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科举路by折秋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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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众人提着考箱,纷纷朝着贡院而去,
晨光熹微,一个个文弱清瘦的少年提着沉重的考箱朝不远处的贡院走去,他们目光坚定,看着前路一点一点亮了起来。
等徐韶华一行人到贡院门口的时候,正试前的拥挤一下子变得疏落起来。
众人排队走去院中,点名册的声音响起,待众人进入考场的时候,亦是天光大亮。
一声哀嚎响彻云霄。
“求求你们了,让我进去吧?我就迟了一盏茶的时间啊!”
这声音让一些靠近贡院大门的学子,不由自主的皱了皱眉。
好端端的覆试,铁板钉钉的秀才功名,怎么就这么迟了呢?
而此时,徐韶华正坐在自己的考棚里,对面的学子看着徐韶华的眼神已经变的呆滞起来。
旁人不知道,他还能不知道?
自己对面那上书一百零一号考棚的学子,哪里是什么年逾半百的老头子?
可是,他更知道这家伙整整提前了半日交卷!
实非人哉!
徐韶华并不知道对面学子在想什么,这会儿只是对着他友善的笑了笑,随后便将重新更换的考凳晃了晃,确认结实这才坐了下来。
对面学子见状,越发面无表情。
是了,他考前还被考凳搞了一次心态!
就这,他还是头名!
那学子想起自己曾经无数次解释头名是个年岁不大的少年,结果却没一个人相信的一幕,他磨了磨牙。
不信便不信吧。
覆试结果出来,自有分晓!
一声“龙门落——”响起,覆试正式开始。
第86章
偌大的贡院, 经过三日的晾晒,原本的味道已经几不可闻,徐韶华面色微微和缓, 可他却知道, 这样的情况至多保持到正午时分。
届时温度上来,考生开始大量饮水后,便不由人了。
不过, 今日徐韶华并不准备提前交卷, 此前正试是他一时没有准备, 这一次他正要借此磨一磨自己, 为下一场乡试提前做准备。
这会儿, 徐韶华只是安静的坐着,垂眸闭目养神, 静待考卷分发。
而对面的考生这会儿整个人也木了, 全然没有此前的焦躁。
不说这次他秀才的功名板上钉钉了,就对面那位半日交卷的头名人家都不急,自己急什么?
许是有头名比着,那考生的心也一下子静了下来,这会儿也安安静静的坐在原位等着。
约莫过了一刻钟, 考卷便已经发到他们这里了, 如今考场少了不少人,办事倒是更快了。
这会儿, 徐韶华直接摊开考卷,先看了一遍题目, 随后唇角勾起一抹淡笑。
这次的考题, 与当初社学的驳杂有异曲同工之妙,一日的考题, 竟有整整六十六道。
且这六十六道中,仅有十道经义题,剩下的大多为律条题,少量的数理题,以及一部分政论。
这一政论衔接的十分巧妙,如今这场覆试基本上已经确定在场考生都可为秀才,此时加入政论,乃是想要让诸考生畅所欲言。
如此一来,也可以让上面的人提前筛出附和自己一方的人才。
徐韶华洞悉人心,对于这样的想法只是勾了勾唇,随后便慢条斯理的研磨着墨汁,随后这才提起毛笔,蘸饱了墨汁,这才提笔将前面那些经义、律条、数理题一一作答。
这三者对于徐韶华来说,已是如吃饭喝水一样简单,是以这会儿徐韶华虽然看着不紧不慢,可却只用了一个半时辰,便将前六十道题目写完了。
而就在徐韶华停笔的那一瞬,对面考生几乎不可置信的抬起头,头名这是答完了?!
徐韶华不解其震惊,也没有和其有眼神交流,这会儿只一如既往的拿出了消暑的酸梅汤和两盘豆糕。
这样的天气,若是吃的油腻,则会让人肠胃不适,且天气炎热,吃食也容易不新鲜,是以徐韶华只要了两盘豆糕。
这是取泡发蒸熟的豆子磨成粉,加入蜂蜜,油,白糖,芝麻等物搅拌好一同压入模具而成,口味清淡不说,还是选取的消暑的绿豆,与酸梅汤一同食用,甜而不腻,软糯可口,却是这夏日里难得美味。
徐韶华这会儿一口豆糕一口酸梅汤,很快便解决了两盘豆糕,一大壶酸梅汤。
而此时,其他考棚里也已经响起一阵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是考生在啃干粮喝水的声音。
而对面那考生也有些忍不住的拿出了提前准备好的酸梅汤,是的,反正现在这覆试也就是走个过场,他可不能亏待了自己!
