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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口直断,玄学大佬天桥算卦by林家小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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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谣很有理由相信,那些曲折都是曲谦君制造的,其目的就是为免别人发现这地底下的秘密。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曲谦君怎么也算不到,自己的阵法会被人类一炮弹炸开了。
就是不知道,这好不容易得了机会逃出生天的鲛人具体跑到哪里去了?

待江谣返回地面,钟训正的电话就来了。
“你说的没错,废墟下面是有东西,藏着一个锁妖阵,锁妖阵里锁住过……”
江谣顿了下,说道,“鲛人。”
“鲛人?”钟训正讶然。
他先前也到过废墟,大概能感知地底下确实有阵法,或者关着什么。
但因为废墟之下环境复杂,想要彻底探查起来并不容易,首先入口通道就不好找寻。
当然,也不是不能直接挖开,就是太过费时费力,于是,这任务就落到了江谣的手里。
钟训正相信大佬会有更省时省力的应对办法。
果然不过半日工夫,大佬这边就有所得了。
只是鲛人……
钟训正难以置信,“鲛人不是早就灭绝了吗?”
“看来灭绝的消息有误,事实并非如此。”
江谣垂首看着手里的鲛人泪,在自然光下,洁白无瑕,晶莹剔透,带着润泽光晕,有种无与伦比的美丽。
而这美丽的背后,却藏着悲伤的故事。
在原来的世界,江谣也曾经跟鲛人打过交道,知道一些。
鲛人眼,可出珠。
但鲛珠与鲛珠不同,鲛人越悲怆,哭出的珠才越美丽。
拾起鲛人泪的那一瞬间,江谣轻易就感受到了上面痛苦悲伤的情绪。
钟训正问道:“那鲛人现在?”
江谣嘴角轻扬,“跑了,爆炸将锁妖阵炸开了缝隙,鲛人趁机跑了。”
说起来,这鲛人该好好谢谢高勇的。
要不是高勇,她还不知道要被关到猴年马月。
不过也算是她自己的造化了,连老天都在帮她,居然能从曲谦君手里逃走。
钟训正紧接着又问,“这设阵之人,不会又是玄神会的吧?”
“恭喜你,答对了。”
“怎么又是玄神会!什么事都少不了它!”
钟训正咬牙切齿,“用锁妖阵锁住鲛人,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那就不得而知了,一切还得等到找到鲛人再说。”
江谣用手指轻捻着鲛人泪,“但愿这鲛人造化再好一些,千万别重新落回玄神会的手里。”
曲谦君将鲛人关了上百年,可见这鲛人对他是有特别用处的,那他此刻肯定也在到处搜寻着鲛人。
曲谦君这厮可不简单,也不知道鲛人能不能躲得过?
从锁妖阵出来之后,江谣用了各种办法找寻,却始终不见鲛人的踪迹。
不知这鲛人是自己藏得好,还是已经被曲谦君重新抓了回去。
江谣直觉是前者。
她总觉得,自己跟这鲛人,迟早会见上的。
江谣的预感没有错,在之后的某个早晨,她便遇见了那鲛人。
在曹学富的小店。
上次追到天桥,结果还是跟大师错过,曹学富跟杨凤英因此难怪遗憾不已。
从那天之后,他们天天等着盼着。
就是早晨生意最忙的时候,也要特意绕去天桥看一看,想着不定什么时候就能赶上大师出摊。
结果一连十来天,都不见大师踪迹。
就在夫妻俩失望的时候,大师竟大驾光临,再度光顾自家的小店!
这可把曹学富跟杨凤英激动坏了,赶紧迎了大师在位置上坐下,好茶好招待,恭恭敬敬,不敢怠慢半分。
夫妻俩絮絮说着感激的话。
要不是万幸得了大师一道灵符相救,曹学富当日肚子就被开了窟窿,说不定人早就没了,哪里还能好好地站在这里。
夫妻俩千恩万谢,还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酬金,放到大师跟前。
江谣大致扫了眼,这厚度,少说也得有二三十万。
江谣分文没收。
报酬上次便结过了,那二百块加早餐。
比起眼前的几十万人民币,她更关注坐在自己不远处的一位客人,女客。
不同于画像上惊心动魄的美,眼前的女人相貌实在普通,普通到丢进人堆里便找不到的程度。
江谣目光向下,看见一双人类的腿。
这鲛人,伪装得极好,怪不得能混迹于人类世界不被发现。
大抵是感受到她的注视的目光,那女人微微僵了身子,很快走了。
江谣坐在原位上看着,并没有即刻追出去。
她的早餐还没吃完呢!
