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自愿来上学的[无限]by考生禁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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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尖不小心蹭到一点鲜红的血液,是温热的,和眼泪的温度一样。
李子越看着那点血渍发呆了良久,直到李宵灿喊他。
“快走吧,这里可能有崩塌的危险,”李宵灿的声音罕见地有些急促,“这是一场史无前例的袭击,这片区域超过一半的安全系统已经瘫痪了,再不走可能来不及了。”
他头顶的燕子也站得笔直,一副高度戒备的模样。
而后李宵灿却骤然停滞所有动作,他眼孔猛缩,眼睁睁看着房间内李子越所在的位置正以常人难以反应的速度往下凹陷,坚硬无比的材料瞬间裂出蜘蛛网般密密麻麻的裂缝,而最深处撕开一道足以容纳好几个人同时掉下去的深渊巨口。
李宵灿指尖甚至还未碰到门边,便见李子越和伪人的尸体一同坠入地底深处。
“砰!”
安全系统强制关闭了大门。
李宵灿脸煞白到没有一点活人该有的颜色。
好在这时,他听到了走廊另一边有人奔跑过来的声音。
漆黑的地底并不透风,这里地域辽阔,被用以掩埋所有残废品和生活垃圾,土地以它最卑微的方式艰难的吞吐着人类狂欢后厌恶的污浊。
空气仿佛都盛着浓稠的恶臭和浓腥。
孙远诚一边吐,一边拄着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拐杖痛苦行走。
班级对决环节结束后别人都被传到主城区上方,只有他这个倒霉蛋开局落进地下垃圾堆。
这里生活环境恶劣就算了,陪他聊天的只有几个报废机器,偶尔它们还发疯给他讲几个阴森笑话把他吓得半死。
孙远诚累,孙远诚恨,孙远诚想死又舍不得死。
得亏他冰雪聪明,垃圾堆虽然恶心,但四舍五入也是个百宝箱。
孙远诚借着这里几近报废的机械零件救活了些他看着顺眼的可爱小机器,将它们收编成自己小弟,没事儿的时候就让它们乖巧跟在自己身后。
再过几天,他都要被磨练成机械大师了。
孙远诚黑着一张脸,拍了下手里机器人的头:“别乱扭,你后面螺丝钉还没拧好。”
这样的日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虽然他生存能力也几乎拉满,但也熬不住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长久生活下去,孙远诚不是没想过离开,但兜兜转转了好久,依然找不到一点出路。
这里就像是上方城市拼命掩盖的阴暗面,广阔无垠,探不到边界。
可能老天也可怜孙远诚,第三轮异变打开了上面城市和下方垃圾堆的连接门,李子越顺着那点裂开的缺口进入地下世界。
他好像已经失去了意识,孙远诚把他带回自己暂居的小屋子,让李子越安稳地躺在上面。
怕李子越醒来没人照看,他还放上几个洗干净的玩具小熊在李子越枕头旁边,整个屋子被他改造地跟个儿童房一样。
上面陆陆续续传来震天响的轰鸣声,地下部分报废的机器又开始躁动起来,孙远诚早已熟练管理,把那些机器教训地跟孙子似的,乖顺地站成一排不敢说话。
这段时间孙远诚只安静地望着那漆黑的、仿佛看不到头的地下屋顶。
远处黑色愈深,偶尔见几抹惊悚的红光闪烁,报废金属僵硬刺耳的摩擦碰撞声永不停歇。
那里正孕育着某个东西,偶尔孙远诚能看到它身上密密麻麻的“触须”,似滴了血的千手观音。
应该过了两天,这片地下又进来个人。
她神色疲惫,着了身裙尾到脚踝的浅蓝长裙,长发简单用一根深红的细长丝绸束在后颈处,露在衣料外的两边手臂留了不明显的伤痕。
孙远诚知道她是来找李子越的,甚至猜到她就是李子越六年前死去的学姐。
但他没想到李子越特别尊崇的学姐看到他的第一句话就是——
“这什么茅草屋?怎么住这么寒酸?”
“啊?我已经很努力啦!你不知道我一个人在这里过得多惨!”