与此同时,那考生眼睁睁的看着徐韶华吃饱喝足,心里不由嘀咕着,这家伙怕是又要提前交卷了。
正场他都拍拍屁股走的干脆利落,这覆试也不值得他那么费心了。
可是,出乎那考生意料的是,徐韶华吃喝完后,丝毫没有离去的打算,反而重新在砚台里盛了几滴清水,慢吞吞的研磨起来。
那考生看的一愣,这覆试考题如此之多,本来就没有想要考生答完的意思,毕竟人无完人嘛。
可是,看这位非人哉的意思,他莫不是又要如正场那样一题一题答完?!
可随后,那考生想了一下徐韶华的正场的考卷,抿了抿唇,说不得他真有那意思呢?
毕竟,只看正场,便知其毫无短板。
徐韶华对于旁人的目光很是敏感,这会儿敏锐的察觉到对面的眼神从幽怨变成呆愣,随后又变成震惊,不由挑了挑眉。
这位考生的心理活动很是密集啊。
徐韶华没有抬头,只是开始将注意力放在了剩下的六道政论之上。
所为政论,便是直接以政治时事为题,要求考生提出自己的见解,考生既不能千篇一律,敷衍了事,又不能脱离实际,惹人发笑,是以这六道政论本就是来为本次覆试划分名次的关键之处。
可是,对于现在这些还过分青涩的考生来说,他们所言大多都稚嫩可笑。
不过,徐韶华有许青云千里迢迢送来的经验,再加上曾经在霖阳府的那段时日,这便是徐韶华胜于其他考生之处。
而徐韶华要的从来不是区区一个秀才功名,若要考,那便是奔着头名而去!
这六道政论题,由浅入深,起初只是截取曾经旧朝的一段政事,请诸考生论述自己的见解。
但等到最后三道,一道比一道辛辣,一是先帝时期的征伐无度,造成百姓如今的积贫积弱,问考生如何评价。
二是圣上幼年继位,七年方得以亲政,百姓多不知矣,问考生怎么看。
而第三题,也就是最后一题,只有短短一句:主弱臣强,何为?
徐韶华很快写完了前三道题目,等将目光落到这后三道时,不由轻轻一叹。
这位学政大人倒是敢问。
随后,徐韶华提笔作答:
“学生谨答:国安则民安,民安则天下安。若无疆宁,则无国安,征伐有度,可得太平。”
考卷给的纸张并不多,是以这几道政论题,显然是不准备让考生长篇大论,徐韶华只思索后,写下约莫百字的答案。
虽然先帝曾经不断征伐,以至于最后竟然从民间借银来酬军费,可不得不说,正因为先帝将那些外族打怕了,这才能让圣上年幼继位,却仍得七载安宁。
这是先帝之功,不可磨灭,不可诋毁。
至于题目中,百姓的积贫积弱,徐韶华认为并不只是因为先帝征战的原因,但此题只提先帝,是以他并未多言旁的。
至于其二,曾经小侄子提笔写下与圣上名讳冲撞的字,也确确实实是因为圣上继位年幼,而百姓对于上位者的更换并不放在心上的缘故。
但若是这样作答,那便有冒犯之嫌,君不见,那些御史意图参奏圣上也是要想尽办法,以前人之过以鉴后人。
徐韶华认真思索了一下,随后提笔写下一行墨字:
“学生谨对:古来贤达者,不以年华高低,不论出处贵贱,然贤者之贤已乎天下知。”
随后,徐韶华只简单用了历史上几位名人的事例,认为只要圣上施以仁政,有仁爱之心,他日自当贤名天下知。
徐韶华写完后,停笔一看,摸了摸下巴:
倒是有心灵鸡汤的味道了。
但是这样的题目本也不是需要考生提出多么张扬的想法,只看最后一题便知道了。
若是两道题目连起来读,那便是主弱臣强,以致民不知君。
可连圣上都尚且孱弱,那考生又能做什么呢?
