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自愿来上学的[无限]by考生禁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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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他听到身体传来异样的声音。
“咔嚓。”
断裂的骨以常人难以忍受的速度强行融在一起, 骨的生长修复犹如无数把尖刀,要在他体内脆弱的器官和血肉中划开无数道沉重的伤口。
他的胸腔猛地抽搐了两回,上半身无法控制地弯曲起来。
被人由内到外千刀万剐的滋味不过如此。
鲜血又从他的嘴角溢出。
他垂着头,安静地坐在角落, 像一只乖巧懂事的标本,等研究人员来帮他完成最后一项任务——记录他此次受伤、修复过程中产生的血氧、激素等数据。
隐约好像听到前面有和他差不多大的小孩在哭,那小孩也是实验体之一,不过他已经接受药物注射许久, 小孩才被灌药, 比他忍耐力要小些,自被带到这片区域便一直哭。
或许在哭吧。
他手指不自觉抖了两下。
不知道。
因为今天他的两边耳朵都被怪给啃食了,新的耳朵还没生长出来,他有些听不清。
眼珠也被掏出来一个, 他不太想抬头见强光。
不过那些都无所谓。
一切都无所谓。
他活,或者死, 都无所谓。
“少爷,您很乖。”
研究人员为他清理嘴角那抹红。
新生的耳朵刚被包扎好,他只能听清研究人员在说什么,视线还是一片灰暗,他甚至不确定那边是否坐着一个哭闹的小孩。
不过那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来这里的人很快就死了,即使真的存在小孩,小孩明天也会死掉。
生命实在脆弱。
而他已经不算正常生命体了,所以心脏还能一直跳动。
他想到刚才被他拖到角落的怪物,它的胸膛被他划开一条半米长的口子,森然的骨头将那颗丑陋的心脏保护起来,即使它脸已经缺了大半,可怜的血肉还在不自觉抖动,发出弱小的哀嚎。
因为自小被药物养大,他的身体恢复很快,在返回房间的走廊上他便能听声辨物了。
可这时他却觉得一辈子当个聋子瞎子哑巴是最好的事。
“那是谁?”
有人问身边同伴。
“张敛,也就是少爷。”
“哎哟,怎么成这样了。”
“嘘,小声点,他耳朵好着呢。”
“这……他几岁啊?”
“四五岁,别看他年龄小,已经测到二十三轮了。”
“二十三轮?”那人声音里带着警惕,“我和你说,那种环境下长大的孩子心理都不健康,前段时间我在分区遇到个十五六岁小孩,叫什么张……止……?三个字名字,具体我给忘了。”
“那孩子是分区第一名,但精神早烂了,见到人就砍,最后像狗一样被关在笼子里禁闭,我去看的时候他就缩在笼子角落,远没有半年前拿第一时威风,啧,真可怜。”
张敛眼神微动,止住脚步,抬起头来看了边缘议论的两人一眼。
那两人仿佛被什么东西拧住后颈一般,登时冷汗全流,身体紧贴在墙边,嘴巴闭得死死的。
张敛心里没有半点愤怒,只觉得这些人很奇怪。
先前家里许久没有出能扛过所有测试的孩子,坚持测试的张敛母亲在家里地位愈低,虽然所有人碍于情面要恭敬喊张敛一声少爷,实际内心或多或少因为瞧不起他母亲而瞧不起他。
谁想张敛是史无前例的年龄小却挺过诸多测试的绝佳实验体,他们在瞧不起的同时心里还压着难以遮掩的恐惧。
太可怕了。
一个刚满五岁的孩子,怎么能做到在比他身体高大许多的怪物前面无表情,又怎么和那些怪物厮杀,最后淋一身血从测试箱里出来。
张敛自幼沉默寡言,即使断了条胳膊也不哭不闹,人们几乎没有见过张敛露出恐惧的表情。
或者说,张敛没有任何感情。
人不知喜怒哀乐和畏惧,那还是人吗?
