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科举路by折秋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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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是文先生口中的经义,还是其他书籍,其价值都不可计量!
可徐韶华听了这话,面上并无欣喜之色,反而急急道:
“文先生,您,您是要走了吗?”
这些日子,文先生时不时给自己凯各种小灶,学问的,吃食的,让徐韶华的生活不知丰富了几许。
可以说,文先生是自己来到这里第一个毫无缘由释放善意的人。
这会儿听到文先生这话,徐韶华心里不由涌起一阵酸涩不舍。
“经了今日之事,此处已经不适合我久留。”
文先生看着徐韶华的眼睛,如是说着,仿佛此前种种,他已经洞悉。
随后,文先生看了一眼丁衡,丁衡会意:
“我去瞧瞧那个小学子。”
随后,丁衡朝徐宥齐走去,文先生这才看向徐韶华:
“你可知今日之事,若是许氏一族狗急跳墙,你和乙班其他学子,恐有性命之忧?”
徐韶华点点头,又摇摇头:
“您说的是,但如今恰逢京察之际,若是许大人祖地有多起命案,此为不吉,是以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不会那样做。”
“哦?那若是丁大人意图息事宁人,你又当如何?”
徐韶华听了文先生这话,有些犹豫,但还是道:
“那还有圣上。安家已经将传家玉佩献了上去,当年安家的功绩再度重提,必不会让苛待他的人落了好。”
文先生听罢,眼神惊诧的看了一眼徐韶华,他倒是不曾想到,这么一个少年郎,竟是将桩桩件件都考虑的妥妥当当。
他如今才多大啊!
这么想着,文先生眼中的激赏之色越发浓烈,他拍了拍徐韶华的肩膀:
“好了,我没有什么要问的了,去吧。”
徐韶华闻言轻轻点头,看着文先生欲言又止,而文先生像是知道他想要说什么,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
“有缘,我们会再见。”
随后,文先生这才引着徐韶华走过去,和丁衡又说了一会儿话。
因许氏学堂发生变故,徐韶华叔侄二人提前回家可是让家里人担心坏了。
今日连午饭都没有吃便走了回来的徐韶华一进门便沉迷干饭,没空解释,倒是徐宥齐直接是起学政大人私访许氏族学,结果却撞破刘怀仁想要对安望飞下毒手,大怒之下这才直接取消许氏族学的办学资格之事。
此言一出,一时便是徐易平都不由义愤填膺的痛骂几句。
“那飞哥儿看着也是个顶好的孩子,怎就这般被作践?学政大人干的好!”
林亚宁也在一旁附和:
“就是!打手板就打手板,可那是铁尺啊,正经先生谁能下那么狠的手?”
林亚宁说起这事儿,都不由身子一哆嗦,铁尺和木尺,那区别可大了去了!
徐宥齐讲起学堂的事儿来,难得多出几分鲜活,这会儿他也是点头如捣蒜:
“没错!以前文先生只是用铁尺来吓唬我们,就算是打手板最后也换成木尺了,谁能想到刘先生竟然来真的。
而且,他前一日才罚了安同窗五下,安同窗过后整只手都不能抬了呢!”
徐远志知道内情,听了这话也是叹了一口气:
“既如此,这许氏学堂不去便不去了,有那样的先生,我还怕华哥儿和齐哥儿被他教的移了心性。
只不过,这桩事后,又得重新寻摸学堂了。现在的许氏学堂已经都够远的了,接下来……”
徐远志还未说完,徐宥齐便道:
“对了,祖父,丁大人说啦,咱们瑞阳县要办社学了!到时候我们都可以去报名!”
徐宥齐小嘴叭叭着,将丁大人告知的社学的好处一一道来,徐远志这才眼睛一亮:
“竟有这等好事,若是早知道有这社学,那便不必卖了家里的兰花了。”
徐远志有些可惜的说着,他们村子之所以被命名为青兰村,且他们徐家敢供养两个读书郎的原因,便是因这青兰。
青兰原是村后山里的野兰,村人每年会将其移栽一两株在家中培育一载,等其适应了人工养殖,这才售往京城、晏南等地。
届时,一株青兰足足可以卖上三两银子!