还是炖一锅心灵鸡汤补一补吧。
而最后一题,徐韶华略略思索之后,便知这题并不是想要考生抨击所谓的臣强。
若是如此,这届考生怕是连入仕也不得了。
徐韶华扯了扯嘴角,学政大人这是根本就没有想过让考生把这些题目全然作答吧?
随后,徐韶华对于这道压轴题,冥思苦想片刻后,这才轻轻一叹,落笔写下了不足百字的作答。
“学生答:君干臣枝,若使枝大干细,则根应深而固之,方不摇不倒……”
徐韶华为自己这篇作答,披上了植物生长的外衣,可其通篇的实质也不过就四个字:
猥琐发育。
这一点,曾经的少年天子做的很好,具体体现在原文之中,等小侄子上去时,曾经孱弱的少年天子,也已有了一众追随者,与右相抗衡。
徐韶华将最后一个字写完后,这才轻轻吐出一口气,但随后他整个人都僵了。
这会儿已经过了晌午,被酝酿了一个时辰的异味终于在贡院里肆意横行,有人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呕,很快便被兵将直接警告了。
徐韶华直接将那香包送到鼻尖,这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但不得不说,这味道属实让人有些难以忍受,方才徐韶华全副身心沉浸在作答之中,倒是直接将这些异味摒弃脑后。
可这会儿,他哪怕闭目养神,也无法忽视这样的味道,只得运转起功法,凝聚真气在自己的鼻端。
但真气只可用来屏息,不过须臾,徐韶华便有些控制不住,忙用香包在鼻端,剧烈呼吸起来。
不光徐韶华如此,对面的考生这会儿整个人脸都变得惨白,他将鼻子堵住,只用嘴巴呼吸,可即使如此,也脸色难看的不得了。
而考生们不光要顶着炎炎烈日,还是在这样的异味中作答,很快,便有人坚持不住,直接摇铃交卷。
一时间,考棚之中,不少考生纷纷交卷,这覆试中一部分题目他们本就不会,也无法争那前二十名的廪生名额,又何必在这里遭罪?
很快,徐韶华便感觉到一抹人影从自己面前而过,一身飘香之味,十有八九是身负灵泽巾之人。
随着一连串的摇铃声响起,考棚又一次变得安静下来,而徐韶华这会儿将作答完的考卷放好,正襟危坐,方才用真气隔绝异味的法子不成,那便要重新想一个了。
这样的异味对于大脑的思考有着极强的攻击性,除非徐韶华可以一直保持此前答题时的心无旁骛。
可这种状态的保持何其艰难便不说了,其对心力的消耗也远非常人可以承受的。
而乡试足足需要九天六夜,便是徐韶华也无法做到这样。
“心无旁骛是紧,那么,我需要的是放松且可以无视异味的方法。”
徐韶华心里思索着这件事,现在只是尿液的气味便让人无法忍受,那等到乡试,还会有更无法接受的味道。
人无法时时紧绷,那么……不如试一试全然松弛?
徐韶华微微垂下眸子,少年坐的笔直笔直,炙热的阳光毫不怜惜的撒在他玉白的面容之上,只有那高挺的鼻梁阴影渐渐变化,昭示着时间的推移。
对面考生见徐韶华今日竟然没有提前交卷,也有些诧异,不过今日的题目属实太多,即便他也一时无法作答完。
最重要的是,这考棚的味道太特么刺脑了。
可是,他还是要留下来。
一场小小院试便无法忍受,那待他日乡试又当如何?
今日那些因为覆试无望,便直接草草了事避退的考生,待他们乡试之时,可没有离开的机会!
“当——”
一声浑厚的钟声响起,徐韶华如梦初,整个人却浑身轻松,好似方才他不曾参加过一场激烈的考试。
而那些让人苦恼不已的异味,也在这一刻被他不在放在心上。
方才那被他结合了九霄心法的吐纳之法实在好用,当他吐纳之时,九霄心法亦在随之运转。
可以说,是另一种的心无旁骛。
但彼时徐韶华又保持着松弛的状态,在二者之中敏锐的寻找到平衡,那么接下来只要依旧能找到这种感觉,便可以无惧以后贡院配套设施带来的“精神攻击”了。
徐韶华看着自己的考卷被糊名封好,这才收拾好东西,脚步轻盈的离开了考棚。
而对面考生这会儿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明明大家都被这考棚里的溲味腌了一日,那叫一个精神萎靡,怎么就那头名神采奕奕?
