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渣A进化论by晓山月

出于安全考虑，我们不敢再次行动，可他们的生命信息指标依然保持着下降状态……直到变成死亡状态。 “
安子易闻言抿了抿唇，眉头紧锁，“……无法检索，一般来说是仪器设备丢失，信号无法连接才会出现这种状况。”
“确实，我们已经安排人员去资源星调查设备情况，但时间最快也需要四天左右才能到达最近的一颗星球，等不起。”
说着，周锐将实时航行表给安子易看，从直线距离上，救援星舰离最近的资源星都还远得很。
安子易点点头，“明白了，找我来是需要我做什么？”
周锐的语气郑重，“目前，由于无法确定问题产生原因，我们尽量扩大检测方向，以确定救援方案。
现在，救援队已经紧急召集与神经科学、脑科学项目相关的科学家，安研究员也是其中一员，希望能加入我们的救援计划，救回他们。 ”
“周队长，我同意加入，但本次采用的神经网络连接技术……我了解并不多，而且我的资历比不上那些高级研究员们……”
安子易语气有些顾虑，周锐立刻肯定安子易的能力：“你的顾虑我理解，能在联合研究院留下来的，都是帝国的未来，能力上绝对值得相信，安研究员放手去做就行。
此外，所有参与此次救援的研究员，我们会签署紧急救援排除条款，来保证各位的合法权益，甚至必要时可以采用实验手段，不用担心事后被起诉。 ”
救援队考虑这么周全了，安子易也没什么好犹豫的，“好，请将相关资料发我一份，我研究研究。”
当晚，被紧急召集的科学家们，加上安氏团队能来的，临时组成了12人小组，对被困在指挥舱的种子们展开救援。
夜幕降临，外面检测通过的机器人正在清洁、修补道路，安子易领着检测完的科顿回宿舍，她总觉的内心不安定，对于科顿的检测太……有针对性了。
通过了杀毒程序不行，还一直要打开科顿的头骨进行数据检测，被安子易以“会损坏运算核心”拦下来了——
科顿表现的能力以及智能化程度太高，如何控制防暴机器人，炸弹倒计时为什么暂停，这些怎么编瞎话都是圆不了的。
“诶……”安子易叹了口气，头疼地一抹眉。
“安小姐……在担心什么？”科顿疑惑。
“我身上疑点那么多，救援队却没有对我进行审查，估计是因为需要我参加救援计划，但他们已经盯上你了，袭击时发生的很多事情，没办法靠撒谎圆回来。
科什、科耶回了戴维斯，要不你也别留下来了，先回去躲躲？而且……他们这次回去面对莲，也许更需要你。 ”
科顿摇摇头，笑意轻松，安子易给他捏的这张脸很不错，比之前的秃头机器人笑起来好看多了，有些生前戴维斯·科顿的风采。
“在我被封存的时候，他们自己就做好决定回去了，安小姐，你不明白这个对他们来说有多大的意义，我总担心他们变成提线木偶，谁都可以控制他们，现在不同了……
我的孩子们看起来好欺负，实际上非常固执，一旦决定了的事情，就难以改变，莲再也无法哄骗他们。 ”
想到这里，科顿的笑多了几分得意，眉眼都弯起来，他就知道，安子易非常靠得住，让双胞胎跟她在一起，是极其正确的决定。
光看这时候的科顿，再对比之前那张时时刻刻面无表情的脸，安子易感觉像是换了个智械人。
“而且……救世会对半身的开发程度让我很在意。”谈到半身，科顿的表情变得有些凝重，深铅灰色的眼睛眸光微动。
“安小姐，我设计智械身体时的核心是大脑，虽然这幅身体强悍坚韧，能做很多人类躯体做不到的事情。
但它的综合能力也受限于我的人类大脑，超负荷运算下会对大脑产生损伤，并且在日常运行中，幻肢痛也会影响我的行动能力。 ”
“我给自己做备用材料时，严格按照一比一制造，所以半身的基础条件与我一致，只是很多功能暂时没有被开发。