报酬可以不收,免费的早餐还是要吃的。
曹老板说了,不止这次的早餐免费,以后但凡她来小店,都不会收费。
江谣浅笑,倒是没跟曹学富过多客气。
不过几餐早餐而已,她受得起有余。
吃饱之后,江谣出了小店门口,随便找了个方向散步消食。
嗯,早餐吃得有点撑了。
没法子,老板老板娘太客气了,见她不肯收钱,就变着法儿在别处拼命找补,知道她能吃,就使劲给上好吃的。
曹学富的手艺又确实不错,于是江谣一不小心就吃撑了。
她慢悠悠地走在路上,待路过一片没什么人的绿地,她停下了脚步,朝身后喊了一声,“出来吧。”
身后一片安寂,并无任何动静。
江谣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嘴角噙着轻笑,“你找的我,如今见着了,却躲着不露面,这是什么道理?”
好一会儿,一道身影从不远处的大树后走了出来。
是刚才那个样貌普通的女人。
她站在原处,跟江谣保持着稍远的距离,“大师怎么知道,我在找您?”
“鲛人不同于普通人类,尤其是修炼过的鲛人,臻于辟谷了,几十年不吃东西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现在你的处境可不安全,玄神会可到处找你,你不赶紧找偏僻隐蔽的地方躲起来,反而出现在一家普普通通的早餐店,还是我不时光顾的早餐店,是什么道理?”
江谣抬眸望向鲛人,“你在打听我?甚至等我?我说的,对吗?”
这也是她适才没有急着追出来的原因。
鲛人没说话,算是默认了江谣的说法。
这些日子,她确实打听了不少关于江谣的事情。
江谣指着不远处的位置,“走近些说话吧,你不觉得这样的距离说话不太合适吗?”
鲛人警惕地站在原处,没有动作。
江谣笑了,“放心吧,我要是想动你,方才便动手了。”
鲛人还是没动。
江谣没有勉强,“说吧,你找我,为的什么事?”

鲛人沧月望着眼前随意坐着的女孩,语调轻慢,慵慵懒懒,像一只懒散的猫儿。
若不是打听清楚了,否则她绝想象不出来这样的女孩竟是一位绝顶厉害的天师,是连那人都忌惮的存在。
其实,在逃脱出来之前,沧月便听说过江谣的大名。
虽然只那么有一次,但从那人咬牙切齿的语气中她便知道,这人是他的对头。
她状似未闻,实则默默记下了这个名字。
逃出锁妖阵后,沧月应该逃得越远越好,但她没有,她未曾走远,冒险留在京市。
她要找那个叫江谣的人。
可这个世界变化得实在太快了,不过一百多年时间,已彻底变了天换了貌,沧月生怕自己异状引注意,好一段时间内,她不敢轻举妄动。
勉强适应之后,她开始打听自己要找的人。
她原本以为会很费功夫,结果不过数日,她便听说了天桥江大师的名号。
仔细一打听,便确认了江大师名字就叫江谣。
但沧月还是不敢贸然出现,她忌惮人类。
她们这一族,之所以被屠戮险遭灭绝,全拜人类所赐。
人类贪婪、虚伪、自私,万不可相信靠近!
年少时,沧月对这句话的认识浮于表面,待真正经历过,方知当年母亲临终告诫,是多么发人深省。
她不敢再轻易信人。
沧月四处打听江谣的事迹,了解这位大师的为人处事,风评人品。
虽然了解到的基本都是些正面的内容,但沧月还是不敢大意。
人类最擅长伪装了,沽名钓誉,欺世盗名的,大有人在。
谁知道这位江大师是不是心思深沉的伪装者呢。
沧月还想再观察观察,但现实却不给她这样的机会。
这些天,她明显感觉危险在逐步靠近,也许再过不久,那人就会找到自己。
沧月无时无刻不提心吊胆,总感觉已经有人盯上自己了。
于是,她去了天桥,也去了曹老板的小店。
她想看看自己能不能撞见江谣。
原以为少说要等上十天半个月,没想到不过第二日,沧月便见到了真人。
当江谣踏入小店的一瞬间,她便知道自己要等的人到了。
对方明显也认出她的不同。
坐在位置时,沧月清楚地感觉到,对方朝自己的腿多看了一眼。
她不由心惊,下意识逃离。
但是没跑多远,她便又回来了,她没忘记自己的目的。
见沧月看着自己若有所思,也不说话,江谣于是又问,“你是怎么落到曲谦君手里的?”
