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姑娘的钢琴曲by潇湘碧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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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至于蔡立林在楼下?撞见背单词的廖小月时,差点没认出来!
如今的廖小月变化太大了!往年的冬季,她为了保暖,又不愿意?浪费钱,总是穿着廉价的棉袄。没有版型不说,颜色也?灰不溜秋的。再?配上她那经?典的长辫子,见面都不用做介绍,没人不知道她是乡下?来的土保姆。
可?现在呢?整个鸟枪换炮了!
每月6000保底收入的廖小月,再?不必战战兢兢的一分钱掰成两瓣花。虽不至于浪费,却也?给自己换上了轻便的羽绒服,里面穿上德绒的打底衣,便与去年的她截然不同了。
再?加上她散开了辫子,把头发高高梳起马尾辫,在配上精致简约的小发圈。此刻漫步在树影下?的她,腰背笔直、身材窈窕,哪还能看出半点乡土痕迹。
蔡立林呆呆的看着不远处来回走动?、嘴里念念有词的廖小月,半晌说不出话?来。他知道廖小月长得漂亮,但从未想过,换了造型的她,能如此的光彩照人。
蔡立林忍不住向前?两步,想跟廖小月说说话?。却不想,廖小月的手机响起,她接了个电话?,便快速跑开了。
她……也?开始用铃声了吗?蔡立林喃喃出声,随即,他的脸扭曲了一瞬。那个穷博士,真就值得你为他如此改变吗?嫉妒充斥着脑海的蔡立林在心中呐喊,他骗你的!他肯定是骗你的!博士补贴那么少,他跟你在一起,一定是为了你的钱!
然而廖小月的身影早已消失在楼道间,从头到尾,都没注意?到路边站着的蔡立林。
他们?两人之间,从头到尾,不过是蔡立林的一厢情愿而已。
夜深,麦亦芃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家中。早接到梁洪消息的廖小月等?在客厅,给他递上了一杯恰到好处的温牛奶。麦亦芃抱着牛奶杯,放松地坐在沙发上,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浓香驱散着身体的疲倦,两个人不必交谈。只是静静的坐着,便觉得安宁。
麦亦芃的心里蓦地闪过了一句不知来源的话?语。
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
手指微蜷,牛奶的暖意?顺着指尖,传进?了心底。麦亦芃浓密的睫毛垂下?,悄悄藏起了可?能露出破绽的眼眸。
时钟滴答的轻响,在空间内回荡,更显出夜半的寂静幽宁,与廖小月陪伴的温暖。麦亦芃呼吸颤了颤,所?以……我心底所?期待的,竟是……她的告白?么?
手里的玻璃杯动了动,麦亦芃回?过神来,才发觉牛奶已经喝完。
“发什么呆呢?这么累吗?”廖小月用指尖轻轻敲了敲玻璃杯,“杯子给我,累的话赶紧去睡吧。”
麦亦芃顺从的把玻璃杯递给了廖小月,很快厨房传来了水声。麦亦芃怔怔的看着廖小月的背影,直到她转身走回客厅,都没收回?视线。
“你怎么了?”廖小月察觉到了麦亦芃的异常,半蹲着身子,关切的看着对方。
不料,她的手腕突然被扣住,麦亦芃用力一拉,她顿时失去重心,整个人往前扑去!
