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的屠户悍妻by风过水无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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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椿惊喜道:“哟,这么快就赁出去了?包打听果然是个能人。”
宋时桉笑了笑:“这几间铺子地段好, 不是在东市就是西市,都是做买卖的绝佳位置, 多得是人抢着赁呢。”
姜椿当然知道这点,所以她赁金定得高高的,给租客留足了砍价的余地。
结果可倒好,他们连价都没砍,直接就签了租赁契书。
当然,也可能砍了,只不过都被包打听给推拒了。
毕竟自己与包打听合作,向来都是分成制,赁金越高他分成就越高,他是傻了才会站到租客那头呢。
姜椿打开自己那个装满“宝贝”的大箱子,抱出来个钱匣子,美滋滋开始数钱。
先前卖胡椒得了一千两银子;后来宋时桉帮自己当那些大件家具等物品当了一千二百两银子;新城长公主给了一百两金子,也就是一千两银子;这会子又得了赁金一千六百两银子。
加起来就是四千八百两银子。
杂七杂八跟钟文谨买东西,加上两家铺子采买物什,花去了三百来两。
姜椿手里现在还剩四千五百两银子。
妥妥的小富婆一个。
姜椿边数边咧嘴笑,越数嘴角的弧度越大,等数完时嘴角都快要咧到耳根子了。
宋时桉就这么嘴角含笑地看姜椿数银子,她这幅小财迷的模样简直怎么看怎么可爱。
只觉岁月静好,满满都是幸福。
腊月十八这日,钟文谨跟姜椿的顺风洋货行正式开张。
钟文谨作为洋货行的大东家,拥有六成股份,姜椿作为二东家,拥有四成股份。
本来按照钟文谨的意思,是她们妯娌俩一个出钱一个出力,各占五成股份。
被姜椿给拒绝了。
洋货行明显是棵日进斗金的摇钱树,自己只投资了一千九百两银子,就占五成股份,未免太厚脸皮了些。
而且占股越多责任越大,自己只想躺着收钱,并不想干活啊。
所以一番唇枪舌剑后,她终于成功让出一股,成了只占股四成的二东家。
虽然失去了话语权,但她能偷懒了呀。
钟文谨感动得眼泪汪汪的,直说大嫂比自己亲姐姐还亲。
还偷摸跟姜椿咬耳朵:“大嫂,要是大哥以后敢对不起你,纳妾养通房,我就帮你弄些番邦奇药来,让他变太监!”
姜椿:“……”
她直接失笑。
自己先前就跟宋时桉说过,如果他敢对不起自己,自己就把他阉了。
这会子钟文谨也这般说。
她俩穿越女共脑了?
姜椿笑道:“多谢二弟妹,不过你大哥对我忠贞不二,肯定不会干对不起我的事情的。”
钟文谨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
大嫂这个恋爱脑,真是没救了。
古代男子有几个不纳妾养通房的?
不少男子在外头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瞧着像是个不近女色的,实则家里小妾通房一大堆。
大哥瞧着清冷孤傲,对其他女子不假辞色,唯独对大嫂上心,但谁敢保证过个十几年二十年他还能始终如一?
就是宋时锐这个一根筋的傻大个,她都并未全然相信他,早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姜椿见钟文谨这一言难尽的表情,大概也猜到她的想法了,笑道:“放心,他若是真敢背叛我,不必二弟妹帮忙,我自己就手起刀落,帮他变成公公。
二弟妹怕是不晓得,我劁猪的本事可是十里八圈有名的,又快又狠又准,乃红叶镇劁猪第一人。”
钟文谨:“……”
差点忘记大嫂可是个有仇当场就报的狠人了。
她连忙劝道:“阉了大哥的确爽快,可如此一来,大嫂可就触犯了刑律,会被抓起来判刑的。
还是我那法子更稳妥,即便是太医院的太医来,也很难查出端倪。”
那可是雌性激素,怎么查?
