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的屠户悍妻by风过水无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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珊瑚笑道:“奴婢跟翡翠可是庄家的家生子,甚好东西没见过?还不至于眼皮子如此浅。”
庄氏嗔道:“只是句玩笑话罢了,偏你们还认真解释起来了。”
珊瑚跟翡翠闻言,顿时笑起来,齐声嚷嚷道:“太太又逗我们!”
姜椿这头,跟宋时桉手拉手往丹桂苑走。
中途姜椿把企图要跟来当电灯泡的宋时音给撵走了。
回到丹桂苑后,瞧见桂花跟桂香两个小丫头正用装了木炭的熨斗熨烫着一套身前带补子的官服。
姜椿瞧见了,扭头看向宋时桉,挑眉问道:“这是夫君你的官服?”
宋时桉点点头,说道:“明儿我就得去翰林院复职了。”
顿了顿,他又淡淡道:“许是为了补偿,也许是为了让太子姐夫脸上好看,皇上还给我升了职,由正五品侍讲升为了正四品侍读学士。”
姜椿惊喜道:“哇,这是升了一品两阶?”
二十四岁就是正四品官员,具备了参与大朝会的资格,可以称得上是年少有为了。
见宋时桉兴致不高,她伸手拉住他的手摇晃几下,嗔道:“夫君说得什么话,老皇帝那人鬼精鬼精的,要是真想补偿你或者让太子爷脸上好看,赏你些财物一样有效果,为何偏选择给你升官?
还不是因为夫君能力强有本事,有资格当这个侍读学士?”
话到这里,她往前凑了凑,小声道:“再说了,老皇帝要是想补偿宋家或者让太子爷脸上好看,完全可以提拔宋家的三位老爷呀,他们可都全在官场呢。
但老皇帝略过了他们,只提拔了夫君你,可见他觉得你比宋家其他人都强。”
宋时桉听得唇角微扬,伸手点了下她的小鼻子,用宠溺的语气训斥道:“没规矩,家里三位老爷也是你能编排的?下回再被我听到……”
姜椿抬眼瞪他,哼笑道:“再被你听到如何?”
宋时桉嘴唇凑到她耳边,轻笑道:“我就像你今日抽张氏一样,抽你的小屁股。”
姜椿伸出魔爪,在他因练武而变得形状完美的臀上抓柔了一把,嘿嘿笑道:“你敢抽我,我就给你抽回去,看咱俩谁更吃亏!”
宋时桉:“……”
谁更吃亏什么,还真不好说。
他无语道:“你矜持点。”
大白天的,就摸自己屁股,要是被丫鬟瞧见了,成何体统?
姜椿白他一眼,好笑道:“哟,夫君怎地突然一本正经起来了,是不是明儿就要复职,心里没底,有点紧张?”
她前世全职写文前,也当过几年社畜,长假结束即将上班时的心态,她懂,那简直就比上坟还沉重。
宋时桉淡淡道:“没甚好紧张的,翰林院那些活计,都是小菜一碟,不值得我紧张。”
姜椿见东次间里多了张花梨木罗汉床,显然是库房那头送过来的,桂花跟桂香应该擦洗干净了,上面一尘不染。
她在一侧锦垫上坐下,抬眼看向宋时桉,问道:“那你紧张什么?”
宋时桉惊讶地挑了挑眉:“你是如何瞧出来我紧张的?”
姜椿得意地一抬下巴:“我都主动摸你屁股了,若是往常,你早就顺杆爬,要求晚上与我敦伦了。
结果你不但无动无衷,还让我矜持点,这分明是心里装着事儿嘛。”
宋时桉有些动容,原来不知不觉中,她竟然如此了解自己了。
他在炕桌另一侧的锦垫上坐下,叹气道:“我接到了二弟的信,他如今已经到了通州,明儿就能回家了。”
姜椿故意装傻,一脸天真地问道:“啊?二弟要回来了?这不是好事嘛?”
