舍便开始埋头赶他的作业。
张敛像个陪读书童一样乖巧坐在一旁,两人很默契地都没说话。
等窗外天色渐暗,张敛起身开了房灯,犹豫再三,这才写了张小纸条悄悄给李子越塞过去。
“哥,你理理我。”
李子越看了纸条半秒,随后停下笔,抬起头来,聊的却是另一件事。
“章行止和你什么关系?”
张敛眨眨眼睛:“严格意义上来说,他算我远房亲戚。”
他又认真补充一句:“我不喜欢他。”
“不是问你这个,”李子越揉太阳穴,“我觉得章行止很奇怪。”
张敛歪头。
“他很矛盾,”李子越思忖道,“他明显表现出想要杀你和我,但也明显在这件事上放水。他有很多种方式可以搞死我,却用了破绽百出的一招。”
“如果仅是为了从我口中套出《高级伪人副本》信息,完全没必要这样做。”
“他到底想干什么。”
张敛换了个方向歪头。
李子越想了片刻没有结果,便再将注意力放回试卷上。
张敛轻轻拉住他的衣角:“哥。”
李子越没反应。
张敛抿唇,又小心拉了一下。
李子越还是没反应。
“哥,你讨厌我吗。”
他声调愈低。
李子越这才抬起头来,他很认真地与张敛对视。
“我才想问你,你讨厌我吗,张敛。”
“那时我和你相处时间不长,但还是能猜到一点你选择离开的原因,但你——”
张敛将他的话卡了半截在喉咙里。
唇是热的,那人的呼吸仿佛在于他交缠,心跳在一瞬间变得如此清晰,热度自身体最深处升起。
他能非常清楚地看到张敛合起的眼眸,以及还在颤抖的长睫。
后脑勺被人扣住了,张敛力气较一般人大很多,他没办法动弹。
“李子越。”
面前人哑着声音,轻轻咬住了他的下嘴唇。
“我喜欢你。”
“即使你讨厌我,我也要喜欢你。”
女人小幅度点头,视线还落在她面前的电子显示屏上。
屏幕上显出几块监控视频,场景不堪明亮, 偶尔能从角落里看到一两个约莫15岁孩子的身影闪过。
章行止低着头没说话。
视频上的时间一分一秒流逝,隐约能听到几声怪异的嘶吼。
嘶吼愈近, 伴随着一股难言的阴暗,只见场面迅速切换, 孩子惊恐的面容在视频前端无限放大——
好几个被啃食了半边脸,鲜血顺着脸侧滴落到冰冷的地面。
压抑和痛苦的尖叫声在即将炸开的前一秒被女人按下了静音键。
异化的动物吞食人类的血腥场景化为一片昏暗、无声的残忍。
瞳孔中倒映着影像里沉默的厮杀和无力的挣扎,大脑听见记忆里挂着绝望的求救。
章行止缓慢合上了眼。
人类在此刻显得如此渺小无能。
“更换试剂。”女人那双和张敛极像的眼眸里只是不耐烦,“现在的人连前三轮都熬不过。”
早就战战兢兢立在一旁的白衣人连忙点头:“好的夫人。”
“返回使用张敛或者章行止那两期试剂。后面试剂改来改去越改越差, 还不如原版。”
“夫人, 以前试剂副作用极大,会有更多人挺不过去……我们没有太多可做实验的样本了。”
“多成功一个,就会有给更多人存活。我不要低标准收来的一群连基本测试都通过不了的饭桶,”程季桦烦躁道, “按我说的做。”
“是。”
程季桦烦闷地关了视频,这才将注意力放到章行止身上。
“那个虚拟世界打造的新型副本已经过了测试期,我会选几个人去帮你。”她揉着太阳穴,“张敛呢。”
章行止只是摇头。
她欲言又止, 过了半晌才道:“……那孩子就是一根筋, 也不知道随了我和他爸哪方,算了。”
“对了,你让李子越也进新副本。”程季桦顿了两秒,“有人在副本等他。”
章行止抬眼看她。
“现在我们所处的境况比任何人想象中都要糟糕。”
“那群讨人厌的乌鸦也会出手, 这次我们将和他们结盟。新一轮《高级伪人副本》马上要开启,系统直播间那派也坐不住了, 连搞几次版本更新,”程季桦沉声,“现阶段我们只有两条路可以走。”
“一是新副本背后依靠的虚拟世界,如果测试稳定,那会成为我们所有人的新开始,但也意味着我们将永远依托他人,除了乌鸦,没人期待这个结局。”
章行止没说话。
“二是彻底通关《高级伪人副本》,这是最后一次机会,我会把积分榜前十里一半都换成我们的人,如果这次也没有成功。”程季桦沉重道,“我们不用期待未来了。”
茶杯撞击桌面的声音格外清脆,茶水晃荡,白雾萦绕,逐渐平静的水面下隐约可见一只灰狼印记。
14岁的张敛时常望着李子越的背影发呆。
他很喜欢在李子越不知道的时候悄悄看着他。
他喜欢看他被外面风霜吹得有些泛红的耳朵尖,喜欢看他熬粥时思考到底放不放盐时皱着的眉,喜欢看他侧躺在身侧宁静合上的眼眸。