“曲谦君?”
沧月咀嚼这个名字,神色带有几分茫然,“我不知道抓我的人叫什么名字,我只知道,他手底下叫他长老。”
“长老?”
江谣脑海里闪过那个跟自己交手的黑袍道人。
曲谦君还真是黑袍道人?
江谣未动声色,“他为什么锁你?”
总不会是跟其他贪婪的商人一样,拿鲛人为自己敛财吧?
虽然鲛身上都是宝,价值不菲,但这些年并没有任何与鲛相关的东西在黑市流通,可见曲谦君并没有这么做。
也是,曲谦君想要钱物,有的是更直接简单的办法,何必大费周章地在鲛人身上下功夫。
又是锁妖大阵,又是困囚百年,江谣相信曲谦君有别的、更重要的用处。
沧月唇瓣蠕了蠕,“……我也不知道。”
江谣知道她没说实话。
她不着急,“回到刚刚的问题,你为什么找我?”
沧月顿了下,说道:“我想找到我的丈夫。”
江谣抬眸看她,“他也是鲛人?”
“不,他是人类,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
人类?还是普普通通的人类?
江谣算了下鲛人被困的时间,觉得对方是想要自己帮忙找鬼。
想到丈夫,沧月的脸上浮现怀念之色。
因为母亲临终前的告诫,沧月一直对人类保持警惕,不相信,不靠近。
但命运的推手,时常推着人去遭遇避之唯恐不及的事情。
虽然她已经尽力小心,但还是不慎暴露了痕迹。
当地权贵见猎心喜,纠集了一大帮船只人手,布下天罗地网,前来围捕她。
她虽奋力挣脱,却还是被锋利的箭矢所伤,其中一处还伤在要害,而她的身后,还有四处搜寻的追兵。
就在沧月以为自己活不成的时候,是即将赴任的他救了她。
他为她治伤,予她食物,帮她藏匿,为此还拖延了到任的期限挨了朝廷责罚。
不过彼时的沧月并不领情,在她看来,眼前的人类跟伤了她的那些,不会有什么不一样。
人类,最是虚伪了,他们最擅长伪装了!
沧月时刻告诉自己,哪怕对方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她依然不相信对方。
她总觉得对方是有目的的。
过了些时日,她感觉身上的伤好了些,她开始计划逃跑,连路线都想好了,为求万全,她还做了好几套方案。
结果,沧月的精心准备通通都没用上,他主动放她走了。
某日,风和日丽,他将自己带到另一片人迹罕至的水域,说什么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是时候让她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云云。
沧月始料不及,不敢相信对方就这么放自己自由?
虽然难以置信,但沧月还是第一时间跳下水就游走了。
待游出去老远,沧月鬼使神差地回了次头,隐隐约约还能看见岸上那个的身影。
他一直没走!
距离太远,她看不清对方的面容,但耳旁却还能听到他吹奏的赠别曲。
曲调哀幽,含着某种不知名情绪,听得她心里酸酸的。
沧月忽略掉心下那点不舒服的感觉,头也不回地游走。
她以为他们不会再见。
可没想到,半年后,她就又遇见他了。
他因为官场陷害,抑郁辞官,在归乡路上,得了重病。
见他孤身一人又病得厉害,船夫趁火打劫,不止抢夺他的财物,还把他扔下冬夜冰冷的海水之中。
“……那夜,我救了他,一如当初他救了我一样。”
说这些时,沧月盈盈眼眸盛着光,嘴角噙着笑,平宁而美好。
但江谣知道,美好只是故事的开头,结局不可能美好。

在那之后,沧月就跟对方相爱了,顺理成章,走到了一起。
及至后来,她才知道,当日将她送走,丈夫心底里是满心的不舍,他……
早就爱上她了,在两人初见之时。
心知没有可能,于是他才将心意深藏,默默送她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
他也以为此生不会有再见的机会,谁曾想命运眷顾,又让他见到她了。
沧月还记得当时自己听到这里时便笑了,“你被陷害辞官,重病还差点被害死,这也能叫命运眷顾?”
