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的屠户悍妻by风过水无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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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姜椿一下凑到他脸前,两人几乎脸贴脸。
宋时桉唬得立时后仰身子躲避,结果躺太久腰肢有些酸软,一下没撑住,直接“唧”一下仰倒在炕上。
“噗……”姜椿不厚道地直接喷笑。
然后顺杆就爬,“蹭”一下跳上炕,两手两腿分别往他身侧一撑,直接跪趴在他身上。
然后挤眉弄眼道:“夫君,正说着话呢,你突然躺到炕上,难道是在暗示让我做些什么?”
宋时桉羞窘得不行,白皙的脸蛋涨得通红,色厉内荏地说道:“你快从我身上下去,成何体统!”
姜椿做无辜状,甚至还能倒打一耙:“是夫君先躺下勾引我的,我上钩后你又做出这么副生人勿近的模样,耍我玩呢?”
“我何时勾引你了?”宋时桉瞪她一眼,红着脸解释道:“我那是腰上没劲,一下没撑住,这才仰倒的。”
“哦?”姜椿挑眉,一副不太相信的模样。
宋时桉艰难地点了下头:“是真的没撑住。”
姜椿见他脸蛋红得跟熟透的苹果似的,散发着诱人的香味,简直就是引诱自己在犯罪。
她只纠结了一小会儿,便果断胳膊肘一弯,上半身一个下沉,嘴巴贴到他的脸蛋上,然后“唧”亲了一口。
他是自己的夫君,自己出钱又出力,鞍前马后照料他,拿点福利怎么了?
不能又让马儿跑,又不让马儿吃草?
至于将来沾他内阁首辅的光,那是将来的事情。
未来又不是没有变数,万一到时自己沾不到光呢?
只有拿到手的好处才能叫好处,拿不到手的好处那叫画大饼。
给别人画大饼可以,不能自己画大饼坑自己。
“你……”
宋时桉整个人都惊呆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想说些什么,却只憋出来一个字。
姜椿却是直起身来,两手掐腰,理直气壮道:“我怎么了?我是你娘子,亲你一口怎么了?别大惊小怪的。”
宋时桉:“……”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自己并不想与她有身心的牵扯。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跟她讲道理:“我身子骨还未养好……”
话才刚开头,就被姜椿给打断:“夫君你身子骨还未养好,不要成日惦记圆房的事情,这可不利于你养身子哦。”
宋时桉:“???”
她果然很擅长倒打一耙,黑锅直接扣自己头上了。
他只能换个说法:“女子要矜持,这等事情,当由男子主动才对。”
姜椿闻言立时又顺杆爬,再次沉下身子,将脸蛋凑到宋时桉面前。
她伸手指着自己的脸蛋,闭上眼睛,一脸期待地说道:“那夫君亲我。”
宋时桉:“……”
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女子!
简直是没法同她沟通,人话不听,就会胡搅蛮缠。
他无语道:“你适可而止。”
“‘适可而止’是什么意思?我没念过书,听不懂这么高深的话哎。”
姜椿睁开眼睛,眨巴着大大的杏眼,一脸无辜地看着他。
宋时桉在心里哼笑。
没念过书?你猜我信不信?
面上却只能换个说法,沉下声音,冷声道:“好了,别闹了!”
姜椿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的性子犯了,立刻闹起来:“谁闹了谁闹了?分明是你自己说要主动的!
你到底亲不亲?不亲咱俩就这么耗着,耗到爹回来,让他好好瞧瞧咱俩多恩爱,大白天就叠在一起!”
宋时桉:“……”
他无奈地闭了闭眼,这家伙说话如此口没遮拦,实在是没眼看。
“下去,别闹了好不好?”
他放缓声音,柔声哄劝。
宋时桉的声音本就清雅磁性,哄人的时候又极尽温柔,听得姜椿骨头都酥了,差点就要点头同意。
关键时刻突然清醒了过来。
“靠!”她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句脏话,这家伙竟然对自己施展美男计,自己差点就中招了。
她将目光落到他比先前略红润了些的唇瓣上,威胁道:“我劝夫君你最好乖乖从命,不然惹恼了我,可就不只是亲脸蛋这么简单了。”
宋时桉眼睛随着她的目光下移,顿时就明白她的意思了。
自己要是不亲她脸蛋的话,她就要强吻自己的唇瓣。
识时务者为俊杰,他只能艰难抬头,嘴唇在她脸蛋上轻轻一贴,然后迅速退开。
脸蛋跟脖颈仿佛被大红染料侵染过似的,红透了个彻底。
“哎呀!”