“好事是好事。”宋时桉叹了口气,无语道:“但二弟当初在被发卖去采矿场的路上半道逃跑,心口中了一箭,跌落山崖,所幸被一村女相救,这才捡回一条性命。
为了报恩,二弟便娶了那村女。
此番回京,他也将那村女出身的二弟妹给带上了……
方才在正院,我几次想同母亲说这事儿,又怕母亲受惊太过,万一有个好歹,到底没敢说出来。”
宋时锐这家伙,好事不找自己这个兄长,向母亲透漏口风这种麻烦事儿却找到自己头上。当时母亲正在气头上,如果自己说了,她肯定会迁怒姜椿的。
索性让他自己面对母亲的怒火!
姜椿悄悄撇撇嘴,难怪刚才他在正院时欲言又止,原来是因为这事儿。
她故作震惊状:“什么?二弟也娶了个乡野女子为妻?了不得,母亲要是知道了,肯定会被气晕过去的。”
一个儿子娶乡野女子为妻倒罢了,庄氏还能劝慰自己她还有个儿子,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娶个自己中意的儿媳妇。
结果两个儿子都娶了乡野女子为妻,她是彻底没了旁的指望,不气出个好歹才怪。
所以姜椿真诚建议道:“夫君明儿早起去衙门前,记得去医馆寻个大夫,让他来府里待上一日,咱们给他按天算钱。”
宋时桉觉得她这主意极好,立时道:“好,我明儿一早就去寻大夫。
家里这头,就有劳娘子多看顾些了,若有甚事儿你处理不了,记得打发人去翰林院寻我。”
姜椿笑着答应。
夜里两人躺下后,姜椿见他趴在自己身前,老老实实的,忍不住拿爪子在他的复肌上柔来捏去。
嘴巴凑到他耳边,边往他耳朵里吹气边笑嘻嘻道:“夫君,不想要人家嘛?”
宋时桉从她身前直起身,躺平到枕头上,然后将人捞进怀里楼住。
淡淡道:“明儿我要去衙门,你也得做好迎接二弟跟二弟妹的准备,乖乖睡觉,别作乱。”
姜椿这人,属于牵着不走打着倒退。
她原本只是随便撩拔一下他,如果他立时上钩的话,那她就果断嚷嚷着要睡觉。
但他做出这么副一本正经的禁浴模样来,她反倒来了兴致。
她手指果断下滑,逮住了那关键之处,缓缓鲁动起来。
宋时桉:“……”
这家伙,肯定是故意的。
素日自己想跟她敦伦,她都故意推三阻四的,须得自己哄劝一番才能成事。
今儿自己表明立场,她却又跑来主动撩拔自己。
他眸光微闪,狭长的凤眼垂了垂,脸上表情更加冷淡:“别胡闹。”
“我就胡闹。”姜椿一扬下巴,手指灵巧活动一番,将其调整到完美状态。
然后瞄准目标,一下坐到他身上。
然后嘿嘿嘿地银笑一声:“你还想打我屁股?哼,我先让你尝尝我这个姜霸王暴打姜宋氏的滋味!”
宋时桉一双凤眼猛地睁大,嘴里“嘶”地倒抽了口凉气。
这,这么主动的嘛?
而且还是这样的姿势!
这姿势自己先前的确曾想到过,但还尚未付诸行动。
没想到她竟然自己就骑上来了。
直接给他来了个内心跟身体的双重刺激。
他享受地半眯着眼睛,嘴里却哼笑道:“娘子你坐上去做甚?你会这个么?”
姜椿顿时被激起了好胜心,得意地一扬下巴:“我不会?你别小瞧人,我会得东西多着呢!”
自己好歹也是看过上千部猪跑片子的人儿,还能连这姿势都不会?
她顿时运用起腰腹的力量,给他表演了一个什么叫山川起伏。
宋时桉两手紧紧揪住下头的锦褥,差点没忍住哼出来。
缓了片刻后,他轻哼一声:“就这?”