通常都是孙远诚让别人抓狂,很少有他目瞪口呆的时候。
学姐对这里格外熟悉,且在地下区域有着顶天的管理权限,几乎不过半天,孙远诚所在的居所便被改造一新,竟像个很适合长期居住的小洋房。
霍浅云站在房门前叉腰仰头,得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
“谢谢学姐,学姐太伟大了,”孙远诚坐在房前一小片院子中间,手里捧着杯冒着热气的绿茶,惬意地抿着,全然不顾身后就是垃圾堆,“从此我不仅是您的嫡系学弟,还是您的提包小弟。”
霍浅云拍拍孙远诚肩膀,赞扬道:“识时务者为俊杰。”
“学姐好有文化!”
孙远诚前脚是机械大师,后脚变成快乐大厨,就着霍浅云提供给他的烹饪工具和食物材料,暂且负责他们三人的一日三餐。
尽管李子越基本是靠葡萄糖溶液吊着生命的,桌上还是摆了副他的碗筷。
用孙远诚的话说就是:“别管哥什么时候能吃饭,他醒来看到桌上留了他的位置,心里准高兴。”
霍浅云眼睛亮了一瞬,很欣慰地再次夸奖孙远诚。
她时常坐在李子越床边,一坐就是半天,视线落在李子越脸庞上时,她的眉眼便变得格外柔和。
偶尔孙远诚从门口走过,听到的都是她的絮絮低语。
“在正式和你见面前,我想了很久很久的开场白。”
“说生活琐事?听上去不太重视你。”
“说你长高了?瘦了?我现在可是人工智能哦,不要小瞧我的信息获取能力,这六年虽然我不在你身边,但我从未停止收集你的消息,恐怕你会觉得我这样开场很奇怪吧。”
“我因此忐忑了许久,甚至担心你会不会对我感到失望。”
她很轻地笑了声,头稍微往上扬,不让在自己眼眶中打转的眼泪滚落下来。
“毕竟你现在已经26了呀,越越。”
霍浅云说话有了不正常的停顿和沙哑:“和你分开时,你20岁,我24岁,现在你26岁了,我还是24岁,好像已经无法承受你的那声‘学姐’了。”
她看着天花板,看那散发温柔黄光的灯在眼中逐渐变得模糊,晕出圈圈浅色光影。
李子越放在身边的手指好像无意识动了瞬。
“其实当时很多人都说我太溺爱你了,我太把你当小孩了,我什么都不让你做,什么苦都不让你吃。”
“我反驳他们说副本已经够痛苦了,越越刚进来不久,我们还能陪伴他很长时间,为什么不让他尽可能拥有一些美好的、被无条件爱着的记忆呢?”
“如果有人之前过得艰难又小心翼翼,我们需要做的只是努力增加他很少得到的幸福和快乐,而不是强迫他、让他提前接受残忍的副本生活。”
“那些人却说如果没了我们,你成不了大气候,你会很快被副本击溃,你接受不了从高处突然陨落。”
霍浅云对着李子越笑,她的眼睛很明亮:“我说不可能,因为我们会在有限的时间里给你无限的爱,爱会比你们这些人对他的冷嘲热讽更厉害。”
“你真的没有被击溃,”霍浅云缩了缩泛红的鼻尖,泪水滴在床被上,没激起一点声音,浅蓝色的被子被染成如海洋深处般的沉色,“你做得很好,越越,我和你的学长们从来没后悔过爱你。”
“你做得比任何人想象中都要好,真的。”
李子越眉间很小幅度地颤动。
“前几年我在影像中看到你被人欺负,被人辱骂,被人瞧不起,我便恨我自己。”
“我不恨我对你的好,我只恨我自己没有留在你身边更久一点,如果我知道……”
她咬住嘴唇,胸腔仿佛被千万斤石头压着般让人难以喘息:“如果以前的我知道你后来会受那么多苦,我只会比那时候更爱你,李子越,我想让你记得你值得被爱。”
“你是个很可爱的人,我从未见过像你这般适合笑的人,你的眼睛会弯成两枚小月亮,你嘴角露出尖尖的虎牙,脸颊缀有小巧的酒窝,我从未见过比你笑得更漂亮、更真切的人。”
她微凉的手指覆上李子越平展的眉,又往上将他睡乱的黑发理顺。
她看到躺在床上的人眼睫控制不住地颤抖,像是蝴蝶即将起飞前的羽翼晃动,同样晶莹的水珠自他的眼角滚落,陷入枕头边贴着他的玩具小熊手掌中。
“可是我……”他很艰难地开口,声音已经哑地快让人听不清,他整个人都在发抖,“可是我……”
可是我杀了你们。
如果没有我,如果不是我,你们就不会死。
你们这样好的人。
你们这样好的人,却因为我而死,你们爱我,而我却是只养不熟的白眼狼,如果当时我心里真的没有一点邪念,要是我真的如你们想象中那般纯洁无暇,那般阳光积极……你们不会死。