姜椿知道她是好意,朝她竖了个大拇指,笑道:“还是二弟妹老谋深算。”
随即又玩笑了一句:“我是不是该为二弟默哀?”
钟文谨冷哼一声:“相公若是敢背叛我,我立马就喂他吃这番邦奇药,让他变成公公!”
姜椿失笑。
还好作为原著男主,宋时锐从头到尾就只对钟文谨一人好,从不沾花惹草。
所以也就没机会领取公公体验卡,体验下当公公是甚感觉。
而顺风洋货行的生意,果然红红火火。
虽然铺子里上架的商品不多,只冻疮膏、玻璃镜、怀表以及香皂四样,但因为都是番邦稀罕货的缘故,铺子里顾客络绎不绝。
五两银子一面的手镜、八两银子一面的桌上化妆镜以及十两银子一块的怀表,仿佛不要钱一样,遭到了富人们的哄抢。
这可比那些番邦船队运来的玻璃镜跟怀表便宜太多,谁不买谁是大傻子!
反倒是二百文一罐的冻疮膏跟一百文一块的香皂,受到冷落,几乎无人问津。
今儿头一日开业,钟文谨跟姜椿也来到了店铺,俩人坐在二楼雅间里吃茶看热闹。
没过多久,掌柜庄有福就急匆匆跑来,边擦汗边求助地问道:“大奶奶、二奶奶,手镜、化妆镜跟怀表都剩得不多了,最多一刻钟就得售罄。
二奶奶,您看能不能跟番邦商人紧急补点货?”
钟文谨笑道:“货倒是有,不过还没运过来,售罄就挂出售罄的牌子,让他们明儿再来。”
顿了顿,又笑道:“或者让他们瞧瞧咱家的冻疮膏跟香皂,这两样也都是好东西,别只盯着玻璃镜跟怀表买。”
“是。”听说货还没运到,本想趁着买卖好多卖些货的庄有福也只能无奈叹了口气,急匆匆下去招呼顾客了。
姜椿斜了钟文谨一眼,笑道:“二弟妹这是故意限量售卖呢?”
钟文谨笑道:“物以稀以为贵,若是敞开了卖,全京城的富人人人都能买到,那还有甚好稀奇的?”
姜椿再次朝她竖了个大拇指:“二弟妹果然很懂如何做买卖,我得多向你学习。”
钟文谨抿唇想了想,主动道:“大嫂你那胭脂水粉铺子可寻到靠谱进货渠道了?要不要我帮你从番邦商人那里进些番邦胭脂水粉?”
姜椿惊喜道:“真的吗?那可真是太好了!”
自己早就有此打算了,只是还没找到合适机会跟她提,没想到她就主动提起来了。
钟文谨这个弟媳妇,简直就是自己的小天使嘛!
她解释道:“母亲给的掌柜曹娘子倒是寻到了家老字号可以给我们供货,不过这家老字号制作的胭脂水粉平平无奇,若只卖他家的货,销量怕是会很不理想。
我正缺些能吸引顾客的好货呢,二弟妹你可真是雪中送炭!”
无论古代还是现代,女子的钱都是最好赚的,所以钟文谨也曾想过要开家胭脂水粉铺子,卖些现代护肤品跟化妆品。
几块钱一根的眉笔跟眼线笔,十几块钱一盒的眼影,几十块钱一根的口红,拿到古代来,翻个几十倍都好卖。
不过她能做的买卖多着呢,既然大嫂要开胭脂水粉铺子,自己给她当代购也行,不用自己操心就能轻松赚到代购费。
钟文谨笑道:“等回头我跟番邦商人碰个头,抄录个单子给大嫂,大嫂看过品类跟价格后,写个进货单给我,我再帮大嫂去进货。”
姜椿颔首:“二弟妹考虑周全,如此甚好。”
不错不错,除了签到系统抽到的那些高品质胭脂水粉外,又多了些现代护肤品跟化妆品当胡萝卜,何愁那些贵妇们不上钩?