姜椿顿时斗志满满:“是时候拿出点真正的本事让你开开眼界了。”
她边做引体向上,边学圆规画圈圈。
宋时桉终于憋不住,发出了声音。
姜椿一向爱听这个,闻言立时更来劲了。
结果一个卖力过头,没一会子就先把自己给送走了。
宋时桉差点就跟着上去了。
姜椿得趣后,直接选择摆烂,往前一趴,然后就彻底不动弹了。
宋时桉试图继续运用激将法:“娘子这就不行了?”
姜椿懒洋洋道:“对啊,我就是不行了。”
宋时桉没好气道:“你倒是舒坦了,你夫君我还早着呢,你惹的事,你就得负责善后。”
姜椿脸蛋在他怀里拱了拱,哼唧道:“不管,我累了,我要睡了。”
“你个小没良心的。”宋时桉给气笑了,他翻了个身,索性自己奋斗起来。
姜椿还不乐意,踢腾了他一下,哼哼唧唧道:“讨厌,都说人家困了,要睡觉啦。”
宋时桉板着脸继续奋斗,嘴里冷哼道:“你这话说晚了。”
他按着姜椿好一通忙活,中途惹得她几次失声大哭,这才罢休。
他试图去楼姜椿睡觉,姜椿一双大大的杏眼里水雾朦胧,扭身躲避开他的手臂,控诉道:“你个大坏蛋,别靠近我。”
宋时桉往前挪了挪,强势地伸手将人楼进怀里,心满意足地笑道:“是哪个大坏蛋先主动的来着?”
姜椿顿时心虚地不吭声了。
她算是彻底明白啥叫“玩火自焚”了,自作孽不可活!
一夜胡来, 次日姜椿再次成为起床困难户,到正院的时候,连秋氏都已经到了。
论理她这般没规矩, 庄氏这个当婆婆的理当训斥她一番。
但想到她来迟的缘由, 乃是为了与自己儿子繁衍子嗣(?),庄氏高兴都来不及呢, 又怎能横加阻拦?
于是她只能板着脸,冷淡道:“既然人都到齐了, 那就摆饭。”
用完早膳, 丫鬟们端上来茶水。
桂叶低眉顺眼地走进来,悄悄走到姜椿身后, 俯身同她耳语一句:“奶奶, 大爷从回春堂请来的华大夫已经在外院候着了。”
姜椿侧头, 压低声音吩咐道:“让他去给我爹跟我表兄把把脉, 回头太太问起来我也好有个说辞。”
她跟宋时桉这是未雨绸缪,如果大喇喇吆喝出来,回头万一庄氏承受能力足够强,没晕倒过去呢?
没事往家里请大夫,多少有些不吉利。
索性让他给姜河跟郑鲲把把平安脉, 回头庄氏这里没派上用场,她也有借口敷衍过去。
桂叶领命而去。
秋氏斜了姜椿一眼, 挑拨离间道:“椿娘呀, 跟丫鬟嘀咕什么呢?我一个当婶娘的就罢了,有什么事情是你母亲听不得的吗?”