“这不是你的错。”霍浅云笑着看他。
“人们往往刻意愿意追求强大和优秀,好像如果不是永不停歇地朝高处走,就罪不可赦。”
“然而允许自己弱小也是件很伟大的事,允许自己有缺点,允许自己在见到他人成功时心生嫉妒,允许自己在累的时候停下来喘息,允许自己在面对危险时先保护自己……太阳固然重要,月亮也不可缺少,人这个字往两边分开,有正反两面再正常不过。”
霍浅云很自然地说完这一段,仿佛早已预料到李子越的自责。
她替他收起垂落在床边的被子,眼睫不自觉下垂,欲言又止。
李子越怔然了许久,胸腔随着呼吸而剧烈上下起伏,他缓缓蜷缩着,身体往侧边倒,脸完全藏在被子里,将自己困住,缩成一团。
“对不起……”他只是断断续续这样说。
他不断地道歉,不断地撕开自己的胸腔,不断地谴责。
“对不起……我……对不起……对不起……”
随后他感到自己露在被子外的一只手被霍浅云很温柔地握住。
他的拇指刚好贴在她手腕处,那里跳跃的脉搏格外清晰。
“砰、砰、砰。”
机械心脏和人类心脏在那一刻同频。
液体落在他手背,它残留的一点温度和他眼角水渍很相似。
李子越脑海中想起先前李宵灿的那句话。
【“那温热透明的液体在我手里安静挥发,我甚至能感觉到它的重量在一点点变轻,那是一个仿真人的悲伤,却与我的情感重叠。”】
他喉咙积着苦水,感到周围空气逐渐稀薄,被内一阵湿润的燥热。
心跳愈快,24岁的学姐手掌却温暖依旧,和六年前没有任何区别。
机械生命。
电子生命。
李子越眼睛刺痛,几乎可以说得上滚烫的泪顺着脸颊滑落。
你是一堆数据,而我是一堆细胞。
仅此而已。
他感到自己的手再度被握起,学姐的脸颊贴在他掌心。
“越越,”声音透过被子传来,带有一种模糊的、不真切感,“我知道支撑你走到现在的大部分是‘仇恨’,你恨杀了我们的伪人,你恨这个副本机制,你恨永远走不出去的虚拟世界,你恨你要承受这样的命运……归根结底,你恨你自己。”
“你很早便下定决心,等你杀了你的伪人,你就结束这一切,连同你的生命。”
“但你忘了我们的爱了吗?”她语调轻柔,“越越,你会因为爱再度活下去,这份爱不是来自他人,而是来自你自己。”
“你会因为爱你自己而活下去,活得更好,李子越。”
“因为爱比恨更伟大。”
第121章 世界异化成副本
原本堆满机械垃圾的地下区域近期变得空荡了许多, 孙远诚手中那不住抽搐的机械断肢已是他今天清理的第八条仿人类胳膊。
断肢内储存的能量耗尽,指尖末端红光消失,它再度恢复成毫无生气的尸体。
孙远诚将能用的零件拆下来扔到堆积在屋后的集装箱里, 他罕见地沉默寡言着,那张似女人般清秀的脸庞透着冷峻的淡薄。
随后, 一滴冰冷的、夹着铁锈味的液体落至他的侧脸。
那像号召千军万马袭上来的领头兵,扬旗呼喊后方大军跟上, 接二连三的液滴砸到人脸上、身上,不过几次呼吸,孙远诚便像润在血红浓雾中,浑身透着异样的湿气。
孙远诚用手指将那抹液体揩去, 再展在眼前, 果不其然又是一抹鲜红。
他仰头,见好似探不到边际的“地下天花板”上正溢出股股猩红液体,液体滴答滴答,化作这小片区域的血雨。
清理装置自动启动, 将所有血红隔在房屋外,他处在保护中央,像是生在蛋壳内、还未彻底成型的血色雏鸟。
地下区域这般下血雨,足以说明上面情况糟糕。
怕是人类死伤严重, 血流成河, 以至于血液通过上面破裂的地基缝隙潜入这里。
身为这个虚拟世界安全系统的霍浅云现在肯定也不好受。
时间越往后霍浅云身上伤痕愈多,精神状态愈差,好几次孙远诚回来都见她在卫生间吐血。
仿真人是集人类与机械优点为一体的存在,一些人类的弱点, 诸如疼痛、生病等负面影响早被科学规避,但霍浅云坚持要在自己身上保留生命体的特征, 所以现在主系统受创,她这个分支便像受重伤的人类般难受不已。
霍浅云倒在盛满温水的浴缸里,口中、鼻腔、眼角皆在溢出仿真的血液,除开头颅,她身上其他地方已无人类皮肤,全被机械铁甲覆盖,像只溺水的钢铁鱼。
孙远诚垂下眼眸,轻车熟路地将浴缸中的水放掉,再打开上头淋浴头,将霍浅云身上的血液冲刷干净。