这次袭击，他们展示了半身的瞬间控制能力，范围广、速度快，这种控制力用人类的大脑是很难做到的。
所以，我敢保证，他们给我的半身配置了机械核心，机械是不会痛，也不会累的。 ”
安子易陷入沉默，的确，安岱川说七、八、九星区的信息网络被切断，甚至研发了新的护网系统进行隐匿，无法定位会让帝国星舰在超远距航行中迷路。
更别说还有攻击系统。
如果是基于对半身的开发建设起来的，就有些吓人了。
科顿的语气越发沉重，“我与半身之间有链接，作为个人来说，我也担心半身的开发速度超过我本人，进而反向控制我。”
科顿话音刚落，突然起了一阵夜风，吹得草木飒飒作响，一片嶙峋的枝干阴影鬼魅非常，安子易瞬间脊背发凉。
“所以我不能离开，参与这次救援也许可以抓住反向控制的线索，不至于陷入被动。”
明白事态的严重性，安子易点点头，“好，无论如何，我们也得为最坏的打算做好准备。”
安子易停住脚步，犹豫道：“科顿先生，如果留下来参加救援，你的身份很难再掩盖下去，你的安全……”
科顿毫不在意地一挥手：“之前东躲西藏是因为科什、科耶，现在不一样了……我没什么好畏惧的，虽然半身是个威胁，但另一个角度上来说，因为它的存在，我也会被需要。”
“……好，我也会尽我所能，保护科顿先生的。”
“我相信安小姐。”
第二天，安子易的研究室从楼上搬到了地底，科顿也被她带在身边。
在自己的临时办公室里，安子易安排了一间医疗舱，她估计救援结束后会对她进行审查，安子易也不装了，大批量地申请高浓度缓释剂给科顿用。
雷米尔教授也被邀请参与救援，但他自诬告案之后，身体状况一直不太好，也只能远程参与。
穿戴好实验着装，安子易将护目镜挂在脖子上，先去参加研究员临时救援小组的集合。
这次主导研究员救援组的，是神经连接技术项目组领队，也就是卡尔泰洛投资团队的领队研究员。
集合时间快到了，大部分研究员都聚在显示屏下方，莉莉在人群末尾，脚上绑着固定器，坐在轮椅上无聊扣手。
安子易夹着笔记本和笔，一言不发默默站到队尾。
莉莉感到被阴影笼罩，抬头一看惊喜地喊了声：“安研究员！”
“嗯，早上好。”安子易将笔记本拿在手中，发现原本细微的讨论声都消失了，突然变得非常安静。
安子易抬头，一众研究员眼睛放光地看着她，安子易下意识后撤半步，反应过来后控制住身体，清了清嗓子，“各位研究员，早上好。”
“安研究员早！”这些高傲的顶级研究员们，齐刷刷地问好，又大又洪亮，迅速吸引了其他地下工作人员的注意力，尤其是救援队的。
周锐目光盯了过来，像警惕巡逻的鹰，他的视力在救援队名列前茅，明显看到一脸高冷的安子易耳朵红了，失笑勾起唇角。
“周队？你看什么笑这么开心？”队员疑惑。
周锐立刻板起脸。
感受到集中在身上的眼神，安子易有些臊得慌，抬起笔记本，自欺欺人，默默遮住自己的脸。
“好了，现在人员都到齐了，作为此次临时小组的领队，感谢大家经历袭击后，放下自身的恐惧，迅速投入到救援工作中，非常不容易。
尤其在这里，我个人也要感谢安子易研究员，如果不是她，我可能无法站在这里，也无法再见到家人，多谢你，安研究员。 ”
领队研究员庄重地朝安子易鞠了一躬，安子易连忙摆手，“客气了，客气了。”
“谢谢，安研究员！”
“多谢你，安研究员。”
“安研究员，谢谢！”
感谢声此起彼伏，一个二个地朝安子易鞠躬，她耳朵上的红意直接蔓延到脖子。
周锐见状摇了摇头，还真是个小孩儿，脸皮薄成这样。
啪啪啪。
领队研究员鼓掌拉回众人注意力。
“现在，研究员救援小组正式开展工作，先就问题成因进行排查，请各位研究员注意，不可直接打开舱门，否则种子们会立刻陷入脑死亡，现有数据已共享给诸位……”