他没说话,紧紧握着她的手,深深地凝望着她,目光温柔得仿佛能滴出水。
沧月一颗心怦怦然,每个细胞都感到了温暖和悸动。
后来,他们便顺理成章地在一起了。
天地为证,日月为媒,二人结为夫妻。
成亲之后,沧月跟着丈夫回到他的老家定居。
那是个偏远的小乡村,大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民风淳朴,热情而友善。
沧月喜欢这个小乡村,喜欢那些质朴善良的村民。
质朴?善良?
那是她对村民最大的误解。
人类都是贪婪的,虚伪的。
沧月总是忘记母亲的告诫,才会付出惨重的代价。
那一年,瘟疫突然来袭,原本平静安宁的小乡村里充斥着灰色的阴霾,有半数以上村民得了疫症。
瘟疫实在棘手,那些官府派来的大夫也束手无策,每天都病症加重,甚至死去。
为了防止病情扩散,官府将小乡村彻底封堵起来,许进不许出。
寻不到良药,村民只能等死。
沧月跟丈夫对此极不忍心。
世人只知道鲛人泪值钱,却很少有人知道,鲛人血更为珍贵。
鲛人血,有治病祛邪,解除疫病的奇效。
不敢张扬,沧月每每等到趁夜深人静时,将指尖刺破将血滴在村民们常喝的井里。
井水稀释,初时效果不显,待到沧月扎到第九根手指时,大家的情况有了明显好转。
还记得到了第十夜,丈夫心疼地抱住她的手,说再做最后一次,便不必再滴血救人。
沧月点头。
结果便是这最后一次,出了意外。
滴血的事情被知道了。
得知是自己的血救了他们,村民们表面感激涕零,还拿出最好的食物款待他们,结果却是在他们吃的东西下药。
沧月的血如此神奇,他们要拿她换取利益。
普通的迷药对沧月不起作用,但丈夫只是普通人类,一下就倒下了。
待察觉不妥,丈夫已经被那些伪善的村民抓在手里。
明火执仗,刀斧锁链,沧月看着那些换了嘴脸的村民,心寒不已。
她救了他们的性命,他们却恩将仇报,反要她的性命!
那些人根本不值得怜悯同情!
沧月含恨,艰难抢回自己的丈夫,却也不慎受了伤。
她背着丈夫仓皇逃走。
那些村民哪舍得到嘴的鸭子就这么飞走,跟着官府的人一起追捕。
眼看着追捕的人越来越多,虚弱醒来的丈夫让她别管他,自己先逃。
沧月怎么可能那么做呢,自己要是跑了,那些人绝不可能放过他。
很快,那些紧追不舍的人追了上来,比起村民,官府的人更难对付。
对峙打斗过程中,沧月被逼得露了真身。
那些人一见她原为鲛人,更加疯狂,追捕的人倒下一批,又来一批,潮水一般不断。
最终,引来了那人,也就是大师说的曲谦君。
沧月虽说有几分修为,但也就够对付几个普通人,真对上顶级厉害的天师,便是半点反抗之力都没有了。
可怜她的丈夫,为了给她争取逃跑的机会,被那人一掌打死。
想起丈夫惨死在自己眼前的一幕,沧月满身悲怆,眼眶发红。
“……夫君死了,我也活不下去了。我真恨不得一死了之,但是我不能……”
沧月啜泣,呜咽哀声,“我不能,我答应过夫君,我要好好活下去,就算处境再怎么艰难,我也要活下去。”
看着眼前悲伤哭泣的沧月,江谣眼波动了动。
“这么说,你的丈夫已经死了,你是希望我帮你找到他的魂魄?”
她微微蹙眉,“已经过去一百多年,说不定他已经投胎转世了呢?”
