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触手怪就不能纯爱吗by红姜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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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到如今他已经分辨不清这股情绪究竟是来自理智还是为激素左右了。
但李安迪始终记得自己最初的意愿。
单桐还想再说什么,她刚刚张嘴,医院之外一阵骚乱。
李安迪扭头,听到警笛声与人群赶来的声音。
警卫还是过来了。
李安迪的脑子迅速转动起来:他也参与了广场混战,警卫理应是追着他过来的。
而现在……
他挪回视线,对上单桐的目光。
二人视线相对,人声越来越近。
下一刻,单桐直接扣下扳机!
李安迪直接伸手。
“砰!”
一声枪响。
单桐瞄准的是李安迪的大腿,但在她扣下扳机的瞬间,对方已经握住了她的手腕。
瞄准点发生偏转,第一颗子弹击中李安迪的肩头。
持枪的警卫转到医院大堂来。
李安迪不顾枪伤,毅然起身。他一把夺过单桐的毛瑟手()枪,同时用完好的手臂死死勒住女人的脖颈,手()枪对准了单桐的脑门。
“你们敢过来,我就杀了她!”
瞬间情况发生逆转。
单桐穿着白色风衣,肩头的阿维奇绣章为李安迪的手臂遮挡。
乍一看她好似就是为李安迪挟持的无辜人质,这让举枪的警卫们立刻停下脚步。
单桐当然不吃这套,她张开嘴:“别管我,我不是——”
李安迪二话不说,上膛的手()枪立刻指向单桐右脚,毫不犹豫的扣下扳机。
“砰砰!”
在女人的惨叫声中,警卫不得不抬手出声:“别,别!我们不过去,你别动手。”
李安迪徒手拎着因为右脚中枪而支撑不住的单桐:“外科手术室在几楼?”
警卫:“三、三楼!”
电梯是不能上了。
李安迪迅速侧头看了一眼,然后用枪指着单桐,在众目睽睽之下拖着她走到楼梯间。
还得把肩膀的子弹拿出来,不然破碎的弹壳会影响身体恢复。
而且——
就在李安迪踹开楼梯间的大门时,医院之外又是一阵骚乱。
尖叫、枪声,还有玻璃破碎哗啦啦落一地的噪音。李安迪在众人错愕之余躲进楼梯间,余光中瞥见了一抹精致却沾染上血污的裙摆。
李安迪瞳孔骤缩。
是可可。
她愤怒地抛开所有试图阻拦的警卫,一双纯黑的眼睛几不透光。
“你们把我的人类藏到哪里去了?!”
娇小的身影愤怒大喊。
连麻醉剂都不能阻拦她行动了吗?

可可很生气。
她没有痛觉,但可可有“受到伤害”的认知。王吉祥的针头沿着外壳缝隙刺入血肉,她推开他,然后身上的力气跟随着意识迅速流逝。
倒进王吉祥的怀里之前,可可依旧不可思议:她没有做错什么啊?
可可没有做错什么,她只想找回自己的人类和宝宝,她,她的宝宝……
然后意识中幼虫前所未有的躁动让可可在消失边沿的意识猛然回归现实。
面对着数十名持枪的警卫,当着所有的人面,沉沉睡去的小姑娘竟然挣扎着苏醒过来!
“我的人类——”
众目睽睽之下,可可的触手从裙摆中高高抬起,瞬间进入战斗姿态:“把我的人类还回来!”
王吉祥一把拽住可可:“算我求你了行吗小怪物,别招惹事端了,谁绑架死渣男了不成?”
可可:“就是他们,就是他们带走了我的人类!”
王吉祥:“是他自己跑的,他想把肚子里的幼虫剖出来!”
可可蓦然愣住。
她难以置信地扭头看向王吉祥。
纯黑的眼球与王吉祥的视线相对,后者的动作一僵,紧紧攥着可可肩膀的手也松了松。
对方的恐惧毫无遮拦的传递给可可。
这一路上,王吉祥始终对她心存恐惧,他在竭力隐藏了,但可可依旧能察觉得出来。
触角和气味腺不是白长的,可可能清晰嗅到所有人散发出来的味道。
情绪变化,激素变化,一切都能通过触角和触手直截了当捕捉到。王吉祥一直害怕她,她知道。
在荒漠的时候,可可不太能理解人类为什么会害怕她、害怕她又有什么用。
如今她明白了。
恐惧之后,则是敌意,是戒备,以及不接纳。
一针镇定剂比任何语言都更具有教学意义。
可可一把甩开了王吉祥。
她又气又恼,看似与人类无异的面孔浮现出明显的杀意,平日清澈剔透的眼眸此时幽深不见底。可可微微屈起膝盖,学着1002的话语威胁道:“我要杀了你们!”