她猛地咳嗽两声,喉道中呛出深蓝能量溶液,眼眸稍合,动作幅度肉眼可见地缩小,孙远诚便捏着她的下巴,给她灌进一瓶崭新的浓缩能量液。
这样反复不知过了多久,霍浅云才恢复正常。
她艰难地从浴缸里爬出来,看着身上红蓝相间的孙远诚,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麻烦了你,抱歉。”
“没事。”孙远诚视线仍然停在她后颈处,他似乎在犹豫,半晌后又换了个话题,“上面怎么样了?”
霍浅云正对着洗漱台上的镜子清洗发丝残留的血迹:“异化的机械已经二次报废了大半,现在局面暂且稳住,不过还是死了大约五分之一的人类玩家。”
“各方预测的结果都不算好,接下来可能还有几波大规模袭击,”她烦躁地“啧”了声,“你应该知道六年前《高级伪人副本》发生的事情吧?”
孙远诚在镜子中的人像点头。
“入侵者里有我的伪人,她让整件事变得格外棘手,接下来主系统那边即将切断和我的联系,”霍浅云双手撑在洗漱台两边,看她额前的水滴顺着她的脸部弧度滴落到水台中央,“之后上面情况如何,我就不知道了。”
孙远诚挑了下眉,未表现出太多惊讶。
他始终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霍浅云。
霍浅云回望他,一只手抬起来,按住自己的后颈。
“你有话想和我说?”
孙远诚没回答。
“你们的微表情和动作很容易被我们解析,因此人类很难对机器撒谎,”她用皮筋将后面长发扎起来,稍微侧过身体,露出后颈标记,“你好奇我后面为什么会有个‘湍鸭’图标?”
孙远诚沉默半晌,随后掀起自己的上衣摆,露出一小节线条清晰的腹肌。
而在他腰腹下端,一枚乌鸦标记安静地留在那里。
“我见过乌鸦和灰狼,从未见过鸭子。”
“如果说张敛、张非曳属于追求人类变异的灰狼派,乌鸦属于无限流玩家,”他眼眸微眯,“那你又隶属于哪方阵营?”
“我属于哪派?”霍浅云轻笑了声,“我的‘同事’早已和你朝夕相处,你不妨问问‘它’属于哪派。”
系统么。
其实孙远诚更关心为什么要分出这几个阵营,三个阵营就是全部了吗?还是说……
霍浅云将洗手液产生的泡沫捏成一个小鸭子形状:“注意审题,亲爱的学弟,我说的是‘同事’,你脑海中想的玩家系统是我的孩子。”
李子越陷入怪异的昏沉状态已经好几天了,他好像走进了永远找不到出口的白色森林,所见之处皆是生了纯白枝叶的高大树木,鸟叫虫鸣不断,但不见其他活物。
森林中雾气很盛,稠到似要捏出水来,人却感不到湿冷。
好几次李子越都觉得雾中有什么东西在盯着自己。
那东西确实也在,它身形似几岁孩子大小,浑身乳白,几乎完美融在白林和雾气中,李子越要很认真才能捕捉到它一点影子。
无论何时,它都对李子越作挥手状,随后李子越四周会接连起伏一串密密麻麻重叠起的呼喊。
“你好。”
“李子越。”
“我正在看着你。”
越往森林里层探,它说话的语调也在变化。
先是懵懂呓语,紧接着是哭泣似的嚎叫,然后悄然转变为腼腆的欢乐,快乐的声调降下来,沉为故作的冷漠。
像将一个孩子从出生到长大的所有情绪浓缩,再一一展现。
霍浅云给李子越做了个全身检查,各项指标皆正常,她暂且也没有别的办法,上面情况更糟,轻易不能带李子越出去,只能让李子越先睡着。
以前晚上十二点进副本,早上六点半又站在教室早读的劳模李子越在白色森林里转了几圈,这才揉着脑袋起床。
梦境里找不到出路的迷茫和怅然若失随着清醒后大脑的自动遗忘而淡去,他隐约记得一片白,却不记得梦里它的呼喊。
那只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怪梦。
大概是跟张敛睡久了的原因,李子越也开始坐床上发呆。
窗帘还是紧拉着,不过这地下区域本就是漆黑一片,即使窗帘收在两边也望不到一点阳光。
李子越打着哈欠走向卫生间,指腹无意识地揉着后颈,那里莫名其妙痒痒的,好似在发烫。
孙远诚和学姐好像都不在屋里,李子越简单洗漱了番,终于还是忍不住,他将头侧过去,借着镜子看看自己后颈到底怎么了。
待看清那处时,他整个人骤然僵直在原地,原先绕在他身边的瞌睡虫瞬间连滚带爬地逃走。
那里有个漆黑乌鸦的标记。
“砰砰!”