姜椿一把捂住自己被亲过的脸蛋,大呼小叫地嚷嚷道:“哎呀,我被夫君亲了,失了清白,夫君可得对我负责!以后你要是不要我,我就不活了!”
宋时桉:“……”
这瓷碰得,比上回进城试图碰瓷她的老头都假。
但自己亲了她的确是事实,这做不得假。
不过这可是她逼自己亲的,并非自己主动想亲她。
至于负责,就算没有这茬,他也会带她回京,让她当上首辅夫人,一辈子荣华富贵。
所以,亲就亲了罢,也没甚大不了的不是么?
他叹了口气,仰头朝窗户的方向看了一眼,说道:“爹快回来了,你赶紧下去。”
姜椿跪趴着不动,斜眼看他:“你少和稀泥糊弄我,除非你答应对我负责,不然我可不下去。”
宋时桉无奈道:“你放心,我会对你负责的。”
姜椿不依不饶道:“说得不情不愿的,一看就是在敷衍我。”
宋时桉闭了闭眼,深吸口气,将手举到耳侧,郑重道:“我宋时桉对天起誓,此生会对姜椿负责,不离不弃,若违此誓,天地不容。”
对她负责,不离不弃,可不代表要跟她做真正夫妻,这是两码事。
将手放下来,他瞪着她,没好气道:“满意了?”
姜椿那可太满意了。
古人,特别是古代文人,最重誓言,轻易不发誓,一旦发誓,那真是上穷碧落下黄泉都不敢违誓的。
她麻溜地从他身上翻下来,笑嘻嘻道:“我也会对夫君负责,不离不弃的。”
宋时桉坐起来,淡淡道:“那真是多谢你了。”
“夫君跟我客气什么?”姜椿朝他抛了个媚眼,然后跳下炕,蹦蹦跳跳地做午饭了。
屋子里沉寂下来,宋时桉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个不知道哪来跑来的孤魂野鬼,缠人的功夫一流,他着实有些抵挡不住。
而灶房里,姜椿边切萝卜边哼歌,心情那叫一个美。
现在是亲脸蛋,以后就是亲小嘴,亲脖颈,亲身前,亲……
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只要自己脸皮够厚,最后肯定应有尽有。
“椿娘!”
大门“哐当”一声被推开,姜河的大嗓门在院子里响起,语气中带着焦急。
“爹。”姜椿应了一声,放下刀跟萝卜,边在护巾上擦手边往外走,嘴里问道:“爹,怎么了?”
姜河小跑着过来,伸手将姜椿拉进灶房,小声道:“银姐儿出事了,我去邹里正家借骡车,你跟我一起去你姑家。”
姜椿吃了一惊:“银姐儿怎么了?早起我去我姑家的时候,也没听我姑说啊。”
姜河叹气道:“才出的事儿,路上再给你细说,我先去借骡车。”
说完,抬脚就往外走。
姜椿也不切萝卜了,将双耳小铁锅支起来,迅速炒了个鸡蛋。
然后又切了个馒头,裹上蛋液煎了盘馒头干。
将这两样端到饭桌上,她喊宋时桉出来吃饭,对他交代道:“大姑家的王银儿出了事,我跟爹要赶去大姑家。”
宋时桉皱眉:“你们不吃饭了?”
姜椿叹气道:“没时间吃了,待会到镇上买几个包子垫补下。”
宋时桉静默,吃了几筷子炒鸡蛋后,怕她冲动惹事,还是提醒了一句:“那家是官宦人家,民不与官斗,你别冲动强出头。”
姜椿本想白他一眼的,想着他也是好意,便点头道:“我省得。”
王波这样无权无势的小人物她打就打了,后果她承担得起。
但王银儿被卖去的可是有权有势的大户人家,她疯了才会跑去招惹呢。
姜河很快赁好了骡车,父女俩匆忙往镇上赶。
路上姜河将从大舅哥郑艺那里听到的消息全部说与姜椿。
王银儿被卖去的那户人家姓刘,族中有好几个子弟在朝为官,官职最高的是刘老太爷的亲兄弟二老太爷,在南边当知府,正四品官职。
王银儿原本是刘老太爷的二孙女刘二姑娘身边的二等丫鬟,又受刘二姑娘器重,只等两个一等大丫鬟嫁人就升一等。
可谓前程一片大好。
谁知今年中秋节,二老太爷的孙子奉自己祖父之命来红叶县探望刘老太爷,偏就瞧中了王银儿,开口向刘老太爷讨。
刘老太爷甚是为难。
不给,多少有些不给兄弟脸面。
兄弟是族中官职最高的,这个侄孙又是自己兄弟最疼爱的一个孙子,家中子弟还要仰仗兄弟提拔呢。
给,又让自己孙女没脸。
毕竟这是孙女身边得用的二等丫鬟,成日跟着她进进出出的,结果最后却成了堂兄的通房,经不住讲究。
思来想去,便让刘老太太寻了个王银儿的错处,将她打了个二十大板,然后撵了出来。
为了断了侄孙的念想,这二十大板打得极重,是奔着将人打残去的。
听郑艺说,王银儿被抬回王家的时候,浑身的衣裳都被血浸透了,已然出气多进气少。
姜椿立时急道:“请大夫没?”
