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主之女 by藤萝为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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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云葳也要疯了,她虽然知道越大人是来救自己的。
然而她不仅没能出棺材,魔气入体的越之恒也很不对劲。
他被上古残魂影响,眼中邪戾,强势地掰过她的脸,面无表情,在她脸上掐了一把。
似乎在探究她是个什么玩意。
“……”
她一看器魂,都已经飞出了这间密室。还有没有靠谱的呀!
她脸被掐红,他就放了手,转而揉她的唇,又试着用手指撬开她唇齿。湛云葳受不了了,索性一口咬下去。
痛了就该清醒些吧。
可她完全没想到,灵修肉身坚硬,一口下去牙齿都泛酸,越之恒却没什么反应。
但很快,湛云葳发现他不是没反应,越之恒顿了顿,漠然望着她,又送了一根手指进去。
还轻轻碰了碰她舌尖,那意思再明显不过。
他喜欢得很,再来。
她憋红了脸,怎么之前没发现,他骨子里能这么的……变态。
继续是不可能继续的,湛云葳将他的手推出去。
他顶着一脸冷淡之色又试了试,湛云葳这回不论如何也不肯配合。
越之恒看了她一会儿,他魔气入体以后阴晴不定,倒是和最初认识的时候很像。
或者说,和几年前,她只在传闻中听过的那王朝鹰犬很像。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嗓音淡淡,却是命令:“张开。”
湛云葳不知是该气还是该恼,她见过和越之恒对着干的下场,他二叔便是前车之鉴。
本来入魔的人没什么理智可言,若是越之恒要求旁的,倒也可以暂且稳住他。
可这都是什么要求。
还是说,这才是越之恒?入魔是会暴露恶劣本性的没错吧。
比起平时,越之恒显得更冷淡,自私,我行我素。
看看几乎被拆的地宫,就知道那些邪魂恐怕也没讨着好。越之恒就不能和器魂一样,去找找地宫中残存了什么宝物吗?
越之恒隐有不耐,单手将她从棺中抱出来,他要什么他自己来。
湛云葳眼尾扫见一旁桌案上的灯盏,那本是点来安魂的长明灯,她松了口气,拿过那盏灯,驱动自己仅剩的灵力,注入越之恒的识海。
他似乎顿了顿,再抬眸时,眼瞳虽然还看得出入魔征兆,却明显清醒了不少。
“越之恒?”
越之恒沉默了片刻,他虽然被魔气控制了须臾,却不至于失忆,想起自己方才想做什么。他也有些头疼,放开湛云葳,应道:“嗯。”
湛云葳见他缓过来了,总算松了口气。
越之恒对上她的目光,道:“别看了,我没什么好解释的。”
湛云葳:“……”
越大人偶尔的坦诚,真是令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湛云葳知道他也是为了救自己才来到地宫,总归……越大人有意识的时候不那样就行。
湛云葳问他:“你闯进来,伤还好吗?”
“没事。”他轻描淡写带过,说,“这地宫被前人设了禁制,按理说不可能将人拖进来,你发生了什么?”
“我也不知,这些残魂似乎想夺舍我。”湛云葳说到这里,迟疑了一瞬,还是说了实话,“我总觉得这里气息熟悉,兴许和我娘有关。”
越之恒只在湛云葳发热的时候,听她提起过一次她娘。
据他所知,长玡山主对外宣称湛云葳的母亲生下她后便去世了。
湛云葳简略地给越之恒说了下自己梦中的场景,越之恒沉吟片刻:“你说的场景,不似在灵域,倒有些像渡厄城。”
湛云葳颔首,所以她总想去渡厄城中看看。
越之恒看出她的想法,皱了皱眉,倒是没有劝她别去,人总有追寻过去和自己是谁的权利。
他说:“若你想去,最好做万全准备。结界周围早已不稳,方家为此焦头烂额已有大半年,眼看邪祟之祸就在这两年,湛小姐只有自己变强,才有回来的把握。至少你得补足灵体不强韧的短板,控灵术能万全控制八重灵修才行。”
湛云葳听得认真,点了点头。
越之恒看了她一眼,所以……湛小姐不问他如何强韧灵体吗?