没等她惊呼出声,又被往旁边一带,身体不自觉的转了半圈,跌坐在了柔软的沙发上。而?后?,她感觉到了,一颗脑袋,靠上了她的肩膀。
廖小月浑身僵直,思维都凝固了,脑海里只剩下一团乱麻。她的心砰砰得剧烈跳动着,无?论?如何也不敢去猜想,那个她所期盼的可能……
时针滴答滴答地走,靠在廖小月肩头的麦亦芃,眼眶渐渐变红。这一瞬间的情绪失控,不知是疲倦的工作连累了身体,还是长久压抑后?的又一次爆发。
只是刚刚厨房里的水声,太普通、太家常。而?对于如今的他而?言,别人的普通家常,早已是他可望而?不可及的存在了。
越是静谧的深夜,越能感受刻骨的孤独。
我已经……没有?家了……
麦亦芃把脸埋进了廖小月的肩窝,无?声地落泪。父母在世时,他像一头好奇心旺盛的野马,满世界的蹦跶,肆意享受着自由自在不肯回?家;可等到父母离世,他才知道?曾经追逐的自由,不过是……明知有?人永远在等待的任性妄为?。
肩窝被泪水氲湿,廖小月才猛然发现?麦亦芃在哭。她伸手,轻柔的抚摸起了麦亦芃的头发,却没有?说话。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的命运很相似。一样?的至亲别离,一样?的家人抛弃。
多少次午夜梦回?,廖小月睁着大?大?的眼睛,于黑夜的微光里,望着那不属于她的天花板、那个她并不喜欢的吸顶灯,也很想很想,有?个人来陪。
陪她坐一坐,陪她说说话。
而?麦亦芃,原本?拥有?全世界,却一夕之间尽数被剥夺。那种刻骨铭心的痛,她感同身受。
廖小月不自觉的哼起了熟悉的旋律,那是妈妈写给她的曲子、是陪伴了她十几年的精神支柱。曲子十分的欢快,经过岁月的冲刷后?,也不再完整,各种变调走音,让整首曲子变得坑坑洼洼。
但很奇异的,麦亦芃平静了下来。他依旧靠在廖小月的肩上,听着她一遍一遍的单曲循环。渐渐的,他的眼皮越来越重,思绪也越来越沉。竟是顶着这别扭的姿势进入了梦乡。
梦里一无?所有?,唯有?一盏橘黄色的灯,始终照耀在心田。
廖小月的曲调慢慢停了下来,她没办法把个一米八多的男人搬回?房,而?梁洪和罗钰想必已经睡了。好在沙发够大?够长,廖小月把人放倒,又轻手轻脚的去主卧拿了枕头和被子,给麦亦芃盖好,自己却睡不着了。
万籁俱寂的深夜里,廖小月静静的听着麦亦芃清浅绵长的呼吸。如果说此前麦亦芃数次对她伸出援手,只是因为?讲义气的话,那今天的行为?,再用义气去解释,就显得可笑了。
不需要多敏锐,廖小月便能清晰的感受到麦亦芃对她的依赖。
两个孤独的灵魂碰在一起,互相汲取着彼此的温度,再正常不过。但是……廖小月看着麦亦芃精致的睡颜,心情复杂。因为?她想要的,从来不仅仅是依赖。
只是有?些心思,如今的她还没资格说出口。
时针一圈圈的走,廖小月长长的吐出了口浊气,提醒自己该去休息了,明天还得继续学?习呢。
强迫自己躺回?床上,原以为?会睡不着,没想到她盘算着明天的菜谱,竟很快沉沉睡去。
然而?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廖小月刚睡没多久,麦亦芃的手机突然炸响!柔和的铃声在半夜里尤为?刺耳,隔着门板惊醒了所有?人!
睡在沙发上的麦亦芃恍惚了一瞬,又猛地一个激灵!他的手机号知道?的人很少,且专门设置了白名单,陌生人根本?打不进来。也就是说,没有?十万火急,不可能有?人半夜打他的电话!
手机铃声持续地响,搭配着震动、在茶几上嗡鸣。来不及看来电人,麦亦芃抓过手机便按下了接通键。
“小麦!!!”师兄柯云深急切的声音从听筒中传来,甚至带上了哭腔,“刚才老师家的保姆打电话给我,说老师心梗了,正在抢救!”
麦亦芃一惊:“在长洲分院吗?”