安子易垂眼看了看各项数据，又仔细阅读了救援队救援情况说明，她抬眸环顾，经过一夜，许多人的生命数据肉眼可见的下降，有些临近死亡状态，信息卡开始发出警告的红光。
安子易的手指捏紧了数据光屏——
以这个速度下降，给研究员救援小组留下的时间不多了。

意识到时间问题的不止安子易一人, 大家心里都很明白，现在时间就是生命。
连吃饭都觉得耽误时间，所有人一针营养剂了事,困了直接靠着椅子睡一会儿，都不调平椅背。
用这么不舒服的状态休息，脑袋一沉歪倒就会马上惊醒，然后接着排查链接问题。
科顿这几天消耗很大, 在高浓度缓释剂中沉睡，中途醒过一次, 但幻肢痛让他没办法运行，只好躺了回去，等疼痛感好了一些，科顿立刻就从医疗舱中爬出来去找安子易。
连麦克风关了续三天, 安子易没回办公室, 一直在研究通过神经网链接传递出来的大脑反射信号，当安子易的神秘机器人一出现，救援队的目光瞬间落在二人身上。
安子易现在没空管那么多,示意科顿坐在她身边。
“怎么脸色这么差？”科顿发现安子易眼睛下面一团青黑，轻声道：“你应该按时休息，不然人还没救出来，你身体先撑不住了。”
安子易摇摇头, 竖起笔点了点光屏, “看，以这种数据下降速度, 一个一个, 直到所有种子死亡，我们只剩不到七天的时间。”
她疲惫地扫了眼下方的指挥舱, 原本黑白分明的眼睛现在变得有些浑浊，红血丝爬上眼白——
灰白色的信息卡像某种病毒，已经蔓延了四分之一，原本代表希望的梭形白色舱体，现在竟然变成了死亡的棺椁，让人绝望。
疲惫的身体，处处被掣肘的方案，一个个消失在眼前的生命，不仅仅是安子易，所有研究员都感到沮丧，但大家都咬牙撑着。
“我把现有数据共享给你，对于这种情况，目前主流观点有两个——
第一个是从无法检索这一信息出发，推测设备仪器被反向控制后，出现故障导致大脑损伤；第二个是过度消耗，长时间用神经网络指挥设备，过载了。
在获取家属同意后，对部分死亡的指挥进行了尸体检报告查，确实存在神经元、传导束以及体觉功能区受损严重的情况，部分甚至出现急性脊髓炎症，这个证据对第二个观点支撑性更强。
预计明天救援队会到达资源星调查，这样就能对第一个推测进行检验。 ”
“你怎么想的？”科顿看着安子易分享来的数据，都是信号反射的追踪数据，显然与这两个观点有所不同。
“我对比了之前的监测数据，有两个异常部分，一个是信号非常活跃，你看，数据的波峰与低谷之间，波动大、频次快；
二是活跃一段时间后，会逐步陷入低谷，但此时的伽马波明显变高了，尤其是伽马波的形态，与科顿先生陷入沉睡时非常相似，科顿先生沉睡时，发生了什么？ ”
科顿愣了愣，他回想自己沉睡时的状态，似乎是在进行检查？
他的“意识”会在各个部分进行检查，毕竟没了血肉的皮肤、脏器这些东西，在沉睡过程中自行检查内部机械是必须的。
有时候检查完了，游离的意识收束，会被动陷入回忆之中，他就躺在一片蓝汪汪的缓释剂中，再次回到生前的记忆。
意识会顺着神经网进行身体检查？
听完科顿的说明，安子易有了一个新的想法，需要等调查完资源星的情况才能明确。
救援星舰全速前进的，竟然提前到达资源星，当晚就传来了一线记录，闭目养神研究员们倏地坐起身，纷纷围在一起查阅记录，观察资源星一线情况。
与他们料想的机器设备停摆不同，一些躺在地上，显示的是运行状态，还有一些团团坐在一起，相顾无言，面前再放个篝火堆就像在露营。
一些飞行器停在大石块上，或者矿坑边缘，码得整整齐齐，像一排排停泊休息的机械鸟。
救援队立刻上前进行排查，被压住的挖掘机器人吭叽一声，滋滋啦啦的电流声响起，内部网络相互接通，一道虚弱的声音响起：“别压我……这该死的挖掘机器人真的好重……”
救援队队员：……
研究所研究员：……
救援队非常警惕，立刻后撤抬枪抵住机器人的压缩能量电池，“身份汇报！快！”