对面考生一时面露难言之色,这就是他可以考中头名的原因吗?
可是,他明明在考棚里干坐了一晌!
这一次,徐韶华没有提前交卷,可是给对面考生造成的伤害却更大了。
徐韶华对此一概不知,等他出了贡院,便看到安望飞几人在门口等着:
“华弟,你怎么才出来?我看易平哥一直在这里,才知道你没出来。不过这次覆试的题目就不是人能做完的,华弟你不会是想把那些题目答完吧?”
安望飞玩笑的说着,胡文锦也忍不住道:
“难不成是因为覆试不重要,这才出了那么多的题目,想试试吾等的学问?这次那些数理题我倒是尽数答完,可是那政论……”
胡文锦的声音低了下来,没有说下去。
那政论就不是人答的!
他们哪里敢说先帝和圣上的是非?
可要是让他们只说一些歌功颂德的话,牵强附会不说,届时答卷张榜公布,他们可没有那个脸!
“反正,这次的政论我都跳了。”
胡文锦如是说着,叹了一口气:
“况且,就算不跳,就这样紧迫的时间,任谁也答不完吧?”
胡文绣不由开口道:
“兄长所言不错,这次的考题中,我数理不如兄长,只答了五道,政论只写了两道,至于其他的……”
胡文绣不语,却知道那些远不是自己可以沾手的,眼看着四下无人,胡文绣忍不住道:
“纵使先帝有广开言路的律条在,可是学政大人这次也太敢写了。”
什么主弱臣强,这不是暗指那四位文武大臣吗?
这是他们能写的吗?
凌秋余也不由赞同的点了点头,随后这才看向一直没有说话的徐韶华,好奇道:
“徐兄弟,你怎么不说话?你这次出来的这么晚,莫不是也在为那些政论发愁?”
徐韶华闻言只是摇了摇头:
“并非,我只是觉得正场交卷太早,未曾磨练心性,恐他日乡试出了岔子。”
徐韶华这话一出,其他人面面相觑,忍不住问道:
“这一日,便能磨练心性?”
“也不是,是我已经找到忽视其的法子,不过这个法子暂时还不适合你们,待我改进一二,也请你们试试吧。”
徐韶华微微一笑,安望飞直接一个哆嗦,一把抓住了徐韶华的手:
“华弟,你当真能有法子让我们忽视贡院的味道?那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别看安望飞方才还能保持仪态说话,可实则他早在出了贡院大门后就狠狠吐了一通。
至于胡氏兄弟,二人被养的更是娇气,尤其是胡文绣这会儿脸还煞白煞白的,方才一番对话,也不过为了转移注意力罢了。
目前,也就凌秋余的脚步没有那么虚浮,但他这会儿的脸色也不大好。
“望飞兄放心吧,不过……我劝你收回方才的话。”
徐韶华薄唇微勾,安望飞一愣,随后抬眼看去,便看到他爹正虎视眈眈的盯着,随后冲着他露出了一抹狞笑:
“覆试考完了,你小子也没事儿,这会儿开始给自个重新认了爹了?”
安望飞:“……华弟救我!”
安望飞抓着徐韶华的袖子就要躲,可他这会儿浑身无力,直接就被安乘风抓了个正着:
“一身臭烘烘的味儿,没得污了人徐贤侄!走!咋爷俩今个也好好说道说道……”
安望飞被安乘风提溜着走了,临走前,他还试图求救:
“华弟!”
“叔父,明个我们还要小聚议题呢。”
徐韶华说了一句,安乘风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安望飞当下也只是怂了吧唧的不言不语,可却敏锐的感受到他爹的威压稍稍减轻。
当下那叫一个热泪盈眶。
还是华弟好!
在一旁目睹安乘风等在门里,而徐韶华却没有半点提醒安望飞的想法的其他人不由默了默,胡文锦问道:
“咳咳,徐同窗,方才安叔父他不是就在哪儿吗?你怎么也不知会安同窗一声?”
“唔,可是望飞兄说我不是人来着。”
徐韶华这话一出,三人还有些不解,可随着众人跨过大门,凌秋余突然一顿:
“莫不是……”
胡氏兄弟停下脚步,奇怪的看着凌秋余,而凌秋余深吸一口气,身上自带的“芳香”让他差点儿吐出来,这才试探道:
“莫不是,徐兄弟这次把覆试的题答完了?”