若张敛天生如此,那也算幸运,可悲的是他刚出生时哭声比谁都响亮。
随后那哭声却被人强行堵住。
母亲用冰冷的怀抱喂养他,用实验体编号称呼他,将他的所有分解成长串的数字,回归结果预测他将成长为最强大的实验体,由此张敛才得到活着的资格。
人没有情感确实危险,可张敛生来就被看作一把折断后马上扔去锤炼的刀。
刀不需要感情。
张敛若笑,那就给巴掌,张敛若哭,那就捂住嘴,张敛若是胆怯不敢前,那就让他明白他从未有允许他逃避的后路。
张敛的情绪被一次次打压,一次次逼回,结果确实皆大欢喜,张敛脚下的尸体越来越多,预测曲线直逼向无穷。
周围人把张敛视作怪物,视作低劣的白鼠,却又不得不向张敛祈求庇佑。
怪物恶心、卑劣,但实在强大。
正常人或许会觉得这一切让人气愤,然而张敛只觉得无所谓。
他们讨厌他,喜欢他,仇恨他,又要如吸血虫一般蚕食他,这一切,都无所谓。
张敛机械般吃掉了今天送来的标准营养餐,又听身边的管家向母亲报告他今天测试的数据,母亲说:“今天只断了一点骨头?他成长确实比我想象中快,明天加大剂量,不要浪费他的天赋。”
营养餐非常难吃,但没关系。
因为味觉不影响战斗扛伤,他基本不被注射治疗舌头的药物,现在他的嘴里还包着血,食物染上血液再被他吞下去,这味道像在啃食生锈的钢铁,而他最熟悉这个味道,自然也不觉得难以下咽了。
张敛平静地躺在床上,他连睡觉的姿势也是被安排好的,多动一下母亲那边都会发来提醒,如果他不回到正确姿势,便会迎来电击惩罚。
管家站在门口,冷漠地对他说:“少爷,明天早上四点我来叫醒您,请您乖巧度过您的夜晚。”
张敛向来很乖,通常管家来敲门时,张敛已经把衣服穿好了。
他乖顺地接受了这一切,并没有任何怨言地扮演最完美的实验品。
张敛痛苦吗?
不痛苦。
或者说,他不知道什么是痛苦。
这样的日子他后来又重复了九年。
直到他十四岁那天,测试箱里的怪物意外暴走,整个场面一片混乱,由于他一直以来的听话,研究人员的心思都在压制怪物身上,没人注意他。
张敛孤零零地站在测试箱角落,仰头看今夜的月亮。
这是个飘雪天,道路结冰,片片雪花轻柔地落在人身上,有几朵在亲张敛被冻红的鼻子。
挂在深蓝夜幕上的月亮光芒柔和,润着圈圈奶黄的温暖。
很长一段时间张敛因为眼睛受伤而不能面对强光,无论是正午强烈的日光,还是房间明亮的人造灯,这些光芒都不接纳他,唯独柔和的月。
这是他唯一被允许偷窥的一点光亮。
今夜月色很美。
他说不清这个结论自己是怎么得出来的。
他的世界充斥着灰黑和血红,他说不出什么是美,什么是丑恶。
张敛只觉得自己呆住了,心思全被天上的月亮给勾去了。
他不假思索地迈开步子,朝着天空那遥不可及的月亮追去。
张敛听过夸父逐日的故事,夸父跑了九天九夜终于追到太阳,最后却因为想要拥抱太阳而渴死。
但是那又怎么样呢?