“威尔，编号：CM-B0176。”
立刻有研究员去查看威尔指挥舱所在，并调阅之前的任务执行记录单，他不是应该正在执行深度探测任务吗？怎么变成了来资源星开采了？
又检查了好几个能回应的机器人、飞行器，发现人员跟任务执行完全对不上，一时间都混乱了——设备都能使用，那无法检索肯定不是设备的问题了，但怎么人对不上？
“各位。”安子易停下刷刷记录的笔，对小组成员道：“我有个新的猜想，请大家一起讨论可能性——
这是我处理的大脑信号反射统计图，在被袭击后，信号波动变大，这一段波动之后，伽马波信号反应明显，直至达到峰值，然后断裂，陷入脑死亡。
结合现在一线的情况，我推测，是反向控制入侵神经连接网络，导致传输连接发生错乱，本应该执行任务B的指挥，接入神经网络后，被传输到了任务C。
所以，监测系统失灵，无法监控正确的神经信号，锚点也无法顺着本来的连接点拉回正确的意识。 ”
简单来说，就是蹿频了，还蹿不回来。
这个猜测很大胆，小组陷入沉默。
之前的神经连接技术上，单向链接一直非常稳定，安子易的猜测是质疑网状链接的互通性，这对神经系统项目组的技术安全提出了挑战。
领队研究员沉思片刻，“不匹配的技术操作，会加大指挥难度，信号波动会变强，出现过载也说得通。”
“可互通性上我们是检测过的，不可能有这么高的联通性。”有人提出质疑。
另一位神经网项目组的研究员也反驳道：“对，神经网之间的链接独立性很强，人对设备的控制是一对多的，人与人之间没有链接。
神经网系统是一个平台，它不是二维的，而是三维的，每一层互不干扰，我认为这个猜想可能性很低。 ”
“那如果设备之间的链接打通，是不是在大路上开了小道，可以让意识迷路去了别的设备呢？”安子易又追问。
这猜想更大胆了，救世会的反向控制技术有那么厉害吗？
但也不是没有可能。
领队研究员沉吟片刻，拍板道，“没那么多时间了，任何可疑点都需要排除，请救援队协助确认人员信息，并匹配链接。”
科顿站起身走到安子易身边，对领队研究员道：“可以将我接入神经网络系统中吗？我想去系统内看看，帮助各位排查问题成因。”
研究员们本就对这个神秘机器人好奇，听到这句话，更加难以掩饰好奇心，纷纷从光屏后抬起脸。
“这个机器人？”领队研究员目光望向安子易。
科顿点了点自己的大脑，“我是戴维斯·科顿……主导研制的高智能机器人。”
安子易一顿。
“在我的躯体上，科顿先生大量采用了神经网连接技术，之前一直是安小姐的研究素材，如果接入网络，扫描全体连接的通路情况，我的算力完全可以支撑。”科顿主动解释身份。
可领队研究员十分犹豫。
安子易上前一步，对领队研究员道，“之前已经排查杀毒过，他的安全性我能够做担保，时间紧急，我们可以试一试。”
出于对安子易的信任，领队研究员叹了口气，“好吧，你们先等我一下，我去向周队长说明情况。”
领队跟周队长聊了一会儿，周锐锐利的眼神看向安子易，又落在一旁科顿身上，安子易一脸坦然地看回去。
没一会儿领队回来了，对安子易道：“安研究员，可以将它接入神经网络，请跟我来。”
医疗舱被拖了出来，里面盛满了高浓度缓释剂，科顿趴进去，露出后脑以及后颈部分。
安子易准备好解剖设备，对科顿道：“我要开始了。”
科顿点点头，缓释剂浅池漾开一段波纹。
安子易熟练地刮掉发丝，摁下手术刀，剥离类蛋白皮肤，拨开神经线，抬头对一边的莉莉道：“请给我链接线。”
链接线被接入科顿的身体，贴在他头部的电极片开始传递数据，一边的显示屏上波段变得陡峻又密集。
现有的最高级智能机器人也不会产生这种信号波段，算力不够。
领队看着显示屏，愣愣道：“天……这是什么怪物？”