“是的!”手机那头的柯云深声音颤抖,“我离得太远了,你去帮我看看……拜托……拜托了……”
“我马上去!师兄你别慌,长洲分院很强的。”麦亦芃快速的走到玄关处,一边换鞋,一边安抚道?,“你现?在心神不宁,千万别自己开车。先打车试试,实在打不到就打电话给我,我派人去接你。”
“谢谢……谢谢!!!”柯云深语无?伦次的道?着谢。
黄锦坤院士也是麦亦芃的恩师,柯云深的话,倒显得只有?他自己是嫡传,别人都是外人了。但麦亦芃没办法跟他计较,因为?他们同门里,唯有?柯云深是老师真?真?切切从火坑里捞出来的孩子。所以对柯云深而?言,那不仅是他的老师,更是他仅存于世的至亲。
半年前的麦亦芃,或许还不能理解柯云深的方寸大?乱。他们搞科研的,情绪稳定不过是基本?素养。很多时候,需要冷静到几近冷酷。可现?在的他明白,有?时候不是自己不够强大?,而?是因为?过于在乎。
梁洪和罗钰不愧是专业的,不必人吩咐,他们已经换好了外出的衣服。麦亦芃对两人使了个眼色,又对跟了出来的廖小月挥了挥手,示意她先回?去睡,便拔腿冲向了医院。
特需病房的保安还记得麦亦芃,直接把他放了进去。一路狂奔到手术室外,很轻易的找到了正在等待的保姆和警卫员。
“什么情况?”麦亦芃气喘吁吁的问。
“心梗,发现?的有?些晚。”国家专门配给黄锦坤院士的警卫员言简意赅。
麦亦芃又看向脸色焦急的保姆。
保姆早绷不住了,不用麦亦芃问话,便竹筒倒豆子般的絮叨起来:“我该早点去看看的……该早点去看看的……”
“10点多他就不舒服……我问他,他说牙齿痛得很……”
“哪个晓得他半夜摔在厕所哦!”保姆要哭了,黄家专门请了两个保姆倒班,她正是值夜班的那个,但她没忍住睡着了。要是出了事,她肯定会被找麻烦的,黄家人肯定不会放过她的……
麦亦芃的心寸寸下沉,老师的心梗是老毛病了。前次他车祸时,就因刺激过度发作过一次。半年不到再次发作,且明显延误了治疗……
麦亦芃的指尖发麻,负面情绪一点点的侵蚀着他的意识。为?什么?为?什么!?他身边的人,一个又一个,一个又一个的……在生死边缘徘徊?
我是什么天煞孤星的命格吗?
“小麦!”一声轻呼打断了麦亦芃的思绪,梁洪走上前来,搀住麦亦芃,把他往走廊上的塑胶椅子上带,“放松,注意你自己的心脏。”
黄院士的警卫员视线扫了过来:“要叫医生吗?”作为?院士的专职警卫,他是知道?麦亦芃的情况的,也知道?老院士很在乎这个最小的关门弟子。老院士身体本?来就不好,麦亦芃再出点状况,更添乱了!
梁洪抓起麦亦芃的手腕,看了看他的监控手环,心跳尚算平稳。只是情绪怎么看怎么不对。本?来今晚麦亦芃睡在客厅就很奇怪,现?在更是脸色惨白,一头的冷汗。可千万别出事才好。
罗钰在手机上打了一排字,悄悄举起来给梁洪看:“通知小月吗?”
梁洪缓缓的点了点头,罗钰便悄悄退出了走廊,去安全通道?那边打电话去了。
手术室外的气氛几乎凝固,众人焦虑的一眼一眼看着门上红色的灯牌,数着时间,度秒如年。
直到特需病房的护士长苏元梅带着廖小月匆匆赶来,才稍稍打破了些许凝滞。看到廖小月的麦亦芃怔了怔,张嘴时,却发现?嗓子早已沙哑:“你怎么来了?”