张敛的心砰砰直跳。
彼此他的心跳好像变得不一样了,不再像测试箱里那些怪物临死前的喘息,他的心跳开始混乱,开始逃离母亲为他严格规定的心跳速率。
雪夜漫长,道路积雪太多,他每一步走得都很艰难,不知过了多久,他已经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而此刻,层云刚好遮住了月亮,光泽在瞬间消散了许多,张敛抬眼再见不到月亮。
明明前方街道亮着昏黄的灯,张敛却觉得整个世界好像再度陷入了一片黑暗。
面前斜坡飞驰来一辆亮着刺眼惨白急灯的货车,张敛只是站在原地。
重物撞击是他最早接受的测试,那时候张敛还不到三岁,胆怯未从他身体里拔除,他被吓得不小心喊了句母亲,回答他的只有四面墙壁生出的巨型铁锤。
在这个很多人还在学说话的阶段,半个身体被压到血肉模糊的张敛躺在床上明白了沉默。
不要求救,因为无人会来救你。
而当现在的张敛能徒手轻易捏碎一辆失控的卡车时,他却被人猛地抱住。
两人翻滚到一旁雪堆里,那人身上带着血,四肢冰冷,却让张敛的脸贴着他唯一温热的胸膛。
张敛手指稍动。
他仰起头来,看到那人消瘦的脸庞和仿佛晕着月光的眼泪。
张敛又呆了。
沉默的雪夜,两人心跳的声音如天上闷雷。
打雷过后会下雨,雨过便天晴了。
张敛觉得心中好像埋了一枚圆润的蛋,而此刻,蛋壳裂出了一条缝隙,从里面冒出“惊讶”的情感。
他好像又能看见了,又能看见月亮了。
可天上云层愈厚,他看见的月亮又是谁呢。
蛋壳再度抖动,第二种情绪生出,那是一点小孩般的“好奇”。
他盯着那人泛红的鼻尖许久,看雪花落在上面又被体温融化,张敛不知道一种更为复杂神奇的感情已经伸出了一点枝丫,他此刻还不懂如何描述这种情感,他只知道自己想亲吻那人的鼻尖。
想要自己的体温包裹对方。
刚开始张敛尚可以控制自己的情感,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他被压抑到迟钝的青春期匆匆赶来,他才发现不知何时心里那枚蛋的蛋壳已经碎成粉末,而那种奇怪的感情大树已经长得枝繁叶茂,树根细长,紧紧拽住他的心脏。
对张敛而言,喜欢的第一步不是“想触碰却又收回的手”,而是想要将李子越彻底困在他身边的“占有”。
最初的表白只有两个字:我的。
这种感情成长的速度远超过张敛能承受的,一点喜欢的催化便能生出袒露的欲望,从精神到身体。
从他在清晨看到李子越在他身侧更换上衣那刻开始。
从他视线无法从李子越裸/露的肌肤上离开那刻开始。
从李子越明明穿戴齐全却在他眼里宛如赤身裸/体般开始。
李子越的眉眼不知何时蒙上了一层勾人的水雾,他的眸要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润着晶莹水光,唇缀着浅红,而下方是他胜雪的肤色,透出一点薄汗。
阳光从窗入,落到李子越身上,他背对着张敛,光影亮了他半个身体,使得张敛见他隐在外衣下腰腹向里凹的曲线。
那里多柔软,只有张敛知道。
偶尔李子越身上留有屋外的冰渣,冰悄无声息地在他锁骨处融化,汇成一点叫人难以看见的水珠。
水珠顺着李子越光洁的胸膛滑下,直到被腰侧衣料吸收。
张敛甚至会去想象水珠最后的温度,他甚至会在看到李子越下装那刻感到莫名的烦躁。
他甚至会去嫉妒一颗消失的水珠。
现在在他心里的东西不再是单纯的,装满小小惊喜的蛋,而是藏着诸多强烈又恐怖感情的潘多拉魔盒。
自小张敛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母亲只当他是最佳实验品,周围人鲜有关心他,诸多恶意朝他袭来,为了自保,张敛只得将所有自然情绪压抑在内心深处,他变得麻木不仁,变得冷淡,变得如机械。
而这一切在遇到李子越那刻全部转变。
爱的欲/望似滔天火焰,又似迎面落下的万丈瀑布。
张敛无法处理如此复杂又繁多的感情,因为在他最应该学会“爱”的时候,在他几岁垂头坐在墙角的时候,没人伸手来教他。
因此张敛在处理对李子越产生的这些情愫的时候,他只觉得自己恶心。
他从未仇恨引发他生出这些感情的李子越,然而也未想过向李子越发出难以承受的求救。
张敛只有一遍遍再次压抑自己,再次厌恶自己。
他无助地坐在餐桌前,慢慢咽下名为患得患失的食物。
他的身体里好像长出了两个他,一个是乖顺的弟弟,只会对李子越歪头说不知道,一个是由情感魔盒生成的,想将李子越吃掉的欲/望怪物。
我想偷窥你。
我想触碰你。
我想亲吻你。
我想亲手脱去你的衣服。
我想把你压在身下。
我想接受你所有的引诱,吻你的眼泪,咬你的喉结,再在镜前让你看着我把你一点点吃掉。
我想把你禁锢起来,我想亲手拷住你的四肢,让你永远无法逃离我的身边。
我想你完完整整属于我,成为我一人的玩具,与此同时你还是我最圣洁的月亮,永远拥有让我俯首称臣的权利。
我想……
张敛扇了自己一巴掌。
这一掌力度大到让他口腔溅出鲜血,血液的红刺痛他的眼,两行眼泪就这样滚下来。
在前面熬粥的李子越吓了一跳,连忙过来:“怎么了?怎么咳出血了。”
“怎么还哭了。”
李子越把他抱住,轻拍他的后背:“没事没事,怎么了?哪里难受?”
