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主之女 by藤萝为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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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什么破梦境,还骗她这?人爱自己?。
不管怎么看,越之恒就算喜欢世间一朵花,一只鸟,或是一块顽石,也绝不可能对自己?心?动半分?吧。
要知道,躺一张床时,他比出家?的和尚还清心?寡欲。
她想了些有?的没的,也不知道带着?这?么个魔头,前路希望在哪里。
后悔倒是没有?多后悔,只是难免烦恼,越之恒醒来之后,没有?给自己?说一句话,喂他药就吃,喂水就喝,然而他并无多少求生意志,像是活着?也行,死了也无所谓。
这?样能好起来才怪,不过是早死晚死的区别。
湛云葳有?几分?头疼,她甚至觉得自己?救下来的,不过是一具没了灵魂、冷冰冰的躯体。
数日奔波,本着?这?人对自己?不重要,有?问题明日再?解决的原则,湛云葳抱着?膝盖,在他身?边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天边已经露出鱼肚白。
出乎意料,风雨已经停了,湛云葳慢半拍才回忆起自己?昨日做了什么,一时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她低眸,对上地上那人毫无焦距、漆黑的眸时,才意识到一切都是真的。
她信了那无稽之言,将恶名昭著的前夫救了出来。
越之恒不知醒了多久,他的头微微别到一侧,对着?窗外?的方向,哪怕什么都看不见,湛云葳却依然有?种?他与昨夜大雪相融的错觉。
她清了清声音,俨然是粗犷的男嗓:“哪里不舒服?”
她本来是意思意思问一下,做好了越之恒不开口的准备,没想到他嗓音冷淡开口:“如厕。”
“……”
片刻后,湛云葳勉力将他扶到屋外?,硬着?头皮扒他裤子时,从没想到,比生死攸关来得更早的烦恼,是吃喝拉撒的问题。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第一次有?几分?后悔听信梦中之言。
好在越之恒一直冷漠如斯,仿佛把她当一块石头,或者一个摆件,她心?里才能不那么别扭。
如果不是还扶着?他,她甚至恨不能踹这?破庙一脚,这?都叫什么事。
耳边传来水声,待他解决完,她动作粗暴地给他塞回去?,面无表情,心?中生无可恋。
把越之恒扔回去?以后,湛云葳在雪地中几乎把手?搓破一层皮,又?愤愤捶了捶雪地。
这?事说来挺不公平的,她知道他是谁,也清楚自己?是个什么情况,这?疯狂的举动,两人古怪的关系,怎么也不像是能做这?种?事的。
偏偏、偏偏越之恒不知道。
为了劫狱,湛云葳故意改变了身?量,连嗓音都是男子的嗓音,束胸束得她快喘不过气,越之恒死都不在乎,他哪里有?什么心?理负担。
别说她如今是个“大汉”,就算她真是个娇滴滴的姑娘,他这?样冷情的人,也未必会有?“不好意思”这?种?情绪。
至少认识越之恒这?么久,湛云葳从未见过他除了冷嘲热讽、淡漠之外?的表情,传言没错,大多时候,他都显得残忍而冷静。
湛云葳蹲在雪地里,把手?掌埋在雪中。
她一边在心?里骂他,一边试图忘记掉那一大坨古怪的触感。
她遭了什么罪,要救一个昔日囚禁自己?三年的魔头。
就算他从来没有?伤害她,可是三年针锋相对是事实,每每他毫不留情地压制,讽刺仙门,时不时不给她饭吃也是事实。
湛云葳越想越气,恶从胆边生,她忍不住想,告诉庙里那人自己?是谁算了。
让他也感受下什么叫恼怒至死的窘境!