“我知道的。”
沧月走近了几分,眼露祈求,“我就是想再看看他。
如果他已经投胎,我希望能再看他一眼,我不会打扰他现在的生活,只要确定他过得好,我就心满意足。
如果他还没投胎,我希望能带他回秘境,那是我们鲛人最后的归宿,我会在那里守着他,直到长眠。”
江谣没有直接答应,而是问道:“如果你丈夫未曾投胎,你丈夫大抵也归了阴司管理,你是要我,帮你下阴曹地府跟阴司抢鬼?”
“我知道这有些为难大师,我……”
沧月咬咬牙,身子一屈跪了下来,“若大师能帮我达成心愿,我愿为奴为婢,服侍大师。”
江谣一抬手,隔空强势地将沧月扶了起来。
迎着沧月忐忑的目光,她略显疑惑问道,“你方才还说要带你丈夫回秘境的,这会儿又说要为奴为婢服侍我?怎么服侍?上哪儿服侍?你想带我也去你们的秘境啊?”
呃,她没什么兴趣呢。
“我……”
沧月张张嘴,一时语塞。
江谣看着她,略微挑了下眉,“我知道了,你是想我不过区区人类,就算再怎么修为深厚,顶多也只能活几百年。
你这鲛人怎么的也能比我活得长久,肯定能把我熬没,是吗?”
“沧月不敢!”
生怕得罪了大师,沧月语气紧张。
“不必紧张,跟你开个玩笑罢了。”
江谣浅笑笑,“我这人自在惯了,不习惯身边有人跟进跟出,奴婢就不必了,事后我问你什么,你老实回答,便算你报答了。”
沧月恭敬颔首。
这条件,比自己预想得已经好太多太多,自己还有什么好顾虑的。
交易达成。
江谣点点头,问道:“你丈夫叫什么名字?生卒年,生辰八字。”
沧月没有犹豫,即刻报了上来。
江谣指间快速掐算着,须臾,眉间蹙起。

见大师皱起眉头,沧月不由紧张,一颗心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好不容易等到大师停了掐算的动作,她迫不及待追问,“大师,怎么样?”
江谣抬眸,“你确定你没有记错,这是你丈夫的生辰八字?”
沧月极为肯定地点头,“没错的,我跟夫君的婚书上就是这么写的。”
那婚书是丈夫亲手一笔一划写的,自己珍爱至极,不时会翻出来看了又看。
上面的内容,她几乎倒背如流,从没有一刻稍忘。
她不可能记错。
“是吗?”
江谣感觉不太对劲,又重新掐算了一遍,结果还是一样。
沧月的丈夫这个八字怎么算怎么是个未冠未婚短折的结果啊。
而照沧月给的生卒年计算,她丈夫死时,已经二十三了,明明已过弱冠之年。
这便不对了。
听见大师所言,沧月也眼露不解,“难道夫君自己弄错了自己的八字?”
她一想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毕竟八字这种东西,也是亲长告诉夫君的,可能是长辈先记错了呢。
江谣下意识看向眼前的沧月,习惯性地想从沧月脸上看到点什么。
但鲛人跟人类虽面容相似,相面之术却不怎么相通,何况眼前的沧月,顶的也不是真容。
江谣看不出什么别的来,于是问道:“你有关于你丈夫的东西吗?”
沧月迟疑了下,将脖子上戴着的玉坠子解了下来,小心地拿在手里。
是个美人坠。
美人的下身还长着长长的尾巴。
这是丈夫照着她的样子亲手雕刻的,为了雕这块玉,丈夫还几次伤了手,手上划得一道一道的。
一百多年,这玉坠子从未离开过她,陪她熬过了无数个黑暗的日日夜夜。
上面的每一道刻纹她都烂熟于心。
沧月手指眷恋地摩挲着那玉坠子,才缓步走近,郑重交到大师手中。
江谣握着手里的玉坠子,仔细翻看着,并没看出什么不同。
她于是,阖了眸用灵识感受,良久感应到了某种气息,极淡极淡,几近于无。
要不是江谣敏锐,根本感应不到。
她腾地睁开眼,变了神色,“你说你的丈夫,叫慕北?”
沧月被大师这突然的反应吓得心头一跳,“是啊,怎么了?”