安子易、莉莉顾着科顿，其他人配合救援队进行人员轨迹，希望从外部找到规律，破解“蹿频”的问题。
时间一份一秒的过去，其中一些闪烁红色警报灯的信息卡瞬间变得灰白。
这种人命倒计时精神压力太大，加上这几天完全没有休息，安子易感到头痛，忍不住扯掉橡胶手套，张开手指盖住额头，食指拇指缓缓揉动太阳穴，缓解疼痛。
“安研究员，你去休息一会儿吧？这么耗下去，你先坚持不住了。”莉莉摇着轮椅手柄过来，给她弄了杯营养剂。
安子易也知道这么下去不是办法，但精神紧绷，根本无法睡着，喝了一杯营养剂，又拿功能饮料当水喝，让大脑兴奋一点。
“找到了！”一个研究员语气兴奋，“有5个找到路径了！”
这个研究员迅速将路径图分享至大屏，蹿频的路径被标成荧光绿，在一片灰黑的脉络中格外显眼。
所有人精神一震，扫去了多日一无所获的疲惫。
领队研究员沉思片刻，还是下了试一试的决心，“锚点在哪儿？快！让锚点接入，尝试引导归位。”
这5名幸运的指挥中，其中2名的锚点在袭击中死亡，剩余3名对应的锚点到位，开始链接神经网络，引导种子们回家——
这就好比种子们迷失在黑暗的迷宫中，看不到路，锚点们带着排查出来的地图，迅速与种子们对接，然后带路回去。
十多分钟过去了，漫长地像过了一个世纪，其中一个锚点受不住过载，头疼欲裂，以往都可以随时暂停，他习惯性地扯开了电极片暂停，擦了擦满头大汗。
然而，就在他断链的同时，原本黄色的预警灯，瞬间变成了灰白色。
锚点手里还抓着电极片，被吓呆了，一脸惊恐，猛地扑上指挥舱，不停把电极片粘回脑袋上——
“不不不……天，我只是想休息一下，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第105章
研究员们迅速围过来,拉开情绪崩溃的锚点，开启舱内急救，陡然断掉的数据变成拉长的直线。
六分钟过去了。
十分钟过去了。
拉平的直线再也没能产生一点波动。
领队冷静到近乎冷酷, “记录，锚点引导一旦开始，不可中途暂停。”
锚点跪倒在指挥舱边，泪水混着汗水滴下,他死死抱住雪白的梭，里面是他的弟弟……优秀又年轻的弟弟——
“我错了, 我错了，我可以忍，我可以忍，再让我接回去！拜托你们！拜托你们！”
“抱歉, 脑死亡已经超过十分钟, 节哀。”
悲剧在前，剩下的锚点再怎么艰难，都不敢暂停了,然而过载也靠忍也没有办法，剩下的锚点开始流鼻血，滴滴答答地砸在衣领上。
一场本富有希望的救援，被弄成了以命换命。
领队研究员的手开始颤抖,她想下令让过载的锚点们停下,但还没回来的种子们怎么办？
周锐上前一步，当机立断, 对救援队下令：“暂停, 重新布置救援计划。”
“……是！”
这是无可奈何的决定，每一条路都是用命换出来的, 代表生命的荧绿路线瞬间暗淡。
原本欢欣没一会儿的地下指挥区，在一阵绝望地哭嚎中，氛围瞬间变得更加沉重。
领队研究员有点头晕，地下的空气如此稀薄，压得她喘不过气，头发似乎都一瞬变白了许多，“我……我出去喘口气。”
这是她的错，即使时间紧迫，也不该这么匆忙地下决策。
正值年富力强的中年女alpha ，却佝偻着背朝电梯口走去。
电梯门缓缓闭合，看着对方沉重的脸色，安子易有些放心不下，她转头对莉莉道：“你守着科顿先生，我去看看。”
“好。”
安子易出了电梯口，却没见到领队，一前一后而已，怎么可能消失地这么快？
安子易耐心地在周围找了一圈，路过一个楼梯口时，听到了压抑的哭声。
她顿住脚步，朝楼梯下方阴影处走去，令行禁止、严肃理智的领队，现在哭得像个被欺负了的孩子。
听到脚步声，领队慌张回头，看到安子易的瞬间站起身，当啷一声撞在楼梯斜面上，捂住了脑袋，狼狈地避开安子易擦眼泪。