第87章 番外四【if】
在心里骂骂咧咧半晌,湛云葳几乎把一辈子学会的难听话都用在了越之恒身上。
然而?他如今半死不活,连百姓的辱骂都不放在心上,她也只是白白生气。
手都冻僵了,她才站起?来。
她呵了口?气,沉着脸进去破庙。
气恼的时候想是那样想,干脆鱼死网破告诉越之恒自己是谁,可是真要去做,她开不了那个口?。
湛云葳添了些柴火,看了眼?阖上眼?的越之恒,也不和他打?招呼,自己出门置办亟需的物品了。
如今两人俨然没有更好的去处,很?长?一段时间,得?在这破庙待着。
王朝跑了最重要的钦犯,这几日想必会大肆搜查。
湛云葳有些犯愁。
人间也不能去,越之恒是个麻烦,不说他如今的身体状况,她能不能带他跑出那么远,单说随便一个认识他的仙门弟子,恐怕都想杀了他。
她这辈子认识人缘最差的人就是越之恒。
王朝要杀他,仙门要杀他。
她原本以为这些年自己的日子已经?够难过,一对比才发现,天地之大,真正没有容身之地的人,原来是越之恒。
难怪他如今什么也不在乎,湛云葳心想,自己倘若落到这种境地。灵力散尽,天下皆敌,亲人俱死。到底得?出现何种奇迹,才有活下去的动力。
她抿了抿唇,看那破庙一眼?,转身走进雪地里。
越之恒闭着眼?,听那脚步声渐行渐远。
眼?睛看不见后,对声音和气味尤其灵敏。
虽然没了灵丹,可别的东西还在,他不至于丧失判断力。
这个救出他的人很?古怪,他身量像是普通男子的身高?,昨日带着他逃跑时,他就发现,“他”体格也更加瘦弱,远比不上如今形销骨立的自己。
经?过一夜,“他”的古怪更明显。
比如脚步更轻,宛如女子,嗓音粗噶难听,发间却有香气。
更不合常理的是,她解他裤腰带用了半天,宛如第一次脱男子裤子,也不知道要扶着这回事。
他面无表情垂着蒙上阴翳的眸。
但?无所?谓,不管来人是谁,有何阴谋,他如今这具残败不堪的躯体,就算是秃鹫来了,也不一定好下口?。
人伦纲常、男女之别、利益阴谋……
这些曾经?越之恒或许还有几分在乎的东西,而?今还不如大雪中一碗热水。
他并不感谢救出他的这个人。
这人只是延缓他的痛苦罢了,但?这么多年,他实在太累。累得?不想说任何多余的话,走不动一步路。
这人留下无所?谓,离开也没分别,总归今日就算是死了,他心里也只会平静至极。
越之恒什么都没想。
灵帝伤得?多重,到底又得?几百年才能恢复,自己给天下百姓带来了什么……哪怕是三界大事,也入不了他的眼?。更何况一个心怀不轨之人,为他擦身,扶他如厕的小事。
越之恒一生像如今这样,什么都不用做,什么都不必在乎。他在等大雪重新下,等着自己长?眠于这场大雪中。
可比这两样更先?到来的,是来人轻快的脚步声。
她回来了。
她暖了暖手,又将靴子里的雪倒出来,将脚丫放在火堆边烤,火还没有熄灭,她显然心情好了些,没有清晨那般糟糕。
越之恒看得?出来她谈不上喜欢自己,买来的糕饼香甜,她自己吃完了,才喂来他的唇边。
越之恒张口?吃了,他其实尝不出什么味道,只是懒得?开口?拒绝。
她又倒出瓶瓶罐罐,让他吃药。
越之恒张口?就吞。
死活都无所?谓,她就算塞一把雪,他也能冷淡地咽下。
这人在破庙中忙忙碌碌,一会儿清理蛛丝,一会儿补窗户,挡住风雪,一会儿铺上厚厚的被褥,扶他过去躺着。
很?快,空气变得?干净温暖,数日的苦痛、饥饿、干渴,全部结束在她不太情愿,却又尽心尽力的照料中。
躺在温暖的被褥中时,越之恒冷淡地想,至少有一点,是令他意外的。他想过自己死在游街的路上,死在囚车中,或者死在凌迟中。
唯独没想到还有死在温暖的被窝中这一可能。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他讽刺地弯了弯唇,却也不去想她到底想谋划什么。
两人之间,显然是她更加坐不住。
天色暗下来以后,她终于说出了几分目的。
破庙中暖烘烘的,这个时节,到处都是邪气,连赶路的行人都少,除了刮风的声音,世界安静得?针落可闻。
柴火辟啪声中,越之恒听到这人清了清嗓子,开始同他谈话。
“我救你?,却不是白白救你?,你?需得?老实回到我几个问题。”
越之恒一言不发,他的世界一片黑暗,一个字都懒得?应。
“你?们越家昔日的法?器,都藏在哪。”
他还是没反应。
她似乎有几分气恼,推了推他:“我知道你?没聋,说话。”
他嗓音喑哑:“说什么。”
“法?器在哪,不然我杀了你?。”
他觉得?好笑至极,眸光阴冷,半个字都没说。
她见他无所?谓的态度,兀自又生了会儿闷气,然后开始了一个莫名奇妙的话题。
她清了清嗓子:“我听说你?以前有个道侣,你?还记得?她吗?”