姜椿“哎呀”了一声,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原本还有些不好意思说, 但既然三婶您问了,那我就直说了。”
听见这话, 不光秋氏有种不好的预感,就连庄氏都觉得眼皮子一跳。
然后就听姜椿厚颜无耻地说道:“我爹说虽然宋家人厚道,但没有当岳父的长期借住在闺女婆家的道理,所以在西市后头买了座小宅子。
原本他今儿打算去外头木匠铺买家具来着,被我给拦下了。
我想着如今户部将咱家大半家具都送了回来,太太临时叫人从外头买来凑合的家具便派不上用场了。
这些家具用的也都是好木头,给仆人用有些太过,堆库房里长灰又未免有些可惜,倒不如……”
话到这里,她“嘿嘿”一笑:“倒不如送给我爹使,如此能物尽其用不说,外头人瞧见了,还会使劲夸赞咱们宋家。
说咱们宋家人一点都不嫌贫爱富,对屠户出身的亲家都这般体贴周到,品格不是一般的好。”
庄氏:“……”
秋氏:“……”
宋时玥:“……”
三人听得目瞪口呆。
恕她们见识浅薄,头一次见到要东西要得如此理直气壮的。
宋时音淡定地抿了口茶,大嫂果然会过日子,不花一文钱,就把宅子里的铺陈给弄好了。
庄氏静默片刻,这才开口道:“我正犯愁这些临时买来的家具该如何处理呢,既然姜郎君那里用得上,那再好不过了。”
秋氏鄙夷地撇撇嘴,阴阳怪气道:“犯愁?有甚好犯愁的,后街上族人那么多,个个都被抄家抄得家徒四壁,等他们返京后,大嫂只要叫人去说一声,他们肯定会抢破头。”
姜椿也没恼,笑嘻嘻道:“我爹买的宅子只有一进,统共也没几间房舍,家里人口也少,摆两套家具顶天了。
十几个院子的临时家具,两套给我爹,还剩八九套能给后街上的族人分呢。”
秋氏还想再说什么,被宋时玥给抢了先:“后街上的族人统共也就七八家,八九套家具呢,足够每家分一套了。”
秋氏不好拆自己闺女的台,撇撇嘴不吭声了。
吃完了茶,成衣铺的谢娘子来送剩下的衣裳。
正好人都在这里,庄氏便让大家各自领走自己的衣裳,现场试穿一番,若有甚不合适的地方,正好叫谢娘子带回去改。
宋时桉虽然没在这里,但过去这两年时间姜椿没少给他做衣裳,随便拿手丈量一下就晓得合不合适了。
只是每人八身秋装八身冬装,除去她们几个女眷先前赴宴时赶着交付的两身,每人还剩足足十六身。
古代衣裳样式又复杂,挨件试穿也需要不少时间。
正院这里正忙乱着呢,外间突然响起刘管事略带激动的声音:“太太,二爷跟二奶奶回来了!”
“什么?”
庄氏听到“二爷”两个字,顿时激动得不行,“忽”地一下站起来,急急问道:“你说什么?是锐哥儿回来了?”
刘管事笑道:“对,是锐二爷回来了,还带着锐二奶奶呢。”
庄氏的笑容凝固在脸上,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什么锐二奶奶?”
刘管事才要解释,院子里头就响起丫鬟婆子们的问好声。
“二爷回来了!”
“二爷好、二奶奶好。”
“给二爷、二奶奶请安。”
“太太早就盼着二爷回来呢,您回来太太一定很高兴。”
庄氏:“……”
如果只是次子锐哥儿回来,她自然高兴。
长子跟次子都是她的心头肉,她一碗水端平,两个都疼爱。
但如今长子当了个乡野屠户家的赘婿就罢了,娘子还是个脸皮厚比城墙,动辄就上演全武行的泼妇,偏自己还拿她半点办法都没。
她如今可是将全部的希望都放在了次子身上,发狠要给他说个温柔贤惠的高门淑女为妻,好叫姜椿瞧瞧怎样在他们这样的世家大族里头当儿媳妇。
结果她听到了啥?
二奶奶?
哪来的二奶奶?
可别告诉她,锐哥儿也跟他哥一样,当了哪家小门小户的赘婿!
那她就死给他看!