“睡不着,来看看。”廖小月甩下自己的包,麻利至极的给麦亦芃塞了条隔汗巾,又不知从哪摸出块帕子,一把抹干了他额头上的冷汗。才得空转身向苏元梅道?谢。
刚才她在特需病房外进不来,只好打电话给秦蓁蓁。大?半夜的秦蓁蓁差点没给她吓死,听闻出事的不是麦亦芃,才惊魂未定的辗转联系上苏元梅,把她接了进来。
苏元梅客气的笑了笑,先十分负责的给麦亦芃做了个简单的检查。确认他没有?大?碍,又匆匆走了。
有?了廖小月的照顾,麦亦芃的情绪明显好转。终于有?了余力,继续打探起老师发病的原因。
“能为?了什么呀?还不是小敏嘛!”小敏便是黄院士唯一的孙子黄思敏,被提问的保姆再次打开了话匣子,噼里啪啦的抱怨了起来,“都初三了,二元一次方程都学?不会嘛!你想想啊,老先生是院士,小敏他爸上的普林斯顿、妈妈读的麻省理工。”保姆说着都替黄院士糟心,“哪个晓得小敏那么笨!到底像谁哦!”
远近驰名的大?学?渣黄思敏绝对是黄家一朵奇葩,提起他,文化程度不高的保姆都觉得窒息:“又要期末了嘛,老先生不放心小敏的成绩,非要给他复习。教了好几个晚上了,前天教的昨天就忘了,昨天重新?教,今天一看,又忘了。”
听着这描述,麦亦芃差点眼前一黑。听着比他教廖小月还痛苦啊!
保姆说着激动得双手都摆动了起来:“别说老先生那么大?年纪了,我在边上看着,都要心脏病发了。”
警卫员苦笑,谁不是呢?就是因为?老院士咆哮了好几个晚上,他绷着根弦,才能在半夜里听到那声动静。不然,不定什么结果呢。他自己要挨的处分倒在其次了。
这都叫什么事啊!
保姆越说越委屈。谁能想到有?人教孙子写作业真?能教进医院的啊?她还以为?网上的新?闻都是瞎编的呢!
不过有?人说话,多少能分点神,稍稍缓解了些焦虑。只是麦亦芃的微信一直在响,又刺激得众人绷紧了心弦。廖小月抢过了麦亦芃的手机,主动与?微信那头的柯云深交谈了起来。
柯云深满屏幕的废话,廖小月没有?半点不耐烦。终于,在柯云深说自己到了楼下,让人去接时,手术室的指示灯倏地熄灭了。
麦亦芃腾地从椅子上站起,就看见一大?群医护从手术室里涌了出来。站在最前面的护士大?声喊:“黄锦坤家属!黄锦坤家属!去叫一下电梯,转ICU了!”
众人的心咚地落回?了肚子里,让家属帮忙推平车转ICU就证明手术成功了!
麦亦芃脸上绽出了个如释重负的笑,扶住廖小月的肩,略显虚弱的道?:“暂时用不上我们了,我们先下去接师兄吧!”
第75章 撮合
ICU禁止家属入内,最多?每天开放很短的时间,让家属隔着玻璃窗看一眼。大半夜肯定不属于开放时间,柯云深连老师的面都没见着,就被带去?了麦亦芃的住处。
手术成?功了,但ICU并不好过。多少成功下了手术台的,最后死在?了术后感染上?所以师兄弟两个脸色一个赛一个的苍白,两人各自占据着沙发的一端,沉默无言。
廖小月很早就听过柯云深的大名,但真人还是第一次见。他个子不太高,只有一米七出头,且有点瘦。跟麦亦芃在一起时,感?觉小了整整一圈。五官倒是生?得不错,不是那种特别帅气的长相,但端端正正的,加上那满溢的书卷气,放在?人群里,也是很显眼的。
只是现在双眼红肿、精神萎靡。瘫坐在?沙发上,嘴里细细碎碎的念着别人听不请的话语,尤其的颓废。
廖小月推了麦亦芃一把:“去?睡,术前你不能熬夜。师兄有我呢。”
刚经?受过一轮精神冲击的麦亦芃,憔悴得眼皮起了好几?个褶子,却是对廖小月摇了摇头:“你明天要上课,你先休息吧。”
最近秦蓁蓁专门给廖小月请了个上门一对一的家教,每天早上8点到12点,都是家教上课的时间。网络家教庄婉舒便配合着调整了教学内容,专门负责廖小月的预习和复习。最后剩下下午的4小时,则变成?了廖小月的刷题时间。
如此一来,廖小月的学习节奏更加清晰规律。加上秦蓁蓁花大价钱请来的家教水平确实?不错。短短半个月时间,廖小月的成?绩就提升了一个台阶。竟隐隐能摸到大专线的边了。
所?以廖小月现在?是真学习紧任务重,熬上一夜,绝对影响效率。有些有高考生?的家庭,夫妻两个人脑子都快打成?狗脑子了,还要在?孩子面前粉饰太平。同样重视高考的麦亦芃又岂会因为照顾人的小事,耽误廖小月的学习?
