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科举路by折秋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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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相大人在此等候, 想来不是单单想要与下官寒暄吧?”
“徐给事中今日倒是出乎本相意料,小小年纪便临危不惧,果然非同凡响!”
右相满口称赞,徐韶华只是含笑谢过,片刻过后,右相这才不经意道:
“只是,徐给事中只怕不知道,这官场之中,最要紧的可不是争一时之气,需知……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呐!”
右相抚了抚须,徐韶华看了一眼右相:
“还请右相大人赐教。”
“此番本相本欲请圣上点徐给事中前往户部,安王的性子想必徐给事中有所了解,倒也能便宜行事。”
右相这话的潜义词便是户部是安王的地盘,安王既然当初宴请过徐韶华,自然也不会让人如今日对徐韶华这般。
“却不想,本相的一腔苦心,都因为圣上一念之差,反而让徐给事中今日遇到了这样的事……”
右相尝尝一叹,看着徐韶华眼中含了几分担忧,看上去倒是十分真情实感。
徐韶华动作一顿,端起茶水喝了一口,用帕子拭了拭唇角,随后这才微绷着脸道: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下官总不能日日要靠您庇护。”
右相闻言,却看穿了徐韶华的外强中干,也是,到底是个少年郎,今日这般动荡,他便是表面平静,只怕心里也早已动摇起来。
否则,他又为何会迟迟不归家,岂不知是心神动摇,迟了时候?
随后,他瞥了一眼徐韶华面前的茶碗,又说了一些宽心的话,这才放徐韶华离开。
徐韶华下了马车,又走了一刻钟,便看到离自家不远的地方那座悬着安王府标志的马车。
“徐给事中。”
安王直接挑起车帘,小声唤了一声,徐韶华愣了一下,倒是没想到安王等人这般清新脱俗。
但随后,徐韶华还是上了安王的马车,一上车,安王便是系统嘘寒问暖,丝毫不提自己在朝堂之上暗戳戳观察,当哑巴的事儿。
徐韶华也含笑应付,说了一会儿话,安王这才轻轻叹了一口气:
“徐给事中,本王门客曾就为你请官之事在殿试之时便与本王商议妥当,若是由本王来办这件事,必不会让你受到这般大的非议,右相实在是……”
安王欲言又止,上眼药都比右相上的光明正大,徐韶华闻言只笑眯眯道:
“王爷的为人,下官自然是清楚的。方才,右相大人还与下官说起,若非圣上改了圣心,下官便要在户部共事,自然也不会有今日之事。”
徐韶华一双桃花眼,认真的看着安王,任谁看了都要觉得少年态度诚恳至极,安王听罢后,一时咬牙切齿:
“右相说的对,本王自然会护着徐给事中的!”
安王又不是傻子,以徐韶华的性格,右相把他送到自己手里,只怕早就打着让二人反目成仇的本事!
徐韶华见状,只是笑了笑。
笑话,一个个都搁他面前上眼药,他还不能上回去了?!
等徐韶华回到家中,刚好遇到了有些放心不下的凌秋余,他看了一眼凌秋余,面色有些复杂。
“正好要寻路大夫一趟车还请路大夫随我来书房一趟吧。”
凌秋余忙点了点头,道:
“今日我来给安夫人诊脉,调了几味药,倒是正好遇到了徐大人。”
二人言谈普普通通,等进了书房,凌秋余这才看向徐韶华:
“徐兄弟,今天可真是吓死我了!我去的时候,那位前佥都御史就差一口气了,我想法子把他的命吊住了,绝不会让他今日断气。”
凌秋余冷静的说着,徐韶华闻言沉默了一下:
“多谢凌兄了。对了,凌兄,你看着茶水上面,可有异处?”
凌秋余接过徐韶华递过来的帕子,一回生二回熟,不过片刻,凌秋余便皱了皱眉:
“迷心散?这是右相第二次对你下手了。”
徐韶华闻言,抿了抿唇:
“倒也不出我所料。”
“可若是这般,徐兄弟你以后的饮食怕是要时时注意啊!”