“这不是你的错，领队。”安子易安慰道，“全新的状况下，没人能预料到会发生什么，有勇气下令已经很难了，责任很沉重。”
领队强忍着清了清嗓子，想轻松地开两句玩笑，但嘴角扭曲、声音嘶哑，怎么也无法给来安慰她的人好情绪，“谢谢安研究员，我……我静一静就好。”
“好。”安子易递出纸巾，“不要有太大的压力，我们都在。”
领队鼻头一酸，抬起胳膊挡住眼睛，哭着道：“我真的很抱歉……”
安子易别扭地上前，拥住了领队，拍了拍她的背，“我知道我知道，这不是你的错，错的人还在逍遥法外，不能让他得逞。”
年轻女alpha的脊背挺直，看起来俊瘦，意外有不少肌肉，领队感到自己老了，承受能力还不如一年轻人，但又觉得欣慰。
安慰完情绪有些崩溃的领队，俩人一同站在楼梯口吹风冷静，重整旗鼓下楼继续救援。
正当众人研究为何引导速度缓慢，为何中断链接会导致脑死亡时，哗啦一声水声打断了众人的讨论——
科顿从医疗舱爬起来，缓释剂从他脸上滴落，一抹脸，带着后颈的连接线转头，他的鼻腔中流出了蓝黑色的能量液。
“扫描完毕，链接通路更新。”
话音一落，安子易光脑震动，最完整的神经网连接图被传到她的手上，她立刻投屏共享——
正如安子易大胆的猜测，虽然人与人之间的神经网没有被打通，但设备与设备之间的链接网被打通了，种子们意识在黑暗中走入这些“小路”，迷失了。
死亡的人对应的链接通路是灰色，幸存者的链接网被层层拆分，五彩斑斓的荧光点亮了原先灰黑的通路，流向指标甚至标出了迷路的意识该如何走出“迷宫”。
色彩太杂乱，看得人眼花缭乱，盯久了还眼晕，但这个乱糟糟的色彩却让人格外激动，所有研究员欢呼起来！
莉莉迅速拆解掉了科顿的链接线，他显然头痛难忍，克制不住半跪在地上。
安子易第一次看见科顿受损的状态，心里一突，飞快跑过去检查他的身体状况。
暂时用缝合钉扣好类蛋白皮肤，安子易非常紧张，“你应该休息了。”
科顿连话都说不出来，只是疲惫地点点头，一头栽进安子易怀里。
“莉莉，帮忙换掉缓释剂，浓度再调高10%。”
按照这个浓度，还有科顿以往的休眠时间来看，直到死亡节点为止，科顿都不会再醒过来了。
迅速扒干净科顿的衣服，把他塞进医疗舱，安子易注入了最高浓度的缓释剂。
深蓝色的药剂迅速充盈，透明的观察窗口变成沉沉的蓝色，再也无法看见里面昏睡的智械人，科顿能自我修复，只是他说过，受损不可逆，能修复到什么程度很难说，缓释剂是目前最好的药物。
“它怎么样了？受损了吗？”研究员们都很关心这个高智能机器人，它可是立了大功！
这么复杂的通路图，就算是他们不眠不休，到了节点估计最快也只能完成2/3 。
安子易摇头，“我检查过了，过载，已经采取了措施，我们抓紧时间研究通路，制定最快的救援计划。”
很快，集思广益之下，救援组推测——
锚点的能力参差不齐，被篡改的链接通路太远，他们的大脑难以承受，所以才会出现速度慢的问题。
而一旦切断引导，种子们的意识就像被放飞的氢气球，直接乱窜，急速消耗能量，过载而亡。
与救援队讨论情况后，周锐拍板，让综合素质更强的救援队队员当“临时锚点”，立刻参加神经网络连接使用培训，直接投入救援。
这时候，培训肯定是实用主义，只讲使用、注意事项，专注速成。
入夜，第一个临时锚点投入救援。
看着那个游离的“意识”点，顺着地图一点点寻找出口，直到回归正确设备，沿着“大路”一路飞奔回笼，已经过了十五分钟……
红色的警报灯变成绿色。
【滴——任务完成，欢迎回家。 】
指挥舱发出熟悉的指示音，整个大厅瞬间陷入寂静，随之爆发剧烈的欢呼声。
莉莉嗷得一声哭了，迅速从轮椅上站起来，抱着安子易激动地单脚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