灵体的问题,本就可以试试用法器来解决。虽然这样的东西世间罕见,连古籍中都没记载,但并非不能一试。
湛云葳眨了眨眼,不知道他看着自己做什么。
这时候器魂飘回来,它吃得滚圆,身子肉眼可见胖了一圈,终于摆脱了先前的虚弱之态。
它咕噜噜说了一阵,越之恒道:“它说在地宫里找到不少东西。”
片刻后,湛云葳和越之恒一同来到地宫最深处。
地宫有些年头了,四处虽然有厚厚一层灰,却能看出昔日辉煌。
最里面的房间,堆放了不少法器。
许多湛云葳都没见过,她不由看了眼越之恒,越之恒肯定了她的想法:“有几千年了。”
是前人的智慧所在啊。
法器大多破碎,却还有少数能用,湛云葳只看了一眼,视线却被另外一样东西吸引。
那是一册书籍,以青竹镌刻,看样子并非上古之物,而是几十年之内的东西,已经有几分斑驳。
她打开竹简,发现这是一位前辈的手札。
上面字迹凌乱,能看出是仓皇之中以灵力所书,力透竹简。
她打开竹简,发现上面记载的赫然是二十六年前那件事。
“昭庆二十年,邪祟大祸,数百御灵师遇害,被掳入渡厄城,杳无音信,我与三名好友决意进渡厄城救人。鏖战半月,却一直寻不到御灵师踪影,随行弟子死伤无数,好友亦身受重伤。”
这里开始字迹有些模糊,湛云葳继续往下看,发现这位前辈字迹越发仓促。
“机缘巧合之下,我们误闯一禁地,其间阵法奇巧,隐含上古神力。来不及细看,数十魑王已将我们包围。我们四人,每人从禁地中取走了一样东西。”
“禁地坍塌,众人逃离仓促,蓬莱尊……神剑……”
湛云葳十分惊讶,虽然中间一段隐去不少,她却猜到其中写了什么。
她以为神剑是蓬莱世代秘传,没想到竟然是二十六年前蓬莱尊者从禁地中取出带回的。
而另外三样,却更加模糊,只隐约能看出,一个菉字,一个“纹”。
还有最后一样,前辈甚至连提都没有提,仿佛讳莫至深。那样宝物,应当才是取走之后,禁地坍塌的源头。
菉是何物湛云葳不清楚。但“纹”?
湛云葳忍不住看一眼越之恒:“越大人,你身上的悯生莲纹,到底是什么。”
越之恒本来在看那些破碎的法器,里面有两样东西还完整,闻言他抬头,发现湛云葳手捧书简,好奇地问他莲纹一事。
他说:“秘术。”
“不能说吗?”
越之恒沉默片刻:“嗯。”
湛云葳虽然十分好奇,但她知道人人皆有秘密,见越之恒不肯多言,她也没有勉强。
地宫之中,灯烛渺渺,散发着微弱的光。灯下男子眉眼冷峻,淡淡打量手中法器。
湛云葳鼓足勇气,走到他面前。
越之恒一见她神情,便知道她有难以启齿的事,他捏着手中玉石,道:“想说就说。”
那她就说了。
湛云葳道:“越大人,我知道说这样的话,你兴许十分不屑。可我仍想问问……”
她抬眸望着他:“灵帝并非好人,这些年百姓的苦楚你亦能看见。东方既白之死,前任彻天府无一人有好下场,他们便是兔死狗烹的前车之鉴。越家效命王朝,危如独舟渡海。我知道你并非旁人口中那样坏,倘若,我是说倘若。”
“仙门能种出清落姐所需药引,你有可能脱离王朝来仙门吗?”
越之恒靠着一旁的冷冰冰的石壁,低眸看她,没有说话。
他的神色却已经说明了一切。
湛云葳忍不住问:“为什么?”
越之恒笑了笑:“因为我爱权势,湛小姐,人没了权势,什么都不是。且不说我六年前为了成为彻天府掌司,做了些什么。你有没有想过,我去仙门做什么,受人冷眼,还是被审判这些年做下的恶事,甚至连我幼时过的日子都不如。”
“那你就来长玡山。”她一双明眸很亮,微微弯了弯,“长玡山不问出身,我爹爹必定能理解,我亦会好好护你和越家。”
越之恒没想到她会这样说,他眼里冰冷淡漠的东西似有融化,也不再计较她这话有多荒谬,唇浅浅弯了弯。
湛云葳说完,才觉得自己这话仿佛隐有含义,就像邀请他去长玡山入赘一样。
但话已经说出口,她虽然赧然,却并没有收回。
虽然让堂堂彻天府掌司去如今连山门都没有的长玡山,是委屈了他,可长玡山累积这么多年,亦有不少宝物,能为他造最好的器阁。
前世,湛云葳不论如何都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对越之恒说这样的话。
她屏息,等着越之恒回答。
越之恒说:“你把手伸出来。”
“做什么?”