他唇角阴冷的笑意有所?收敛,变得?沉默。
柴火的光跳动,若非这人提起?,其实越之恒并不愿意在这种时候想起?那个人。
那个人……早在五年前,就和他没有半分干系了。
就像传闻中那样,他和自己这位道侣,没有丝毫情谊。他抓她时不留余地,囚禁她时冷情如斯,连她离开后,他也是照样过自己的日子。
并无什么分别。
这些年来,他亦很?少想起?她。百姓的流言越之恒不是没听说过,有人说她死了,死在秘境中,自古美?人多薄命,也有人说她和她那剑仙师兄成了婚。
去岁,甚至有人信誓旦旦保证说,看见过她在裴玉京身侧,怀里抱了一个婴孩。
那婴孩已经?满月。
不管真假,他从?不去验证,也不感兴趣。本就是一场荒诞、被迫绑在一起?的婚事,谁在乎才显得?可笑。
然而?这个夜里,眼?前的陌生人猝不及防提起?那个人,他沉下眉眼?,这下连应她“说什么”都不愿再开口?。
她没有觉察到他的情绪变化,半是威胁半是试探他道:“我听闻你?们之间有仇,你?如果不告诉我越家的藏宝之地,我就把你?交给她,换取灵石,让她折磨你?,你?一定不想落在她手中罢。”
“……”不错的主意,越之恒冷冷地想,不过湛云葳这辈子,别说一分钱,就算一丝目光恐怕都不愿再落在他身上。
这人既无聊又愚蠢,想法?注定落空。
他闭上眼?,全当?她说疯话,自动屏蔽,去听窗外狂风吹过的声音。
湛云葳说累了,见越之恒油盐不进,实在没什么办法?,费心救出来的人,又不能直接翻脸掐死,只得?又给他塞了两块糕饼。然后黑着脸扶他又去放了一次水。
她趴在被褥上,这回连骂他的闲心都没了。
几日前说出去连她都不信,这个冬日,会是这样和越之恒一起?度过的。
越之恒如今对她没防备,他对生死置之度外的态度感染了她,湛云葳对一个半死不活的人也没太大警惕心,这就导致了一件坏事。
她今晚再次做了个梦。
当?然,不是命书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梦,是个正经?到令她生气的梦。
许是再遇故人,湛云葳难得?梦到了七年前在越府的事,那时候她刚同越之恒成婚一年。
他利用她来引诱仙门弟子自投罗网,靠着洞世之镜,让仙门弟子吃了很?大的亏。
那次裴师兄也伤得?极重,一群王朝鹰犬猖狂大笑。
她梦中都是越之恒阴冷残暴的嘴脸,湛云葳想趁他睡觉给他一刀。她有时候也觉得?他有些毛病,两人关系如此水火不容,非要和自己躺在一张床上。
她的簪子刚刺过去,那人就睁开眼?,握住她的手,冷笑道:“怎么,湛小姐想杀我?不是警告过你?,安分点,别不自量力。”
越之恒白日睡得?太久,夜里没有睡意。
身上的旧疾总是在夜里更加难捱,但?是他不太在意。
他只是听着风雪的声音,阖上眼?,在孤零零的天地间,沉寂得?像随时会化去的一抔雪。
旁边的人已经?睡熟了。
她梦里似乎很?不安,翻滚了好几次,险些撞到头。越之恒毫无所?动,直到她开始说梦话。
用过去无数次,躺在他身侧,令他不得?安眠的语调。
少女嗓音清甜,在夜里轻轻地嘟囔。
“越之恒……仙门绝不会……败给你?这样……”
越之恒骤然睁开眼?。
纵然他如今什么都看不见,仍旧在这样的黑夜里,精准地看向了她的方向。
他的眸子幽黑一片,晦暗难明。
柴火猛地炸了一下,湛云葳惊醒过来。
她从?地上坐起?来,第一反应是有追兵,发现外面安安静静,只有风肆虐而?过的声音才松了口?气。
第二反应则是看向越之恒。
他漆黑的眸子,死死盯着她,在这样的夜里,令她无声打?了个寒颤。
她抖了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明明越之恒那双眼?睛,一直充满死寂,那层阴翳显得?灰暗冷漠。却在此刻,他眼?中倒映了火光,似怒、又似悲哀,百转千回,令她一时之间打?了个颤,觉得?不妙。
她清了清嗓子,用男子的嗓音问他:“怎么?”
