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钟情by槐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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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弈年晃了晃手机,说:“到时我约你。”
“到了。”他指了指寝室楼,弯起眼睛,“下次见。”
钟吟有些留恋地和他挥手,林弈年看着用手指替她将围巾往上拉了拉,“注意保暖。”
她心中荡起悸动,垂眸点点头。
就在这时,寝室楼被打开,宿管阿姨拎着袋垃圾出来,朝他们二人看了眼,视线突然一顿,“小钟?”
几个月下来,阿姨都知道了她的名字,她又朝她身侧看了眼,“表哥吗?又来送小钟——”
对上林弈年的脸时,她顿住,笑眯眯道:“哎没戴老花镜,看岔眼了,这次是男朋友?”
钟吟藏在围巾下的脸都烫得成了红苹果。
“没,您误会了。”
“暂时还不是。”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不给钟吟反应的时间,林弈年俯身,朝她轻轻眨一下眼,“我走了。”
他又朝阿姨招手,“阿姨再见。”
一直到林弈年走出几米外,钟吟的脑中仍回响着他那句“暂时还不是。”
一瞬间。
心跳如擂鼓。
“这小伙子,也是帅得不得了,你喜欢这种的?”
钟吟害羞地抿唇,几不可见地点点头。
宿管阿姨笑得露出一口牙,“你表哥也好。”
钟吟忍俊不禁,“您看起来还挺喜欢我表哥。”
“那小伙子对你好啊。”阿姨朝林弈年的方向抬抬下巴,压低声音,“这个还要再观察观察。”
钟吟噗嗤一声,“行,再观察观察。”
“哎呀,和你说了这么老半天,看你手都冻凉了,快上去吧。”
钟吟应了声,迈着轻快的步伐回了寝室。
寝室门从外被推开。
外面突然起了风,寒气呼啸着灌入室内,穿着长袖的程岸倏地打了个哆嗦。
“诶,竟然是忱哥你先回来!”
整个平安夜,程岸都一人独守空寝,早就憋坏了,“真帅啊这身西装。”
易忱没搭理他,进门就问:“林弈年呢?去哪了。”
“不知道啊,”程岸说,“应该也要去会场忙吧。”
易忱没再吭声。他垂头脱下外套,面无表情地解着西装的扣子。
“阿绪也出去约会了,”程岸喋喋不休,“这小子看着呆,动作可快着呢,说不定回来就脱单了。”
易忱拖着椅子坐下,不感兴趣地哦了一声。
“不过,有人欢喜有人愁,”程岸又幸灾乐祸地笑一声,“我一高中的哥们,被主动追他的女友分手了,可伤心了。这在一起还不到一个月呢。”
易忱指尖滑动着手机,没搭腔。
程岸:“你猜什么原因?”
易忱才懒得猜,“关我屁事。”
见他不上钩,程岸抿抿嘴,倒豆子般说:“说出来你都不信,这女生刚认识我哥们的时候,那叫一个热情洋溢,温柔似水。”
“一开始,我哥们对她根本不感冒。可惜英雄难过美人关嘛,没多久,我哥们就和鬼上身了一样,突然就爱得不行了。”
“女生一表白,他就和倒贴一样答应了。”
说到这里,程岸突然长长歇了口气,去桌上摸了杯热水,慢吞吞地喝了一口。
“啪嗒”一声。
对面将手机放下,“你放屁只放一半?”
“你在听啊?”程岸放下水杯,惊讶地说,“我以为你没听呢。”
易忱没搭理他,敲了下桌子,“说。”
“这之后也没啥好说的了,”程岸耸耸肩,“我哥们答应之后,两人还没好几天,这关系就掉了个边。”
“妹子突然大变样,有时候一连几天都不搭理我哥们,还和别的男的单独出去玩,被我哥们抓到好几次。”
“就在今晚,妹子和我哥们提分手,你猜啥理由?”
顶着易忱满脸“我猜你x”的眼神,程岸嬉皮笑脸地说,“哎,别这么暴躁嘛。“
“刚我哥们也问我为什么呢,”程岸扬扬眉,“还能因为什么?太容易得到的就不会被珍惜呗,人妹子还没干什么呢,撩他玩一下,结果就不值钱地上钩了。”
“忱哥你怎么看?”他看向对面。
易忱背对着他,脊背挺直着,满身低迷的气息,“忱哥?”
“我怎么看?”他不耐烦道,“我不看。”
程岸后知后觉地察觉出易忱从进门起就不那么愉悦的心情,“怎么了?今晚没表现好?不是还没出结果吗?”