江谣眼波动了动,没急着下判断,“你善丹青吗?”
江谣猜想是会的,在锁妖阵内的石室,有笔墨纸砚,琴棋书画,上面有明显使用过的痕迹。
墙上桌上也有一些画作,不过大部分都没画完整,显然画主人并没有安然作画的心情。
也是,有哪个囚徒能那般泰然处之?
沧月点头。
其实她原本是不擅长的,只是粗通,但她的丈夫慕北,画得一手好丹青,在他的指点下,她自己也进步良多。
及至后来被困的这一百多年,她画艺更加精进,所画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她画的最多的,是自己的丈夫。
后来那些画都毁在那人手里,他还警告她,再敢画便洗去她对丈夫的所有记忆。
说这时,那人身影高大暗沉站在石室内,浑身的威压与冷戾令人感到窒息。
沧月知道那人不是吓唬,他说到做到。
她不怕酷刑不怕折磨,唯独怕忘了丈夫,她于是不敢再画出来了,只敢在心里时刻描摹,生怕模糊了爱人的面容。
见沧月点头,江谣掏出符纸,凭空变出笔墨纸,让她画出丈夫的面容。
沧月好奇地望向不露声色的大师,知道大师肯定有她的用意,于是也没有多问,只默默接过东西,认真铺设准备好。
丈夫的面容时刻印在她脑海中,无需思索酝酿,她直接落笔画来。
不用片刻功夫,翩翩君子跃然纸上。
江谣瞟了一眼,星眸瞬时睁大。
饶是她早有所猜测,但真的证实时,还是觉得离谱。
还真是这家伙!
早知道这家伙做事从来不择手段,没想到居然不择手段到这种程度!
曲谦君!
是的,沧月那所谓救她而无辜惨死的丈夫,根本就是曲谦君!
也就是用锁妖阵困囚了她上百年的人!
慕北,慕北……
《吕氏春秋·有始》里注解,北方曰玄天!
好家伙,有些人心思都写到脸上了。
沧月怀念地看着画像上的丈夫好一会儿,方抬眸望向大师,却见大师出神不知想到什么。
“大师?”
江谣神色一敛,收回乱飞的心思,指着画作上的面容,“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什,什么人?”
沧月没来由地感到慌张,她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大师接下来要说的话,会颠覆她的世界。
江谣一脸正色,“你不用再费心寻找丈夫了,其实这些年,他从未离开过你。”
“从未离开?”沧月不敢置信。
明知不可能,但她眼底仍升起希冀的光,“大师是说夫君的魂魄一直跟着我?”
江谣纠正,“不是魂魄,是人。”
“人?”
沧月蹙眉。
被困一百多年,她所能见到的人不过寥寥,超不出三根手指,除了那人的手下,就是那人了。
难道……
沧月脑子里迅速闪过从不真面目示人的曲谦君,当场骇得面色煞白。
不,那不可能!
瞧她这反应,江谣知道她猜到了,“不用怀疑,就是你想的那样。”
沧月定在当场,双唇发颤。
“你的所谓丈夫,就是曲谦君,那个将你擒住幽囚起来的,曲谦君!”
江谣眼露同情,在心里将曲谦君狠狠鄙视一顿。
杀人不过头点地,他这手段,未免太卑鄙了!
沧月如遭雷殛,但闻脑中“轰”的一声,瞬间空白了一片,什么也听不见看不见,脑子里只剩下大师说的那句。
——你的所谓丈夫,就是曲谦君。
沧月定定眼望着眼前的大师,神色正经,不见半点玩笑之意。
温文尔雅善眉善眼的丈夫,阴鸷冷酷狠辣无情的曲谦君……
“不可能的!这不可能!”
沧月唇瓣发颤,极力摇头,拒绝相信这样残忍的事实,脑中却不受控制地闪过曲谦君跟丈夫同样高大的身形……

沧月跌跌撞撞,一路狂奔。
周围都是过往的行人,一看沧月两手捂耳神情狂乱,嘴里念念有词的疯癫模样,大家吓得退避三舍之余,又忍不住多看几眼。
沧月不管不顾他人探究的目光,一路狂奔,脑子里不住回放着跟丈夫相爱相识相处的点点滴滴,以及,阴翳可怕的曲谦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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