姜河回道:“请也只能请齐老大夫,但齐老大夫那医术,治点头疼脑热还行,哪里治得了这样重的伤?
亏得你舅听说了这事儿,在通知我前就已经让你鹏表哥去红叶县请保和堂的曹大夫了。”
姜椿松了口气:“还是我舅有成算,回头王银儿要是能保住命,得让她好生谢谢我舅。”
姜河也没慷他人之慨替自己大舅子推拒,点头道:“是这么个理。”
父女俩赶到王家的时候,王家里头正“热闹”,曹婆子哭得撕心裂肺,姜溪淌眼抹泪无声哭泣,王金媳妇周氏大声嚎哭。
王波跟王金父子俩躲在地上,嘴里不时“嗷嗷嗷”地哭几声。
不知道的还以为王银儿已经噶了。
但明显没有,不近视的姜椿一眼就瞧见趴在炕上的她脊背还在起伏呢。
她大吼一声:“都闭嘴,哪个再哭我就揍哪个!”
屋子里哭声顿时停住,针落可闻。
姜椿对大家的识趣很满意,点了个能说清状况的王波,问道:“请齐老大夫没?他怎么说?”
王波瓮声瓮气道:“请了,说是伤势太重,他无能为力,让另请高明。”
姜椿追问道:“那你们另请了吗?”
王波没吭声。
曹婆子插嘴道:“怎么请?咱家又没车没辆的,怎么去县城?
再说了,县城离咱们镇这么远,请大夫人家不一定会来,就算来,诊金也死贵,咱家哪有这个银钱?”
姜椿冷笑一声:“没银钱?我怎么听说刘家自知将人打太重,理亏,赔了你们一百两银子药费?”
曹婆子顿时跟只尖叫鸡一样尖叫:“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姜椿没理她,反正她表兄已经去县城请大夫了,大夫来了,他们不掏钱也得掏。
她从袖子里掏出路上就从系统仓库里取出来的参片,走到炕前,捏开王银儿的下巴,塞进她的嘴里。
然后拍拍她的脸蛋,说道:“给你吊命的参片,别咽下去,就这么含着。”
“嗯。”王银儿含糊地应了一声。
她时而被疼晕过去,时而又被疼醒,其实并未完全失去意识。
姜椿这个表姐同她爹跟她奶的对话,她听得一清二楚。
一家子人哭得肝肠寸裂,瞧着像是多疼自己似的,结果握着一百两药钱装穷,不肯替自己去县城请大夫。
她娘倒是真心疼自己,但她娘是个没用的,甚至都不知道刘家给了一百两药钱这事儿。
王银儿含了会儿参片,积攒了些力气,摘下自己耳朵上的一对金耳环,放到姜椿手里,艰难开口道:“姐,求你,求你帮我去县城请大夫。”
她识趣地没说让姜椿直接跟自己家人拿钱,免得姜椿被王家人嫉恨。
姜椿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放心,我舅听说了你的事情,已经叫我大表哥去县城请保和堂的曹大夫了。”
王银儿顿时松了一口气,仿佛看到了生的希望。
她含泪道:“待我好了,我一定登门向郑叔道谢。”
姜椿安抚道:“你先安心养病,这些等你好了再说。”
然后她看向曹婆子,哼道:“准备好诊金跟药钱,一会儿保和堂的曹大夫要来给银姐儿诊治,你们最好别出幺蛾子,否则……”
曹婆子被姜椿收拾过一顿,又加上被她知道了刘家给一百两药钱的事情,识趣地没有反驳。
但王金媳妇周氏这个嫂子却不依了,嚷嚷道:“奶,银姐儿是咱家的小娘子,不是她姜家的小娘子,要不要去县城请大夫,是咱家的事情,干吗要听她一个外人的?”