许久,久到风都小下来了,越之恒闭了闭眼?:“无事。”
他好像正常了,不再那样古怪地盯着她。可是偏偏这样才更不正常,越之恒竟然开口?同她说话了,虽然语气同样不善。
但?是比起?前两日像个没有生气的死人,他越发像个活人。
第二日,湛云葳才发现不是自己的错觉。
以往每日清晨,她都会给他擦一擦身子,换一次药。
他往往像个死人,无波无澜,可是这次,他冷漠地拒绝了她:“不用。”
这倒稀奇了,她忍不住看他几眼?。
可是除此之外,越之恒看上去很?正常,她喂他吃东西,他沉默片刻,垂下眼?睑,还是吃了,只是避开了她的手。
不让自己唇触碰到她的手指,吃完就将脸别到一边去。
若只是这样也就罢了,偶尔不经?意间,湛云葳总觉得?有“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她对上他出神的眼?,不知道他一言不发地“看”了自己多久。
是不是有病啊,她靠近他的时候,他一副厌弃她的样子。等她不注意了,他又对着她出神。
在如厕的时候,也遇到了不小的阻碍。
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几日下来,湛云葳都有些麻木了。
那东西……多看几次,好像也不是长?得?那么奇怪。
可今日她脱越之恒裤子,他神色古怪,半晌没尿出来。
湛云葳本来不想看,但?两人在雪地中,像两个树桩子,又冷又蠢。
她回头,避开他光着的地方,不得?不问越之恒:“怎么了?”
他脸色沉冷,抿了抿唇,也不答话。
莫名其妙!
这件事湛云葳本来就不喜欢,愤愤给他将亵裤穿回去,恹恹道:“之后有需要再给我说。”
他脸色几变,声音几乎是从?喉间挤出来的冷淡:“嗯。”
严格说来,越之恒的改变不是坏事,至少一个身上有生气的活人,比一个毫不动容,什么都不在乎的“死人”好。
他莫名其妙有了求生意志,以九重灵脉的灵体,哪怕没了灵丹,要活下去也不算难事。
但?也不是算好事,他拒绝她擦身的次数多了,类似如厕这种尴尬的生理需要,也染上一丝古怪。
几日下来,湛云葳终于忍不住再次和他谈谈心。
她戳戳他:“你?怎么回事,想死还是想活,给个准话。”
越之恒别过头,尽管知道他看不见,湛云葳还是觉得?他这双眼?睛生得?凉薄又摄人。
依他过去冷淡成那样的性子,湛云葳本以为他不会回答自己,没想到他沉默了片刻,嗓音冷然开口?。
“你?想我死还是活?”
这话就问得?奇怪了,她的回答难不成还能影响他?
反正他又不认识自己,湛云葳干脆道:“我既然救了你?,自然希望你?活着。”
他默了默,微不可查地抿唇:“嗯。”
这是什么意思。
她心里更古怪,念及自己最初的目的:“这几日你?想通了吗,越家藏宝之地,到底告不告诉我。”
这句话一出,他神色莫名冷了几分。
“你?要哪个法?器。”
湛云葳顿了顿,这好像也不是不能说:“长?命菉。”
他冷笑了一声,背过身去。
“你?什么态度。”湛云葳这几日习惯了他的冷淡,如今难得?见他“发火”,不得?不说,还有几分好奇,“你?既然想活,不求我就算了,还敢给我脸色看。”
他睁开眼?,背对着她,冷冷道:“你?要长?命菉救谁。”
这回她沉默下来,想必是不能说,但?就算她不说,越之恒也知道。
“你?道侣?”
她皱了皱眉。
“不救。”越之恒冷漠道,“我没让你?救我,你?可以杀了我,可以离开。”
他闭了闭眼?,不愿承认心里有几分难以抑制的冷怒和悲哀。她前几日的问话还历历在耳,她也说了和自己有仇,落到她手中没有好下场。
所?以她这是想做什么。
难道他死了不够,凌迟不够,她留着自己,是想到了别的折辱法?子?
