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警本色[九零刑侦by豆子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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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茂平的脸色缓和了几分,没有之前那么严肃, “行, 我听听你们的想法。”
“嘶……”现场出现拉凳子的声音,罗肖国挪了一把椅子, “刘局,您坐。”
“不坐了, 讲吧。”
罗肖国又略显尴尬地把椅子挪回了原处。
路鹤神情若冰, “我首先来介绍下这件案子,三月二十六号, 花卉博物馆九点开展, 十点左右,一个小丑打扮的人推着手推车进入了展览,那个时候人是最多的时候, 他有博物馆运营公司的工作牌,从进入到离开博物馆都非常顺畅。从这些信息上, 我们一直认为,嫌疑人的目的是破坏博物馆展会,损毁本市形象。”
“由这个调查角度看,我们的搜索范围变得非常大,嫌疑人送信到警局,寄信到报社,我们安排人手大量监控,但是他再没有动作,因此我们一直坚信他和警局作对,和本市作对,他像在引导我们,他在制造一场惊天计划。他让我们陷入了他制造的困境,使得案情一直没有可观的进展。但是如果从另一个角度呢?”
大家一直沉浸在路鹤的话语中,当他提出另一个角度,所有人的表情都凝住了。
路鹤说:“两天前,孟思期和我提到了‘情感’这个词……”
孟思期很意外路鹤会提到她,她那天根本就是随口一提的,她没想到路鹤会思虑她的话,她很意外,然而又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与此同时,几乎所有成员都在确认,确认孟思期在不在这儿,她真的太容易被忽视了,罗肖国,严春,他们从来没有把她放在眼里,然而在这时,在这艰巨的时刻,当路鹤提到她的名字,他们的脸上出现了很复杂的表情。
赵雷霆朝她看了一眼,眼睛有些弯,应该是为她高兴来着。虽然冯少民很平静,但他的目光依旧望了她一眼。
路鹤说:“如果嫌疑人和死者是情感关联的人,譬如男女朋友,暗恋者,爱而不得的人呢?这似乎更能解释嫌疑人的行为。嫌疑人的手推车里摆放了八种花,每一种花都不一样。”
路鹤拿起粉笔在罪案板的一角画了一下,那里之前就写上了花名,“这八种花,有白玫瑰,有紫罗兰……甚至还有白荼靡花。”
“他们都有特殊的含义,但多数寄托着一个男性对女性的依恋和思念,而白荼靡,是这些花中最特殊的,它的花语是末路之美,今天早上我在门口遇到了孟思期,她把一张纸交给了我,上面就记录了每一种花的花语。”
孟思期确实在早上遇到了路鹤,她迫不及待把昨天调查的花语给了他,还和他说找到了嫌疑人购买花的地址,路鹤当时就肯定了她的调查,叫她准备去会议室开会。
“什么是末路之美?”路鹤说,“嫌疑人杀了死者,这就是末路,但是嫌疑人对死者有很深的感情,所以这是末路之美,我推断这起案件的凶手,并非真正想要破坏本市形象,他应该是进行一种仪式。”
听到这儿,所有人都脸上都充满了一种难以言喻的不安,仪式往往和神秘相关,嫌疑人为什么要进行这种仪式?这让案件变得更神秘更诡异。
大家都没有什么想法,聚精会神听着路鹤讲解,沉浸在他的思路里。
路鹤说:“美国心理学家卡普曼提出了一个著名的‘卡普曼戏剧三角定律’,他指出,每个人心中都有迫害者、受害者和拯救者这样的三角戏剧角色。在日常生活中,人们会无意识当中扮演这三种角色,而且在这些角色中不停地切换。”
“本案中,我推断,嫌疑人在这场与死者的感情中是受害者,所以他进行了一场残忍嗜杀,从而变成了杀死死者的迫害者,然而他因为寄托死者特殊的情感,他又成为了拯救者,他通过什么拯救?就是仪式,那些美丽的鲜花,充满花海的博物馆,还有他执著于切得非常漂亮的尸体断骨,手提箱内摆放得极其漂亮的尸块……”
“凶手有一定心理变态,他自以为他在‘拯救’死者,所以做出了这些匪夷所思的事情……他的情感是缺失的,要么是童年的失意,要么是家庭的缺陷,要么是社会的不公,他的人生残缺不全,他心中有深深的无力感,他有执念,深深的执念,这曾经让他夜不能寐,逃避,躲进黑色的角落,他想要打破,越沉默越疯狂……”
在路鹤说到这儿时,所有人的表情都凝神屏气,然而眼神中却是一种震惊,这种震惊自然来自于路鹤的分析,好像一种无限接近真相的那种感觉,让每个人都产生了思维的迟钝。
受害、迫害、拯救,似乎完美解释了凶手的犯罪心理和犯罪行为。
罗肖国第一个鼓起掌来:“路队,你说的太好了!”