“我跟罗钰轮班吧。”梁洪沉稳的道,“你们?都去?睡。”
“不用管我,借沙发给我躺躺就好。”柯云深有气无力的。但他明显不愿影响别人休息,赶紧一头歪倒在?沙发上,拉起刚才麦亦芃盖过的被子,蒙住头装起睡来。
天都快亮了,既然柯云深躺下了,麦亦芃和廖小月也各自回房,抓紧时间睡觉。早上9点多?时,医院打来电话,说黄院士已经?恢复了意识。麦亦芃早去?了实?验室,留在?这边的柯云深着急忙慌的去?看了一眼,又被医院赶了出来。只得重新回到麦亦芃的住处,发起了呆。
他有一对堪称人渣的父母,当年将他逼到绝路。是老师拉住了他的手,给了他新生?。所?以,他惧怕那个最坏的结果,又忍不住去?想那个最坏的结果。
此刻的他无助的像个孩子,面对命运的碾压,没有丝毫的还手之力。
“柯师兄,吃饭了。”中午,廖小月下了课,外卖也送到了家。她摆好餐具,招呼起了呆坐在?客厅里的柯云深。柯云深的姓比较少?见,叫柯哥不顺口,叫柯先生?又太生?疏。廖小月只好跟着麦亦芃叫起了师兄。
柯云深猛地回过神,甩掉脑海里的可怕猜想,强迫自己坐到了餐桌边,干涩的道了声:“谢谢。”
廖小月装作?没发现柯云深的异常,把筷子递了过去?,状似闲聊般的道:“师兄不用客气。对了,我刚发信息问了下特需病房的苏护长,她说昨天院里是特意从市里把本部的刘大主任请过来做的手术。大主任的支架上得特别稳,黄院士肯定没事。”
“嗯。”柯云深应了一声,又说了声谢谢。
食不知味地吃完了饭,廖小月起身收拾桌子。把外卖餐盒扔进垃圾桶之后,她转身又给柯云深端上了一碗温热的红豆沙。
柯云深愣了愣。
廖小月轻声道:“师兄吃点甜的,心情?会好一点。”
柯云深捏着红豆沙的瓷勺,终于说了今天的第一个长句道:“你真细心,怪不得小麦恢复的那么好。”
廖小月笑笑:“那是医生?的医术好,我只是个打辅助的。”
两个人并不熟,餐厅里再?次陷入了沉默。不过,吃完红豆沙后,柯云深的情?绪确实?稍微好了点。他起身,跟廖小月道了谢,又道了个别,便径自走了。
柯云深是个成?年人,不必廖小月多?管。稍稍收拾了下家里后,廖小月再?次进入了刷题模式。
晚上麦亦芃回来时,柯云深并没有跟着来。
“师兄他很不喜欢麻烦别人,自己在?附近酒店订了间房,就不过来了。”麦亦芃解释道。
廖小月其实?不太关心柯云深,只是陪晚归的麦亦芃聊几?句家常。免得大家明明住在?一个屋檐下,却好像群租房里的陌生?人,只有照面、没有交谈。
麦亦芃显然有享受这片刻的闲暇,今天下班略早,他像个小尾巴似得跟在?廖小月身后,在?屋内打着转儿,东拉西扯的说着实?验室里听来的八卦。直到廖小月收拾完,才各自回房睡觉。
长洲分院业务能力强悍,黄院士很快脱离了ICU,转入了普通病房。又过了两天,麦亦芃无奈的跟廖小月道:“老师已经?能坐起来了。但他病着发小孩子脾气,嫌弃医院的饭菜不好吃。你有空的话,给他做两道菜,明天中午送过去?。看他吃不吃。”