喜欢他叫他的名字,佯装生气地捏他的脸。
自张敛有记忆开始,他的生活只有测试和喝药。
身体刚养好便被丢进满是怪物的熔炉,被折磨到一身伤出来,人还没喘过气就被逼着喝下一碗又一碗让人生呕的液体。
冰冷的手术室里的亮起的手术灯是他小时候的太阳和月亮。
身边人都说他们这派已成纸老虎,夫人为了镇住悠悠众口,为了稳住权势,竟在实验极不稳定的情况下让下一任继承人成为实验小白鼠。
所幸张敛挺过来了,稳住了夫人的权位,也稳住了他们这摇摇欲坠大楼的地基。
四季一轮轮过去,张敛身上孩子的稚气和活泼被无数次绝望的求救换来的失望与抛弃打磨平稳。
别人表面对他点头哈腰,背地里却说他冷漠到让人害怕。
彼时的张敛如一具没有欲望、没有期待、没有生气的杀戮机器,空有被药物强化的力量,灵魂已死。
他的时间仿佛早就停止,直到遇上李子越的那个夜晚,他见到李子越透明晶莹的眼泪,感受李子越鲜活有力的心跳。
李子越身上有股淡淡的,似雪松的清香。
他听到大脑中久违的“咔嚓”声。
时钟终于开始转动。
张敛后知后觉地知道人是可以撒娇的,生病的时候是可以被人哄着喝药的,伸手是有人会握住的。
人即使没有价值,也可以被爱的。
尽管如此,张敛很早就做好了离别的准备。
那时他受药物副作用的影响,身体极其虚弱,李子越为了治他的发烧背地里吃了多少苦,张敛一清二楚。
再这样下去,他会将李子越拖垮的。
然而他却因为贪恋这一点点温暖,迟疑了一天又一天。
家里所有人都说他没有一点感情,张敛有时候也会想。
这是感情吗。
不愿意离开,想一直看着他,想听到他说话,这是……什么呢。
张敛已经不太记得妈将李子越向他人下跪的视频放在他面前时的场景了,只是偶尔听管家说起。
“少爷您当时真的把我这个老头子吓坏了,您坐在床上,什么也不说,饭也不吃,要不是夫人最后过来强行给您打了一针,我怕后面都见不到您了……”
临别前一天晚上,李子越哽咽着对他说亏欠,张敛却觉得自己将李子越拖累了。
李子越是对他最好的人。
李子越是唯一一个不带任何利益爱他的人。
分开后张敛从未觉得时间开始转动是件很残忍的事情。
长夜难熬,分秒都是距离。
煎熬、痛苦、委屈……所有的负面情绪将他包围。
归根到最后却又化为最纯粹的思念和担心。
之后他又一次夜晚出逃,见到了相同的斜坡,冬季尚未过去,地面冰层易滑,那辆车再次迎着他的面呼啸而来。
张敛呆愣地站在原地,感受自己猛烈的心跳,那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期待。
有人会突然拉住他。
然而冷风刮过,人求救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格外刺耳,卡车翻到在一侧,张敛麻木地看着地面留下的自己的血液。
他的视线逐渐模糊,沾满血渍的手在雪雾中颤抖。
温热的液体一滴滴落下。
他蹲在早已没人的破旧屋子外,等雪再次将他覆盖。
而这次没有人推开门硬着声音让他进去了。
张敛乖顺了一辈子,只出格过三次,第一次偶然出逃遇到了李子越,第二次因为过于挂念李子越再度逃跑,第三次为了找到李子越。
他违背了妈的期待和希望,毅然走向当时家里人最不耻的无限流副本。
妈生气质问他:“你发疯了张敛,他们提出那样的要求你也答应?!你背叛了我们,你背叛了家里所有人,你为什么……”
“我不管这些。”他语气冷漠。
“进了无限流哪个不是九死一生?你把我们所有人的心血的浪费了,我们培养你是为了把你送进副本的吗?!你平白无故受这些折磨……”
“妈,”他平静地看着眼前的女人,“你也知道,我在受折磨吗。”
水滴砸在地板上。
一向擅说的妈却长久沉默了。
“我们会刻意调整你们相遇的概率,”对方将协议推过来,“你应该知道你的特殊,你这样的人对我们来说是不可多得,你通关副本越多对整个无限流环境改善更大。”
张敛的虚拟世界很小,小到只有一间破烂漏风的屋子,小到里面只住了他一个人。
这里没有四季轮替,冬天成为永恒。
他时常看着一些角落发呆。
那是以前李子越经常在的地方。
他没进副本的日子就坐在屋外台阶上发呆,安静地听自己脑海中时间一点点转动。