自然足够一家人的花销了。
而这青兰似乎是山神对青兰村人独特的眷顾,其余村庄种出来的青兰要么品相不佳,要么早早枯萎,是以青兰村的青兰价格一直都不错。
而等里长和村长共同决定下,为了不耽搁农事,每家每户每年在山上移栽的青兰不得超过三株。
当然,这中间也少不得有人打别的主意,但村长是个心里有成算的,直接在青兰村的青兰打出名声后,放话出去,若是谁绕过他这个村长买了别的青兰,届时被骗青兰村一概不理。
这才让青兰这门生意得以长久,也为村人带来了稳定的一笔收入。
久而久之,感受到村长这条规定好处的村民也不再反对,老老实实一年只种两三株青兰。
而本该翻了年就可以售出的青兰,因为当初“徐韶华”闹着要去学堂,被徐远志拍板用一两三钱的银子卖给了别家。
林亚宁听了徐远志这话,没好气道:
“人家安老爷看在我们华哥儿的面子上,给了那么多银子,你还惦记折了的那么点儿银子呢?”
徐远志摆了摆手:
“话不能那么说,那是人家给华哥儿的,不到万不得已,咱们不要动。
再说,以后华哥儿和齐哥儿都要读书进学,咱们这些当长辈的,还能指着孩子自己赚银子?
只旁的不说,上次我和老大去卖粮,可是听走商人说,京城里那一间客栈,一日就要百余文!”
“我的老天爷哎,一天就那么多,这客栈是镶银子还是镶金子?!”
张柳儿听了这话,也是面色一变,她本来以为家里如今的条件,供养两个孩子读书是没有问题的,却不想这日后的花销根本不敢算!
“不过,现在咱们县里有了社学,能省上一笔了。但咱们华哥儿和齐哥儿都是聪慧的,以后若是考上去,总不能一直吃老本。”
徐家并不是长辈的一言堂,相反,徐远志喜欢有什么事儿和晚辈一起说。
最起码总不至于他日家里有个变故,让剩下的人抓瞎。
徐远志是吃过这种亏的,是以这会儿他这话的意思是与家里人一道商量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这也是这些日子,一直横在徐远志心里的一根刺。
这笔飞来横财,让家中人心浮动,可若真正计较起来,又远远不够,作为一家之主,徐远志十分焦虑。
徐易平听了徐远志这话,只是挠了挠头:
“那爹的意思是,今年咱们早些上山,挖上三株青兰回来养?”
徐远志叹了口气,点头:
“我思来想去,也没有别的法子了。这三株青兰便是九两银子,再加上安老爷送来的银子在钱庄生息,年年滚着,到时候什么事儿也就顺了。”
徐远志这话一出,众人纷纷表示赞同,徐远志将目光看向一直没吱声的徐韶华:
“华哥儿,你怎么看?”
不知道为什么,徐远志面对自己这个幼子,总觉得他一定可以给出更加妥帖的方法。
徐韶华听了徐远志这话,斟酌着道:
“爹,赚钱这事儿,我还真不太懂。不过,安伯父送来了那么多银子,只放在钱庄是有些可惜了。”
“那华哥儿觉得应该如何是好?”
徐远志前小半辈子读书,后大半辈子种地,对于钱生钱的事儿,是一窍不通,否则也不至于思来想去,只想出多种一株兰花来赚钱了。
“或许可以买房子。”
徐韶华如是说着,徐远志和徐易平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茫然,徐易平抿唇道:
“买房子?咱们现在的房子已经足够了啊。有道是父母在,不分家,二弟你……”
“非也。”
徐韶华摇了摇头,慢悠悠的喝了一口水,这才道:
“方才齐哥儿说了社学之事,难道爹和大哥没有点儿想法吗?”
“呃……”
徐易平看着脚尖,低声催促:
“爹,快啊,说说你的想法。”
徐远志:“……”
这臭小子!
“华哥儿,你就直说吧,爹老了,你大哥又是个榆木脑袋,就甭让我们猜了!”
徐韶华微微一笑:
“爹方才听齐哥儿所言社学的好处,为何不想一想它的弊端呢?”
徐韶华说着,看向了一旁欲言又止的徐宥齐:
“齐哥儿可是想到了什么?”
徐宥齐没想到叔叔还真主意到了自己,这会儿全家人的目光冷不丁汇聚在他的身上,徐宥齐只觉得喉咙微干,他咽了咽口水,这才看着徐韶华道:
“叔,叔叔,那我说说看?”
