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BO精神病疗愈院by荔也

只能任由对方这样抱着自己。
少年趴在她肩头，呼吸声重而急促，在这寂静的夜晚格外清晰。
这令桑念想起家中以前养过的金毛犬，夏天出门溜一圈回到家时，也是这样急促粗重的呼吸，频率极快。
但很显然，这样的呼吸频率放在人类身上，是极度违和的。
可对方也压根不是寻常人类啊！
桑念来到这个世界伊始不就知道了吗？
女alpha居然也会有男人一样的大晋江QAQ，桑念潜意识里还是会把她们当作是同性，后来花了好长一番时间接受这事实。
因为在培训学校的三个月里，桑念接触过的女alpha居然也想对她动手动脚。
她也因此彻底断了把她们当作同性的单纯想法。
这里就不是她从前生活的世界。
权力和金钱至上，高高在上的alpha想要碾死卑贱的beta，如同捏死一只蚂蚁般轻松容易。甚至因为alpha的稀少与尊贵地位，联邦法律都会对他们宽容。
除却那些在某些领域极其优秀的，天赋斐然的，或有幸与alpha结婚的beta，普通beta在这里活得挺没有尊严。
意识到这点的桑念，一直谨小慎微活着。
在培训学校的beta们大多会被分配至帝国的各个疗愈院中，桑念一直到出发来黑格里森的前一天才得知自己的去向。
宿舍的同学们皆以同情的眼光看她，好似她要去的是什么无尽深渊，一头扎进去再也无转圜余地。
“黑格里森真的这么可怕吗？”桑念单纯问。
“相当可怕了，那里可是帝国所有的疗愈院里，疗愈师耗损最大的，耗损什么意思你懂的，进去那里面的beta疗愈师，大多成了权贵们的玩具，或死或伤，或被折磨到精神崩溃，而且啊，那里招收最多的就是像你这样年轻貌美的女beta疗愈师！”
桑念：“……”
那夜，桑念攥着被角蜷缩在床上，几乎没怎么睡。
不知过去多久，少年的呼吸逐渐平稳放缓，桑念也觉得肩头上的重量愈发加重，而她瘦小的身体也快支撑不住。
为什么会越来越重啊！
“殿下？”
桑念小声试探一声。
少年没有回应，似乎是睡着了。
桑念暗自松了口气。
她来黑格里森的第一晚，算是平安度过。
小心翼翼将睡着的殿下从自己身上剥离开，整个过程桑念都憋着一口气，生怕会弄醒对方，做完这一切的她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
收拾完地上的玻璃碎片，桑念选择在房间里的小沙发将就休息，这样一旦殿下有新的状况，自己也好第一时间处理。
第二天桑念早早起来，为殿下准备洗脸水，配备药剂，例行监测身体状况，通过工作手环将实时数据传至司野先生的终端。
伊桑全程很安静，也很配合。
由于病症是视障的缘故，他看起来和盲人差不多，许多事情都没办法亲历亲为，包括补充营养剂，也需要桑念亲自送到对方的嘴边。
银发少年皮肤白皙，琥珀色的眼瞳一直盯着桑念的方向。咽下营养液时喉结滚动，声音如同落入潭水的石头清晰。
“你叫什么名字，beta疗愈师。”
伊桑开口，声音凉薄而轻柔，带着清晨的沙哑。
“回殿下，桑念。”
“我记住了，桑念。”
桑念正侧着身收拾，余光里床上的银发少年嘴角似乎扬起了微弱的弧度，只是一瞬，她再看时已经恢复平常，以至于怀疑自己是不是产生幻觉。
最外面那道门传来敲门声，桑念前去查看。
开门站着的是昨天见过的玛丽疗愈师。
“新来的，我来换班。”
对方语气不太客气，倒有一股职场欺压新人的味道。
“是司野先生的意思吗？”桑念想要确认一下。
玛丽居高临下不客气地扫她一眼，不耐烦抱着手臂道：“不然呢，要不是为了应付B区的高级疗愈师莱恩先生，你以为司野先生为什么会让你一个新来毫无经验的陪护帝国尊敬的殿下。你能留在A区，就已经需要感恩戴德了。”