禁不住大家都鼓起了掌,孟思期也加入了其中,刘茂平虽然没鼓掌,但明显他的表情变得轻松了几许,甚至眼神里都染上了对于这件案子的希望。
孟思期却忽然有一种不一样的感觉,她和路鹤没有深交,但是她却在冥冥之中和路鹤产生了联系。
忽然之间,她生出一阵怅惘的不安感,那不是因为路鹤的分析,而是路鹤本人。
路鹤并非超强的心理专家,他是一名刑警,一名年轻的刑警,如果根据三十年后的白骨新闻来看,他现在不足三十岁,他在刑警岗位是很年轻的。
但孟思期觉得他心里有一种孤独,一种接近死亡、绝望的孤独,她觉得路鹤探到了凶手真正的内心,这不是一个年轻正派的心理学家、不是一个性格阳光的刑警能够轻易探到的,他代入了凶手本身,这种代入看似简单,但是要想真正代入,却非常困难,除非路鹤的内心是旁人无法感知的孤独。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这种感觉,她越来越觉得她来到这个世界,有很大的部分是因为路鹤,路鹤一定不是她现在看到的样子。
也许真实的路鹤,会让人的心房如洪水决堤!
无疑,会议室里,刘茂平是最冷静的,他提出:“如何解释嫌疑人三番两次挑衅警局和报社?”
“因为嫌疑人求死。”
这个答案又一次让大家充满惊讶和疑惑。
路鹤说:“他杀害死者,他完成了拯救仪式,但他也失去了一切,他的死是所有拯救仪式当中最后的一环,他要用他轰轰烈烈的死亡来祭奠死者!要想死得轰烈,他必须做出这些引起轰动的事件。”
“好。”刘茂平终于说了好字,“现在的调查方向呢?虽然你提出了嫌疑人的犯罪心理,但是要如何在一天内找到真凶?”
“死者的人头。”路鹤肯定地说,“我们找了几天都没有找到死者的人头,从一开始,我们就认为,手提箱放不下人头,所以人头会被抛弃在别处,但是如果嫌疑人对死者有感情,还有一定心理变态,他绝不会这么做,他现在——应该将人头放在自己的身边,最近的距离!如果我没有猜错,他保护了起来,要使人头不腐烂,那么只有冰箱!”
所有人的表情再次出现了震惊,孟思期也快速咽了下,赵雷霆在震惊之余看了眼孟思期,他早已脊背发凉。
路鹤说:“此刻,他没有离开,他很安静,他就在等待我们,他知道我们总有一天会找到他,只是他在嘲笑、蔑视我们像乌龟一般的漫爬速度,他不会动摇想法,他不会转移阵地,因为那儿是他心心念念的地方,他永远都不会离开那儿,直到我们找到他的那一刻!”
“他策划了百万人关注的事件,他一定很骄傲,很自豪,因为这比起曾经他所有卑微的过去都要令人振奋;但他又很悲伤,很痛苦,他凝视着心爱的人头,那双已经失去生命却依旧对视他的眼,他发出了难以承受的哀鸣。他在等待,等待所有的一切安静的落幕……”
赵雷霆终于认识了路鹤,人人都说,路鹤破案如神,以前,他只是停在大家的言谈当中,但是当他真正开始接触他,才发现整个警局都没有人可以匹敌他。
也许所有人都觉得路鹤不可思议,然而在孟思期看来,他的眼神当中好像出现了不一样的光芒,他太孤独了,孤独得让人心疼。
他好像真正地进入了凶手的心理,这是一场正义与邪恶的较量,也是人心的博弈,他走进了凶手的内心,他好像与凶手“融为一体”,这一刻,孟思期感受到他眼神里甚至带着一丝绝望和疯狂。
刘茂平眼底浮现明亮的光,但仍谨慎说:“好,我相信现在人头就在冰箱里。但是本市拥有冰箱的家庭非常多,又如何确认人头在哪个冰箱?”