“都是一家人,你但说无妨。”
正好,他也想看看小侄子这些日子一直若有所思的思索着什么,可有什么结果。
“我想着,丁大人说了那么许多,说社学免束脩、给食水,可,可唯独少了一样。”
徐宥齐顿了顿,在徐韶华鼓励的目光中,他这才大着胆子道:
“少了一样住处。我想着。许氏学堂距我们家已经有十里地,我们来往已经十分不便。
每每上学堂,我时时想着,要是我们能和那些许家子弟一样住在附近就好了,可是……若开了社学,只怕还有比我们更远的,到时候住处就比较重要了。”
社学本就减轻了大部分的花销,若是真心为孩子打算且家里宽裕的,应当都不愿意让孩子每日耽搁在赶路上。
徐宥齐说到最后,越说越利索,不过他能在这般大的年纪说出这话,乃是因为自己亲身体会过,这才有此感悟。
但即使如此,徐宥齐这话一出,徐韶华不由赞了一句:
“说的好。齐哥儿此言才是真正的体察入微!”
张柳儿本来想要说齐哥儿是去上学堂,怎么一天天净惦记享福的了,可是徐韶华这话直接打断了她本来要出口的责怪。
而徐远志和徐易平对视一眼,也不由道:
“齐哥儿真是读书读聪明了,爹都想不到!”
“确实是体察入微,有齐哥儿和华哥儿在,我这把老骨头也能放心了!”
看着家里人接二连三的夸奖齐哥儿,张柳儿眼中闪过了一丝茫然,将方才心里升起的念头压了下去。
随后,徐韶华这才不紧不慢的继续道:
“有齐哥儿方才的大前提在,若是我们可以在社学附近购置一些房产,届时既可以赁给求学的学子,也可以作为一分家业,岂不两全其美?”
徐韶华这话一出,徐远志等人纷纷恍然大悟,徐远志又道:
“可是,这社学到底会建在哪里,咱们也不能提前知道啊。”
“这件事,不日自有分晓。”
徐韶华并未直接说出来,可是随着这次谈话,却让这些日子明明身负巨款,可心却一直浮在半空的徐家人渐渐有了脚踏实地的感觉。
“还是华哥儿这脑子好用!”
徐远志不由乐呵呵道,得子得孙如此,夫复何求啊!
这一夜,徐家人难得都睡了一个好觉。
而等到第二日,徐韶华本来想要自己独自去一趟学堂,最后还是犹豫了一下,叫上了爹和大哥。
二人一听是先生赠书,别提多高兴了,徐远志还特意去了一趟村长家中,借了牛车,这才乐颠颠的载着两个儿子朝许氏学堂而去。
虽然文先生说的是辰时,但是父子三人还是提前了一刻到,幸而文先生也已经收拾妥当。
“来了?”
文先生看到父子三人,表情依旧是旧日的冷硬。
“见过文先生。”
徐韶华先上前拱手一礼,徐远志和徐易平这才跟着唤了一句“文先生”,行了一个有些局促的礼。
文先生点点头:
“这些都是我要赠给徐韶华的书,劳烦两位搬一搬。”
文先生说着,指了指自己背后书桌上放着的慢慢一桌子的书,徐易平不知其珍贵也就罢了,徐远志看到那些书的一瞬,呼吸都不由急促了。
这里面有成套的四书五经,有四书五经的整体释义,翻看一看,那经义的纸张有些泛黄,上面一层批注叠一层,一看便是文先生自己所写。
至于其他诸如《大周律》、《杂学》等书,也会对徐韶华日后的科举有着不少的益处。
而另一边,文先生将徐韶华叫到一旁:
“来,我来考考你,且看看你昨日归家可有轻忽了课业。”
徐韶华本来被文先生叫过去,心里不由涌起一阵浓浓的不舍,可是等听完了文先生的话,徐韶华整个人都懵了:
“啊?”
文先生看到徐韶华一改素日的沉重冷静,不由勾了勾唇:
“与你玩笑的。整天思虑过多,也不怕长不高?”
“文先生!”
徐韶华不由急了,身高是他的硬伤,明明他和安望飞只差了一岁,却直接比人家矮了一个头。
可是,这不是他这些年一直饿着吗?
他还小,还会长的!
文先生唇角笑意加深,许是就不笑,显得唇角的弧度都僵硬了几分,并不如何好看,他将手放在徐韶华的肩上,拍了拍:
“徐韶华,后会有期了。”
“文先生!”