桑念蜷了蜷手指，她倒没想那么多，不知道对方何来的敌意。
那种感觉就像是她抢了什么一样。
“我知道了。”
桑念回头瞥了眼里头的卧室门，心底思忖着要不要和殿下打个招呼再走，后来想想自己只是一个新来的，微不足道的beta疗愈师，即便就这样走掉，也没什么关系吧。
在玛丽驱逐般的目光注视下，桑念迅速离开了。
乘电梯一路回到一楼，和七层的温暖人造日光相比，这里的廊道一如昨日阴暗肃冷。
不知接下来的工作安排，桑念只能凭着记忆去寻昨天去过的司野先生办公室。
这么大的疗愈院，却见不着几个人，四周静谧的可怕。
“桑念？”
走廊拐角出来一个穿着同样白色制服的女beta，桑念想起来了，是昨天的安格，跟在院长妈妈身边的那位。
“见到你实在是太好了，对了，你不是在殿下那边陪护吗？”
安格问。
“玛丽去换班了。”桑念如实告知。
“这个玛丽啊，啧啧，总是做着不切实际的梦，幻想傍上殿下成为帝国王妃呢，也不看自己身份够不够格。”
安格一番鄙夷，下一秒又紧紧拉住桑念的手：“可不可以拜托你帮我个忙。”
“什么事啊？”桑念善意地问。
“刚刚院长妈妈叫我陪她去黑格里森中心城镇一趟，是给这里做事的员工挑选生活物资，她一向事无巨细亲历亲为，但是我还得把这些苹果送去三楼霍尔少爷那里，可以麻烦你帮我跑一趟吗？”
桑念低眸看向对方怀里的牛皮纸袋，鲜红欲滴的苹果散发着阵阵清香。
“没问题的。”
她觉得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帮助对方的话，也可以结交到一个朋友。
听见桑念很干脆地应下，安格如释重负般大舒一口气，“桑念你真的是太好了。”
看到少女接下她怀中的苹果，一脸天真朝电梯方向走去，安格同情地眨了眨眼。
她没有告诉对方的是，这位贝德福德公爵家的小少爷，可是A区最难缠的一位。
但愿她一切顺利吧。
安格宁愿跟着院长妈妈出门放风，也不愿意去伺候那位。
电梯在三楼停下，桑念捧着苹果出来，一路走到有着贝德福德标识的门前，空出手来敲敲门。
没一会门被打开，眼前出现的少年有着一头张扬的红发，五官生得俊美，伴随着一秒变恶劣的表情，凶巴巴开口：“怎么迟到了！”
“抱歉，安格疗愈师她有事情和院长妈妈出去，我是帮她来送的。”
桑念小声解释。
此时眼前的少年才微微注意到这个从未见过的陌生少女。
“你是新来的beta疗愈师？”少年语气凌厉，带有几分玩味。
桑念低低埋着头，轻嗯了一声，只想赶紧把苹果给对方然后离开。
“霍尔少爷，您要的苹果。”桑念将怀里的牛皮纸袋递过去。
少年伸手作势要接，却在桑念松手的瞬间一并松手，纸袋掉落在地，鲜红的苹果如摔碎的玻璃瓶中滚落的珠子，悉数滚了出来。
“抱歉。”桑念急忙蹲下身去拾捡，少年却好似捉弄成功般笑看着这一切。
“这些苹果脏了，拿走，换新的来。”
“可是……”桑念看着手上的苹果，分明都是好的，洗洗就可以。
她意识到对方有意捉弄自己，却也不敢正面顶撞。
下一秒一道阴影落下，少年在她身前蹲下，好看的丹凤眼眯起在桑念脸上细细打量起来。
“这么漂亮的beta疗愈师居然会留在A区，B区那帮老家伙们这次这么大度了。”
桑念没有理会，继续拣着苹果。
少年有丝不耐催促：“我说了，给我换新的，干净的来。”
“但地上这些，总得捡起来啊，它们只是沾上了灰尘，洗洗一样可以吃。”
桑念仰起头来，一时顺口回应，说完却开始后悔。
因为她看到眼前的红发少年表情开始从愠怒变得耐人寻味。
霍尔的确很生气，因为从没疗愈师敢顶撞他，但是眼前的少女真的长得很可爱，尤其是那张娃娃脸，白里透红，是不施粉黛天然的红。
他看着看着一只手便情不自禁伸了出去，一把掐在那软乎乎的脸蛋上。
桑念：“……”