妯娌俩在楼上兴致勃勃地谈论生意时,顺风洋货行外头走来了一帮身穿国子监监生服的学子们。
宋三爷宋时迁扭过头,催促身后的一帮同窗们:“大家走快点,别磨磨蹭蹭的,仔细去晚了,冻疮膏全被人抢没了。”
国子监又称官家子弟学校,朝廷四品以上官员的儿子或是孙子才有资格进入国子监念书。
国子监不缺银钱,但为了磨炼官家子弟的心性,国子监只夜里歇息的监舍有地龙,白日读书的教舍不烧地龙,也不燃炭盆。
于是一帮皮娇肉嫩的官家子弟个个被冻得手脚生疮,痒得抓耳挠腮。
宋时迁刚从北山矿场返回时,手脚冻疮比他们还严重,大家大哥不说二哥,都是难兄难弟。
谁知宋时迁用了嫂子给他买的番邦冻疮膏后,冻疮一日小过一日,不到半个月时间,冻疮就全好了。
而他们每日擦三回太医院制作的冻疮膏,也只勉强消下去一半,与此同时旁的冻疮又冒出来了。
所以得知宋时迁两个嫂子开的洋货行今日开张,里头还售卖他用过的番邦冻疮膏后,他的三十几个同窗倾巢而出,结伴前来抢购。
临出门前,他们放狠话,说每人要抢十罐冻疮膏囤着,好用到明年春日天气回暖。
一行三十人浩浩荡荡来到顺风洋货行门口,然后齐齐傻眼。
只见洋货行里人山人海,挤进去的人不肯出来,外头的人还拼命往里挤,一眼看过去,乌泱泱的都是人头。
北城兵马司指挥副使陆振宁的妻弟,也就是与姜椿相熟的曹娘子的亲弟弟曹鑫然忍不住愤愤道:“这么多人,咱们哪里抢得过?”
还迁怒宋时迁:“这店横竖是你嫂子的,你帮我们代买些冻疮膏便是了,非叫我们自己来买,你看我们可会飞檐走壁的本事?”
宋时迁那叫一个冤。
他怕自家嫂子新店开张冷冷清清,于是拉了一帮同窗来给她们捧场,谁知竟是多此一举。
他连连拱手道歉道:“对不住对不住,我也没料到我嫂子的铺子生意如此红火。
大家稍安勿躁,让我挤进去瞧瞧情况,看能不能找庄掌柜走个后门。”
曹鑫然一听这话,立时朝武将之家出身的郑魁招手:“郑兄,劳烦你护送宋兄进去,别叫他这小身板给人踩扁了。”
宋时迁身板真不小,他个头只比宋时桉矮个一两寸,在古代这个普遍个头不高的时代也算是鹤立鸡群了。
奈何他先前在矿场挖了三年矿石,吃不好睡不好,皮肤晒得黝黑不说,还瘦得皮包骨。
混在这帮官家子弟里边,就像是白米里混进去一颗干瘪黑米似的,格格不入。
在郑魁这个五大三粗,个头比宋时迁还高出半个头的壮汉的护送下,宋时迁总算挤进了铺子,来到庄有福所在的柜台前。
庄有福见到衣冠不整,监生服的帽子都挤掉了的宋时迁,惊讶道:“三爷,您怎地来了?”
宋时迁接过郑魁替自己找回来的帽子,边往头上戴边说道:“我带同窗们来给嫂子捧场,谁知人竟这样多,压根就挤不进来!”
说完,他不抱任何希望地问了一句:“他们是来买冻疮膏的,现下可还有剩?”