这样好的人。
张敛下颌抵在李子越肩上,眼神阴翳。
这样好的人,一辈子也不会怀疑刚才我是如何下流卑鄙无耻地折辱他。
所有情绪凝成张敛尖牙上的一点咬。
张敛轻轻咬了下李子越肩膀,又很乖巧地摇头:“我没关系。”
李子越叹气:“你才十四岁,没必要忍着,哪里疼就告诉我,我又不会骂你。”
十四岁。
张敛冷笑。
倘若我年龄再大一些。
倘若我真的不忍着。
倘若我真的……
他猛地咳嗽,脸色白如纸。
忽然想到五岁时他在走廊上碰到的那两人,在那般环境下长大,他心理果然出了毛病。
张敛喉咙哽咽着,只是靠在李子越颈边掉眼泪。
这眼泪混入的情绪实在过于复杂,李子越却简单以为张敛是被疼哭的。
张敛很腼腆地抿了抿唇,当李子越视线落在他身上时,张敛又变成了那个单纯懂事的小弟弟。
原本张敛以为这种肮脏的欲/望他能藏一辈子,或者随着时间过去,他对李子越的龌龊心思能少些,然而张敛苦心压抑近八年的情绪,在他22岁,在初级伪人副本与李子越再度相遇时又彻底碎成残渣。
星星之火遇到干柴。
烧得愈发猛烈。
第146章 为什么接受我卑劣的亲吻
如果张敛没有在14岁那个晚上出逃, 如果他没有遇见李子越,张敛的人生一眼便知尽头。
他会毫不知觉地走上母亲为他安排好的道路:活着的时候被打压成不知感情的机器,死后身体成为伟大的标本, 每一寸血肉、每一节骨头都会被人剁碎仔细研究。
李子越救了他,李子越把他当亲人对待。
可张敛如何回报的呢?
他将内心所有阴暗面都压在李子越身上, 使李子越成为他爱欲交织下诞生的圈套。
因此,尽管他已经到可以向李子越袒露一切的年纪, 张敛还是不敢。
爱与欲的树生出诸多果实:欣喜、嫉妒、期待、愤怒、善良……还有藏在最深处的懦弱和胆怯。
爱让一个无所畏惧的人变得患得患失,让没有感情的人变得小心翼翼、自卑又笨拙。
李子越会因此厌恶他,就像他厌恶自己这些恶劣行径一般。
然而每一次对视,每一次触碰, 每一次借着玩笑说出的试探都得到了李子越近乎满分的回应。
你不应该这样。
张敛心里默默想着。
你应该远离我, 应该拒绝我,应该推开我,应该骂我打我仇恨我。
可你为什么允许我用这样的眼神看你,为什么允许我站在你身边, 为什么允许我在夜晚数你翘起来的睫毛。
为什么接受我卑劣的亲吻。
又为什么主动触碰我的伤口。
无数个夜,当李子越背对着他陷入熟睡时,张敛总会从后面很轻地揽着他,在被子中找李子越的手。
李子越不会知道张敛指尖抚上他的手腕是为了估计手铐的大小。
也不会知道之后张敛会触碰他的无名指。
然后小心翼翼地计算戒指的尺寸。
张敛难耐地咬住李子越耳尖, 他听到怀里的李子越无意识“哼”了声, 内心的欲至此才得到一点微不足道的疏解。
李子越问他为什么咬他?
这才是真正的原因。
张敛靠在李子越身上,等他用吹风将自己头发吹干,吹风机的声音沙沙,遮掩住他乱掉的心跳和呼吸。
李子越果然喜欢他装出来的样子。
这样纯良、温顺、又懵懂的样子。
张敛从未在这个问题上犯死脑筋, 尽管所有礼貌、淡然和无辜都是他装出来的,他从未觉得李子越对他的爱是虚假的, 不管怎样,李子越确实爱着他。
那他要这样装一辈子吗。
要是某一天他再也掩饰不住将所有丑陋都暴露出来,李子越又会如何看待他呢?