正在捡苹果的桑念顿住，一瞬间好像有风暴在脑子里刮起。
这位少爷在做什么QAQ！
看到少女惊慌的模样，霍尔玩心大起，手上的力道不觉加重了些。
桑念眼眶瞬间蓄满了水汽，盈盈脉脉，楚楚可怜。
霍尔眉心蹙了蹙，慌乱地松手，第一次有种做错事情的自遣。
“你该不会，该不会要在本少爷面前哭吧！”
红发小少爷语气结巴如临大敌。

“抱歉霍尔少爷，我没想哭，只是刚刚太疼了。”
桑念吸吸鼻子，努力憋住仍在眼眶里打转的晶莹，这是她从小就有的毛病，吃不得一点痛，会情不自禁掉眼泪，因而荣获小哭包的称号在朋友圈传开。
简称泪失禁……
红发小少爷怔怔盯着眼前的少女，瓷白的脸蛋上还留存着方才被他掐出的红痕，长睫下圆圆的杏眼里水波潋滟，泛着楚楚可怜的波光。
可恶，这副模样更加想让人狠狠欺负了。
“真烦，最讨厌动不动就哭的女beta了，简直和弱不禁风的Omega一样。”
霍尔用鼻子哼出几个字，发泄内心的烦躁与不满。
桑念已经默默捡完地上散落的所有苹果，抱着怀里的牛皮纸袋仰脸看向红发少年，很认真询问：“可是霍尔少爷并没有见过Omega啊。”
“切。”霍尔轻嗤一声。
红发少年一瞬间直立起身，双手抱胸毫不客气表达鄙夷：“那也不影响我讨厌Omega这种生物，曾经存在于世就要仰仗着alpha的保护才堪堪生存下去，绝迹以后还要凭借着基因影响下一代的alpha，让他们生不如死，你说讨不讨厌？”
桑念：“……”
她抿抿红唇，心里不禁思忖要不要附和一下这位傲慢的小少爷？
可是Omega和她无冤无仇，况且早已绝迹一百多年，这样背后说坏话不太好吧。
“喂，小beta，一个人在琢磨什么呢？”
还未反应过来，桑念的脑袋又被这位少爷狠狠地揉搓一番，原本整齐的发型瞬间炸毛几根。
身高差的缘故，对方居高临下俯视她，桑念竟然从那双高高在上的黑瞳里读到了一丝看好玩玩具的趣味？
少女咬咬唇，吞吞吐吐道：“霍尔少爷，我去给您换新的苹果来。”
说罢桑念即刻转身，只想快点逃离此地。
“喂，等等。”
红发小少爷漫不经心伸出一只手来，如提溜兔子般拎住桑念的衣服后领，扼住她前进的步伐。
下一秒，霍尔伸出另一只手轻巧地拿走她怀中的牛皮纸袋。
桑念惊愕回头，而她需要双手捧起的重量，对方如同捻起一根羽毛般轻松。
果然是alpha的绝对力量。
红发少年扬起嘴角恶劣一笑：“玩具呢，自然不能一次就玩坏，回去吧，小beta。”
桑念掐了掐手心。
果然拿她当玩具了QAQ！
望着少女的身影消失在走廊拐角，慵懒倚靠在门边的霍尔情不自禁抬起右手，盯着看了会。
回想起那柔软触感，他忍不住凑到鼻尖轻嗅，是她的气息，不是信息素却意外感到说不出的舒适。
好似精神海一下子被净化了的感觉。
霍尔再次用力嗅了嗅，试图捕捉更多。
下一秒alpha眉头用力皱紧，抿紧嘴唇，目光变得锐利。
为什么她身上会有其他alpha的味道？
而且这气味，像是住在顶楼的那位殿下……
Alpha极强的领地意识不容许身边出现其他的同类气息。
霍尔十分不悦，摔门回到房间的他开始不停搓洗自己的手，试图去掉那讨厌的味道。
下行电梯里，桑念仍心有余悸，以至于在收到终端手环的信息时，心脏慌张乱跳。
[安格疗愈师：桑念你还好吧？苹果送去了吗？]
[桑念：已经送去了。]
[安格疗愈师：霍尔少爷没有难为你吧？]
掐脸，揉头发……算吗？
[桑念：那个……我想问一下霍尔少爷的病症是什么。]
[安格疗愈师：咦，这个在疗愈院终端系统可以查看到的哦，现在好像没到霍尔少爷的病症期，他提前犯病了？]
桑念暗自蜷了蜷手指，因为她觉得那人平时不犯病就已经很可怕qaq。
根据安格的提示，桑念默默用手环登录疗愈院终端系统，果然在后台看见A区和B区的‘病户’信息，只不过B区那一栏是灰色，暗示无法打开。