片刻后,身材高大健壮,皮肤呈健康小麦色的宋时锐,就牵着一个脸蛋清秀、身材娇小玲珑的年轻女子走进来。
这年轻女子,显然就是原著里头的女主——钟文谨。
宋时锐进门后,就拉着钟文谨跪到庄氏的面前,用带着哭腔的低沉声音说道:“不孝子宋时锐携娘子钟文谨拜见母亲。”
被发卖两年,加上先前被抓走关进天牢的半年,庄氏已经足有两年半的时间没见过次子了。
但她这会子却没心思关心次子胖了还是瘦了,黑了还是白了,半道逃跑有没有受什么伤,以及在外头流浪有没有受什么苦之类的。
她全部的注意力都投注到了次子身旁那个梳妇人发髻的年轻女子身上。
这女子跟姜椿年纪相仿,鹅蛋脸、杏眼、琼鼻以及樱桃嘴,肤色白皙如雪,瞧着倒不像是成日在田间地头劳作的村女。
加上气质沉静,见着自己这个婆婆也没有胆怯跟唯唯诺诺,倒像是书香门第出来的小娘子,且还是见过不少大世面的那种。
庄氏的不喜不觉中去了几分。
但又见这叫钟文谨的女子头上只戴了只光秃秃的银簪,耳朵上连耳坠子都没有,就这么空着两只耳朵眼。
手上跟身上更是半点首饰都没有。
寒酸成这样,要么家里是曾经富过后来没落的破落户,要么就是跟姜椿一样出身乡野,没甚家底。
如果是后者的话……
庄氏顿时变得粗重起来,心肝砰砰砰直跳。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次子媳妇必定不可能也是乡野村女!
庄氏连深想都不敢深想,忙不迭甩开这个心思。
但还是忍不住想,钟文谨这家境竟连姜椿都不如。
姜椿跟着桉哥儿回府的时候,可是带了好几车的行李,俩人身上还穿着绸缎衣裳呢。
甚至还有余力将二房的音姐儿赎出来,并且养在家里足足一年。
虽然这其中大部分银钱都是桉哥儿赚来的,但也跟姜椿擅算计跟会过日子脱不开干系。
想到这里,她嫌弃地瞪了次子一眼。
同样都是当人相公的,次子走的还是武官路子,无论是身子骨还是武艺,都比重伤后险些殒命的长子强不少,怎地长子都能赚到银钱,他就赚不到?
庄氏冷哼一声,没好气道:“别跪在这里碍眼了,站起来说话。”
宋时锐拉着钟文谨站起来,又拉着她去给秋氏这个三婶行礼。
目光转到姜椿身上的时候,他愣住了,一脸诧异地问道:“母亲,这位娘子是?”
宋时音立时抢答:“二哥,这是大嫂,是大哥的娘子。”
宋时锐整个人就是一怔,喃喃道:“大哥也娶妻了?”
宋时音飞快接话,纠正道:“二哥你搞错啦,不是大哥娶妻,是大哥入赘到大嫂家,当了姜家的赘婿。”
不等宋时锐反应,她又嘻嘻哈哈道:“以后大哥要替大嫂家延续香火,大房繁衍子嗣的任务就落到二哥你头上啦。
二哥你跟二嫂可要加油哟,多生几个,一胎生俩,两胎生四个,大伯母一定很高兴!”
姜椿:“……”
要不是绝无可能,她都要怀疑宋时音这家伙是重生回来的了,不然怎可能一语中的?