“掌柜的,手镜、化妆镜跟怀表都售罄了。”
突然一个伙计挤过来,朝庄有福大声嚷嚷。
庄有福顾不上理会宋时迁,立刻从柜台里摸出三块黑底红字,上书“售罄”两个大字的木牌,递给伙计,说道:“快,都挂上去。”
伙计抱着木牌,艰难地往外挤。
边挤边大声叫嚷道:“手镜售罄!化妆镜售罄!怀表售罄!”
庄有福擦了额头上的汗,这才转过身,笑着对宋时迁道:“冻疮膏多着呢,这帮人只顾着买玻璃镜跟怀表,哪有心思理会咱家的冻疮膏?”
宋时迁闻言,跟郑魁对视一眼,俩人齐齐露出个庆幸的笑容来。
然后宋时迁果断对庄有福道:“给我们来三百三十罐!”
庄有福掏了掏耳朵,不可置信道:“多少罐?三爷您说多少罐?”
宋时桉拔高声音喊道:“三百三十罐!”
他们来了三十四人,除去自己,就是三十三人。
每人十罐,正好三百三十罐。
庄有福先是一喜,随即摇头道:“不成,二奶奶说了这冻疮膏有保质期,每人限量三罐,用完可以再来买。”
郑魁白他一眼,哼道:“三罐那是普通人的量,我们这些监生教舍里没有取暖的物什,手脚上的冻疮比筛子的眼都多,三罐哪里够用?
少啰嗦,赶紧给给我们每人来十罐,我们还赶着回去念书呢,耽误了我们考状元,你个小小的掌柜担待得起吗?”
宋时迁嘴角抽了抽。
你个武将之子,连个一百以内的算术都算不明白,还考状元呢!
想到这里,他神色一僵。
唔,考武状元的话郑魁倒还真有可能考上。
武状元怎么不能算状元呢?
庄有福为难地挠了挠头,说道:“二奶奶定的限量规矩,我若是打破的话,会被二奶奶扣奖金的。
这样,三爷您稍等,我到楼上请示下二奶奶。”
宋时迁惊讶道:“二嫂在这里呢?”
庄有福笑道:“不光二奶奶在,大奶奶也在呢。”
宋时迁顿时眸光一亮,立时就想上去给两位嫂子请安,想到同窗们还在外头焦急地等待着,还是作罢了。
他挥挥手,催促道:“那你快去请示。”
钟文谨得知小叔子带同窗来给自己捧场,立时笑道:“既是三爷的同窗,那便破个例,每人卖他们十罐,再给他们打个九折,告诉他们我跟大奶奶谢谢他们来捧场。”
庄有福下楼,将钟文谨的话转告。
宋时迁拿胳膊肘撞了下郑魁,得意道:“看,我嫂子多仗义!”
郑魁得知这效果奇好的番邦冻疮膏只卖二百文一罐,十罐二两银子,打完九折后竟只要一两八钱银子后,忍不住夸赞了一句:“宋兄,你两位嫂子真乃女菩萨也。”
宋时迁立时顺杆就爬:“谁说不是呢,我两位嫂子心地善良,这辈子怕是当不了唯利是图的奸商了。”
等郑魁扛着装满三百三十罐冻疮膏的大包袱,护送着宋时迁挤出来后,众监生立时发出齐声欢呼。
得知十罐冻疮膏只需要一两八钱银子后,一帮不食人间烟火的官家子弟将钟文谨跟姜椿夸了又夸,把她俩简直给夸到了天上去。
简直快要被夸成圣母了。
而坐在二楼的钟文谨跟姜椿,看着庄有福呈上来的账本子,差点乐开了花。
当真是赚了个盆满钵满。
一把小手镜,拼夕夕进货几块钱,卖五两银子;一面木头底座的桌上化妆镜,拼夕夕进货十几块,卖八两银子;一块复古怀表二十几块,卖十两银子。
这跟抢钱又有甚区别?