“怎么可能?那六道政论哪里是我们可以随意议论的?”
用谄媚讨好之言,那名声就完了,正经八百作答,那小命就要没了,徐同窗是个聪明人,怎么会做这等不聪明的事儿?
凌秋余默了默,胡文绣忍不住一愣,随后睁大了眼睛,呐呐道:
“徐同窗,他莫不是,莫不是昏了头?”
徐韶华并不知道三人的对话,这会儿他刚一进门,就和徐易平撞了个正着,徐易平笑着道:
“二弟回来了?方才望飞兄弟他们说等二弟一道回来,我就先回来了,刚让人烧了热水,二弟快进去先洗洗吧。”
徐易平有些心疼的看着徐韶华,方才望飞兄弟出来后,就狠狠吐了一通。
正场时,二弟也没忍住提前交卷了,这次一下子整整呆了全程,也不知道二弟身子遭不遭得住?
徐易平重新打量了一下徐韶华,看着少年神采奕奕的模样,怎么也说不出心疼的话。
他怎么觉得……二弟他好像又变好看了?
徐韶华听了徐易平的话,立刻笑吟吟道:
“大哥辛苦了,我这就去,等会再来和大哥说话。”
“二弟还是先休息休息吧。”
“没事儿,我不累的,大哥。”
徐易平一时无言,明明之前他瞧着正场的时候,二弟都有些委顿,怎么这会儿……精神极了?
徐韶华舒舒服服的泡了一个澡,顺手用真气蒸干了头发,随后穿了一件缥碧色的长衫走了出去。
今日众人都累的不轻,除了徐韶华用吐纳之法在考棚里养了神外,这会儿基本都是倒头就睡。
而徐韶华只是召来侍从,低语几句,随后便遣人与徐易平在花圃亭子里小聚。
明月皎洁清润,洒落在绽放摇曳的茉莉花丛中,幽香袭人。
徐易平来的时候,徐韶华正端着一杯茶水,慢悠悠的喝着,听到动静这才偏头一笑:
“大哥可让我好等。”
“二弟,你不去歇着,在这儿做甚?”
徐易平有些不解,徐韶华只是请徐易平坐了下来:
“这一路,劳大哥费心安排,今日这桌酒菜,便算与大哥一道庆我此番院试顺利。”
“啊?”
徐易平微微发愣,那黝黑的面上浮起一层不如何明显的红晕,半晌,他这才呐呐道:
“这,这等事儿,二弟应与你那些同窗一道才对。我,我一个粗人,又不会说话……”
徐韶华只是轻轻一笑:
“可是,大哥是家人啊。”
“我想先与大哥同庆。”
少年的声调不高,可是徐易平却莫名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揉了一通,他双目赤红,却近乎虔诚的端起面前的酒杯:
“好,恭喜二弟院试顺利。”
徐易平是真的不会说什么贺词,可又因他平淡的话语,更显真诚。
这一夜,兄弟二人对月而饮,徐易平大醉酩酊,嘴里却一直念叨着对弟弟不住,害他饿肚子,还不信他云云,说到那处,又不由落泪。
但随后,徐易平又醉醺醺的看着月亮,口中喃喃:
“月亮,月亮算什么?我二弟比你还好看,他还是秀才公呢!嘿嘿,嘿嘿嘿……”
徐韶华:“……”
他大哥这酒品,还有待磨练啊。
翌日, 徐易平一觉醒来,什么也不记得,听说几人要小聚, 便兴高采烈的去张罗了。
嘿, 二弟可是头一个和自个庆贺的呢!
“呼,可算是结束了!”
刘铭忍不住长舒一口气,他这次答的并不如何好, 纵使养了三日, 那日的中暑仍旧让他偶尔觉得晕乎乎的。
“刘同窗身子不适, 却能坚持到最后, 实在令人钦佩。”
徐韶华夸赞的话一出口, 刘铭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徐同窗谬赞了,不过是想起徐同窗的话, 想要勉力一试罢了。正场我坐了红椅子, 覆试便是高出一名也是好的。”
反正十之八九会被取中,他倒是没有那么大的压力了。
一旁的王余笑了笑,但随后想起什么,只低低道:
“说起来,你们这次可有听到考场外的动静?”