“看看湛小姐的诚意。”
湛云葳虽然不明所以,还是将右手递了上去。越之恒握住她的手,一同裹住他掌中那块石头。
良久,那石头没亮,灰扑扑的,看不出什么。
空气中安安静静,越之恒一动不动,久到湛云葳手开始觉得累。越之恒方垂眸,松开她的手。
湛云葳不明所以,越之恒却也没解释什么,只有器魂飘出来,盯着那石头看了好半晌。
它由越之恒的炼器天赋而生,生来便算半个炼器大能,湛云葳不认得的上古之物,它却是认得的。
那是宿世姻缘石。
据说亮起之人,无不相爱,还能一起到白头。
然而当越之恒握着湛云葳的手放上去,那石头始终黯淡。
器魂急得围着湛云葳转圈,怎么可能呢?怎么会这样?
它忍不住去看越之恒的神色,生怕主人失望,却发现越之恒比它想像平静得多。
湛云葳问:“你看出什么来了吗?”
越之恒反手扔了那宿世姻缘石,淡声道:“没什么。”
他并不信这玩意,若是他一开始信命,早就烂在了渡厄城不见天日的地宫之中。
越之恒抬眸望着眼前的湛云葳,他不知道是因为湛云葳少了半魂的缘故,还是原本……这就暗示着他最后的下场。
器魂不懂,他却一时也分不清,湛云葳不够爱他,还是他最后惨死注定无法同她在一起,哪个比较残忍。
湛云葳说:“那你愿意去长玡山吗?”
胸口隐隐作痛,是开悯生莲纹的后遗症,他十六岁时发过的誓言仿佛就在耳边,振聋发聩。
越之恒瞧不上那石头,若他想要,粉身碎骨魂飞魄散又如何。他亦不在乎湛云葳如今这点懵懂之情,是深还是浅,他本就没想过竟然能得到这分垂怜。但越之恒还有要做的事。
至少现在,去不了你的长玡山啊湛小姐。
越之恒道:“湛云葳。”
她抬眸看他。
“那我也问你,愿意来越家,做掌司夫人吗?”
湛云葳神色迟疑,自然……是不可能的,她好不容易逃出来,王朝也不容仙门御灵师,就算越之恒能在灵帝手中护她。她父亲不会同意,她要做的事,也注定自由受限。
“你明白了?”越之恒神色不辩悲喜,看着她说,“世间之情若有十分。湛小姐对越某,大抵只有三分。”
湛云葳抿了抿唇,不知如何反驳,亦不知这样的东西,该如何丈量。
他淡淡垂眸。
“我对你亦然。”他道,“所以就不去长玡山做守山弟子了,他日十分再说罢。”
湛云葳心中的低落浅浅停留了一会儿。
她叹了口气,只三分呀。
两人既然立场全然不同,湛云葳也不好再劝。
她将手札递给越之恒,越之恒翻了一遍,眸中闪过沉思之色。
“你有头绪吗?”
越之恒目光在字迹模糊的“纹”上顿了顿,作为其中之一的继承者,他自然比湛云葳知道得多。
“二十六年进入禁地的四人,一个是蓬莱如今的尊者,一个是这本手札的主人,当年被称作泓元道君,据说他带出的东西,名为百杀菉。”越之恒顿了顿,“还有一人,是越临羡。”
“越临羡……”这个名字很耳熟,湛云葳讶然道,“你是说,越家曾经的大公子?”
宣夫人的夫君,越之恒名义上的父亲。
这就难怪了,越大公子当年去渡厄城,一定是想救回爱妻的。后来宣夫人被救了回来,他却惨死在渡厄城中。
因此宣夫人这么多年耿耿于怀,憎恨越之恒和越清落姐弟俩。
湛云葳愈发觉得手札上的“纹”是越之恒身上的悯生莲纹,只可惜越之恒不愿说的东西,她问不出来。
她见过那莲纹的厉害,能无视乾坤八卦,世间五行。
若是能和神剑相媲美之物,那就说得过去了。
“还有一人呢?”