廖小月爽快答应了。麦亦芃现在?很不愿意影响她学习,但是一日三餐的事儿,他们?经?过各种磨合之后,有了新的安排。
读书总是有间隙的,正常人都不可能不间断的学习。不说是否能集中精神,光是一直坐着不动,廖小月的腰椎就受不了。因此,她的学习习惯是,效仿学校制度,每学45分钟休息15分钟。
而这15分钟的间歇,刚好可以给她洗菜切菜。
廖小月动作?麻利,在?备好菜的前提下,通常十几?二十分钟,便能把全?家的菜炒好。这也惠及了麦亦芃,外卖再?好,吃久了也腻不是?所?以现在?的情?况是,梁洪或者罗钰分别在?中午和晚上回来一趟,替麦亦芃把饭拎去?实?验室。让麦亦芃天天能吃上家常菜。
所?以麦亦芃才会作?此提议。但他万万没想到,送个饭而已,竟然就送出了个神展开!
廖小月的厨艺是没话说的,当时麦亦芃胃口差成?那样,都被她哄得开了金口。黄院士的情?况可比麦亦芃当时好多?了。
一道脆嫩清爽的虾蓉丝瓜,当场俘获了黄院士的心,直夸廖小月的手艺堪比大厨。其实?黄院士家保姆的厨艺并不比廖小月差,但保姆跟的时间太长,黄院士吃腻了老保姆做的口味。廖小月做菜风格和老保姆不同,又喜欢在?网上学新菜,一下子就让黄院士提起了吃饭的兴趣。
病人不能多?吃,但口壮的肯定恢复得更好。到了黄院士的级别,他想吃什么,只要医生?没否决,那都是要尽量满足的。甚至有个干部模样的人,专门找廖小月谈过话,总结一下就是,好好干,可以专门给她发奖金!
廖小月哭笑不得,那可是麦亦芃的老师啊,秦蓁蓁现在?每个月还给她做饭的劳务费呢,她哪能收两份钱?双方愉快达成?了共识,廖小月便每天带手给黄院士做两顿饭送去?医院里。
黄院士吃上了顺口的饭菜,又在?医院里闲出屁来了,自然要跟厨子扯两句闲篇。
然后,廖小月就被黄院士三言两语套出了自己的备考计划,再?然后,她被老院士留在?医院里,亲自守着写作?业。
廖小月:“……”您是多?爱辅导人写作?业啊,还在?医院住着呢,就好了伤疤忘了痛了吗?
但黄院士完全?感?觉不到痛,被自己亲孙子虐出了一脸血的他,发现廖小月简直一点就透啊!别说最初级的二元一次方程,什么换元法、求极限、分段函数、二次函数、对勾函数……黄院士只要稍加提点,廖小月便能迅速理?解。
黄院士感?动的要哭出来了,要是他孙子有这领悟力,该有多?好!
廖小月也要感?动得哭出来了,黄院士的教学水平,能把麦亦芃吊起来打!无论多?难的概念,三下五除二讲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短短一个星期,她的学习进度跟坐了火箭似的往上窜,害得家教们?不停的跟着调整教案,差点没给她整秃了。
更感?动的是,老往医院跑的柯云深同样是个教学高手。有时候黄院士累了要休息,时不时守在?医院的柯云深便顶上教学大任,深入浅出的给她讲解着理?科的知识难点。
廖小月都觉得,自己要不考个985,都对不起黄院士和柯师兄两个科研大佬的排面!