李子越会斥责他的欺骗,会幡然醒悟他的卑劣,会毫不犹豫地直接远离他。
张敛无法接受李子越会离开他这件事。
他想着或许提前将李子越困在屋内,或许将李子越永远藏在某个不见光的地下室,或许用什么东西将李子越和他绑定在一起……
甚至将李子越手脚折断,让他无法行走。
这个念头刚冒出时,张敛感到的不再是快意,而是彻骨的寒。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那种淡然冷漠的表情像极了他以前刚屠完测试箱里怪物的模样。
不知何时,那些曾经被他杀死的怪物潜入了他的身体,在他意志脆弱的时候悄然啃食他的灵魂。
张敛靠在墙上咳嗽,他为自己更深的下贱而感到深恶痛绝。
张敛对李子越确实含有强烈的,难以压抑的欲望,这些欲望由爱生成,却始终无法战胜最纯洁的爱意。
强迫、压制、暴力……
当他还在测试箱里时他便知道一万种让比他弱小的事物听话于他的办法,十几年的训练已经让这些想法深深扎根在他的脑海,但无论如何,他也无法忘记那些怪物在临死前的恐惧。
那样颤抖的眼神,那样可悲的境地。
张敛在测试箱里看着那些怪物,外面那些人通过测试箱的监控看着张敛。
他与那些怪物的境遇有何不同。
他逃出来是为了让这些事情二次发生吗。
水龙头打开,张敛身体逐渐下弯,让冰冷的水流冲击他的脸庞。
演下去吧。
如果这样李子越可以一直爱他。
那就演一辈子。
张敛这样想着的时候,高级伪人给了他转机。
绝大多数人害怕高级伪人副本,唯独张敛一直等着这一天,他可以假借伪人的身份向李子越坦白他所有的下作。
他担心李子越不会全部接受,所以即使在戴了伪人面具的情况下,他依然有所收敛。
才发现我是这样的人吗。
他心里轻声说。
你因为我说的话而感到惊讶,可那只是冰山一角,实际我比我表现出来的还要恶劣太多。
你讨厌我吗?
你害怕我吗?
比起那个乖巧的张敛,你更喜欢哪一个呢?
他想了很多种可能,没想到李子越给了他更好的回答。
厨房熬着汤,表面滚出咕噜咕噜响的气泡,淡淡的清香晕在空中。
“因为太容易信人,我上过太多当,吃过很多亏。”
“六年前也因为我的天真和自信,我所在的团队只有我一个人活下来,从此不管遇到谁,我都先怀疑再相信。”
“可是你不一样,张敛,”李子越手覆上他的眉心,“在初级伪人副本再次相遇时,尽管我想不起来过去,但我潜意识相信你,我的感性很少战胜我的理性,你是罕见的例外。”
“我曾在高级伪人副本里被骗到一无所有,自然知道在副本里信人就等于把自己命交在别人手上,恰巧我怀疑的人也真的想要杀我,”李子越笑,“但在这个副本里我依然无条件相信你。”
“即使在我还不确定你是伪人还是真人时,我也未曾害怕你。”
李子越眼睛弯成很漂亮的月牙:“这是为什么呢,张敛。”
张敛将唇抿成一条长线。
李子越眉眼变得很柔和:“我和你第一次相遇的夜晚,我以为我为了争取活下去的机会杀了我的朋友,当时我内心除了死没有别的想法。”
“是你救了我,张敛。”
张敛怔然。
“你的出现让我觉得我还有活下去的理由,你是我身上还存有一点善意的证明,如果没有遇见你,我可能已经死在那个冬夜了。”
“但后来我们之间产生了一些误会,”李子越只笑,“你不愿让我想起过去的事,于情于理我也应该对你突然的离开而感到愤怒,可我只是平静地接受了所有。”
“这又是为什么呢?张敛。”
“把我关起来也好,想对我做什么也罢,就算一辈子只和你一个人说话也不是不行,你喜欢什么就去做吧,这些都没关系。你对我的感情并不肮脏,也绝非难以启齿,你只是很爱我,对么。”
张敛很早之前就觉得李子越的眼眸很漂亮,他笑起来时那双眼像天上月,平静时那里似乎有盛着一汪清澈的泉,纵然是愤怒,墨色的眸也缀着夜晚繁星闪烁的明亮。
然而所有的一切都还未达到极致。
张敛这辈子都不会忘记此刻李子越看他的眼神。
那是高山清晨刚升起的一线月弧状的橘黄,晕在晨间淡薄的雾气里,空气是清凉的,卷着些许冷意,而那日光却染着温柔的热。
然后他听到李子越说。