打开A区那一栏，光屏上好些个长相俊美的头像映入眼帘，为首第一位是银发琥珀眼瞳的伊桑殿下，只是一张简单的电子录入照片，却依旧美得无死角。
桑念视线移动，顺列第二位，这个男人的资料只有名字塞缪尔，没有姓氏，不像伊桑殿下，会显示全名伊桑·莫斯。
不同于殿下的高贵气质，栗发蓝眼的塞缪尔仅仅只是一张照片，便给人一股扑面而来的阴郁狠戾气息。
后背生寒的桑念视线快速移开。
依次跳过浅蓝色海藻般长发的肤白貌美少年，金发蓝眼的贵族气息少年，看着气质成熟军装青皮黑瞳男人，终于在最后的位置找到那一抹张扬明艳的红发。
桑念点进对方头像的资料卡。
姓名：霍尔·贝德福德
年龄：18岁
身份信息：贝德福德公爵家最小的儿子，未来公爵继承人。
难怪狂妄。
桑念暗自想着，视线快速下移，最后落定在病症那一栏。
病症：狂躁不安
桑念倒吸一口凉气，内心已经开始暗暗祈祷自己日后可千万不要被分配去对接这位小少爷。
分明没发病症的样子就已经十足吓人。
退出对方的资料卡，桑念在光屏上滑动手指，目光不由自主落在第一位伊桑的头像上，点开。
姓名：伊桑·莫斯
年龄：19岁
身份信息：莫斯帝国王储
病症：视障
脑海中再次浮现出银发少年那双空洞的琥珀色眼眸。
据说这种存在于alpha体内的基因病，是不可治愈的，于一生携带。
在看得见与看不见间反复横跳，这种滋味一定很难受。
桑念忍不住同情这位王储殿下。
此时手环跳出一条新消息。
[司野先生：桑念小姐，麻烦来我办公室一趟。]
桑念赶到时，门开着，伏在案前戴着金丝边眼镜气质温文尔雅的男人闻声抬头，十分自然地朝她淡然一笑。
“司野先生，您找我。”
每次面对他，桑念紧绷的神经都会不由自主放松一些，或许因为对方是beta的缘故，身上没有属于alpha的强势凌厉气息。
“请坐。”
司野抬手示意，彬彬有礼，毫无帝国高级疗愈师的架子。
待桑念坐下，司野方又开口：“我让玛丽去换你的班，会不会介意？”
男人声音干净磁性，吐字清晰，透着点点温柔。
桑念仓皇摇头。
“昨天莱恩找过我。”
未等男人说接下来的话，桑念便已经会意回答：“我知道，只有去殿下那里，我才可以留在A区。”
司野微怔，眼底闪过轻微的诧色。
“在你来黑格里森前，不知道有没有道听途说些什么，B区水很深，许多年轻的女beta在那里殒命，我的权力致使可以做到的不多，所以……希望你可以理解。”
桑念点头，完全能够理解。
“谢谢你，司野先生。”
少女弯起嘴角，清亮的眸子冲他一笑，纯真的模样媚色入骨。
司野呼吸一滞，喉结滚动，跳开了视线。
“现在说说你接下来在黑格里森疗愈院的工作安排。”
“A区目前住着六位，分别是伊桑殿下，联邦首富塞缪尔先生，人鱼族王子阿莫斯，卡佩国王子卡斯帕殿下，帝国五星上将修先生，以及贝德福德公爵之子霍尔少爷。”
桑念安静听着，猜测大抵是要给她分配工作对接对象，心里暗自祈祷千万不要是霍尔，也最好不要是那位看起来阴沉沉的塞什么先生。
“鉴于你刚刚来，经验还不丰富，前期以学习和轻松的工作为主，接下来你就负责为A区的六位先生少爷每日配送药品。”
桑念白净的脸愈发煞白。
“有什么问题吗？”
司野抬眸瞥见少女不安的神色。
“没有……”
桑念蜷了蜷手指，手心布满一层汗。
“一会我让安格领你去宿舍，你先安顿行李。”
“安格她和院长妈妈出去了。”
桑念小声说。
“哦，是这样。”
司野瞥了眼窗外。
雨停过后，依旧没有天晴的迹象，阴阴郁郁，萧然之色染上男人挺俊的鼻尖。
“我恰好无事，就领你过去吧。”
司野说完缓缓起身，一道挺拔的身影在桑念身前树起。
她错愕了下，连忙跟着起身。
“殿下，该注射治疗剂了。”
玛丽端着银质金属托盘来到伊桑跟前。