路鹤的表情依旧镇定,他的目光突然转到孟思期脸上,孟思期一直沉浸在他的分析中,突然被他注视感到很意外,眼球闪了一下。
“孟思期,说说你们调查的殡葬花店吧。”
孟思期不知道路鹤的想法,马上看了眼赵雷霆,赵雷霆晃了一下神,就像是刚刚回过神来,连忙拿起本子,对着上面说:“昨天我们在花宾路上的一家殡葬花店发现,嫌疑人在三月二十四号傍晚七点左右在那里购买过白玫瑰和白荼靡花,根据花店老板的描述,那人大约二十五六岁,言语少,身材也和嫌疑人相似,应该是嫌疑人无疑。”
路鹤提醒了下:“梁云峰。”
“啊?”梁云峰有些茫然。
“把殡葬花店地址圈出来,再把博物馆、小天超市、殡葬花店这附近所有的小区全连上。”
“好好。”梁云峰连忙用红笔在地图上某处画了一个红圈,标注“殡葬花店”,这家殡葬花店离博物馆大概十公里左右路程,梁云峰又在罪案板上按照地图上的线路连上了全部的小区。
这里不是市区,小区并不多,然而也并不少,路鹤手臂环抱,冷静地目视地图,地图上的文字和线路在孟思期看来是杂乱无章的,她根本无法判别彼此之间的联系。
纵横交错,没有规律的城市局部地图,很像被蜘蛛反复织成的蛛网,目前已知嫌疑人可能去过的地方并不多,殡葬花店,小天超市,动漫风服装店,它们就像蜘蛛停留过的痕迹,然而蛛网右上角方向,一个巨大的红点,博物馆就在那,像是蜘蛛的猎物。
如何在密集的蛛网中寻觅到蜘蛛的老巢?
路鹤的目光在地图上停留了三五分钟,这是漫长的过程,煎熬的过程,这个过程内会议室落针可闻,所有人都屏气凝神,因为所有人都坚定认为,路鹤会给出答案。
他的眼睛像是从地图上穿透而过,呈现在他眼前的是栩栩如生的城市构建图,每一条道路都在延伸,在交织,在循环,他们不是孤立的,因为每一条道路都有起点和终点,嫌疑人走哪一条路都会有发自本能的选择!
路鹤突然拿起笔,骨节分明的手指停留在线路交集的某处,用力地在其中一个小区上画了一个圈,“这儿。”
名叫“江南家园”的小区,成为地图上最耀眼的地点。
路鹤决绝地说:“犯罪地图学通常研究犯罪活动的空间分布、变化规律,如果将嫌疑人去过的关键地用一个圆连接,那么圆心位置即是分尸案发地,这是嫌疑人杀人分尸居住最有可能的地点,也是人头最有可能的藏匿地。江南家园小区不是圆正心,但它离殡葬花店、小天超市和动漫风服装店确有直达的路径,绕路最少,而且避开了正在维修的路段和拥堵的菜市场,因此江南家园是最合适的地点。如果不在这个小区,最多在附近一两公里内的小区内,不会超出这片范围。”
这个时刻,几乎所有人的表情都是迟钝的,又是惊喜的,地图上籍籍无名、被人忽视的普通小区就好像一个耀眼的地标,此刻正在等着他们前去揭开真相的迷雾!
“好。”刘茂平底气十足,“路鹤,我相信你的分析,马上带队行动,务必在今天找到人头,抓捕凶手!”