姜椿收拾曹婆子跟王波的时候,周氏夫妻俩正在县城刘家的铺子里干着轻省工钱多的活计,对此一无所知。
不过王金这个表哥知道姜椿不好惹,连忙伸手扯了扯自己娘子,让她住嘴。
周氏一把甩开他的手,横得不行:“你拉我做什么?难道我说错了?咱王家的事情归他们姜家管不成?你怕她我可不怕。”
姜椿没理她,而是看向曹婆子,笑眯眯道:“你老也不管管你孙媳妇?什么时候你们王家的事情,轮到个孙媳妇来做主了?你这位老太太不顶用了啊。”
曹婆子扭头瞪了周氏一眼,说道:“你住嘴,这没你说话的份儿。”
周氏有护身符在身上,可不怕曹婆子,她捂着肚子,哭嚎道:“我苦命的孩儿,家里银钱都拿来给你姑治病,半点不留给你,你以后拿什么娶媳妇?”
姜椿凉凉道:“娶不上媳妇怕什么,可以去给人当上门女婿呀。”
周氏哭嚎声顿时一噎。
王银儿懒得听她嫂子叽歪,直接开口撵人:“你们都出去,我要跟表姐说话。”
站在门边没开口的姜河见状,冷冷道:“你们都出去,让椿娘瞧瞧银姐儿身上的伤,待会大夫来了也好说病情。”
听见自己弟弟的话,姜溪连忙站起来,伸手搀扶曹婆子,说道:“娘,咱们先出去。”
又让自己儿子王金去扶周氏:“金哥儿你扶下你媳妇。”
周氏本不想出去,但见一大家子都往外走,自己留下也没趣,也不用王金搀扶,骂骂咧咧地出去了。
王银儿见人都出去了,又把自己手上的一对虾须银镯子、头上的一根银鎏金簪子以及手上的一个红宝石金戒指交给姜椿,说道:“姐,这些你先替我保管着,若是家里不给我出药钱,就当了充药钱。
若我不幸去了,这些就拿来给我置办个像样的棺材。”
姜椿将东西用手帕包起来,装进自己的钱袋子里,说道:“东西我先替你保管着,回头你好了再找我拿。
至于药钱,你就放心,我肯定让你奶给你出。”
她才不怕得罪曹婆子呢,打都打过了,要说得罪的话早就得罪过了。
王银儿握住姜椿的手,眼泪汪汪掉:“姐,你是个好的,以往我对你多有不尊重,你却不计前嫌跑来管我的事,我……”
姜椿将她的手放回被窝,哼笑道:“你也不用太感动,我也不是为了你,不过是看在我爹的份儿上,看在我姑的份上罢了,不然我才懒得管这闲事。”
王银儿抹了抹眼泪,边哭边笑道:“姐你就是面冷心热,刀子嘴豆腐心。”
姜椿白她一眼。
看王银儿这个劲头,大概死不了。
谁知她心里刚划过这个念头,王银儿就头一歪,晕死过去。
把姜椿吓了一跳,连忙又往她嘴里塞了块参片。
但人却没醒过来。
直到一个时辰后,郑鹏带着保和堂的曹大夫以及一个稳婆急匆匆赶来,给王银儿扎了几针,她才醒过来。
曹大夫先把了脉,然后让那稳婆去给王银儿检查伤势,他隔着布帘子询问情况。
两人一问一答,配合默契,显然彼此不知道合作过多少回了。
片刻后,曹大夫对姜椿道:“姜娘子,咱们到外头说。”
王银儿却不依,让稳婆拉开布帘,看着曹大夫眼睛,倔强道:“大夫您直说就行,我扛得住。”
曹大夫为难地看向姜椿。
姜椿想了想,觉得是好是坏王银儿早晚都得面对,瞒着她也没太大意义,便点了点头。
曹大夫叹了口气,说道:“伤到了骨头,又是臀部这样的地方,上夹板也没法上,即便能保住性命,只怕腿脚也会不利索……”
这么年轻的小娘子,落下个腿脚不利索的毛病,委实有些可惜。
王银儿咬了咬嘴唇,强撑道:“腿脚不利索就腿脚不利索,大夫您给我开些好药,务必保住我的性命!”