警卫们齐齐退了半步。
但可可依旧记得实验室里研究员的话。
他们不想要可可伤害他人,因为伤人要付出代价,会为人追杀,抓住后就要接受法律的惩罚。
法律的惩罚是什么啊?可可其实没听懂。
但她知道研究员们喜欢她,对她好,所以她应该听研究员的话。
只是,研究员们不见了。可可不知道该听谁的,而且——
还是她的人类和她的宝宝们更重要。
见手持武器的人类出现退意,可可二话不说,巨大的鳞翅蓦然张开。
绚烂翅膀遮住人造太阳,犹如眼睛的巨大图案镇住了在场所有人。趁着守卫发楞的瞬间,可可猛然振翅,飞快地朝着幼虫们所在的方向起飞。
双脚腾空的瞬间,她四条触手如昆虫的足般,缠住建筑之后带着可可在半空中飞跃。四周枪声、呼喊此起彼伏,还有不少车和人拦路,可可统统将他们丢了出去。
可可虽然醒了,但受镇定剂影响,她的脑子不太清醒。
好困,好累,想睡觉。
想趴在车后座上好好休息一场。
然而她的孩子们还在呼唤她。
它们告诉可可,她的人类也受了伤。
痛楚,敌意,还有山呼海啸般的震惊,所有的情绪以幼虫为中介全部传递到可可的意识里。
——是的,可可一直能感受到她的人类所想。
他的保护欲望,他与幼虫所产生的情感联结,他时不时会翻涌上来的痛苦与低落。
可可一清二楚。
她甚至知道当幼虫有所动作时,他会产生强烈的身体不适。因此可可有意限制了幼虫们的行为,让它们尽可能的不要折磨她的人类。
她的人类要拿出她的宝宝……
不可能!
可可落地,停在医院正门前,滔天的愤怒笼罩住了她昏昏沉沉的头脑。
“把我的人类还回来!”
…………
十五分钟后,市属医院三楼。
李安迪踹开楼梯间的房门,来到走廊,一眼就看到尽头的手术室。
他一手拎着单桐,另外一只手拿着毛瑟爆能枪,肩膀上的枪伤止不住地涌出血液,滴滴答答滚落在地面上。
但与仍然绷紧肌肉前行的李安迪相比,单桐的情况要凄惨的多。
研究人员可从未受过这般重创。李安迪拎着她的后衣领,如同拖死狗般拖着单桐前进,她的右脚每每碰触到地面都会发出一声近乎窒息的呜()咽。
距离大厅这么远,杂七杂八的声音依旧能隐隐传来。
枪声、嘶吼之间,李安迪甚至能听清属于少女的尖叫与呐喊。
是CO1432。
他把单桐丢到手术室门前,攥紧拳头。
“警卫挡不住她,”单桐在疼痛之间艰难开口,“她很快就能追上。前后脚的时间,你现在拿到药物,去找单宁也没有用。”
“麻醉剂为什么没用?”李安迪问。
“谁告诉你麻醉剂对1432有用?”单桐反问。
“……”
因为研究日志是这么写的,而李安迪也确实尝试过,并且成功了。
但看单桐因疼痛而扭曲的面孔中依然写着几分嘲弄,李安迪不打算搭理她。
不论如何麻醉剂确实没起效,而且——
李安迪微微阖眼,能感觉到莫名的情绪再次于心头蔓延。
现在再考虑这股情绪究竟从何而来,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但李安迪很清晰地认知到,目前他体内的幼虫并没有行动,它们重归寂静,仿佛从不存在,因而他的情绪只可能针对于CO1432本人……本虫。
仔细想来,他两次出手救她,潜意识地与她共情,除却不受控制外,李安迪更是本能地认定,她不会害人。
不会有意地伤害他,甚至是其他人类。
如此认知来的也莫名其妙:她刚出世就抓住了李安迪产卵,如果不是他同为异能者,恢复能力极强,CO1432的出生、繁衍,都会伴随着死亡。
可饶是如此,桃花源的研究员,也对她充满呵护之心。
是因为那将其视作女儿的,悄悄写下的日志记录吗?