凌秋余一脸担心,徐韶华却摇了摇头:
“这最后一次的迷心散,右相定然不会这么轻易的用,或者说……他现在还需要用我。”
当初右相与常家联姻,未尝不是看重常家想要借与圣上同龄之人,博取圣上信任,进一步夺权的想法。
而徐韶华的出现,让这个本来不可能存在的人成了现实,是以右相这才蛰伏下来。
凌秋余听了徐韶华的话,也敏锐的察觉到其中利害,他虽眼含担忧,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这是徐兄弟自己选择的路,他一个失败者又什么评价的资格,也只能为他多做一些,让他少思虑一些了。
朝事说毕,徐韶华看向凌秋余,斟酌片刻,看向凌秋余:
“不知凌兄可还记得令尊令堂?”
凌秋余不明白徐韶华的意思,但却认真的回忆起来:
“徐兄弟,我爹娘在我三岁的时候便不在了,当时是村子里的一位婶婶护着我,我这才能安然长到十岁,后遇到了先生。”
凌秋余说完,有些不解的看向徐韶华,徐韶华却轻轻吐出一口浊气:
“若是我不曾猜错,凌兄这位婶婶……在凌兄被先生收养后,便失去了踪迹。”
凌秋余一脸震惊的看着徐韶华:
“徐兄弟怎么知道!婶婶她是突然失了踪迹,我本想科举功成后在好好寻找一番……”
凌秋余面上闪过失落,徐韶华闻言,想起自己的猜测,心中不由得不忍起来:
“或许……是她的任务完成了。”
“任务?什么,什么任务?”
凌秋余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看向徐韶华不可置信道:
“华弟,你,你是说我当初之事,也,也与婶婶有关吗?”
“凌兄,你且好好想想,当初你我前往陈家村之时,那陈氏比你年长那么多,最后反而落得人人欺凌的下场。
而你年幼失怙之时,一个对你突然伸出援手的人却又消失不见的人,她又该怀抱什么心思?”
徐韶华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叩击:
“若是今日之前,此事连我也会有所疑惑,可今日见了一人后,我终于明悟。”
凌秋余有些紧张的咽了咽唾沫,一错不错的看着徐韶华:
“徐兄弟,你,你发现了什么?”
“凌兄,你可知你的容貌与左相大人……一般无二。而凌兄,你与左相大人家中独子,年岁相当。”
徐韶华缓缓吐出一口气,垂眸复杂道:
“当初那妇人的存在,只怕是不想让凌兄你轻易落入奴籍。”
毕竟,对于朝中重臣来说,子嗣可以平平无奇,但若是沦落过奴籍,人情大不过宗族荣耀。
“可我这张脸是,是假的啊……”
凌秋余失魂落泊的说着,徐韶华看了一眼凌秋余:
“凌兄,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凌秋余却不由得痛苦的低下了头,他头一次恨自己这般聪慧,他知道徐兄弟的意思。
但是,他宁愿自己不知道。
他从未想过,自己这波折不断的半生,竟然是为了威胁自己的生父而存在!
徐韶华见状,心中也不由沉闷起来,每每此时,他都忍不住想要撕下右相的假面!
他怎么能在做下那些罄竹难书之事后,还没像个没事人一般?!
凌秋余用手掩面,半晌发出一声轻微的哽咽声,随后这声音不由自主的大了起来。
徐韶华没有开口,凌兄现在需要的发泄情绪,过了半晌,凌秋余的神情平静下来,他红着眼看向徐韶华:
“徐兄弟,多谢你为我解惑,我这些年吃过的苦,终于有了源头。若是依徐兄弟所言,只怕当初我那……婶婶现在还在右相府。”
“凌兄若是还有印象,可以绘出那妇人的容貌,我让人辨认。”
凌秋余虽不知徐韶华有什么办法,但是出于对徐韶华的信任,他点了点头。
对于年少的凌秋余来说,那婶婶承载了他少时所有美好的记忆,可今日突然遇到这样的事,凌秋余心中几度悲伤的难以提笔,等到最后画完,凌秋余的手已经抖的不成样子。
“木烈。”
徐韶华唤了一声,一人闪身落下,凌秋余不由自主的瞪大眼睛:
“这是右相府的衣裳!你是什么人!”
凌秋余下意识的起身挡在徐韶华的面前,袖中已经捏到了一包毒粉。
“凌兄莫急,这是我的人。”
徐韶华冲着木烈点了点头,凌秋余一脸错愕的看着徐韶华:
“徐兄弟,你,他……”
“木烈原本是右相派来监视我的人,不过现在嘛,他是我的人了。”
凌秋余一时惊,一时喜,而徐韶华将那画像递给木烈:
“木烈,你在右相府有些年头了,此人你可曾见过?”