她并不是头一次与这位帝国尊贵的王储殿下打交道，他是孤傲寡言少语的，却还算待人温和礼貌。
与A区住着的另外阴晴不定的五位都不同，伊桑殿下即便是病症发作，也不会伤害到旁人。
再加上他俊美的容颜，尊贵的地位，玛丽不止一次幻想着，若是可以与这位殿下亲近，是不是可以从此改变她卑贱的beta身份。
这是这里她最有希望榜上的一位。
可今天她却失策了。
她并不知道早晨在门口的对话，都悉数飘进了这位王储alpha耳朵里。
伊桑整个上午都没给她好脸色，整个人犹如落入冰窖的冷，房间里的空气都自动凝结降温几分。
“殿下。”
玛丽将姿态放到最低，整个人半蹲于银发少年的床前，用撒娇的语气说：“您只有配合我，病症才会更快消去呢。”
说罢，她主动伸手去拿对方的手臂，却被少年嫌恶地躲避。
银发下的那对琥珀色眼眸划过一丝冰冷。
“我要桑念……疗愈师来。”
Alpha一字一顿，是不容拒绝的王者气息，带着丝丝压迫。
玛丽脸色骤白，心脏犹如坠入冰窟。

第5章 是人鱼！
从疗愈院大楼出来，头顶阴沉的天空充斥着一股沉寂与压抑的氛围，将周遭的一切都染上一层灰蒙蒙的颜色。
桑念安静跟在司野先生身后，男人身姿挺拔笔直，简单的白大褂也被穿出与众不同的感觉，像是披着袈裟透出的禁欲色彩。
“这里的天气，一直如此么？”
少女情不自禁细语呢喃。
灰白的天与森林的墨交织融合，这里像是不会动的画中世界，充满虚幻。
“习惯就好。”
司野回答，声音依旧清冽温柔。
得到回应，桑念似乎是增足了胆量，忍不住又多问一句。
“司野先生在这里工作很久了吗？”
走在前面的男人背影稍怔，微微仰起鼻尖看向不知名的方向，眉梢染上浓重愁色。
“抱歉，是我唐突了。”
少女小心翼翼嗫嚅。
话音刚落，身前便飘来司野的回答：“算下来，也快七年了。”
七年……
“可司野先生看起来……”
司野淡然一笑：“来黑格里森时，我和你差不多的年纪。”
“还是说你觉得，我看起来年纪很大。”
桑念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她只是觉得，才25岁就能坐上高级疗愈师的位置，十分厉害。
“想要成为高级疗愈师，会很困难吧？”桑念问。
“确实困难，光是S级精神力的准入门槛就淘汰了大多数人。”司野顿了下，略显意外问：“你想成为高级疗愈师吗？”
桑念点点头，旋即又很有自知之明道：“像我这样连精神力都没有的缺陷beta，即便是成为初级疗愈师都算妄想。”
初穿来这个世界时，桑念一度陷入迷茫，无措，后来还是想要好好活下去。
但beta并不容易在这样一个等级森严的世界生存，只有不断往上爬拥有受人尊敬的地位。
没有精神力的她，现在连最后一丝希望都破灭了。
“有目标就不算可怕。”
司野安慰道。
男人微微停顿侧身看她一眼，“大部分来黑格里森的疗愈师，都是抱着得过且过的信念，人没有信仰才可怕。”
桑念似懂非懂，面色愈发迷茫。
为什么她总觉得司野先生最后那句话，像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他看起来温和无害，对所有人温声细语，好似已经无欲无求，但不经意间显露的忧郁眼神，更加增添不为人知的神秘。
司野先生是个有故事的人。
穿过种满黄杨与香桃木的庭院，疗愈院大楼后方出现一栋三层尖顶小楼，依旧是灰色的墙面，看起来年代久远，没有生机朝气。
“到了。”
司野说。
男人抬脚迈入，一边向桑念介绍：“一层住着男beta，不过并不多，我和莱恩住在走廊西侧，安保人员住在东侧。二层三层是女beta宿舍，A区在三层。”
整栋宿舍楼十分安静，空气里充斥着淡淡的消毒水味，不算难闻。
还未等桑念反应，司野已经抬脚迈上楼梯。