文先生看着徐远志将最后一本书搬走,冲着徐韶华摆了摆手:
“去吧,我这些宝贝就托付给你了,下次再见,我可是要真的提问的,若是答不上来,莫怪我请铁先生了。”
徐韶华只觉得鼻尖一酸,他重重的点了点头,随后与文先生挥手告别。
之后的一整个月,徐韶华几乎将自己整个人都泡在了书里,除了平日一日三餐外,他几乎两耳不闻窗外事。
平日偶尔也就只有徐宥齐请教学问的时候,才能得到他的回应。
而文先生送给徐韶华的那本经义极其完善,即便是当初徐韶华记录的属于刘怀仁的经义都要略逊一筹,是以等到最后,徐韶华直接以文先生的为准了。
这日,将最基本的四书五经一一读完之后,徐韶华只觉得在这一刻,自己的灵魂几乎已经升华了。
那种由内而外的满足感与成就感,让灵魂都为止颤栗。
而这也意味着,来年的县试,他或可一试。
只不过这件事徐韶华暂时没有宣之于口,反倒是徐宥齐察觉到了叔叔的进度之后,学的愈发用功了。
他自知没有叔叔的过目不忘,便求一个稳扎稳打。
一时间,叔侄二人之间浓浓的书香氛围感染了整个徐家的风气,徐易平也不似寻常冬日要睡个懒觉,反而开始看家里家具哪里不妥便开始修修补补。
张柳儿和林亚宁婆媳二人也是日日忙着缝补,徐远志有时候听着齐哥儿吟诵,自己也会跟着念上几句。
一时间,徐家倒是充斥着勤劳与忙碌,显得和乐融融。
随着一场冬雪落下,这是青兰村的第一场雪,雪停后,便是那些青兰最适合移栽的时节。
与寻常兰花不同,青兰更喜欢寒冷,它的叶片越冷越硬越绿,在周围枯木的映衬之下,越发显得苍翠欲滴。
这日,林亚宁和张柳儿早早起来便张罗了早饭,林亚宁没有上桌吃饭,而是在厨房又烙了四张饼子,取了竹筒灌了两下烧开的热水,刚一准备好,村长便让人来叫徐远志和徐易平两人上山挖青兰了。
二人连忙将饼子揣好,又背上了一竹筒的水,这才急急朝外走去。
一场雪,将原本还有些发绿的树苗灌木彻底冻的枯黄衰败,可又因着天气寒冷,土地被冻的梆硬,故而挖青兰的时候要非不少力气。
只不过,山里始终都有各种各样的危机,是以每每入山,村长是要组织全部壮丁一起同往。
如今几十年下来,倒是一直安然无恙。
等徐远志和徐易平离开后,徐家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直到午后时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宁婶子!柳嫂子!不好了!不好了!远志叔和平哥遇狼了!!!”
“你说啥?!”
林亚宁脸色倏然一变, 一把抓住了报信之人的胳膊,直把那人掐的“嗷”的一声叫了出来,但还是急急道:
“宁婶子, 是徐叔和平哥他们俩遇到狼群了!村长和村里的弟兄都在那儿帮着赶狼, 但是那些狼像是盯上徐叔和平哥了!”
林亚宁听到这里,只觉得一阵摇摇欲坠,正在这时, 一只手有力的托住了她:
“娘, 别慌。狼群本一直藏在深山, 这个时候出来只怕会给全村带来祸患, 您且先带着大嫂和齐哥儿躲起来, 我去看看。”
传信之人也一拍脑门,狠狠点头:
“对对对!村长他老人家就是让我回来通知村里的老弱妇孺躲起来!宁婶子, 你们也快点躲起来吧!”
徐韶华拉住那人:
“等等, 我爹和我哥他们现在在什么方向?”
“在东边,出了村,华哥儿你顺着脚印最多的方向找就没问题!”
那人说完,匆匆走了。
林亚宁被徐韶华扶着这才没有倒下去,等那人走后, 她这才面色苍白的看了徐韶华一眼, 未语泪先垂:
“华哥儿,你爹他们……”
林亚宁几乎泣不成声, 徐韶华为林亚宁拍了拍背顺气,这才冷静道:
“娘, 别怕, 我这就去把爹和大哥带回来,大嫂还在后院喂鸡, 您先带大嫂躲起来,再缓缓说给他们听。”
“不!华哥儿!你不能去!”