还是因为……
李安迪抚向自己的腹部。
愤怒,懊恼,还有急切,陌生的情感袭上心头。
周围空无一人,除却单桐越发沉重的呼吸外,连楼底的嘈杂都消失不见。
站在手术室面前,李安迪的脑海格外清明。
他终于分辨清楚,始终徘徊在他心底的情绪,并不完全来自于他本人,更是来自于CO1432。
产生的联结不止是他与幼虫,还有他与……可可。
那一刻,李安迪近乎震撼。
来自于前所未有的,在强韧生命力面前的震惊与心撼。
“做个交易吧,1001,”单桐支撑着身体,断断续续道,“你救下我,我就帮你——”
她话说一半,而后抬眼。
后面的语言,在看清男人的面孔后戛然而止。
1001扭过头,深邃狭长的眼睛整整红了一圈,那里面噙满泪水。
单桐顿时失去所有语言。
他哭了?!
他哭什么,这个男人在实验室呆了这么久,再可怕的实验,他都不曾吭过一声。
而眼下,他绷紧身躯、攥紧拳头,那双眼睛里竟然挂满了泪水。
“用不着你帮我。”
李安迪一开口,两行清泪顺着他的脸颊滚落。
但男人的表情冷淡,仍是一副随时会扭断单桐脖颈的模样。
“邪()教分子,离开的或者留下的,我一个也不信。”
说着他踹开手术室的门。
暖阳市的市属医院,说是医院,但通常情况下,二层以上的设施不轻易对外开放。手术室的走廊空无一人,没有任何病人等待或者手术进行中。
李安迪把单桐拽进手术室:“是死是活,你自己看着办。”
说完他径直朝着手术间走进去。
单桐:“楼下声音已经停了,1432马上就会追上来!你现在想回头找单宁,已经来不及了。”
李安迪的手在门把前一顿,他侧头:“谁说我要回头找单宁?”
单桐一惊:“你——”
没给她细想的时间,李安迪就已经进入手术间,反锁上门。
确实来不及了。
他必须在暖阳市内解决掉体内寄生的幼虫。
而镇定剂拦不住CO1432,再这么拖下去只有两个可能:要么可可大开杀戒,造成无数死伤;要么警卫们靠着人数和武器优势,射杀可可。
不论哪个结果都不是李安迪想看到的。
想要了结一切,为了使得可可停下行动,也是为了摆脱阿维奇的追踪,只有一个办法。
李安迪把背包丢在地上。
他翻找出手术刀、酒精,还有足够多的纱布,放置在手术台边沿。然后李安迪脱下了自己的皮夹克。
洗干净手,戴上手套,李安迪直接躺在手术台上,抓起纱布塞进嘴里。
不能用麻醉剂,麻醉多少会左右神经,但他得全程保持神智清醒。
“一旦接触空气,幼虫就会立刻死亡。”——单宁这么说。
来不及回去找单宁做手术。
那他自己来。

那他自己来。
李安迪躺在手术台上,拽开T恤下摆,露出腹部。他死死咬着纱布,然而拿着手术刀却是横竖找不到角度。
不行, 用不习惯。
想了半天,李安迪放弃使用手术刀,从绑腿上摸索到粒子刀,按下开关。
嗡嗡作响的粒子刀,在无影灯下折射着破碎光斑。这甚至省去了他用酒精消毒的时间。
如单宁所说,他不会死。
十年前,李安迪离开阿维奇的实验室,义无反顾地走进辐射区。辐射区东西两头相距数百公里, 李安迪在其中徒步走了几个月。
他活了下来。
尽管辐射确实影响到了他的恢复能力, 伤口愈合需要更长的时间、也会留下疤痕, 可李安迪仍然在一次又一次的致命伤中幸免。
这次也不会例外。
没时间了, 李安迪很清楚。可可就在楼下,与警卫的缠斗很有可能已经结束, 她会很快上来。
想要结束这一切, 只需片刻。
思及此处李安迪紧紧握住刀柄。
痛没关系,早在被绑走的时候,李安迪就已经习惯了各式各样的疼痛。让他犹豫的是……
就像是感应到了李安迪的思维,腹腔内的幼虫稍稍一动。细微疼痛传递至大脑, 而后幼虫又像是畏惧于伤害他般停了。
李安迪控制不住地红了眼眶。