木烈接过画纸一看,下意识道:
“这不是春嬷嬷吗?春嬷嬷是个顶顶和善的人,当初我初入相府时,受了委屈,还是她给我做了糖包子……”
凌秋余听到这里,又哭又笑:
“是了,婶婶最拿手的就是糖包子,饴糖混着猪油,一点点就很甜,很甜……”
凌秋余说着,终于克制不住,他只觉得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一股子浓郁的薄荷味直冲天灵盖,徐韶华放下薄荷油,有些歉疚道:
“是我的不是,让凌兄心神大乱,这才有此一灾。”
凌秋余摆了摆手,笑比哭还难看:
“没有徐兄弟,我也,我也找不到此事的根源。今日之事,先写过徐兄弟了,我,我还需要点时间。”
“那是应该的。”
徐韶华如是说着,等凌秋余离开后,他却忍不住抿了抿唇。
右相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徐韶华微微失神, 等他看到桌上已经失了温度的茶水,这才蓦然回神。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现在一桩桩事, 便是一颗颗圆莹的珠子, 若是能有一根线将其穿起来,哪怕是右相又千百种准备,他也有办法让他伏法!
徐韶华将凉透的茶水一饮而尽, 不急, 他一定会抓到右相的尾巴!
时间一晃已是两月, 碍于当初徐韶华在朝堂之上的战斗力, 百官之中已经没有会明枪明刀去参奏徐韶华的人了。
于是乎, 接下来的一些有心之人便将重心放在了徐韶华的差事上。
徐韶华坐在值房,这会儿已经将第三份有问题的文书挑了出来, 等将手里的文书看完, 徐韶华直接拿着手里一沓文书朝御书房而去。
御书房内,景帝正在看韦肃之新递来的折子,今年雨水丰沛,风调雨顺,晏南一代的作物这时已经结了穗, 韦肃之还特意画了一副田间画, 让景帝不由得龙心大悦。
“圣上,徐给事中求见。”
景帝一愣, 随后放下折子:
“快请!”
徐韶华进去后,刚行了一礼, 还没有拜下去便被景帝叫了起, 随后便见景帝笑呵呵道:
“这段时日徐卿都未来朕这里,今日想必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吧?”
徐韶华闻言, 无奈的看了一眼景帝:
“圣上容禀,臣得圣上信任,自是要尽职尽责,不敢疏忽慢待,故而将全部心力皆用于兵部事宜之上,还请圣上恕罪。”
“朕不过与徐卿玩笑两句,徐卿怎么还当真了?”
徐韶华微微一笑:
“臣亦然。”
景帝一愣,随后点了点徐韶华,哈哈大笑起来,片刻后,他将韦肃之的那张田间图递给徐韶华:
“徐卿,你且来看,这是韦巡抚送回来的晏南田间图,当初将韦巡抚调去晏南,还真是做对了!”
徐韶华接过来仔细一看,面上也不由得带上了几分笑意:
“有了晏南钱粮的支撑,南方的战事想必也到了结束的时候。”
“嗯,此前右相等人对雷爱卿多有阻挠,朕派了云骁卫去接应,料想此事也不会继续拖下去。”
景帝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这是他这段日子过的最顺心的一段日子了。
“对了,徐卿今日来此,可有要事?”
“还请圣上一阅。”
徐韶华将手中的一沓文书呈给景帝:
“臣自入兵部,一面将往年文书查验对照,一面察看近日兵部的新文书,只不过……这里面猫腻着实不小。
旁的不提,只这里面京城驻军之中,曾对一名为孙应的将领多有提拔,但据臣结合此人入伍年份,所历战役、操练、功劳来看,此人只怕名不副实。”
那孙应乃是五年前入伍,从无品的小兵正四品的上骑都尉也才用了五年!
这里面究竟有多少猫腻,自然不言而喻!
不过,也幸亏徐韶华将兵部此前的任免调度文书一一看过,这才能在此番孙应有一次被表功之时,发现了这件异常之事。
“除了孙应,还有其余六人亦是如此,只不过孙应的官阶更高一些。”
徐韶华这话一出,景帝面色一凝,平南侯好名,自然对手下人严加管理,这样的事发生在兵部简直出人意料!