易忱盯着桌面。
还是没有搭理他。
“算了。”程岸摸摸鼻子,打了个哈欠,正要继续去玩游戏,背后冷不丁传来一声:“你那哥们,多久答应她的?”
“我想想啊,”程岸挠挠头,“好像一个礼拜吧。”
易忱扭过头,冷嗤:“没出息。”
“那是,”程岸嬉皮笑脸地说,“谁能有你铁石心肠啊,钟女神追你这么久,也没见你答应人家。”
易忱又不说话了,低头把玩着手机。
程岸从后拍拍他的肩:“诶,要是钟女神有一天真和你表白,你答应不?”
易忱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面无表情地按着指骨。
“不是吧,”见他这表情,程岸睁大眼睛,“你真舍得拒绝钟吟啊?”
“不然呢?我答应她?”
易忱心中泛起一阵又一阵不知因何而起的焦躁,冷着脸撩起眼皮:
“然后和你这哥们一样不值钱?”
程岸表情变幻莫测,最终归于震惊,瞪圆着眼珠子看易忱。
“所以,”他迟疑着,“你到底是喜欢钟女神…还是不喜欢呢?”
易忱舌尖抵了抵上颚。
那句“不喜欢”在口中绕了个圈,到底没说出口。
“这重要么。”他移开视线,“反正我又不会答应她。”
几秒后。
他又补了两个字:“暂时。”
程岸懵逼:“暂时?”
“也不能一棒子打死,”易忱低头看手机,好像满不在乎的样子,“后面当然要看她表现。”
程岸若有所思,“那咱现在是叫…欲擒故纵?”
“擒你——”易忱咽下脏话,梗着脖子,“是考验期,我在考验她。”
“哦~”程岸恍然大悟,煞有介事道,“也是,钟女神什么样式的男生没见过,咱就要特别一点,不能太轻易被她得到,对吧?”
他竖起大拇指:“战略!老谋深算!”
什么狗屁的老谋深算,显得他一天天满脑子情情爱爱。
易忱一把将他脑袋推开,骂道:“滚你妹的老谋深算。”
“我心情好就乐意,心情不好就不答应她,没这些有的没的。”
话音刚落,寝室门被人从外推开。
来人脚步轻快,如沐春风,甚至破天荒地,哼起了首甜甜的情歌。
程岸顿时被吸引注意,满脸“你有情况”的眼神看过去,“哼什么酸歌呢?”
宋绪心情正好,也没和他计较,施施然地将手中的苹果礼盒递过来,“给你们了,不用客气。”
又转身将另一盒,放在了林弈年的桌上。
“发喜糖啊。”程岸酸唧唧地抛着苹果,随口问,“这是谈上了?”
他原本只是随便一提,谁知下一秒,宋绪清秀的眉眼弯起来,轻轻“嗯”了句。
“我草。”程岸手没拿稳,苹果骨碌碌滚到了地上,他边捡边说,“你真谈了啊?”
宋绪扶了扶眼镜,故作淡定地说:“我今晚表白,安安答应了。”
“草了我真的草了。”程岸连连骂了几句,“你他妈动作这么快。”
宋绪严肃地说:“谈恋爱这事不能拖拉。”
“听到没忱哥,宋老师小课堂开课了,不能拖!”程岸煞有介事地拍易忱的肩膀。
易忱面无表情地打开他的手。
这时,林弈年也刚好回来,视线扫过几人:“诶,都回来了?”
“年哥,宋绪这小子背叛组织,”程岸咬了口苹果,忿忿告状,“他和钟吟那个叫安安的室友,真谈上了。”
林弈年解着大衣的扣子,闻言挑了下眉,“是吗?那恭喜阿绪啊。”
“不是,你们都这么淡定的?”
程岸看看林弈年,又看看易忱。
两人一个祝福,一个事不关己。
偏偏都帅得出奇,根本不愁没有对象。
只有他处在其间,酸不溜秋。
程岸心中骂了一句,悻悻坐回座位。
“你怎么才回来?”
很突然的,易忱掀起眼皮,问他。
“我吗?”林弈年面色自然地看向他,“胃病突然犯了,中途去了药店。”
易忱垂着头。
细碎的额发挡住眉眼,看不清神情。
半晌,他舔了下上唇,淡声:“她和你一起去的?”