“是,刘局。”路鹤好像从某种情绪中脱离出来,慷慨激昂,行了一个正礼。
散会后,孟思期满心激动,跟着冯少民赵雷霆快速回到办公室,整理装备,手枪、对讲机、手铐等等,一一携带。三个人小跑去庭院里,登上警车。
前面路鹤带领的两辆警车,一共三辆,已经拉起了警笛,但是却在庭院里停留了会,似乎有意等他们一会。
赵雷霆启动发动机,拉响警笛,顿时四辆警车冲出了警局大门,警笛响彻云端,发出响亮的胜利号角,直奔江南家园小区。
第97章 [VIP] 花博物馆无头分尸案(13)
在小区门口, 所有警员全部下车待命,蔡双玺特意和保安和小区物业说明情况,小区工作人员非常配合, 立即提供了用户信息。
由于案件特殊, 这个时间,并不是所有人在家,但是拿到了搜捕令, 如果小区物业没有钥匙,他们就会破门而入, 对房间进行搜查。
这栋小区是五层户型结构, 住户较多, 总共是十二栋楼,一队二队还有民警十余人, 应该小半天能搜查完成。
除了警局的四辆警车, 附近巡逻的片警也参与到本次行动,已经对江南家园小区进行了全面布控。
片警们主要配合市局对小区出口进行检查和监控, 防止在搜查过程中,嫌疑人将人头转移。
孟思期跟着大部队挨家挨户地探寻, 主要是以栋为单位排查, 目标主要是冰箱,但是也不限于冰箱, 所以在搜查时, 也会查看一些隐秘的角落。毕竟也担心嫌疑人临时把人头藏到别的地方。
有些家有人在,也比较配合,所以搜查得很顺利, 也有不配合的家庭,只能晓之以理, 动用警察的威严。
也有住户是锁着门的,物业的工作人员也很配合,跟着他们,捧着本子介绍里面用户的信息,没有开锁的钥匙,只能临时强制开锁,记录在案,等待回头赔偿。
每一次打开冰箱门,孟思期的心都很紧张,就像是打开潘多拉魔盒一样,她不确定在第一眼看到人头时是什么样的心情,也许面对一个被切断下来的头颅,在冰冷狭窄的冰箱内,朝你直视,会让人顷刻间产生直穿心脏的恐惧。
然而这种恐惧感却一直在心口悬着,从来没有真正地发生。
大家从北门向西门搜查,不知不觉已经搜查到了最后一栋楼,第三号楼,这栋楼成了一座孤岛,不出意外的话,线索就在这栋楼。
大家从底楼向上挨个检查,很快就搜查到了第五层顶楼,每层楼都有五间住户,刑警队到达每一层楼,就快速分两队对每家住户进行搜查。
孟思期跟着几个人进了一间住房,这间屋是强制开锁的,可能屋主人外出没回家。
进门后,罗肖国第一个冲到了厨房冰箱那,喊道:“冰箱没有,大家分头找找。”
现在离案发时间已经过去好几天,这不代表人头一直存放冰箱内,因此路鹤要求大家尽量把屋内排查一遍。
在前面的搜查里,她就亲耳听见罗肖国说起一个刑事案件,当时凶手分尸后,将人头煮熟,藏在自家床下,要不是当时他多了一个心眼,可能就被凶手逃过一劫。
孟思期见大家分批进入厨房洗手间杂物室等搜查,她的步伐不知不觉就走进了主卧室,卧室里因为阳光不充足显得很阴暗,床榻、衣柜还有桌子等等都是那种冷色漆,又加上堆了许多凌乱的杂物,冷不丁一看,这间屋里让人感觉有股阴冷。
孟思期检查了衣柜和大空间抽屉,没有发现什么,她蹲下身准备检查床底,却因跑了一上午腿脚有点散架的趋势,根本蹲不下去,她蹲了一半,勾下脑袋,用手电筒朝床底照了照,因为罗肖国讲的那个案子,她的心理有点阴影,仿佛嫌疑人会将人头煮熟藏在这个床底。
“你这样能找到人头?”罗肖国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不会前面都是这么找的吧?”
这床底有点矮,孟思期又压了压身子,发现里面确实照不到,不得已,她直接趴了下去,用手电筒朝里面晃了晃。
罗肖国在卧室里翻了翻柜子,叮嘱她:“要仔细点小孟,当年那桩人头煮熟案,要不是我多长了心眼,比旁人仔细,那凶手……”
“啊!”孟思期忽地发现了什么东西,吓得差点把手电筒丢了,手电筒黄色光在一个圆球的物体上飘过,是一个黑色塑料袋包着的东西。
即便做了很多心里准备,但是猛然发现人头的那刹那,却给人一种心慌意乱的震动,就好像平静的世界突然被死亡打破,心灵的外壳被凶手的残忍猛烈撞击了一下。
“有发现小孟?”罗肖国急着问。
“罗副,我好像发现了什么。”孟思期镇定神经,拼命想让自己的手电筒不要晃在那个黑色塑料袋上。
“怎么了。”忽地一个平静有力的低沉嘶哑声音从头顶传来,是路鹤的声音,顷刻之间,让孟思期慌乱的神经瞬间得到了平静。
转眼间,路鹤趴到了她的右侧,她能感觉到身旁立即加入了有温度的气体,他身上独特的木质味道也让她更加宁静。
“路队,不知道是不是人头。”
路鹤纤长有型的手掌,直接握住了她握住手电筒的手背,朝里面照去。
“老罗,找一个晾衣杆!”路鹤发出命令。
“好好。”罗肖国马上回应。
不一会,屋里传来严春的声音:“路队,晾衣杆。听说你们找到人头了?”