“此事朕会让人细查!”
这可是京城驻军,若是连其中的将领都有问题,那么他这个皇帝的位置还能坐的稳吗?
况且,平南侯若做不出这样的事,那么……能做出这事之人,又怀抱什么心思呢?
景帝将这件事放在了心上,又与徐韶华说了一会儿话,看时候不早了,还留了饭,这才让徐韶华离开。
等徐韶华走后,没多久,景帝便让德安将平南侯请了过来,平南侯起初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等景帝将徐韶华整理好的文书证据一一摆出来后,平南侯这才铁青了脸色。
“平南侯,听闻你与赵统领相交甚笃,也不知他为孙应表功之时,可有告知过你?”
平南侯面沉如水,随后冲着景帝抱拳一礼:
“此事,臣定会给圣上一个交代。”
而平南侯的交代,便是直接带着亲兵冲到了京城驻军,二话不说将赵统领绑了吊在树上狠狠抽了一顿,随后将孙应等人直接压了过来,当着大军的面儿,直接严刑拷问起来。
赵统领先是被抽的一脸懵,但等看到孙应等人之时,面色一下子煞白起来。
“赵明颂,本侯待你不薄!说,是谁指使的你!”
赵明颂只垂下头,默默不语,平南侯也不多言,若说他对赵明颂还有几分客气,那孙应一干人那便是万般手段用尽,没一会儿校场上已是飘起了浓郁的血腥味。
平南侯打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在他手下便没有硬骨头,没过多久,孙应便吐了口:
“卑职,卑职是右相大人安排来此的,毎日只要,只要按时操练,其他,其他事宜皆有赵统领周全……”
孙应说罢,平南侯终于收了那把刺进他腿骨,还不停搅动的匕首,这才锐利了眉眼,看着赵明颂: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我无话可说!姓雷的,你为了你雷家的声誉,什么都能不要,可是我还有老母妻儿,我能看着他们吃糠咽菜吗?啊!我没错!我没错!!!”
赵明颂声嘶力竭的指责着平南侯,平南侯忍不住后腿一步,随即冷声道:
“你有什么困难,大可以来找本侯!这是你徇私枉法的理由吗?!”
“凭什么你我都是先帝座下大将,你封侯拜将,我只能当一个坐翁王八?!凭什么我要对你卑躬屈膝?!我凭我自己本事赚的银子,我谁也不欠!”
赵明颂双眼红的滴血,那满腔的怨愤却让平南侯心如刀割:
“好好好!你凭本事赚银子,那你现在也是咎由自取!来人!带走!接下来所有人自查,举报,查实者重赏!”
此事以赵明颂被判抄家,秋后问斩结束,平南侯还是厚颜替赵明颂在景帝面前求了恩典,让景帝饶恕了赵明颂的家人,并将京城驻军统领的位置交由云骁卫中人担任。
一时间,京中的情势又变了几变。
最为明显的,便是徐韶华发现左朝房的人越来越多了。最重要的是,那些原本暗戳戳排挤徐韶华的官员,不过一夕之间,竟有数位开始想要与徐韶华交好起来。
徐韶华对此只是含笑应和,但允诺应承之类的话却都被他轻飘飘的带了过去,让一众官员不由在心里嘀咕一句“小狐狸”!
等到大朝之时,景帝就近日兵部之事再作阐述,看着下方沉静如海的少年,心中的激赏更胜!
“兵部积弊数年,徐爱卿不过两月便兴利剔弊,祛蠹除奸,乃大周之幸,朕之所幸!”
景帝这会儿腰杆挺的笔直,当初多少人心里都在为他点了徐卿为兵部给事中心里泛了嘀咕。
可徐卿,只用了两个月,便狠狠打了这些人的脸!
“多谢圣上夸赞,臣职责所在,自当尽忠!”
徐韶华上前一礼,少年神情平静,不因外物喜怒,哪怕是一些心里发酸的大臣见此也不由说一句好心性。
“徐爱卿既然有功,便不能不赏!德安,传旨,徐爱卿善治善能,思虑恂达,乃朕之子房,赐正四品赞治尹,升授中宪大夫,赏金百两!”
景帝此言一出,众人不由哗然,圣上此言一出,待徐韶华下次授官之时,必不会低于正四品!
可他才多大?!