她就这样厌恨他吗。
不过这不妨碍她骂他,指桑骂槐。
她戳了?一下火堆,让空气进去,火烧得更旺:“我哪来什么道侣,以前倒是有一个,脾气比狗还臭,他要是落难,我高兴还来不及。”
仗着他不知道自己是谁,她可以畅所欲言,想说?什么说?什么,反正他不知道自己说的是谁。
“我才不会用长命菉救他,没抽他几鞭子已经算我仁慈。”
越之恒凉凉笑了?声?。
湛云葳不满他,戳了?戳他:“你笑什么。”
他垂眸,冷淡问:“你前……前妻,做什么了?,你那般厌他。”
这话倒是问得湛云葳一愣,她不由仔细想,过去几年和这人的相处。
他狂妄冷漠,手段诡谲狠辣,但整整三年,却不曾伤她,甚至她要杀他,越之恒当时冷怒,事后也从不与她计较。
这个认知让她茫然了?一瞬,几日前的梦仿佛在此刻才迟迟烫到了?她。
湛云葳不知为何?有几分?畏惧那个可能性,极力?找他的不是。
“他……性情?不好?,乖张邪戾。”
越之恒抿了?抿唇,本就灰濛濛的眸,更加黯淡。
“是么。”
湛云葳越想找越之恒的错处,越发现?他那些冰冷残忍,都是对着旁人。
囚困她是灵帝下的令,湛云葳心里清楚,若非灵帝没有把自己指给越之恒,而是给了?三皇子这等淫邪之辈,她的下场更凄惨。
引诱仙门中人来救她,不是他,也会是王朝其他人来做。这两件事,如果?不是越之恒来做,局面只会更糟糕。
出于他意愿可以左右的、对湛云葳来说?最过分?的事,约莫是越之恒不顾她意愿,与她同塌而眠那些夜晚。
说?来说?去,她竟然只能推到他性子上,说?他性情?不好?。
湛云葳听他冷冷反问,更是面上挂不住。
她拿了?一枝细柴,打在他肩上,像是说?服自己:“性情?不好?,不就足够招人不喜了?么,我的事,与你何?干。”
被她打这一下,他像是忍无可忍,转过身来。
对上他愠怒黑眸,湛云葳心里莫名一慌,许是昔日在他手中生?存,都快形成条件反射了?。
此刻见他眸中沉沉,如风雨欲来,她回过神来发现?今非昔比,哼道:“怎么,生?气我打你,再不告诉我长命菉的下落,我日日抽你。”
和她耍什么脾气,她不就树枝戳了?一下,他发什么火。
先前那些百姓和黑甲卫,都快要将他生?生?打死了?,也没见他动一下眉梢,她这轻轻恐吓般的一下,到底哪里让他疼了?。
越之恒像在努力?平息什么,半晌闭上眼。
“随你。”
这句话说?的冷冰冰的,毫无生?气,倒是又像个活死人了?。
湛云葳难得有种挫败感,这两次谈心毫无进展,她不由反省,自己从前该像越之恒学学逼问和套话的本事。
她裹紧被子,冬日寒冷,他不说?话,她也不爱一个人自言自语,很快就抱着被子再次入睡。
越之恒如今的状态,她也生?不出什么戒心。
越之恒等她呼吸均匀以后,才睁开眼。
眼前一片漆黑,他什么都看不见。耳边仍是她那句“性情?不好?,不就足够招人不喜”,他沉默地想,既如此,你回来做什么。
走都走了?,为什么还要管他。
他厌恨的并?非她这几句话,而是不知道抱着什么心思,何?等不切实际的期待,问出那个问题的自己。
就算几日前,死在凌迟之下,也不会比如今更糟糕。
这个冬日沉冷难捱,对于许多人来说?都是如此。
湛云葳很快发现?不妙。
越之恒发起了?高热。
她以往喂他喝水他会喝,喂他吃什么他也吃。前几日就算活得痛苦,一身的伤,他也在好?转,今日天气好?了?不少,他的病情?竟然恶化了?。
越之恒本就是强弩之末,他们都说?他没了?灵丹,伤得这样重?,他根本无法自愈。
她触到他滚烫的额头?,心中一沉:“越之恒,醒醒,起来喝水吃药。”
然而她将灵丹化在碗中,给他喂的水,都无意识从他嘴角流了?出去。
湛云葳有点心慌,他可不能死。
那个荒诞的梦境,偏偏也是她的希望。他若连水都喝不进去,那便是真没活下去的机会了?。
她一狠心,以唇将丹药化的水渡过去。