当然,这是钟文谨自己心里头的账本。
明面上的进货单她不可能写这么便宜,不然别说庄有福这个掌柜了,就是大嫂都会起疑。
进货单上,手镜的价格是一两银子,化妆镜的价格是二两银子,怀表的价格是三两银子。
姜椿心知肚明,嘴上却是将她给夸出了花:“得亏二弟妹跟那个番僧游医相熟,托他的福又结实了不少番邦商人,不然哪里能拿到这样低的进价?
叫我说呀,我拿四成干股都多了,合该拿三成才是。”
赚了两道钱的钟文谨汗颜,连忙摆手道:“大嫂你快别折煞我了,若不是大嫂将这么好地段的铺子低价赁给我,又拿出全部存款投给我,这洋货行也开不起来。
拿六成干股我心里已经很是过意不去了,大嫂可千万别再说降低干股的话了,不然我真是无地自容了。”
姜椿笑道:“好好好,我不说了。既然二弟妹非要带着我发财,那我就不客气啦。”
宋时迁这边,春风满面地跟同窗回到国子监。
其他班级得知消息后,纷纷派了代表来找他团购冻疮膏。
宋时迁心里高兴,嘴上却只道:“我现在不能答应你们,得等明儿休沐日回府问问两位嫂子冻疮膏还有多少库存才成。”
众人自然答应着:“好,我们等你消息。”
次日休沐日,宋时迁本打算先睡个懒觉,然后再慢悠悠回家。
谁知天还不亮,就被着急买冻疮膏的监生给揪了起来,让他赶紧回家。
宋时迁:“……”
他打着呵欠爬起来洗漱,然后带着两个早早来到国子监门口等待自己的长随,往桂花巷的宋家走。
路过西市入口的时候,好巧不巧遇上有人卖身葬父。
一个瓜子脸杏眼花瓣小嘴的年轻小娘子头戴白花,身穿白色孝服,直挺挺地跪在冰冷的地面上。
她眼眶通红,杏眼里眼泪似落不落,凄凄惨惨地朝每个路过的人磕头,嘴里娇娇柔柔地喊道:“求求您了,将我买下来,求求您了,可怜可怜我。”
这一大早的,打西市入口经过的人,不是着急去西市开铺子的小商人,就是着急去西市采买东西的普通百姓。
哪里有闲钱跟闲心买个一看就做不了重活的娇滴滴小娘子回去?
直到这小娘子的额头都磕红了,也没人停下来问一声。
小娘子流下了绝望的眼泪,又侧过身,扑到那盖着白色麻布的尸身上,哭唧唧道:“爹爹呀,是女儿无能,连副薄皮棺材都置办不起,没法让您入土为安。”
宋时迁顿时就动了怜香惜玉之心,脚步一转,径直往那小娘子面前走去。
当时自己是怎么信誓旦旦来着?
“大嫂你就吓唬小弟我,我又不傻,怎可能路上瞧见有人卖身葬父就动恻隐之心?”
可自己现下就还真动了恻隐之心。
这脸打得可真疼。
不过还好自己及时醒悟, 并未当真走过去将人给买下来, 不然自己可就真的无颜面对大嫂了。
宋时迁暗暗长舒一口气,脚步转回来, 准备继续朝桂花巷行去。
就在这时,从西市后面的巷子里走出来三个吊儿郎当的泼皮无赖。
几人瞧见跪在西市门口卖身葬父的那小娘子, 顿时齐齐露出银邪的眼神来, 嘻嘻哈哈地凑过去。
几人将那小娘子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目光扫过她娇艳的小脸蛋、高耸的身前以及掩在裙下细长的两条腿儿, 哈喇子都差点流下来。
一人笑哈哈道:“哟, 好俊的小娘子, 比凤仙阁里的姐儿鲜嫩多了。”
另一人瞅了小娘子身前摆放的牌子, 认出上头写的是“卖身十两”。
顿时鄙夷地“啧”了一声:“十两?十两都够咱们去凤仙阁喝十次花酒了,忒贵!”