刘铭闻言一顿, 小声道:
“是那个来迟的学子吗?虽是只迟了一刻钟, 可也太可惜了……”
曹青听到这里,面露复杂之色, 他看了一眼徐韶华,这才声音微哑道:
“我知道他, 他叫吕良, 我和他是对面小院里唯二正场过了的人,昨日我得徐兄弟出言, 这才没有去赴宴,没想到……”
前日曹青以防不测,并未回去,是以并不知道吕良被灌了酒,却无人叫他,导致误了时辰之事。
直到昨日出了考场,回到小院,曹青本想要和吕良说一说明日一道来与徐韶华等人小聚议题,却没想到,收到的却是吕良的死讯。
“听说,吕良回去后,便直接用腰带将自己吊在房梁上,自尽了。”
曹青这话一出,宴会的氛围一下子沉了下来,众人对视一眼,一时心有余悸。
与此同时,徐韶华也不由的叹了一口气:
“正所谓树大招风,正场名次定下之时,明里暗里便已有无数双眼睛看着吾等,自应谨言慎行才是。
吕良之事,吾等应省自身,鉴前毖后,以图他日长久。”
随后,徐韶华举起酒杯,声音低沉:
“今日吾等知此事乃是有缘,便以此酒敬吕良一杯,送他一程吧。”
随后,徐韶华轻轻将水酒浇在地上,众人亦是如此,不多时,地上湿了一片,在那淡淡的酒气中,堂中的气氛也不免哀伤起来。
曹青见大家因为吕良之事神情郁郁,连忙告罪道:
“是我不好,今日本是来与诸君同庆院试顺利结束,却是让诸君伤怀了。”
“曹同窗言重了,吾等亦是有感而发。”
“是极是极,我也差点儿便着了的道,若是如此,我也盼着能有人愿意送我一程。”
“王同窗慎言!快呸呸呸!”
刘铭一巴掌拍在王余的肩上,口中喃喃: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唔,我倒从未见过这样的童子。”
徐韶华促狭了一句,一时逗笑了众人,堂中的气氛这才变为轻松,而曹青这时候也道:
“覆试发案尚有五日,不知诸位可有什么安排?”
“听曹兄这意思,莫不是已经想到了去处?”
徐韶华笑着看向曹青,曹青不好意思道:
“我听说府城外十里处的泰安山上的泰善寺颇为灵验,且泰善寺内有一池灵荷,更有一蒂双花的奇景,如今正是盛开的时候,不若我们且去上上香,再赏一赏景?”
“泰善寺在山顶,清凉如许,如今又有美景可赏,曹同窗实在巧思。”
刘铭适时的捧了场,王余也表示赞同,便是一直没有开口的胡文锦也不由道:
“灵荷之中的一蒂双花,这可是奇景,若是不曾听过也就罢了,既然听说了,那是要去瞧一瞧的。”
胡文绣微微一笑:
“我听兄长的。”
安望飞刚吃完了一颗丸子,随后撞了撞徐韶华的胳膊:
“华弟,一道去呀!总不能咱们来一趟府城就奔着考试来的!现在可还有五日才放榜呢!”
“这……”
徐韶华本不愿意出门,可是他抬眼看去,便发现大哥眼睛亮晶晶的,不由道:
“大哥想去吗?”
徐易平愣了愣,随后笑着道:
“我,我都行,就是,我长这么大,还没有见过那,那什么一蒂双花的荷花。”
“既如此,那我们便去瞧瞧。”
徐韶华笑吟吟的说着,方才望飞兄所言也有道理,难得出来一趟,倒是不好只憋在小院里。
一群少年郎,也都是说走就走的性子,这会儿敲定了这事儿,吃过了饭,只用了两刻钟便将东西收拾好了。
此前正场落第的三人已经离去,现在小院里便只剩下徐韶华等八人,再加上徐易平、凌秋余和曹青,一行十一人这便趁着天气还未彻底燥热起来,便出了门。
泰安山距离府城并不远,乘马车不过半个时辰便到了山脚,可等到了泰安山下,众人才不由有些傻眼。
这泰安山并不低,听存放马车的店家说,泰善寺正在泰安山腰,此去登阶尚需九百九十九阶。
“诸位意下如何?”
徐韶华对于这个高度倒是不觉如何,可是其他同窗那是个个身子骨文弱,也不知这九百九十九阶台阶走上去,他们可吃得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