没错,女主钟文谨还真是一胎生俩,两胎生四个,且全都是儿子。
凭一己之力,将宋家的生育率拔高了一大截。
庄氏虽然没吭声,设想了下四个孙子围绕在自己身边喊祖母的场景,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所以假装听不出来宋时音一个未婚小娘子说这些话有多不合适。
合适不适合的,等二弟妹回来自己判断。
钟文谨在宋时锐手心挠了挠。
宋时锐回神,忙朝姜椿拱手作揖:“小弟见过大嫂。”
钟文谨也行了个标准的福身礼,用沉稳淡定的话语说道:“文谨见过大嫂。”
姜椿站起身来,伸手亲自将钟文谨搀起来。
笑着打趣道:“母亲成日嫌我笨嘴拙舌,又馋又懒,还爱抠婆家的财物贴补娘家人,如今来了这么个神仙似的二弟妹,我这个当长嫂的呀,往后在母亲跟前怕是连站的地儿都没有了。”
庄氏嘴角几不可见地抽了抽,这家伙,倒还算有些自知之明。
姜椿将手上戴着的一对青玉绞丝镯撸下来,套到钟文谨手上,笑嘻嘻道:“我乡野屠户出身,手里没甚好东西,这是昨儿去锦乡侯府赴宴时,锦乡侯府廖太夫人赏我的,二弟妹不嫌弃的话,戴着玩儿。”
“多谢大嫂。”钟文谨晓得自己这也算是丑媳妇头一回见公婆,按照当世规矩,长嫂得给自己这个妯娌见面礼,所以也就没推辞。
且因为大嫂送的礼物太过贵重,她还忍不住多说了几句:“我也是乡野村女出身,家里只有两亩薄田,还不如大嫂家呢,屠户可比大部分看天吃饭的农户强多了。”
不等姜椿回应,庄氏就抬手捂住心口,用另外只手颤颤巍巍地指着钟文谨,艰难道:“你说什么?你是乡野村女出身?”
钟文谨转过身,礼貌地面向庄氏,实事求是道:“是的母亲,儿媳乃苏省姑苏府宁安县安和镇十里沟人,祖上三代都是看天吃饭的农户。”
庄氏呼吸一滞,两眼一翻,直接往后倒去。
姜椿其实一直注意着庄氏的脸色,见情况不好,立时对桂枝道:“你快去前院把华大夫请过来。”
珊瑚跟翡翠眼疾手快地扶住庄氏。
姜椿走上前,狠了狠心,拿大拇指指甲在庄氏人中轻掐了一把。
没错,是轻掐,就她那股子力气,要是使劲掐的话,估计能将人直接给掐死。
庄氏吃痛,幽幽醒转。
宋时锐拉着钟文谨跪到罗汉床前,关切地说道:“母亲您先消消气,听儿子将事情原委慢慢道来。”
庄氏不想听,直接闭上眼睛,还将头给扭向另一侧。
宋时锐晓得母亲能听见,于是自顾说道:“两年前,儿子本该与父亲、二叔、三叔以及三弟一起,被卖去采矿场做活。
采矿场的活计又苦又累,被卖进去的人多半都凶多吉少,儿子想着如何都得替宋家保留一份香火,所以半道就逃跑了。
偏时运不济,遇上了从化将军带人在附近打猎,得知有官奴逃跑后,派了精兵来追儿子。
儿子被他们追在后头五六日,到底还是被他们给追上了。
儿子拼死抵抗,最终胸口中了一箭,肚腑中了一箭,然后跌落悬崖。”
话到这里,他故意停顿一下。
果见母亲立时呼吸加重,手无意识地揪住衣角,显然很紧张自己。
他这才又继续道:“所幸儿子命不该绝,对儿子来说的万丈悬崖的地方,却是谨娘他们村的后山。
正巧那日谨娘在后山挖山芋,见我身受重伤,浑身浴血,还昏死过去,就好心地将我背回了她家,还拿出家中仅剩的几两银子,替我请大夫医治……
那点子银钱显然是不够的,谨娘为了攒够儿子每日的药钱,天不亮就去后山挖草药,挖山芋,捡野鸡蛋以及捡蘑菇等等。
靠着她的努力,儿子不但撑了下来,还慢慢养好了伤势。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儿子身无长物,身份又是低贱的官奴,只能以身相许,娶她为妻。”
话到这里,宋时锐板起脸来,郑重道:“儿子落魄时,她冒险相救,为替儿子治伤倾尽全力;如今宋家平反,儿子富贵起来了,也不能忘恩负义,当那等过河拆桥的卑鄙小人。”
庄氏猛地睁眼,气呼呼道:“你也不用故意在我跟前说这些有的没的,谁逼你当过河拆桥的卑鄙小人了?”