林亚宁一把抓住徐韶华的手,她表情挣扎,片刻后,她狠狠咬了一下嘴唇,缓慢道:
“咱们家,不能再少人了!”
林亚宁这话一出,只觉得整颗心都在滴血,可这时候这样的决定才是最为正确的。
“娘,我有办法救爹他们,您相信我。”
徐韶华认真的看着林亚宁,少年的身姿并不高大,声音甚至还带着青涩,可是他那平静镇定的语气将林亚宁那颗突突乱跳的心渐渐抚平。
“华哥儿……”
“娘,信我。咱们家,一个人都不会少。”
徐韶华说完,便从林亚宁手中挣了出来,他进了厨房,那里面是娘刚准备好的一家人的午饭,七八个杂粮馒头和一盘子拌野菜,徐韶华直接将馒头揣进怀里,便朝外面走去。
“华哥儿!”
林亚宁高声唤着,那声音已经有些嘶哑,徐韶华身影微顿,但却走的更快了。
林亚宁跌跌撞撞的想要追出去,可是想到徐韶华的叮嘱,她还是一咬牙转了身,正好和听到动静的张柳儿撞在一起。
“娘,您怎么了?”
张柳儿还从未见过婆母这般狼狈的模样,但见婆母鬓发散乱,一双眼睛通红通红的,看的人都不由发怯。
“柳娘,带着齐哥儿,咱们进地窖!”
林亚宁忍着心中的悲痛,镇定的指挥张柳儿将家里值钱的东西收好,随后,她这才带着儿媳和孙儿躲进了地窖。
她不知,自己是否会在同一天内,同时失去丈夫和儿子。
可现在,她是家里唯一的长辈,她不能乱。
徐韶华知道娘是个外柔内刚的性子,她一定可以将家里保护好,故而徐韶华这才能放心离去。
这会儿徐韶华一边走,一边撕下一块馒头丢进口中,只不过这一次他无瑕细细品味,而是囫囵着咽了下去。
一连八个馒头下肚,徐韶华又直接抓起一旁树叶上还未完全消融雪送入口中,等它变成一口清水,这才匆匆咽下。
胃囊里的馒头被雪水淹没,徐韶华终于有了饱腹的感觉,这一刻,他感觉自己的四肢仿佛有着使不完的力气。
他,也该试试那让自己足足忍饥挨饿了整整十一年的巨力了。
这会儿,徐韶华目如闪电,行如疾风,很快便看到一大群村人正在与四头狼对抗。
“华哥儿?华哥儿!你快回去!你爹他们已经引着狼朝山里去了,他们,他们回不来了……”
村长年迈,被几个壮年村民护在身后,可即使如此,村长也没有离开。
这条路后面,是一村的老弱妇孺,他们即便剩下最后一个人,也要和这些畜牲抗争到底!
徐韶华充耳不闻,几步便走了过去,他冷眼看着那四头瘦骨嶙峋,口涎淋漓的饿狼,这四头狼正占据四个有力方位,恶狠狠的盯着这群拿着农具的人。
只等他们露出破绽,狼群便会直扑而上!
而徐韶华的到来,让几人难免分了几分注意力,下一刻,便有一头狼缓慢的挪动着步子,趁那人不备,直接伸出锋利的爪子——
说时迟,那时快,徐韶华手无寸铁,可随后他便直接顺手拔起身边一棵三指粗,一丈高的桐树,带泥的树根直接顺着人群笔直的冲了过去!
只听“咚”的一声,那头狼直接被连头一同砸进硬邦邦的动土了,血花和脑浆飞溅,最前面的村民人都傻了,愣愣的后退了半步。
徐韶华缓缓走上前去,将那棵桐树重新拔起。
“噗嗤——”
一滴狼血溅在了徐韶华的眼下,少年那原本如玉般面庞上多了一滴鲜艳欲滴的红色,白璧微瑕,可却又多出几分妖异糜丽。
“来?”
徐韶华手中握着那根桐树,冲着剩下三头狼招了招手,这一刻,他仿佛手持一把锋利长矛,小路之上,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那三头狼用那对儿饿极了的眼睛,审视徐韶华良久,下一刻,他们直接扭头要朝林子窜去。
可狼这种记仇的生物,徐韶华岂会让他们逃跑,否则谁又知道他日他们不会趁着人睡觉是偷偷潜入村子?