路鹤松开她的手背,“手电别晃。”
在手电筒微微摇晃的光照里,路鹤举着晾衣杆将圆球状的黑色塑料袋捅了一下,塑料袋缠着蛛网滚了出去。
床榻另一头,罗肖国和严春已经上前解袋子。
路鹤快速爬起身,孟思期也想爬起来,但是发现身子不听话了,她的大腿麻了,她根本爬不起来,也许是今天跑了太多楼梯,她的体力已经趋向极限。
她弓着身子时,两只软绵无力的手臂,忽地被路鹤有力的手掌握住,他轻巧地将她提了起来,“没事吧。”
“腿有点麻了。”
“坐床上休息会。”
床?孟思期哪里坐得下去。不过她心里很欣慰,至少现在找到了人头。
“菜坛?”严春蹲在床的另一头发出气急的尖叫。
罗肖国大怒:“这是哪个兔崽子,把菜坛藏在床底下,还包了塑料袋。”
孟思期的心就像是被什么狠狠刮了一下,不问此前是欣慰还是后怕,在此刻全然变成了遗憾。
她看见路鹤眉眼蹙起,眼底涌起淡淡的忧虑,心里也不免惆怅起来。
走出这间屋子时,另一间屋,冯少民也刚刚走出来,罗肖国问:“老冯,你那边怎么样?”
“没有发现。”冯少民摇了摇头。
路鹤望了望远方的城市上空,那边弥漫乌云,“收工吧。”
一行人显得有些垂头丧气,走下楼梯时,孟思期能感觉大家始终憋着一口气,满眼是不甘和遗憾。
“小孟以后可别疑神疑鬼了,把一个菜坛看成人头,老人家把菜坛子藏床底很正常。”罗肖国也不知是无意一说还是怨气无处发泄。
本来丧气的气氛一下子被点燃,赵雷霆反问:“什么叫疑神疑鬼,怀疑精神你不懂?”
“怀疑精神?你看她吓得那样,还以为是第一天当刑警呢?”
“第一天当刑警能得三等功?”
赵雷霆就像是攻在了罗肖国的软肋上,罗肖国怒声说:“三等功?我们一队得了多少三等功,走了把运气还天天说,有本事你们今年也得一个……”
“得一个就得一个,我敢说今年三等功还是孟思期!”
“她要得三等功,我把菜坛子吃了!”
“够了吧!”走在最前面的路鹤忽地厉声呵斥。
这下终于安静了,罗肖国和赵雷霆彼此冷了对方一眼,没再说话。
最难受的还是孟思期,本来就因为找不到证据而遗憾,但现在一队二队因为她的一点小事吵了起来,是她不想找到人头吗,是她疑神疑鬼吗?
是她太执着了!她心中的渴望从来都没有像今天这般强烈!她为路鹤感到深深的不甘!
十二栋楼,全部搜查完了,路鹤的推断出现了偏差。
上午才出的警,整个行动下来已经过去了三个多小时,这时候已经过了晌午,但太阳还是很大,路鹤和所有警员站在小区的院子里,他的眼前是排列整齐,规则相同的居民楼,每一扇窗户也几乎相同,但是窗户里面或许悲欢各异。
而凶手和死者的信息好像并不在这些悲欢之中。
孟思期就站在他们之中,她早已湿透了衣衫,因为每一层楼梯,都是一口气一口气跑上跑下的,她从来没有这样为了一个目标狂奔过。
她太想找到人头,在搜查过程中,都是跟着他们的步伐跑步前进,没有落下一个住户,一个角落,在心底深处,她有种执念,她太渴望路鹤的推断成为事实。
她能看到路鹤眼神当中不易察觉的忧伤,这忧伤暗含了他孤独的内心,所以不自然地显露,他一定对自己的推断在不断复盘,但也许真的错了。
没有人敢说,仅凭推断就可以证明想要的事实。
小区工作人员跟了一路,满头大汗对路鹤说:“队长,你们还找吗?”