好几次九死一生脱离副本后,他神智不清地靠在床脚咳嗽,头脑愈沉,大抵是发烧了。
恍惚中好像那个人又回来了。
他问他哪里难受,问他冷不冷,张敛艰难地伸出手来,却只能触碰到坚硬的床板。
他动作僵硬在那里,人缩回角落。
病好后只剩下一片冷到人骨头疼的雪。
虚拟世界的一切都可以由他自己决定,他并非不知道春夏秋这三个季节都比冬好,但他不知道。
他不知道没有李子越的春天是什么样子的。
他还没有等到春天,他还没有看到过春天的月亮。
无数人说他见不到李子越了,说他们相遇的概率约等于无,说张敛找了李子越太久太久。
一年不算久,三年不算久,六年也不算久。
只要能找到,无论什么时候,都不算久。
李子越僵硬地躺在床上。
一分钟前,浴室淋浴的水声止了。
其实他和张敛睡的床中间隔了1.5米长的书桌,且他现在只需要装睡就能蒙混过关,完全没必要这么紧张。
但只要一闭眼,刚才张敛亲他的场景仿佛又浮现在眼前,他下唇破了个小伤口,舌头舔过去还有点疼。
听到浴室门被关上,李子越毫不犹豫地合了眼。
宿舍主灯已经关了,剩下书桌旁的台灯还亮着橘黄的光,李子越将被子盖得严实,只留了个脑袋在外面。
他肤色较一般人要白些,脸上印了些许朦胧的橘光,额上碎发随意别在一侧,显得格外乖巧。
张敛似乎在笑:“哥,你知道人装睡的时候眼球抖动频率不正常吗。”
即使被戳穿,李子越依然不为所动。
他感到身旁的光线亮了一瞬,张敛大概离开了,然而还未等他安心,只听身侧传来一道清脆的、某种物体断裂的响声。
李子越还在犹豫是否继续装睡,却听张敛又说话。
“哥,我床坏了。”
“什么。”李子越撑起上半身,见张敛那边床断了根角。
罪魁祸首还有点委屈:“哥。”
他刚洗过澡,头发还将干未干,整个人晕在一层氤氲的水汽里,眉眼俊秀到让人不好意思直视。
李子越别过眼神:“……自己打地铺。”
“我会感冒的。”
“我有感冒药。”
“可能还会发烧。”张敛声音闷闷,像一只落水的可怜小狗。
李子越眉心一跳,扭捏了半天才慢腾腾回复:“你睡床……”
他话还没说完,瞬间感到了身侧的凹陷,张敛很安分地躺在另一侧,还贴心地不占李子越的枕头。
李子越艰难翻了个身,又忍不住道:“仅此一次,你明天自己把床脚修好,不然你就出去找地方睡。”
“哥,我可以要一点你的被子吗。”张敛答非所问。
“你自己不是有被子……”
“坏了。”
不用想,谁家被子会无端坏,肯定又是张敛自己搞的。
李子越又要起身:“我还有床备用的。”
“那个也坏了。”
李子越:“……?”
“你就这么冷着。”他忍无可忍。
张敛看着天花板,深呼吸了两道:“如果没有被子盖,我明天早上可能会发烧。”
“没事,应该没人心疼我,发烧虽然很难受,但也没关系,我都习惯了,我不会再麻烦哥的。”
又是发烧。
李子越要炸毛了,他掀开一个被角,没好气道:“滚进来。”
想来想去没想过,李子越又转过去捏住张敛侧脸。
“床你睡了,被子你盖了,再发烧明天我真把你踢出去。”
“好。”张敛对着李子越很听话地眨眼睛。
宿舍是单人床,两个男生挤在一起难免有些拥挤,李子越靠着墙侧躺,刚有点睡意,却又听到张敛开口。
“哥,我能贴着你吗,像小时候一样。”
“不能!”
“为什么。”
你还问为什么?!
李子越一时间想不出顺畅话来,耳朵先红了大半。
“没有为什么。”他语气很僵硬。
“以前你都答应的,”张敛尾音拖很长,“你现在不喜欢我了吗。”
“这不是一码事,张敛,你想想,以前你几岁,现在你几岁,这能……”
“你不喜欢我了。”
李子越声音哽住,张敛这句话倒是把他气笑了。
他转过去,看着张敛的侧脸:“我真的不喜欢你了,那又怎么样。”
张敛一怔,眼睫快速抖动了两下,他缓慢从床上起来,背对着李子越:“……哥,我回我那边去了。”
“刚刚打扰你了。”
李子越心里一咯噔。
“过来。”
张敛动作没停。
“张敛,”他喊了句,“你过来躺下。”
“哥,你不喜欢我了。”
如果说刚才的张敛还是朵自己盛开的小花,此刻就变成了焉巴的干草,背影很是落寞,有种妈妈不疼爸爸不爱的可怜。
李子越真想穿越回去阻止自己刚刚说的那句话。
“我喜欢你,”他没思索的,“你过来。”
张敛猛地转过头来,对上李子越愣住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