另一人反驳道:“老二你傻呀,十两是贵了些,但咱们可以先把她买下来,等玩几个月玩腻了转手把她卖进凤仙阁。
就她这姿色, 少说也能卖十两。
等于说咱们不花一文钱,白玩一个小娘子几个月, 你说划算不划算?”
老二立时拍巴掌叫绝:“老三, 还是你有成算,我咋就没想到这招呢!”
说完,又去看向最先开口那人, 询问道:“老大,你觉得呢?”
老大笑哈哈道:“老三出的好主意, 我傻了才反对呢,就这么办!”
老二立时上前拉扯那小娘子的孝服,嘴里银笑道:“小娘子,哥几个买下你了,起来跟我们走。”
那小娘子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来,边往后躲边哭道:“你放开我,我,我不卖给你们,你们,你们不是好人。”
老三哼笑一声:“你管我们是不是好人,反正你卖身葬父,咱们出银子给你安葬你那死鬼老爹,你就得跟咱们走,听凭咱们哥几个处置。”
还嘲笑老二:“老二你行不行啊,连一个娇弱小娘子都按不住,素日恁多饭食都吃狗肚子里去了啊?”
老二被骂,受了刺激,立时老鹰捉小鸡般,用两只蒲扇大小的大手紧紧箍住那小娘子的两条手臂。
那小娘子拼命挣扎起来,哭喊道:“松手啊,我不卖身给你们,你们走开,别碰我。”
但这挣扎显然是徒劳的,根本奈何不了老二半分。
她慌乱得四处打量,嘴里大喊道:“救命啊……有人强抢民女了!救命啊……”
大早上的,西市门口众人行色匆匆,各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加上这三个泼皮无赖个个五大三粗,一看就不好惹,所以哪怕这小娘子喊得声嘶力竭,也没什么人敢上前来多管闲事。
宋时迁面露不忍,脚步变得十分沉重。
那三个怕泼皮无赖的话他一字不落地听在了耳里,因此也知道如果这小娘子落到他们手里,下场肯定凄惨无比。
自己花十两银子将她买下来,也算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了。
至于自己会不会被缠上的事情,他觉得也好办。
只要自己不出面,让两个长随去办这事儿,应该就能避开麻烦。
两个长随衣着普通,最多会被认为是普通富户人家的郎君,且都已是而立之年,那小娘子应不至于纠缠他们。
盘算完这些后,宋时迁转过头去,才要张口吩咐长随。
骤变突生。
那小娘子一口咬到了老二的胳膊上,老二吃痛,“嗷”地叫了一声,松开了箍住小娘子胳膊的大手。
那小娘子立时连滚带爬地站起来,提起裙子就跑,跑得“慌不择路”,直直朝着宋时迁所在的方向跑来。
跑到他跟前后,她立时“扑通”一下跪下来,伸手揪住他狐皮斗篷的一角。
眼泪汪汪地哀求道:“郎君,他们强抢民女,救救我,求求您救救我,我不想被他们卖进青楼里当姐儿……呜呜呜……”
宋时迁唬了一跳,边往后退,边急急道:“男女授受不亲,小娘子你快松手……”
两个长随是李氏给宋时迁寻来的,着重提点过他们提防不三不四的女子靠近自家小郎君。
见状,立时围上来,厉声呵斥道:“你赶紧松开我们爷,不然可别怪咱们对你不客气了。”
那小娘子把宋时迁当救命稻草,好容易才近身,怎可能松手?