卫生间外有人敲了两下门,随后霍浅云说话声音传来。
“越越,你在里面吗?方便出来吗?有事和你说。”
李子越坐在饭桌前,正机械般一口接一口地喝着温热的小米粥。
“外面彻底乱了,”霍浅云面色难看,“几乎所有系统都在崩溃,更糟糕的是,有人利用玩家系统后向玩家发了误导消息,大量玩家即将被传送到这个虚拟世界。”
“进来容易,出去难,出路大部分都被封死了,这些玩家一进来就只能等着被发疯的机器围殴至死。”
李子越动作停住:“……这里玩家基本与机器和平相处,很少有人类虐待机器事件,即使是为了争夺领地……机器在这个世界本来就占有一席之地,为什么它们对人类怀有如此大的恶意?一定要赶尽杀绝?”
“一切根源在于玩家系统被人恶意入侵并篡改了,”霍浅云叹气,“玩家系统除开为玩家记录积分、构建论坛、发布副本任务等,平时还会收集玩家情绪信息,而这些情绪中的负面部分被人提取出来植入到了机器身上。”
又是情绪。
先前的学习系统也是如此,这些AI好像将人类的感情看得格外重要,到底是为什么?为了更好仿真成人?
如果答案只是这个,那已知条件没法用完,肯定还有别的原因。
李子越沉默不言。
学姐不住叹气:“之后这个世界回变成什么样子,已经无法想象,大家先做好悲观的心理准备。”
“目前的决定是,”她深吸一口气,“上头决定尽可能将你们都送出去,回到你们自己的世界,之后我会启动世界自毁命令。”
孙远诚一怔,李子越那边已经开口:“自毁了你怎么办?”
“我早就是一堆数据了,”学姐耸耸肩,不在意道,“只要数据还在,我就可以无限复活,你们不用担心,我有云端备份。”
她放下碗筷。
“走吧,不要再拖延下去了,我先带你们离开地下区域。”
然而门开启之后现出的景象却不是正常的地下昏暗。
他们好像踏进了哆啦A梦的任意门,房屋连接的另一边是看似正常的教室。
李子越瞳孔微缩——
后窗刺入明媚的阳光,教室旁的树木细长枝条穿过窗栏,斑驳叶影印上泛黄的书页、缺角的课桌。
所有着一身浅蓝校服的学生齐刷刷转过来头来,他们漆黑的、见不到一点神气的瞳孔抓住李子越三人的身影。
所有动作,所有脸都是一样的,就连那扭曲的脖子也是诡异地相似。
讲台上无人,粉笔却兀自停滞在空中,随后与黑板摩擦,刮出如千万条细虫悄然爬行的“沙沙”声,纯白粉末飘浮在空中。
紧接着,李子越听到脑海中响起那道既陌生又熟悉的提示音。
[恭喜玩家触发“学无止境”主线任务]
[任务难度:?(0.5mm签字笔,2B铅笔,橡皮檫,圆规,三角尺,透明笔袋)]
[任务要求:解题]
异常简短的任务,没有奖励,没有难度,提示也少得可怜。
如果李子越没记得,他所在的区域并非副本而是虚拟世界,虚拟世界不可能出现副本任务说明,而且玩家系统早处于休眠状态。
霍浅云罕见出现了震惊。
“……怎么会这样,”她呆楞住,“玩家系统处在我的管辖范围内,但我已经强制将它关闭了。”
“最糟糕的情况还是出现了……”她手指按住皱在一起的眉,“这个世界正在异化成副本,我们得快点出去,如果它彻底成副本,而玩家系统又脱离管制……机器杀人就更加肆无忌惮了。”
粉笔停在黑板右下角落, 满满一黑板的题目呈现在所有人面前。
座位上那一张张极度粗糙模板化的脸庞却面向李子越三人,他们漆黑瞳孔填满整个眼眶,冷漠的眼配上强行往上扯的唇角, 脸部撕拉出的伤口溢出血液。