这股情绪压根与他的意志毫无关联,扑面而来的悲痛与绝望几乎盖过所有理性。仿佛就像是身体里有另外一个声音在劝诫他:算了吧,何必遭此大难,腹腔内存活着的到底是几个生命,它们甚至会考虑到你的安危。
但是不行。
单桐把话说的很清楚:这样的想法不为李安迪的理性控制。
没有时间给他犹豫了。
不结束幼虫的生命,可可会紧追不放,阿维奇的人同样如此。这样下去,他、单宁,还有可可都面临着被桃花源追捕的风险。
而现在,1002彻底恢复需要时间,单桐右脚重伤,桃花源的追兵暂时失去了战斗力。
幼虫死亡后,可可也失去了继续追踪他的理由。
这段时间,完全够李安迪的伤口愈合,然后再次消失于废土之中。
他为了自由付出这么大的代价,相比较而言,牺牲几只尚未成熟的幼虫是值得的。
李安迪终于下定决心。
他咬住纱布,深吸一口气,然后右手的匕首直接刺入腹部。
当刀锋没入皮肉时,他靠在手术台的腰()背控制不住地向上弯()曲,肌肉紧绷,尖锐的痛楚让他瞬间为冷汗浸透。
但这不过是个开始。
李安迪的右手止不住地颤抖,但他并没有停下,而是抓紧刀柄竖向带去。
有那么短暂的时间,李安迪几乎是在“旁观”自己行动。
他能听到皮肉切割时发出的声响,因疼痛而发出的嘶吼,能感受到涓涓血液流淌四溢时的温度,口腔中用力过度而产生的血腥味。
但那好像与李安迪本身无关,好似他的灵魂已然离开身体。
他得保持清醒。
短暂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击中李安迪,促使他猛然清醒。
紧接着铺天盖地的痛楚席卷呼啸而过。
太疼了,不亚于最初幼虫近乎扯碎他肠道般的疼痛,可这也没有结束。
划开皮肉,制造出一个刀口,距离幼虫很近,但它们并不生活在李安迪的腹腔内,李安迪咬紧牙关,将自己的手伸进腹腔。
越过皮肉,越过脂肪,穿过腹腔内的内脏,凭借对幼虫的感应,李安迪用鲜血淋漓的手摸到了一个……近乎袋子般的器官。
幼虫就在其中。
这是什么?人类应该有这种器官吗?
疼痛搅浑了他的大脑,但有一点李安迪非常清楚:幼虫被包裹在莫名的器官之中。
这意味着——
他还得再来一刀。
脱离“母体”的未成熟胚胎会死。
只要再来一刀就能结束这一切。
因失血与疼痛,李安迪接近意识模糊,汗水与生理性泪水不住往手术台上滚落,口中的纱布血腥味道越来越重。
即使如此,李安迪依旧没有动摇。
他无路可退。
说不定下一刻可可就会破门而入,那么李安迪已经硬生生挺过去的一刀也失去了意义。
一刀就能结束一切。
不论如何,李安迪是绝对不会再回到桃花源。
思维到此,他再次举起右手。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咬着纱布的嘴巴发出近乎野兽的声音,李安迪找准位置,冰冷的刀锋入侵切开口子的腹腔。
几乎是在匕首落入实处的瞬间,李安迪猛然感觉到体内的幼虫躁动起来。
它们在蠕动,挣扎。
如果说切割伤带来的疼痛是尖锐且明晰的,会令人窒息,却也能够使人清醒。那么来自于寄生体冲撞带来的疼则仿佛有重物在来回碾压李安迪的灵魂,钝痛抓不住也摸不清,直至腹腔内的幼虫在垂死挣扎,突破他制造的刀口冒出头。
李安迪以肉眼看到数只三寸大小的,完全不应在人类体内存在的硬壳生物,从他的皮肉之间爬出。
幼虫离开李安迪的身体,爬出手术台,带着胃液与血迹,“啪嗒啪嗒”纷纷落在地上。
而后其中一种疼痛彻底平息。
李安迪死死按住伤口,他扭过头,在昏昏沉沉之间看清地上的生物。
它们通体白皙,几乎与可可的外壳同色。近乎于昆虫,却又不太相同,像是长着外骨骼的胎儿,彻底暴露在空气中,似节肢也似四肢的躯体在地面挣扎。