不但没松手,还揪得更紧了些,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珍珠般,大颗大颗地往下掉,哭唧唧道:“郎君,求您了,救救小女子……”
宋时迁见她哭得这般凄惨,再次起了怜香惜玉之心。
他低头看向她揪住自己斗篷的手,柔声道:“有话好好说,我也没说不帮你,你且先松开我的……”
话还没说完,他整个人就是一怔。
他这件斗篷,是黑色暗纹锦缎面子白狐皮里子的。
黑色锦缎面子上的那只小手,白皙、柔嫩、细长,仿佛葱碧一般,这样的纤纤玉手,任谁见了都会忍不住多瞧几眼。
但这双手上,一个冻疮都没有。
若换作从前,宋时迁是绝对不可能注意到这个细节的。
但他带着一身冻疮回京,好容易治好了,回到国子监念书后,手脚又被冻出了数个冻疮。
其他同窗也是一样,几乎人人手脚上都长了冻疮。
他们这还只白日在没有取暖物什的教舍待着,夜里住的监舍可是有烧地龙的,都冻成这样。
这个连让自己爹爹入土为安的十两银子都拿不出来的小娘子,是如何做到手上一个冻疮都不长的?
是天赋异禀,无论怎么受冻都不长冻疮?
还是她其实压根就不穷,为了某些特殊目的,这才装出个穷苦的样子来?
前者显然不太可能。
他们这些血气方刚的年轻小郎君,都抵挡不住寒气入侵,纷纷长了冻疮。
就连郑魁这个成日舞刀弄棒的武夫都不能逃脱。
她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还能比他们强?
所以,她果然别有用心?
宋时迁只觉自己的脸被打得“啪啪”响。
虽然大嫂没在这里,他却觉得自己遭受到了大嫂的无情嘲笑。
又羞又气又恼的他,咬牙切齿地朝两个长随吼道:“你俩还不赶紧拉开她!”
两个长随也顾不得男女大防了,上前一人架住那小娘子一只胳膊,直接将她往后拖。
与此同时,宋时迁也揪住自己的斗篷,使劲往回拽。
在主仆三人的努力下,宋时迁的斗篷一角“刺啦”一声,直接裂开了个大口子。
与此同时,那三个泼皮无赖也终于追了过来。
三人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给宋时迁扣帽子:“好小子,竟然跟咱们哥几个抢人,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你?”
宋时迁斜了那三人一眼,冷声道:“你们哪只眼睛看到我要跟你们抢人了?
这小娘子莫名其妙跑我跟前来,拉扯我的斗篷,把我这件价值三百两银子的斗篷撕了个大口子,我正想找她赔呢。
既然你们说她是你们的人,那这斗篷的钱你们来赔,三百银子给我,我立马把人还给你们!”
不得不说,大嫂讹人的招式当真不错,今儿他也来使一使。
“三百两银子?”老二惊呼一声,“一件破斗篷值三百两银子,你讹谁呢?”
宋时迁指了指那黑色暗纹锦缎面子,淡淡道:“太子妃娘娘赏的上用暗纹锦缎。”
又翻开里边的狐皮里子,淡淡道:“没一丝杂毛的上好白狐狸皮。”
甚至还给他们看针脚走线:“天衣阁许娘子的手艺。”
完事后总结陈词道:“你们说,这斗篷值不值三百两银子?”
三人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接话。
宋时迁又冷哼一声:“不替她赔也没关系,我叫人送她去顺天府衙门,到时府尹大人该怎么判怎么判。”
那小娘子大概没料到宋时迁会如此做,呆了一瞬后,立时哭着求饶道:“郎君,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损坏您的斗篷的,我就是太紧张太害怕了,这才不小心……
您别送我去见官,小女子愿意卖身为奴,做牛做马偿还郎君的斗篷钱,求您别送我去见官。”
宋时迁这会子脑子无比清醒,她话音刚落,他就给怼了回去:“做牛做马?就你这柔柔弱弱的小身板,能干甚重活?”
不等那小娘子回应,他又看向那三个泼皮无赖,催促道:“赶紧的,别磨蹭,你们要不要替她赔钱?
要替她换钱就赶紧给钱,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不要替她赔钱的话,就让开道,别拦着我们送她去见官。”
三人对视一眼,又去看那小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