曹大夫点了下头,说道:“你臀部的皮肉都被打烂了,待会儿我让李稳婆帮你用药酒清洗下,涂上金疮药。
然后我再给你开二十副药,每晚一副,记得按时吃。
虽说你现在精神头瞧着倒还好,但夜里可能就会起高热,能否保住性命,就看高热能不能退了。”
王银儿认真听着,边听边点头。
曹大夫分说完,然后打开药箱,从里头取出一瓶药酒、一瓶金疮药以及一团煮好的细麻布,递给李稳婆。
李稳婆重新将布帘拉上。
片刻后,布帘后传来王银儿撕心裂肺地痛叫。
姜椿抿了抿唇,将酒洒在伤口上消毒的滋味,她能想象得到,可以说是痛彻心扉都不为过。
王银儿只痛叫了没几声,就突然没动静了,显然是疼晕过去了。
曹大夫怕姜椿着急上火,忙道:“晕过去倒好些,免得醒着活受罪。”
姜椿点点头。
上完药后,曹大夫又给开了方子,说道:“你们拿着这方子去镇上抓药就成,不必再折腾着去县城一趟。”
略一停顿后,他又小心翼翼地解释道:“不过每日换药只能由李稳婆亲自来,来回一趟红叶镇不容易,所以诊金可能会有些贵。”
“稍等。”姜椿将曹婆子唤进来,然后对曹大夫道:“劳烦您给结算下。”
曹大夫合计了一番,说道:“今儿我跟李稳婆的诊金,加上药酒、金疮药以及细麻布的钱,以及接下来七日李稳婆来回红叶镇换药的诊金跟药钱,共计八两九钱二分银子。”
想了想,他又贴心地提醒道:“那张方子的药也不便宜,每副药大概四百文左右,二十副药大概需要八两多银子。”
姜椿咋舌,一副药四百多文,竟然比宋时桉的药钱还贵,他那里头可是有人参呢。
不过救命的药,再贵也不为过。
曹婆子闻言却是松了一口气,还以为要花掉几十两银子呢,没想到十六两就完事了。
忙不迭跑去取银子。
送走曹大夫跟李稳婆后,姜椿问曹婆子要了银子,让姜河帮忙去齐家医馆抓药,交给其他人她不放心。
等抓药的功夫,她把王家人拎过来训话:“银姐儿伤的重,每日除了喝药,还得吃好的补身子,要是被我知道你们敢克扣她的吃食,我可不会善罢甘休。”
不等周氏跳出来反对,曹婆子就立刻点头答应:“你放心,我们肯定给她顿顿吃好的。”
十六两都花出去了,也不差多花几两银子吃喝。
银姐儿是个有本事的,倘若她果真能保住性命,自己待她好点,没准她能不计较先前自己不肯给她去县城请大夫这茬。
姜椿对曹婆子的表现很满意,笑道:“你老果然是个疼孙女的,等银姐儿养好了身子,会好生孝敬你老的。”
曹婆子讪笑,还好生孝敬自己呢,她不找自己算账就不错了。
姜河抓药回来, 姜椿将药包接过来,交到她姑姜溪手里,让她负责每日给王银儿熬药。
倒不是怕谁使坏, 没花出十六两银子前兴许还真有这可能。
但如今银钱都花出去了, 使坏让王银儿没命的话,十六两银子打水漂不说, 还得多出份棺材钱,划不来。
但旁人肯定都不如姜溪这个亲娘尽心。
姜椿想到曹大夫说王银儿夜里可能会起高热, 又嘱咐道:“大姑, 如果夜里银姐儿烧起来,你记得拿凉水浸湿布巾给她敷额头, 布巾敷热了就换水再浸。”
曹大夫给开的药里头肯定有退烧的药材, 但中药见效本来就慢, 疗效也是因人而异, 最好再配合下物理降温。
姜溪忙不迭点头:“我晓得,从前他们兄妹俩得风寒起高热时我就是这么弄的。”
姜椿见该交待得都交待了,再在王家待下去也没甚太大意义,便对姜河道:“爹咱们家去?”