几乎是在呼吸之间,幼虫们就停止了活动。
李安迪能够清晰地感受到他与幼虫产生的联结就此中断。
在这一刻,在他胸口内爆发出的悲恸和愤怒甚至掩盖过了难以忍受的疼痛。
不应该的。
杀死幼虫,就可以保证自由。李安迪花了这么代价重新获得自由,他应该高兴。
这样的情感理应是来自于受寄生体左右的激素,并非他的真实想法。
是他被控制了,他并是如此作想。
并不是——
他倒吸一口气。
躺在手术台上的男人一身污渍,血水、汗水,还有其他分辨不明的□□淅淅沥沥往地面滴落。换成任何普通人怕是早已停止了呼吸,可他还活着,甚至保存着清晰的意识。
李安迪丢掉手中的粒子刀,金属落在地上发出铿锵声响。
而后他用带伤的右手捂住了眼睛。
泪水止不住地从指缝渗出,这并非生理眼泪,李安迪很清楚。
太痛了,心痛甚过伤痛,就好像李安迪体内有什么一部分也伴随着幼虫而死去。中断的联结在他心口狠狠挖去一块肉,焦灼难耐,细碎的疼痛蔓延开来传递至四肢百骸。
身体的疼痛是直接的,来自于匕首;而心灵的疼痛没有实体,在李安迪心里,更像是亲手扼杀了与他血肉相连的生命。
从他的体内孕育、培养,与之联结,靠他生存的生命。
李安迪艰难喘息着,泪水止不住下落。
他试图从手术台挣扎起身,但起身之后看到幼虫的尸体又失去了力气。
不行,必须走,不然的话——
男人的思绪随着一声巨响中断。
手术室的大门如同纸张般撕扯裂开,环节生物一样的触手率先伸了进来。
李安迪呼吸一滞,而后一袭精致却沾满血污的洋裙落入视野。
可可停下步伐,她的裙摆为惯性而飞扬。少女的身上又沾染了不少新鲜血迹,白皙秀丽的脸蛋上留下乌黑痕迹。
她抬起眼眸,不含眼白的双目倒映着室内血腥的场面。
然后可可猛然愣住。
“啊!”
触及到满身血迹的李安迪时,可可回神,然后她的眼睛转向地面——
六只三寸长、通体雪白的幼虫,躺在血迹之中,已死去多时。
饶是意识模糊的李安迪,也能察觉到可可的呼吸一停。
李安迪勉强撑起身体。
他看到可可将触手收回裙摆,那张与人类无异的面孔中顿时失去了所有感情。
收敛情绪的CO1432,纯黑眼眸深不见底,她一步一步向前,停在了幼虫面前。
可可缓缓蹲下()身。
“宝宝……”
她的表情一片空白。
可可难以置信地伸出手,欲图碰触幼虫的尸体,指尖与尸体近在咫尺,却又缩了回去。
她在恐惧。
李安迪能从可可的动作里感受到惊恐和畏惧,刚刚破茧、无限趋近于昆虫的存在,也会感到恐惧吗?
“我的宝宝。”
最终可可仍然是探出指尖。
她拿起地面上的幼虫,抬起头。
纯黑的双目与李安迪的视线相对。
悲恸的情绪再次袭来,数不尽的愧疚堵塞住了李安迪的呼吸。
“原来我的人类真的不想要我的宝宝。”可可低语。
幼虫死亡的一刹那,李安迪与可可的联结也随之中断。
他不再能感受到她的感情,跪坐在血泊里的小姑娘怔怔看着他,满身脏污,却有着黑宝石般深邃的眼眸。
李安迪按住腹部的伤口,阖上双眼:“你要为它们报仇?”
若是如此,他也……
可可一言不发。
顶着李安迪的眼神,肮脏却也纯真的少女抓起幼虫,清秀的面孔终于流露出几分难过的神色。
然后可可将幼虫送到了嘴边,一口咬住了后代的头。
幼虫死了。
可可在登上三楼的瞬间,意识中所有的生命迹象随着最后的求救信号消失殆尽。
她直接闯入幼虫所在的位置,看到的便是满地满床的血迹,以及独自躺在手术台上的人类,和地上幼虫的尸体。
原来吉祥哥说的没错。
她的人类真的不想留下她的宝宝。
可可在幼虫面前蹲下,委屈地看向死去的幼虫,又抬头看向人类。
她的人类很难过。
难过到重伤在身,却依然流下泪水。可可在虫茧内听说过,人类在悲伤的时候会落下泪水。
既然不想要,为什么要难过呢?