越之恒说:“不知。”
湛云葳没想到他也不知道,看来是所有人有意保护了那个人,隐瞒了那人从禁地带出的东西。
“也就是说,这本手札是泓元道君记载,二十多年前,他曾来过这里。”
越之恒看了眼角落里那堆只剩白骨的尸骸,淡声道:“是死在了这里。”
湛云葳皱了皱眉:“因为身怀百杀菉被杀害么,这百杀菉亦是神器?”
听名字也不像啊。
越之恒见她什么都好奇,只得解释道:“是魔器,据说是咒杀之物。”
传闻,在百杀菉上写上要杀之人的名字和生辰八字,就能令人暴毙。
这样的东西,远比神剑诡谲毒辣,就算心中没有贪念,也生怕成为菉中亡魂。怀璧其罪,看样子泓元道君多年前躲来秘境,却还是没逃过一死。
地宫里没有百杀菉,不知是被人拿走,还是已经被毁。
里面的法器大多损毁,少数能用的,越之恒也看不上。他自己就是顶尖的炼器师,能打最好的法器,也不缺钱。
湛云葳作为御灵师,更用不上。
最后湛云葳只带了那本手札出去,而越之恒拿了一本《异物志》,上面是一些和史书相悖的怪奇故事,看上去半真半假。
湛云葳发现他真的挺喜欢看书,越大人约莫是最爱学习的炼器师。
趁他没注意,湛云葳将他扔掉的透明石头捡了回来。
这是什么,为什么越之恒当时脸色都淡了?
此次地宫之行,收获倒是不少。坐上鬼鹤离开山崖的时候,湛云葳捧着器魂看。
“越大人,它是不是比最初还大了一圈?”
越之恒扫了一眼故意缩小让她捧着的器魂:“嗯,进阶了。”
“这么快就六阶了呀?”湛云葳十分羡慕,先前才五阶呢,在地宫吃了所有天材地宝,也算因祸得福,“它有名字了吗?”
据她所知,很少有这般厉害的器魂,还一直没有名字的。
越之恒顿了顿,沉默不语。
欸?也就是有名字了?湛云葳想不通越之恒为什么没给自己说。
但很快她就明白了,每一个魂灵被命名以后,都会有自己的命牌,一般只有主人能看见,旁人看不见,除非它主动展示。
器魂不知为何主人不介绍自己,它翻滚了一圈,身上出现一个金色的命牌,湛云葳凑过去看,发现上面赫然写着“初七”。
初七……七月初七,不就是七夕她离开越家,回到仙门那一夜。
如果是以前,湛云葳还不懂。但如今,单看这个名字,就知道那日越之恒已然做好了老死不相往来的准备。
当时连她也觉得自己永远不会再回去了。
越之恒若当时便对她动了心,那一夜必定难受。总得有些什么东西提醒他,两人的立场与身份之别。
湛云葳默默将器魂翻过去,还是当做没看见吧。
她又想起没在越之恒身上看见自己绣了好些时日的香囊,原来他不是不喜欢了。
而是知道不可能在一起,断干净才是好的。
其实说起来,这几日才是不合理的,两人一个是仙门御灵师,一个是王朝权臣,越大人也亲口说了只有浅浅三分情愫。
若非意缠绵,他们或许从七夕那日开始,便永生不见了。
湛云葳坐在鬼鹤上,意识到就算比先前好得多,如今也离别在即。
——坤元秘境每年只开放半月,若是半月内不出去,就得等到明年开启才能出去。
湛云葳心里有几分浅浅的怅然。
器魂气鼓鼓的,为什么旁人有了名字,人人都喊。它有了名字,主人不喊就算了,湛小姐也悄悄当做没看见。
气死个魂了!
它钻进越之恒法器中时,山间云雾缭绕,太阳东升。
鬼鹤漫无目的地飞,似乎并不想停下。
眼见下方出现湛殊镜等人的身影,湛云葳高兴他们平安无事之余,总算想起哪里不对劲,她似乎忘了什么。
操控着鬼鹤的越之恒垂眸看了她一眼,见她僵硬片刻,也跟着顿了顿。
她昨日只匆匆套上罗裙,没穿小衣。
而如今那东西就在他胸口,越之恒默了默,也不知该不该问她还穿吗。
他羞耻之心淡薄,百姓骂他寡廉鲜耻确然没骂错,但越之恒知道,湛小姐挺介意的。
她在这样的事情上,脸皮一向很薄,越之恒留给她做出反应的时间,没说话。
湛云葳心里郁闷极了,被拉下寒潭太过突然,后来险些被夺舍,谁还记得起小衣这件事。
她料想可能掉在寒潭底下了,这种事情也不好意思问越大人有没有看见。
好在她来秘境的着装外衫略宽松,看不出什么。
只要她不提,就没人知道!