“先不找了。”路鹤缓缓回答。
今天的搜查不仅局限于冰箱,屋内很多角落大家也探寻了,也就是说再找一遍可能也是毫无所获。
“梁云峰,这方圆两公里左右还有几栋小区?”路鹤问。
“四栋。”梁云峰特意拿出了地图。
“好。”路鹤命令,“把这四栋小区再排查一遍。”
大家得了命令,然而行动比之前缓慢了些,每个人都口干舌燥,全身疲惫。
罗肖国扫了大家一眼,追上路鹤说:“路队,我和严春给大家买点水和面包吧,这都过了饭点,不吃不喝也不行啊。”
“行。”路鹤简单一个字答应了。
这是第一次孟思期觉得罗肖国人还不错,她早就快要虚脱了,那种汗渍干了又湿,湿了又干,腹中空空的感觉太难受了。
在下一个任务之前,罗肖国带着严春蔡双玺抱回了一大堆吃的回来,在给孟思期面包的时候,他笑着说:“你们女孩子身板弱,要不回去休息吧。”
路鹤听了这句话,转过头来,他看了眼头发湿淋淋搭在额头上的孟思期,紧抿的薄唇欲言又止。
孟思期生怕路鹤要她回去,马上镇定精神说:“谁说的,我还有一身劲儿呢。”
罗肖国笑道:“别逞能了,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都拖我们后腿了。”
赵雷霆剥面包袋时反驳道:“你哪只眼睛觉得孟思期逞能了。”
严春啃着面包说:“刚才上楼梯,小孟就摔了一跤,膝盖没事吧,我同意罗副的意思,还有四栋小区呢,这跑下来,不得折断腿。”
孟思期一时之间有些委屈,她确实摔过一次,当时疼得她膝盖都要裂了,她怕人看见,马上爬了起来,装着没事往上跑。
现在膝盖还有些疼,她以为她的忍耐会得到大家的鼓励,然而却因此让她放弃行动,她是绝不会的,就算把今天的所有楼爬完,褪一身皮,断掉骨头,她也不会放弃。
冯少民正打开矿泉水瓶喝水,上前冷声说:“老罗,严春,听听小孟自己的意思,如果她能坚持,一起行动没什么问题。”
“我说老冯,”罗肖国笑道,“要不然还是师父对徒弟好,只要徒弟不死,就往死里用。”
“罗肖国,你什么意思!”冯少民突然怒目圆睁,顿时把在场养精蓄锐的民警吓了一跳。
大家拿着面包和水看着冯少民,似乎对他的行为很不理解,明明罗肖国是一句玩笑话,这句话没什么别意。
罗肖国也被震住了,他的喉结急剧滚动了下,舔了舔干涸的唇,往后退了一步。
马路边上,警车闪耀着红蓝光芒,马路上车水马龙,然而这片地方却寂静得可怕。
路鹤走了过来,他似乎看出了什么,说道:“听好了,孟思期跟着我,只要她不掉队,谁也不许提离队的事情。”
路鹤确实看到了很多,他看到了冯少民的心思,也许只有他明白冯少民的愤怒。
他也看到了孟思期眼神里的倔强和坚定。
这个女孩是他认识以来最让他欣赏,也最让他捉摸不透的。与生俱来的,她有一种特殊的气质吸引着人,路鹤说不来,但是每次看见她,他就觉得,孟思期很特别。
他记得好几次望着她背影的时候,都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像是被人在古井一般的心底用力拨动了一下,拨动了一座年久失修的钟摆,钟摆重新运动,在他内心左右摇摆,产生一种情绪上的波动。
他不喜欢情感,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永封住情感这个词,他不相信这是情感的触动,但那会是什么,好像这个普通又特别的女孩,就像来自于遥远的尘世,来到他的身边。
因为路鹤的一句话,没人再提孟思期的事情。
孟思期站在一旁安安静静地吃着面包,然而她其实也没那么饿,特意撕下了一半面包,递给赵雷霆,“我吃不完。”
赵雷霆早已把一块面包狼吞虎咽,他是真饿了,然而他没有第一时间接过,推脱说:“一会还有得跑,你吃吧。”
“我真吃不下。”
赵雷霆半推半就地接过,笑着说:“那我吃了。”
孟思期也笑了笑:“还和我客气呢。”
“出发!”随着路鹤一声命令,所有人准备车上。
“孟思期!”路鹤喊了她,“你跟我的车。”
“噢。”孟思期答应,朝赵雷霆摆了摆手,转身上了路鹤的车。
路鹤的车上是梁云峰开车,路鹤坐在副驾,还有一位民警坐后排,孟思期也坐进了后排。
不一会,车子到达附近的小区,为了加快速度,路鹤要求分三组搜索,所有人再次按照流程走一遍,这栋小区和江南家园小区构造差不多,也是五层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