“你从未主动伤害过我,所以这一切都没关系,不要谴责自己,”李子越手抚上他的后颈,“我喜欢你对我的爱,因为我也爱你,张敛。”
张敛浓密的睫毛颤动了两下。
他声音翁着:“可我骗了你。”
“所以我才觉得我彻底没救了,”李子越嘴角微微上扬,“别人骗我,我会感到愤怒,但如果那个人是你。”
“我花了不到十秒接受你骗我的事实,接下来的所有时间我都在想我自己的问题。”
“你为什么骗我,是因为我没有给你足够的安全感。”
李子越舔了舔唇:“因为内心没有底气判断我是否会接受你认为的阴暗,所以你才藏到现在,对么。”
“如果在这个过程中我让你感觉到更多的爱就好了。”他眼眸明亮,“你就不会藏得这么痛苦了。”
他捧住张敛两边脸,声调压低:“对不起。”
张敛感觉额头被人很温柔地吻着,后颈正发热。
哪有被骗的人先道歉的。
张敛呆在原地半秒,随后下颚往上扬,让李子越碰上他的唇。
他手往李子越身后一勾,李子越瞬间失去平衡,被他半压着倒在沙发上。
张敛缓慢地眨眼,手指抚上李子越耳上一点柔软的发。
“哥。”
他就这样轻轻喊他。
在没有找到李子越的六年里,太多人不理解张敛的执着。
要怀着怎样强烈的感情才会一次又一次在危险的副本里大海捞针,要多喜欢才会明知有陷阱却因可能得到李子越一点消息而甘愿被人陷害。
张敛向来话少,只有在谈到李子越时他才会露出温和的那一面。
“你见过李子越就好了,”张敛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他的神情变得格外温柔,“你见过他,就不会再问我这些话了。”
张敛按住他的双手,身体下压,与他贴地极近:“你会后悔的。”
张敛哑着声音:“你会后悔说你爱我,也会后悔纵容我的。”
“我觉得我应该更爱你,你却觉得这种程度就算纵容了吗?”李子越失笑,“张敛,你真的……”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张敛用缠绵的吻堵了回去,这不同于往日的浅尝辄止,也不同于前几日的急切,张敛放缓了节奏,允许他在中途喘气,却不打算轻易放过他。
李子越被吻到发晕,连张敛的手已经伸进自己上衣都浑然不知。
张敛下意识想咬李子越发肿的下唇,那里还留着一道很浅的印子,是前几天张敛留下的,然而张敛却在贴近的那瞬间止住动作。
他缓缓收回尖牙,只伸出舌尖一点点舔那印子。
李子越不自觉嗯一声。
张敛被这声音刺激地差点完全压在李子越身上。
不能再继续了,再继续真没办法停了。
张敛靠在李子越肩上,眼眸缓慢合上。
此时厨房已经完全安静,只留下些许食物的清香。
“李子越,”他沙哑着声音,手抚上李子越的耳垂,或轻或重地揉着,“给我做饭吧。”
“什么?”
李子越微微喘着气,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想吃,”张敛往他颈窝处蹭了蹭,“以前我生病时你给我熬的粥。很久没吃过了。”
李子越想了想:“你先起来,我去厨房看看。”
“不要现在,”张敛好像在闹脾气,“现在来不及了。”
“来得及。”李子越拍拍他。
张敛忽然撑起上半身,他自上而下深深看着李子越,却只是沉默。
李子越眉间轻动。
张敛却岔开了话题:“你还没去过我的世界,对吗。”
李子越似乎明白张敛到底想说什么,他动作僵硬了半秒,还是摇头。
“以后一起去吧。”张敛语调放缓。
李子越却只是看他。
“我的世界一直在下雪。”张敛让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侧,“你怕冷吗?我不会让你冷的。”
李子越抚上张敛后颈,那里有一节小幅度卷起来的发。
“你说你会更爱我。”张敛吻他的喉结,“对吗,李子越。”
“是。”李子越话语带了些许哽咽。
张敛便去吻他的眼尾,他唇往下,贴在李子越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