她脸色几变,最后轻轻吐出一口气,神色极力恢复自然。
越之恒垂眸看她一眼,心里有几分好笑,见她粉饰太平,也没多说什么。
他已经了解湛云葳的性子了,她有时候惯爱自欺欺人。若是以前,他会毫不留情地戳穿嘲讽,但现在觉得湛小姐强装镇定,也挺有趣的。
鬼鹤一出现在上空,裴玉京就发现了。
他掌中神剑翁鸣,他握着神剑,对上越之恒亦是冷冰冰看下来的目光。
越之恒眼眸在他腰间一扫而过,那里挂着一个有些年头的香囊。
他冷笑,湛小姐有时候也挺会气人的。
很快,下面的仙门弟子发现了越之恒的存在,他们窃窃私语,如临大敌。甚至还有冲动的仙门弟子拉起了弓箭,瞄准越之恒就射。
湛云葳蹙了蹙眉。
越之恒嗤笑一声,握住那飞来之箭,眼都懒得抬,反手掷了回去。
那仙门弟子惨叫一声,被钉在身后的树上。
这一声惨叫仿佛破坏了这几日温馨的氛围,湛云葳知道越之恒其实已然手下留情。若是他刻意杀人,那弟子内丹估计都破了。
但就算越之恒什么都不做,他和鬼鹤的存在也能令人心惶惶。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越大人,我下去了,你也去找方大人和曲姑娘吧。”
越之恒抬眸看她,鬼鹤在原地盘旋,他良久道:“好。”
湛殊镜迎上去,蹙眉道:“没事吧?”
湛云葳摇摇头:“你呢,有没有受伤。”
湛殊镜忽略自己这几日没好全的伤口,不屑道:“谁会这般不中用。”
湛云葳知道他喜欢强撑,忍不住在心里笑了笑。觉察有人在看自己,湛云葳侧眸看过去,对上裴玉京的目光。
几日不见,裴玉京仿佛没了曾经的意气风发,他唇色苍白,眸中的光似乎也黯淡下去。
她想起地宫坍塌那时的事,既不意外,也无失望。
裴玉京沉默良久,冲她颔首,温和道:“师妹。”
湛云葳便也点了点头,和他打了个招呼。
蓬莱弟子皱着眉,有人忍不住问:“湛师妹,你怎么和那王朝狗贼……”
话还没说完,便对上裴玉京的目光。
他的视线说不上冷,却莫名令弟子心生怯意。意识到自己不该质问少主的未婚妻,裴玉京也不许任何人问,弟子讪讪闭嘴。
湛殊镜看出其中的弯弯绕绕,却一点都不领情,早做什么去了。
他看湛云葳也没有领情感动的意思,心里总算满意。
湛殊镜将湛云葳拉到一旁,拿出怀里的东西:“你看这是什么。”
湛云葳接过来,惊喜地道:“地灵内丹,花蜜?”
见她喜悦,湛殊镜扬了扬唇。
关键时刻,还是他靠谱吧!
他眯了眯眼,警告地看一眼湛云葳:“解药做出来,不许给那狗贼,知道了么。”
等那狗贼多发作几次,不用他们动手,自己就死了。
“可越大人先前也是为了救我,我答应过他,找到解药会给他一份。”
湛殊镜都要炸了,救你?那狗贼不知占了多少便宜,死有余辜。
湛殊镜说:“我找到的内丹,我说不许就不许!”
倒是这样没错,湛云葳顿了顿,平和道:“好,还给你,我自己想办法。”
她回地灵坍塌处找,不信找不到碎片。
湛殊镜没想到她说不要真的不要,想想她不要的后果,湛殊镜最终还是妥协。
他心道,给了也好,就再没牵扯了。免得越掌司发作之前狗急跳墙,特意来抓人。
湛殊镜说:“给也行,我替你去送。”
湛云葳眼神古怪地看着他。
“怎么,你难不成还想亲自去!”岂非送羊入虎口!