他唇齿紧闭,她不得不下了?狠手,捏他下颚,撬开他的唇,又不许他吐出来。
好?不容易喂完药,越之恒的情?况总算好?了?些。
她拧了?一把他的腰,满嘴都是丹药的味道,湛云葳面无表情?地跑出去,弄了?块树上的冰块,含嘴里,试图用麻木来忘记和他唇齿相触的不愉。
八年前,如果?有人告诉她,有朝一日她会用这种办法救越之恒,打死她也不信。
越之恒这一病不轻,事实上,他能撑到现?在,还有向好?的趋势,本就是个奇迹。
整整三日,他能自己喝的时候就湛云葳就灌进去,实在灌不进去,就强行用唇渡过去。
许是她仗着他什么都不知道,和他“谈心”的报应。
三日后的黄昏,她再次撬开他唇齿的时候,越之恒醒过来了?。
她这几日怕他真的死了?,喂药已经和先前扶他如厕一样自然,一开始还没发现?他醒了?。
直到身下那具躯体过分?僵硬,她喂给他的水,越之恒沉默了?好?半晌,最后被她推得下意识吞咽下去,才猛然狼狈别开脸。
“你做什么!”
湛云葳:“……”她可以解释。
然而一看越之恒变幻莫测的脸色,反应过激的模样。她怀疑如果?他现?在灵丹还在,恐怕一掌就拍死她了?。
在越之恒眼里,自己是个说?话粗犷的大汉。对他来说?,恐怕过分?刺激了?,难怪他一副回不过神,如遭雷击的模样。
湛云葳本来也有几分?尴尬,但见他脸色古怪成这样,她心里瞬间平衡不少。
总不能这几日的苦都被她一个人吃了?。
她想想他觉得恶心,还有几分?幸灾乐祸,不过见他醒过来,心里也算舒了?口气。
她故意沉声?道:“你以为我想这样,你要是死了?,我哪里去找长命菉。事急从权,你再觉得恶心,也没办法。”
他在平复呼吸,嘴唇抿得死紧,似乎在忘记方才的感觉。
那副模样,湛云葳觉得他比自己还需要含一个冰块,她好?心捡了?块递过去,还不等她开口,他睫毛猛地一颤:“别碰我!”
这一声?,语调又沉又怒,气得她磨牙。
“不碰不碰,你以为我想碰啊,起来,自己喝。”
她把他扶起来,他闭了?闭眼,将碗里的药都喝了?。
丹药原本不苦,可是化作水,那滋味便难以下咽了?,可是越之恒明?显不在乎,仿佛什么味道都尝不出来。
良久,她挪开碗,还要给他看看伤势的时候,越之恒冷声?开口:“我告诉你长命菉在哪里,你离开。”
湛云葳睁大了?眼,第一反应竟然不是高兴。而是恼,他宁死都不想交代的,结果?为了?不再被她用唇碰,就这样说?了?。
这份明?晃晃的嫌弃,让湛云葳气笑了?。
“行,你说?。”
“齐旸郡后山的密道中。”
这个地点并?不那么令人意外,她若有所思。
他冷冷抿唇:“滚!”
她还是第一次听他对着自己说?这样的阴狠冰冷之言,湛云葳看看还旺的柴火,吃得所剩无几的干粮。
湛云葳哼了?哼:“这就走,不用你赶。”
她将步子踩得很沉,故意告诉他自己已经离开了?。不过湛云葳没打算真的走,如今比起长命菉,她更想知道梦中之人话的真假,爹爹和湛殊镜是否真有活过来的机会。
她如今,是真心希望越之恒活着的。
这几日忙活着救他,没吃的了?,不用他说?,她也会再去采买。
越之恒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远。
他靠在冷冰冰的墙壁,满嘴都是丹药苦涩的味道,然而就算是这样霸道的气味,也盖不过那一瞬得知湛云葳在做什么的震颤。
他死死抿住唇,心中悲凉又冷怒。
他如今已经这样,她何?苦用这种法子折辱他。他转念又冷冷地想,她并?非折辱,她只是怕他真的死了?,拿不到长命菉。
那个人就如此重?要,重?要到她宁肯做这样的事。
他不想再继续下去了?,这滋味落在心里,如火烧油煎,令他片刻都忍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