于是黄院士有心验证自己的教学能力、柯师兄有心帮老师分担教学任务、而廖小月则是有心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三个人的相处和谐非常。廖小月为了感?谢柯师兄的付出,时不时弄点好吃的投喂瘦削的柯师兄。愣是在?短短的时间内,把柯师兄喂胖了两斤。
病房内,黄院士笑眯眯的看着正在?给廖小月讲解立体几?何的柯云深,心里渐渐浮起了个念头。
柯云深身世?坎坷,廖小月也是一路荆棘。两个这么好的孩子,合该凑成?一对啊!
于是,累死累活的麦亦芃来医院给老师汇报实?验进度时,突然被他的老师给了一记重锤!
“小麦啊,”黄院士笑呵呵的,“我看云深跟小月挺相配的!你给撮合撮合呗!”
麦亦芃整个人都不好了!差点没对着老师吼:他们俩哪里配了?!?
但黄院士显然没注意麦亦芃霎时间就变得五彩斑斓的脸色,一心二用的,一边快速浏览着手里的实验报告,一边絮叨:“你师兄命苦哇!他都26了?,我?们是该给他介绍个好对象,让他安个家了?!”
麦亦芃额上青筋跳了?跳,好半天才强行挤出个笑脸:“他那么大个人了?,婚事不必老师操心了?吧?”
黄院士重重叹了口气:“你不知道,当年他那对人渣父母,拿着他的身份证借了?好几十?万的网贷挥霍赌博,害得他被追债的堵在教室里。学校没搞明白状况,以为是他自?己不学好,全校通报批评,并作出了开除处分。”
麦亦芃愣了?愣,他知道柯云深受过不少苦,但怕触及到?师兄的伤心事,没敢细问。没想到?,师兄的过去,比他想象的还要不堪。
“他千辛万苦才考上的大学,以为上了?大学后?,就能摆脱悲惨的命运。却没想到?父母如跗骨之蛆,害他前途尽毁。万念俱灰之下,他爬上了?教学楼的天台。”
黄院士摇了?摇头:“我?知道,他心里对学校是有?怨的。我?事后?也批评了?教务处,他们怎么能在没调查清楚的情况下,轻易对学生做出处分呢?”
“后?来呢?”麦亦芃适时?提问。
“后?来我?爬上天台,把他骗下来了?呗。”
麦亦芃惊愕:“您当时?还不认识他吧?”
“那肯定啊。他可?比你们几个小崽子踏实多了?,我?要是早认识,那不早捞进?碗里了?。”
黄院士说着叹道:“不过你也知道有?些世俗风气,总说什么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当年他市状元的奖金全被父母拿走,他要闹,亲朋好友却都说他不懂事。就是这种风气,让他的父母越来越嚣张,把他逼到?了?绝路。”
听着师兄柯云深的故事,麦亦芃蓦地想起了?他的外公外婆、想起了?秦蓁蓁的父母、想起了?……廖小月那帮敲骨吸髓的家人。
“所以啊,他当时?被我?骗下来后?,还是很不安稳,睡觉都在梦里大喊大叫。我?没办法,打听到?老李有?个保密项目,索性给他休了?学,扔到?保密组去打了?两年杂。他才慢慢好起来。”黄院士想起自?己学生破碎的家庭,更希望他找个好对象,共度一生了?。
奈何过去的伤痕留下了?太深的印记,有?些能随着时?间抹平,但有?些恐怕一生都难改。譬如他自?幼缺钱读书,每次报名或缴费,都是一场酷刑。以至于到?现在,他都过得十?分简朴,抠门到?不行。好几次相亲都因他一分钱掰成两瓣花的行为告吹。
恰好,此?时?出现了?个廖小月。一样是苦汁子里拧出来的孩子,或许能体谅柯云深的缺陷。
不过廖小月毕竟只有?初中学历,社会招考也不知道能不能考上。跟柯云深这个博士生凑对,是显得有?些惊世骇俗了?。于是黄教授掰着指头数着廖小月的好处,希望麦亦芃能够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