“不是。”她温吞开口,“王朝仙门本就水火不容,就非要亲自送吗,不能用灵鸟?”
明明长玡山的族学也教过用脑子的。
“……”湛殊镜气得都忘了。
出来坤元秘境后,曲揽月将手中的东西给越之恒。
灵丹四散时,她也趁机捡了一块。
越之恒道:“多谢。”
曲揽月笑着说:“你不怪我多管闲事就行,也不必担心湛姑娘,我可瞧见了,她兄长和那个仙门的女子,一人捡走了一块。”
越之恒当时也注意过哪些人捡了碎片,曲揽月动手后,他便没再管,自然也看见湛殊镜捡了。
洞中,除了他和裴玉京,只有曲揽月是八重灵脉的灵修。
曲揽月问他:“你想好了,解了意缠绵,便是真的放下?”
越之恒摩挲着那碎片,抬眸淡淡看她一眼,没有说话。
曲揽月有些意外,短短几日不见,不知是什么,令越之恒仿若死灰复燃,先前做下的决定也发生了改变。
先前湛云葳走向裴玉京的时候,越之恒明明都气得生生呕血。
但就算不放弃,湛小姐如今回了仙门,日后也再难相见。
这事她管不了,于是扬了扬手:“我回去了,近来……不太平,你记得半月来我院子一回。”
她离开后,方淮也想走,他这几日憔悴了不少,见识了秘境凶险,知道自己还差得远。
却没走掉。
越之恒抬眸:“方兄。”
越之恒其实很少这样叫他,一般都是冷冰冰客气地叫方大人,虽然最早方家存了利用越之恒之意,方淮才刻意讨好他。
但这么多年下来,硬是没占到越之恒便宜,越之恒态度冷淡,毫不领情。
骤然听他这样叫,方淮有种受宠若惊之意。
“怎么,越兄?”
越之恒说:“越某的东西,这几日亏得方大人妥帖保存,可否归还于我,他日重礼拜谢。”
什么东西?
方淮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是那个香囊。
他笑了笑,倒也爽朗,找出来给越之恒。
越之恒握着那香囊,沉默良久:“多谢。”
他说到做到,八月初,方淮收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那面法器镜子,他简直怀疑自己看错了。
越大人这也太大方了!
他也没想到那日捡一个香囊,能换来这样的法宝!
八月的灵域,已然步入秋天。
越府明明和以前没两样,日子却平白变得漫长。
越怀乐和越无咎近来都在相看成婚对象,府里其实并不缺乏热闹,然而越之恒的院子,却平白冷清了许多。
石斛心不在焉地当值,却不敢问少夫人还会不会回来。
越之恒过着和以前一般无二的生活。
每日去王城当值,该杀人之时便杀人,日子一天天地过,石斛一时竟然看不出来,他到底有没有喜欢过少夫人。
直到这日清晨,越之恒去当值之前,越家飞来一只灵鸟。
他抬手握住,发现那灵鸟身上,负了小小一瓶花蜜。
秋日,梧桐叶落满地。
石斛隔着窗,第一次见他低眸笑了。
越之恒摩挲着那瓷瓶,湛小姐,期待下一次相见。
她愿来,我必不惜万里相迎。
八月中旬,二夫人给越无咎和越怀乐同时相看好了对象,恰逢越老爷子炼器出关。
眼看明日便是中秋,二夫人一如往常派人去请老爷子家宴,本以为还是会被拒绝,没想到这次老爷子同意了。
器阁之上,越老爷子放下手中青年才俊和温婉小姐的名册:“一晃六年过去,连怀乐都是大姑娘了。”
一旁苍老的仆从笑了笑:“当年您进入器阁的时候,小姐还是个小丫头呢。”
老爷子摇了摇头,眼中没有喜意,他抬头看向屋子那盏长明灯,神色晦暗不明。
老仆不知那灯何意,但自从六年前,大公子投效王朝,杀了先生,一举成为越氏掌权人,老爷子便守着这盏灯,再没出过器阁。
而上月,这灯又变暗了一回。
老爷子说:“中秋家宴,让大公子和后院那丫头也来。”
老仆惊讶不已,下去传话。
中秋夜,越之恒方空出时间亲自修好青面鬼鹤,他原本打算宿在淬灵阁,没想到收到越家的传话,老爷子让他回去一趟。
沉晔惊讶不已,要知道,老爷子六年都没出过器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