二人来到三层，走廊一端是阳台，一端是密密麻麻有门牌号的宿舍，有点像桑念在上学时候见过的那种。
司野低眸又看了眼终端确认：“你宿舍在最里面那间。”
继而接着朝里走去。
桑念没想到对方会一直送她到这里，暗暗捏了捏指骨跟上，心里感激又不好拒绝。
愈往里走，女子含糊的呻/吟伴随着床栏咯吱的声音传来，在这静谧的廊道清晰无比传进两人耳中。
司野眉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屏息大步上前。
一间敞开着门的宿舍里，一位女beta敞开着上衣跨坐在另一位女beta脸前，满脸泛着动情的绯色，一只手攀在床栏支撑。
她的下身并没有任何衣物。
似乎早就司空见惯，司野默不作声帮她们把房门带上，趁着走在后面的桑念还未撞见这一幕。
宿舍里艳靡的声音在那一瞬戛然而止，恍若先前的一切都只是幻听。
虽没看见具体，但桑念好像也猜到了些，耳尖微红。
“还以为宿舍这个时候没人。”
她小声沉吟缓解尴尬。
此时他们已经走到走廊尽头最后一间宿舍。
司野在门口停顿住，转脸看向桑念时，眼中布满晦暗不明的神色，还有那一闪而过的担心。
“疗愈师每周有一天假期，这点上帝国不算完全没有人性。”
“我今天看到有车从门口出入，所以假期也可以外出是吗？”桑念忍不住问。
“没错。”司野顿了下，“但需要报备登记，且在宵禁时间前返回。”
桑念怔忪了下，听起来不算太糟糕，毕竟想想无法外出的话，待在这里真的和坐牢无异。
宿舍是三人间，靠窗的床位还是空着的，桑念主动朝那边走去。
窗户敞开着，恰好可以看到对面疗愈院大楼的一部分。
将为数不多的行李从行李胶囊中取出，弯腰放在床上，拇指大小的胶囊能容下中等大小的行李包，桑念一直觉得这是这个世界可圈可点的黑科技。
“你的行李……只有这些？”
身后传来司野的微微讶异。
“这些都是培训学校好心的beta姐姐给我凑得，我被送去收容所时身无分文，自然也没钱买衣服。”
桑念回头粲然一笑，满怀少女的天真与诚挚。
司野心口猛地一滞，自然垂落于身侧的手指微微握拳，过往的回忆再度被勾起。
会是他所猜测的那样吗？
司野不敢妄自诘问。
司野先生看她的眼神好像有点奇怪，桑念悄悄转过头去，也是在那一刻，她瞧见窗户对面一种不得了的生物。
少女的眼睛不由瞪圆，整个人僵住，目光好似被什么牵引住一般，有一瞬间的失神。
是鱼尾！
那人长着鱼尾！
从三层窗户这个角度，恰好可以瞥见疗愈院二层一角，半遮掩的米色纱帘后，是巨大的泳池。
泳池里游泳的人，有着巨大的深蓝色鱼尾，在波光粼粼的池水中，鳞片折射出好看的流光溢彩。
似是察觉到注视的目光，有着鱼尾的少年轻巧地在水中优雅翻滚一圈，旋即趴在窗边，浅蓝色犹如海藻般的长发垂落在肩侧，那对茶色眼瞳不加遮掩直直透过玻璃朝对面楼上的桑念看来。
是偷窥被抓包的心虚感，桑念吓得后退一步，将身体掩在墙后。
“是人鱼！”
她惊诧地脱口而出，精致的小脸上一阵泛白。
司野静静看着眼前的少女，这好像于她而言，是从未见过听过的生物一般，反应非比寻常。
“那是人鱼族王子阿莫斯殿下，不久前和你提过。”
司野不动声色解释说明，紧紧盯着桑念的褐瞳好似将她看穿。
桑念逐渐反应过来自己似乎一瞬间有点反应过大……
就好像时刻在暴露自己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人。
她的心跳变得越来越快，依旧没能从亲眼看到人鱼的震撼中缓神。
司野持续凝视着她，少女粉嫩的唇瓣微张，整个人透着难以形容的慌乱。
正欲说接下来的话时，终端传来消息。
男人低眸查看，瞳孔微沉，眉心也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