众人一时心里酸溜溜的,可却也没有人敢在这时候触景帝的霉头,况且……谁也没有这徐给事中两月内就能把兵部那些琐事扒拉干净的本事!
孙应等人之事可并非一朝一夕可以做成,前面那么多官儿不也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异常?
一时间,众人不知该敬佩徐韶华的能力,还是感叹他的运气。
“有功自然当赏,有过……自当要罚!平南侯虽有失察之过,但亡羊补牢,为时不晚,罚俸一年,你可有异议?”
“臣,谢圣上开恩!”
平南侯上前一礼,心里却不由得松了口气,罚俸而已,这等驻军大事,圣上如此处置,已是给自己面子了。
景帝对于平南侯的反应早已明晰,这会儿他将目光看向了右相:
“右相,不知你对赵明颂、孙应等人的指控,如何解释?”
景帝的声音并不锐利,可却隐含威压,右相抬起头,难得有片刻失神,但随后他躬身道:
“圣上,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那赵明颂原是平南侯座下前锋,随平南侯数次南征北战,臣如何能使其倒戈?”
京城驻军握在了景帝手中,右相出言也随之变得谨慎起来,而随着右相此言一出,平南侯冷笑一声:
“就知道你这老东西不会认!那赵明颂手里的银票上,还有周氏钱庄的印子!”
右相闻言,面色一沉,他忍不住去看向不远处的徐韶华,可不待徐韶华开口,一旁的安王便笑眯眯道:
“右相不会说,这钱庄支银子你管不着吧?能让平南侯座下之人倒戈,只怕需要一大笔银子,若是右相不认,那本王只好在户部遣几个会算账的,替右相好好盘盘账了。那么大一笔银子,啧,这账目也不知道会不会有所疏漏?”
安王笑着狠狠插了右相一刀,他与右相本就是这般都盼着对方早点死的关系,这会儿右相面色冷冽的看了一眼安王,随后这才开口:
“圣上也是这般怀疑臣吗?”
右相抬头看向景帝,头一次毫无避讳的看着上首的天子,景帝眉头一凝,淡声道:
“朕,实在不知如何信右相。”
右相闻言,惨然一笑:
“好,圣上的意思,臣明白了。臣,这便避府思过。”
景帝不语,平南侯同样淡声道:
“右相以文臣之身,欲乱武将之心,臣请圣上重罚,以儆效尤,否则国将不国,臣将不臣!”
平南侯如是说着,景帝状似有些犹豫,但随后还是温声道:
“朕相信右相一心为国,但此事干系甚大,便暂革右相之职,准其闭门思过,待此事查清后再做定夺如何?”
景帝如是说着,可却一错不错的顶着右相,门外的侍卫早就被景帝换成了自己的人,若是右相胆敢有不从之心……他必要其付出代价!
所幸,右相只是身子摇晃了两下,便拱手谢恩了。
“臣,谢圣上恩典!为证清白,便请安王遣户部之人前来查账吧!”
右相说罢,长长一揖,景帝定定的看了右相一眼,准了。
今日右相革职之时让众人心中的一时惊愕难当,是以之后并无人上奏朝事,景帝叫了散朝后便起身离去,群臣也纷纷退出了金銮殿。
徐韶华刚走出殿门没多久,便看到了不远处站着的右相。
纵使右相如今被判闭门思过,可他也依旧背脊笔挺,毫无颓唐之态,徐韶华心中也愈发警惕。
“徐给事中,你可真是好本事啊。”
右相的声音带着几分飘忽,如同云端飘落一般,他看着徐韶华的眼神头一次带着锐利的冷意。
徐韶华闻言,只是淡淡的回视过去,他一字一句道:
“难道,今日之事右相大人便不曾算到过吗?左不过,是谁技高一筹罢了。”
孙应等人的文书,一旦被徐韶华亲手确认通过,那么他在那一刻便已经成为了无形的帮凶。
况且,那些文书掺在其他正常文书中送到徐韶华手中,真的只是巧合吗?
“好一个技高一筹!”
右相深深的看了徐韶华一眼, 随后甩袖大步离去,而等右相离开后,徐韶华便看到了不远处的德安。
“徐大人, 圣上有请。”
徐韶华来到御书房, 景帝并未在御案前看折子,反而对徐韶华道:
“徐卿,今日无事, 陪朕走走可好?”