可可也好难过。
有生以来第一次,可可在幼虫的身上,体会到了什么是死亡带来的恐惧。
她悲伤地拿起幼虫的尸体,送到嘴边,毫不犹豫地咬了下去。
李安迪:“……”
躺在手术台上的李安迪,因为失血过多,外加控制不住的极度悲痛,已然走到了意识的边缘。
饶是他的神智模糊不清,在看到可可开始食用自己孩子的尸体时,也不免一个激灵。
这样的画面极度诡异:跪坐在地上的少女既纯真又满身血污,一双没有眼白的眸子幽深且悲伤。她一口下去,巴掌大小的幼虫外壳便被撕碎成两半,乳白色的汁液四溅,顺着她的指缝和嘴角滴滴答答流下来。
“咔嚓咔嚓”的咀嚼声在死寂的手术间内回荡。
可可就这么迅速且果断地吃下去了大半死去的幼虫,而后坐在地上的姑娘像是猛然意识到什么般轻轻“啊”了一声。
她抬眼看向李安迪。
李安迪盯着可可,只觉得遍体生寒。
特别是可可甚至抓着最后剩下的半只幼虫死尸站了起来,她小心翼翼地靠近李安迪。
她……她把自己的孩子吃了。
这个念头在李安迪的脑海中反复回荡。
他辛辛苦苦培育了这么久,做出这么大决心才剖出了幼虫,当它们死亡时,李安迪心中的悲伤还未彻底散去。
而她就直接把幼虫尸体塞进了嘴里。
这是她的血亲后代啊? !
当可可走到李安迪面前时,后者在惊讶的情况下下意识地退了半寸。
男人规避的动作,仿佛伤害到了可可般,她与人类近似的面孔中浮现出几分明显的委屈。
“给,给你……”
可可把半只幼虫递了过来,乳白的汁液不住往下滴落。
李安迪震惊地抬起头。
她想干什么?给他吃剩下的尸体,是想让他吃下去?
“你,你不要吗,”可可越说越委屈,纯黑的眼眸垂了下去,“人类受伤了,要补充体力。”
“——他吃不下的,1432。你的幼虫是矽外壳,人类消化不了。”
突如其来的第三道声音让可可周身一僵。
她立刻转身,裙摆之下的触手伸出来,身后的翅膀也直接炸开,犹如手臂般挡住了身后的手术台。娇小的少女蜷曲膝盖,貌似无害的脸上展露出滔天杀意:“讨厌这里的人类,都是你们的错!!”
走进来的女人轻笑一声。
李安迪捂着伤口喘()息:“她不是敌人。”
可可:“哎?”
单宁关上了手术间的正门。
背叛阿维奇的研究员与孪生妹妹容貌近乎一致,唯一的区别是单宁一头黑发披肩,鼻梁上的镜架是黑框而非金丝。
面对无比戒备的可可,她仍然无所畏惧地向前,晃了晃手中的血袋和止痛剂:“他需要输血。”
输血是什么?
能治好她的人类吗?
可可不是很明白她的意思,但她听懂了李安迪那句“不是敌人”。
小姑娘警惕地端详单宁片刻:雌性人类,看起来不太有力量,嗯,就算她有问题,自己也对付得了。
所以可可不情不愿地收回了触手。
单宁冰冷冷的面孔中勾起一抹笑容。
“好孩子。”
她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可可近似人类头发的绒毛。
可可瞪大眼:“哎???”
单宁走到手术台前,把身边的手术车拽了过来。
“你是蟑螂吗,”她感叹道,“这还有意识?”
而后单宁直接一针止痛剂扎到了李安迪的大腿上。
药物迅速发挥作用。
因过量失血,李安迪的嘴唇变得极其苍白,也因为冷而不住颤抖。
但疼痛过后至少男人平静下来了,神智也逐步恢复清晰。
“……你都算计好了,单宁。”李安迪艰难开口。
单宁嗤笑一声。
她冷眼看向手术台上的李安迪。
男人一身血迹和汗水,更是泪流满面,剖开的腹腔皮肉外翻,肠子流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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