他们在等有人走上讲台解题。
一枚光滑小巧的纯白粉笔悬浮在三人面前,霍浅云皱了下眉:“我连接不上题库系统……”
她话还未说完, 一截断裂的机械手指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她脖颈处,手指指尖骤然伸出尖锐的铁刺, 径往她皮肤上扎。
金属碰撞的声音接连响起,霍浅云皱眉愈重,托她是人造人的福,这些铁刺对她造成不了太大伤害, 站在一边的孙远诚却沉了眉眼。
他缓慢垂头, 看着几乎要穿透自己掌心的铁针,它最尖锐地方已经透过手背深入到手心最外层,透过皮肤和血脉,隐约能见一点银灰金属光泽。
血液混在地上。
“不要有任何违抗做题的念头。”李子越沉声丢给孙远诚一瓶治疗药水, 随即径直朝讲台走去。
他脚下起伏着红色波浪,那是学生眼角渗出的血液汇聚成的厚重血洼。
时间后移,机械尖刺愈多,逐渐要把整个教室扎成凸满尖刺的刺猬。
鲜红的脚印停在高出一截的讲台边缘, 有几个学生已经按耐不住激动到浑身抽搐的情绪, 他们嘴角流下粘稠透明的液体,脸部人皮开始扭曲变形,似百年墙皮般层层脱落,显出里面丑陋的机械组装。
李子越没时间思考, 先在最边缘写了个解字,攻击的尖刺瞬间停下生长的趋势。
他终于缓口气。
李子越粗略瞥了眼, 黑板上的题乍一看很吓人,实则难在题目阅读上,解答和计算皆不费精力,比很多仅两三行题目说明的问题要简单,是披着其他学科的皮让他做阅读理解。
当他在题干上勾画出理解重点时,身后的东西便会放松姿态,仿佛所有机器都在认真观看他解答一般。
这是在干什么?
又是拟人化学习?
他皱了皱眉。
题目似乎是无穷的,写完一道后下一道会紧接着浮现,且解答速度也要逐渐加快,否则尖刺会继续生长。
李子越手心微热,粉笔在黑板上艰难地停滞了一瞬,随后感到自己后颈一阵冰凉。
没有任何生命力的机械手指抚摸上他的肌肤,如阴冷的毒蛇缠绕。
李子越手腕换了个方向,将下意识写反的“ε”改回正确的“3”,机械手指的颤动这才停止。
他以前练过一段时间左手写字,留下了容易把数字“3”写镜像的毛病,没想到这样极小的错误也能引起教室中npc的异变。
“做题”的任务没有任何关于时间的提醒,现场给的线索也太少,他不知道这个环节到底要持续多久,说到底做题不过是死刑暂缓罢了,本质结局并没有改变。
题目更新已经快到一分钟一道,而李子越却要在这短短一分钟内读懂题,并写出两面黑板的解答过程,他的字从最开始的工整到现在潦草到只能识个大概,脑力方面暂且不论,手腕确实要脱力了。
又一次将“3”写错,李子越感到身后有人骤然靠近自己,没有任何属于人类的鼻息,只有机械吞人无声的寒意。
他感到那东西贴着自己左侧耳廓往下再往上,冰冷如刀,硬生生划过他大半张脸,留下一阵僵硬又炽热的疼。
眼角余光看清了那东西的脸。
一半是裸露的电线,一半是完美拟人的模样。
那样的眸,那样的眼尾,那样的嘴角。
人在对面某个看不清却又熟悉的事物时,大脑会自动补齐模糊的地方。
图像成形的那刻,李子越手一顿,心脏在一瞬间皱缩。
“哥。”
那个脸和他一模一样的仿真人用熟悉的腔调粘腻地喊了他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