宋时锐连忙垂首,分辨道:“儿子并非指责母亲,只是单纯想申明下自己的立场,免得母亲摸不清我的想法。”
庄氏往旁边的引枕上一歪,捂着心口有气无力道:“一个给乡野屠户的闺女当赘婿;一个娶个一穷二白的乡下农女为妻。
被外头人知晓了,还不知如何嘲笑我们宋家呢。
哎哟,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才生下你们兄弟俩!”
姜椿抿了抿唇,说实话,自己都有些同情庄氏了。
设想一下,如果自己生了两个出类拔萃的儿子,结果俩儿子没娶自己看好的门当户对人家的闺女,反倒一个接一个地娶乡下农女,自己该是如何反应?
想想就觉得窒息。
就在这个时候,外头突然响起桂枝的通报声:“太太、大奶奶,华大夫来了。”
姜椿笑着对庄氏道:“我爹有些水土不服,夫君请了回春堂的华大夫给我爹瞧病,正好我请他过来给母亲把把脉。”
庄氏轻哼一声,没开口说话。
没拒绝那就是答应,所以姜椿果断吩咐道:“进来。”
华大夫须发皆灰白,显然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大夫,身后还跟着个背了药箱的药童。
“给太太请安。”华大夫给庄氏行礼,认真给她把了脉。
然后笑道:“太太这是急火攻心,这回倒没太大妨碍,老朽给开三副药,且吃上三日养养气血。
但太太往后切记不要轻易动怒,不然只怕就没这回这般幸运了。”
宋时锐在听到桂枝通报后,就立时拉着钟文谨站了起来。
这会子他竖着耳朵仔细地听着大夫的交待,然后亲自领着华大夫去西次间的书房开方子。
姜椿走到罗汉床边站定,故意逗庄氏:“母亲,您感觉如何?要不要儿媳再气您一气?没准两气相加,您就不药而愈了呢。”
庄氏瞪她一眼,没好气道:“我看你想气死我,好将家里的中馈接过去,然后猛猛搂钱。”
姜椿顿时叫屈起来:“哎哟,母亲您可真是太高看我了,我一个连字都不认识的文盲掌管中馈,这是打算将宋家当戏台,每日演笑话给外人看,好让他们一个个全都笑死?”
她顿了顿,总结陈词道:“我当真是好歹毒的心思!”
庄氏直接被她这番胡言乱语给气笑了。
无语道:“你还知道自己是文盲呢?有闲工夫学拳脚功夫,就没闲工夫学读书写字是?你打算就这么一直文盲下去?”
姜椿笑嘻嘻道:“夫君已经答应教我读书写字了,就是近来我俩夜里太忙了些,还没腾出空来。
母亲您再等等,过些时日我肯定就能认字了。”
庄氏:“……”
她觉得听了这样的污言秽语,自己耳朵都要瞎了。
她没好气道:“你给我滚出去!”
姜椿一屁股坐到旁边的锦垫上,笑嘻嘻道:“对不起呀母亲,儿媳妇不会滚,要不您先找个人给儿媳妇做个范例怎么滚?”
庄氏真气昏了头,果真寻个人来给自己示范,她也不方。
她可没说示范完,自己就接着滚。
庄氏伸手扶额。
果然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有姜椿这个混不吝比照着,沉静稳重的钟文谨都变得可爱起来。
起码不会一日气自己三回天都还没黑。
钟文谨却是叹为观止。
婆婆得知自己的出身后,直接晕死过去,可见她很在意儿媳妇的出身。
而与自己同样出身低微的大嫂,显然也不受婆婆待见。
不过大嫂似乎并不在意婆婆看不看得起她,言行都十分随意,闲庭信步一般,比在自己屋子里都惬意似的。
偏婆婆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虽然钟文谨觉得大嫂这样的处事方式自己学不来,也没有这样完全不在意旁人目光的厚脸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