徐韶华直接追了上去,那棵桐树正是幼年期,颇具韧性,即便是三头狼聪明的想要分开跑也总能被及时的拦住,并挨上一下。
都说狼是铜头铁骨豆腐腰,可这也架不住徐韶华每次都狠狠的敲在狼脑袋上,即便桐树苗长导致力道分散,可几次三番下来,三头狼直接被敲的眼冒金星,不多时,他们竟是直接开始如家犬那般夹起尾巴,发出“嘤嘤”的求饶声。
青兰村众人:“……”
徐韶华看到三头狼力竭,也不再浪费时间:
“村长伯伯,我爹他们呢?”
少年仰着那张如玉的脸,眼下的那滴狼血在此刻越发艳丽欲滴,配上他身后三头狼嘤嘤求饶的一幕,格外动人心魄。
可是村人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害怕,他们看着徐韶华强自按耐住激动,村长仿佛在看什么稀世珍宝一般,看着徐韶华道:
“华哥儿,你,你是咱们青兰村的英雄!我本来怕你去送死,现在能救你爹他们的,或许只有你了。
他们刚刚朝西南方向跑了,那里的狼只多不少,孩子,这个你拿着。”
村长说着,将自己手里那把磨的泛着寒光的锄头交给徐韶华。
方才那棵桐树被徐韶华敲狼头太狠,这会儿就差一断了。
徐韶华谢过村长,指着地上那三只毫无反抗之力的狼:
“有劳叔伯们处置,我去找我爹他们!”
随后,徐韶华便朝着西南方向急急奔去,苍茫群山素日本无人来此,这会儿一连串的脚印十分鲜明。
徐韶华循着脚印而去,可是随着地上越来越杂乱的脚步,徐韶华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些。
与此同时,徐易平和徐远志二人几乎使出的吃奶的力气引着狼群朝离村子相反的方向跑去。
两个人都是干惯了农活的,徐远志年纪大体力不及徐易平,故而徐易平还半掺着徐远志。
“这群畜牲!作甚一直追着咱们,又不曾掀了它的窝!”
徐远志气的怒骂,而徐易平这会儿只觉得自己跑的肺都要炸开了,整个人上气不接下气,可却一直没有送来徐远志的胳膊,这会儿听了徐远志这话,他断断续续道:
“爹,别,别说了,咱们,咱们现在跑的够,够远了吧。”
“差不多了。”
徐远志抿了抿唇,如是说着。
“那,那就好。”
徐易平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可是不知怎的,眼中蒙上了一层水雾。
父子二人渐渐停了下来,他们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背靠背的站着,远处一只狼站在一处高地,仰天长啸一声,不多时约莫有七八只狼的狼群蜂拥而上。
徐远志握紧了手里的铁锹,这还是村长看他年纪大了,特意分给他,这铁锹是农具里最值钱的,希望一会儿他死了,村里来给他收尸的时候,可以将这铁锹也带回去。
徐易平仗着和爹背对,爹看不见自己的脸,哭的稀里哗啦,鼻涕都流了出来。
“老大,你哭了?”
“爹,我没有。”
“别装了,你抽抽我都感觉到了。”
“我,爹,我家齐哥儿才六岁,我还,我还想看他长大娶媳妇啊!”
徐易平终于绷不住了,他握紧手中的农具,一边眼泪哗哗,一边死死盯着狼群。
场面一时很有喜感。
徐远志抿了抿唇,一滴浑浊的泪水也不由夺眶而出,他道:
“幸好还有华哥儿在,我就是死了,也能闭眼了。”
说完,徐远志瞪大眼睛,便准备拿着铁锹朝狼群冲去,当他不知道这群畜牲是准备等他力竭才要扑上来分吃他吗?!
他就是死,也要带走一头!
带走两头,那是他赚了!
而一旁那群口涎已经泛起白沫的狼这会儿那双幽黄的眼珠子也一下子锐利起来!
可正在此时,一个锄头如横空出世一般,直接将那只和徐远志对峙的狼砸的一晕,跌倒在地,嘴里喷出血沫。
徐易平顿时发出一声尖锐的叫声:
“二弟?!!”
徐远志整个人也被这从天而降的锄头下了一跳,一旁的狼王更是直接长啸着让狼群退开。
“老大,你胡咧咧啥,华哥儿怎么会来这儿?”
徐易平拼命用胳膊撞徐远志,可是徐远志这会儿眼珠子还在那头半死不活的狼身上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