姜溪忙挽留道:“吃了晚饭再回去?今儿多亏你们俩帮着忙前忙后,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说着, 又开始淌眼抹泪。
姜河叹了口气,摆手道:“都是自家人, 你就别忙活了, 照管好银姐儿才是正经事,我们家去吃就行了。”
姜溪听了这话,也就没再多挽留。
姜椿父女俩驾车回到大柳树村的时候, 已是夕阳西下,村里不少人家的烟囱上已经冒起了炊烟。
骡车在姜家门口停下, 姜椿跳下车,赶紧回家做饭,姜河则去邹里正家还车。
打开大门,姜椿就瞧见正在院子里缓缓踱步的宋时桉。
他穿着靛蓝长衫,身子虽然还十分瘦削,但个头极高,姿态笔直,宛如苍松翠竹般。
最绝的是那张脸蛋,五官棱角分明,长眉入鬓,凤眼微挑,鼻梁挺翘,薄唇轻抿,完美得不似凡人。
夕阳余晖打在他身上,白皙的脸蛋似被上了一层薄粉,正是这层薄粉,让宛如谪仙的他身上增添了几丝烟火气。
在这一刻,她突然明白了什么叫“龙困浅滩”。
这样的人,面前的农家小院显然是困不住他的,总有一日他会潜龙出渊,成为高居庙堂之首的权臣。
换作旁的女子,这个时候或许会患得患失,怕自己出身太低配不上他,怕他忘恩负义抛弃下堂妻。
若是心狠些的,索性打断他的双腿,让他成为个不良于行的废人,避免“悔教夫婿觅封侯”。
但姜椿就完全没这个担忧。
她觉得自己跟宋时桉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再般配没有了。
要知道如果不是自己穿过来,他会打一辈子光棍,到死都没享受过闺房之乐。
至于被抛弃,他都对天发誓会对自己负责了,她那是放一百个心。
于是她蹦蹦跳跳地跑到宋时桉面前,歪头看着他,笑嘻嘻地问道:“夫君,一下午没见,你有没有想我呀?”
宋时桉:“……”
他瞪她一眼,淡淡道:“你好生说话。”
姜椿站直身子,清了下嗓子,然后一本正经地问道:“夫君,半日不见,你可有思念为妻?”
宋时桉:“???”
自己让她好生说话是这个意思?
他简直要被气笑了。
姜椿知道这问题他肯定不会回答的,所以自问自答道:“我知道夫君肯定想了,不然也不会特意跑到院子里来等我。
我也想夫君了呢,可想可想了,恨不得背上插上翅膀飞回家来见夫君。”
宋时桉简直不知该说什么好,京城的城墙都没她的脸皮厚。
他静默片刻,转移话茬道:“王银儿如何了?”
其实不问也能猜到答案,若是王银儿一命呜呼的话,她不可能有这闲心调戏自己。
提到王银儿,姜椿脸上的笑意收了收,伸手扶住他的胳膊,说道:“日头快落下去了,进屋说,仔细着凉。”
回到灶房,她拿了个马扎让他坐下。
自己扎上护巾,拿起中午没切完的半截萝卜,边切萝卜边将王银儿的事情说与他听。
完了后,她冷笑道:“奶还羡慕王银儿在大户人家当丫鬟,穿金戴银擎享福,她哪知道丫鬟根本不被当人看,随便被谁看上都可能会被人讨要去,甚至为了保住主家姑娘的脸面可以直接将其打残。”
虽说事后刘家的确赔了一百两银子,但一百两银子换下半辈子腿脚不利索,姜椿觉得很亏。
但那又如何呢?
人家刘家可是仕宦之家,他们一帮升斗小民,别说讨回公道了,就连跑去刘府门外大声嚷嚷几句都不敢。
宋时桉说得没错,民不与官斗,否则无异于鸡蛋碰石头。
当然,姜椿也不过是有感而发,就事论事罢了,凭自己跟王银儿的交情,还不值得她去替丫强出头。
宋时桉作为一个世家大族出身的公子哥,从小到大,这样的事情见得不要太多。
他没替刘家辩解,也没附和姜椿的义愤填膺,只淡淡道:“腿脚不利索就腿脚不利索罢,只要人活着,就还有希望。”
这话姜椿十分赞同,难得夸赞了王银儿一句:“你别说,王银儿在刘家待了两年,倒真长进了不少,比其他小娘子能扛事多了。”
要换作两年前,听闻自己可能会落下病根,终身腿脚不利索,别说亲自听曹大夫医嘱了,早就哭天抢地精神崩溃了。
两人正说着话,姜河回来了,也拿了个马扎在宋时桉身旁坐下。
然后开口问姜椿:“椿娘,你给银姐儿含嘴里的参片是哪来的?”
姜椿心想姜河这大老粗竟然心思细腻了一回,当时局面乱糟糟的,他竟然还能注意到自己给王银儿塞参片。
她面上淡定笑道:“我想着银姐儿性命垂危,万一等不到曹大夫赶来就咽了气,到时大姑可怎么活啊?便从夫君的药包里捡了几片参片带上,好吊着她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