纵使景帝已经极近克制, 可是徐韶华仍然可以听到景帝那带着几分轻颤的尾音。
不过, 徐韶华理解景帝的想法, 他微微一笑:
“自无不可, 还请圣上先行。”
景帝一路缓行,徐韶华落后景帝一个身位, 二人一起说着话, 德安叶不远不近的跟在二人身后。
只是随着景帝走的方向越发幽静,德安看着不远处的高楼,一时惊的嘴都合不住。
良久,君臣二人站在一座楼阁之下,徐韶华抬头看去, 但见上面龙飞凤舞的落下三个大字——摘星楼!
“这就是摘星楼吗?”
徐韶华忍不住喃喃着, 景帝随后握住徐韶华的手臂,回身看着少年:
“徐卿, 随朕同往。”
徐韶华轻声应了一声,随后二人缓缓走入摘星楼中, 摘星阁乃是一座纯木制的高楼, 共有九层之高。
里面每一层都绘着不同的壁画,第一层是五谷, 第二层是山水,第三层是舆图……一直等到第九层,确实一座四无遮拦的亭台。
“父皇说,这摘星楼便如帝王,前八层,坐拥天下,江山社稷,尽在脚下。
但等到了这第九层,居高而望,看的远,却也看不真,四壁不存,无处可靠,这才是帝王。”
景帝说着一顿,随后看向徐韶华:
“但朕觉得不对,朕今日与徐卿同游,不觉孤单,也不觉虚幻飘渺,不知日后徐卿可愿与朕时时常游此地?”
徐韶华看着景帝期待的眼神,没有思索,便开口道:
“臣愿意,还望日后圣上莫要嫌臣日日烦着您才是。”
景帝不由笑了,他看着少年,眼中带光:
“朕倒是盼着那一日。”
风乍起,吹拂着君臣二人的墨发与衣袍,两个少年静静站在摘星楼上,远眺四方,心中却升起同一个念头。
他们,要让这目之所及,目所不能及之处,都要越来越好。
右相消停了下来,甚至并未在此后如同当初对户部那样,再度对兵部出手。
但是徐韶华仍隐隐觉得右相在密谋着什么,不过当日与右相撕破脸后,徐韶华也并未再让木烈回去,是以右相府中之事他一时并未探明。
这是,是休沐日。
徐韶华趁着午后天气正热,泡了个澡,完了用真气将头发烘好,却并未束起便坐在院子里看书。
偌大的院子空无一人,静悄悄的。
无他,这段时日,徐韶华再三思量后,还是让齐哥儿在京城读书,而当初乐阳侯送来的铺子等,徐远志父子左右无事,也一边招了掌柜,一边打理起来。
而林亚宁婆媳二人则开始为徐韶华的婚事筹备起来,自那日从江府离开后,徐韶华说明了自己的心意,徐家便开始准备起来了。
但这聘礼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准备好的,一些贵重的珍宝倒是不妨什么,景帝赏了许多。
可更多的却是一些需要现下购置的喜物,以及走三书六礼的流程。
因江家如今只有江宁安一人,最后也不知江宁安想了什么法子,竟是认了皇室中有名的全福人成阳郡王夫人为义母,如此议婚之事倒是有郡王夫人操持,也得以顺利进行下来。
二人的婚期最终被定在了明年的三月初六,是个颇为吉利的日子,但林亚宁总是闲不住,总觉得还有什么需要添置的,以至于徐韶华日日见不到人影。
但想着娘那兴致勃勃的样子,徐韶华只是摇了摇头,便听之任之了。
阳光下,少年的长发犹如黑瀑一泄而下,在阳光下泛着光泽,更映衬的少年侧脸玉质金相,风流蕴藉。
“华弟。”
见状,卫知徵自门外走进来的时候,不由得放低了声音,徐韶华随后抬起头,有些惊喜:
“明乐兄怎么来了?这段时日明乐兄可是忙的团团转,有日子没看到明乐兄了。”
“琐事缠身,还未来得及恭喜华弟受赏!”
“明乐兄快坐吧,还喝林平茶?”
“华弟知我。”
卫知徵笑嘻嘻的说着,随后徐韶华请卫知徵进了书房坐着,束好了头发,煮水烹茶。
“这段日子,我虽在大理寺,可是耳中都是华弟的传说啊!左大人念了好几次,当时就该请华弟过去,届时不知要少多少冤假错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