程岸两人还没摸清二人这哑谜似的对话,便看林弈年点头,温和地说:“当时钟吟就在旁边,看我不舒服,她就说和我一起。”
易忱点点头,没什么表情地定定看向一点。
“阿忱?”林弈年歪头。
易忱动了下,低头滑动着手机,平静道:“没事,我就随便问问。”
“校十佳结果出来了。”
次日,钟吟和郭陶坐在餐桌前,她刷着校园,冷不丁说出一句。
钟吟拿筷子的手微顿,静静等着下文。
“易忱六啊,”郭陶说,“这么多大三大四的,他可是唯一大二就选上的。”
“这以后不得前途无量啊。”
钟吟脑中又浮现起易忱站在台上,泰然自若的表现力。
她咬着筷子,发自心底道:“他确实很厉害。”
吃过午餐,回寝室的路上,钟吟的手机嗡动一声,显示林弈年发来消息:[下午有空一起去图书馆吗?]
钟吟脚步一停,忙回复:[好,几点?]
[看你]
钟吟弯唇:[那我现在就回去拿书,一会给你发消息]
“你和谁聊天呢?”郭陶看她嘴角荡漾的微笑,“林弈年啊?”
“你怎么知道?”钟吟错愕。
郭陶笑得促狭,“你笑成这样,只能是林弈年了呀。”
“我至今只在你回两个人消息的时候有表情,”郭陶掰着手指说,“一个就是刚刚,一个就是回易忱时,经常聊着聊着就气到笑了。”
“……”还真是这样,钟吟一时不知如何反驳。
“刚刚和林弈年说什么呢,”郭陶用肩膀碰她。
知道瞒不过,钟吟索性坦白:“他约我去图书馆,我们一起去复习。”
“哦图书——啊?!”郭陶瞳孔地震,“你俩什么时候到了可以一起去图书馆的关系了?!”
钟吟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之前林弈年面对她时,还处在一个正常的朋友界限。
好像突然之间,就发展得这么快了。
“他知道了我们是一个高中的,”钟吟说,“可能因为这个,会比以往更亲近一点。”
“傻!”郭陶说,“他都约你去图书馆了诶,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不明摆着想追你吗?”
“妈呀,昨天安安脱单,不会你也要——”
钟吟脸颊慢慢烫起来,反过来问:“那你呢?昨天你和顾…唔。”
她的嘴巴被捂住,郭陶鼓起腮:“停!不许说我!我不喜欢他,怎么都不会喜欢他的!”
钟吟眨眨眼睛,弯起唇:“那你是知道他喜欢你了?”
“哎呀,不说了!”郭陶一甩手,急匆匆地往前走,“他喜欢我也没用,反正我不喜欢他。”
“呜呜呜哥,”另一边,顾旻边嚎边哽咽地去拽易忱的袖子,眼眶红红,“桃子为什要拒绝我?她说我是小孩儿,我明明就比她小几个月,凭什么说我是小孩儿…”
对面,易忱散漫地撑着头,满脸嫌弃地抽回衣袖,又被顾旻扯住。
他烦得不行,一把将他甩开。
“有点出息没?”
顾旻可怜巴巴地吸了下鼻子,“哥,你怎么这么无情啊,我都失恋了。”
“人家和你恋了吗你就失恋?”易忱啧了声,用指骨叩了叩桌子,“快点吃,吃完滚蛋。”
顾旻看他哥一眼。
虽然他平时也这么没耐心,但今天好像格外没。
吃枪药了啊。
他低头戳着碗里的米饭,“哥,我是真的很喜欢桃子,我还想继续追她。”
“她是哪个?”易忱皱着眉回忆郭陶的模样,“总黏在钟吟身边那个小土豆?”
“……”顾旻顿时放下筷子,不满道,“什么小土豆?哥你说话注意点儿,桃子那叫娇小可爱。”
易忱托腮冷呵一声,视线寡淡地落在他面上,满眼“瞧你那不值钱的样”的讥讽。
顾旻装作看不见:“哥,如果是你你怎么办?会继续追吗?”
“没有什么如果,”易忱懒洋洋地耷拉下眼皮,轻嗤,“这事儿就不会在我身上发生。"
顾旻满脸不信,嘀咕:“那要是吟吟姐和别人在一起了呢?你还会这么淡定吗?”
半晌,没有得到回应。
他奇怪地抬起头,正对上他哥冷冰冰的视线。
莫名哆嗦一下。
“我就是假设。”
他的鞋被易忱不耐烦地踹了脚,“快点吃,吃完快滚。”
“那我到底还追不…”
“你他妈个大老爷们,怎么这么磨叽?”易忱忍无可忍,“她没男朋友就追,有男朋友就抢,这么简单的事儿也能叽歪半天?”
“……”顾旻瞠目结舌:“有,有男朋友就抢?!”
这是他哥说出来的话?
他欲言又止,想提醒他哥这种行为的不道德性,可惜后者已经没了继续说话的欲望,满脸"你再叽歪一句就直接团成球滚蛋"的表情。
顾旻默默将话咽回了肚子里。
就当他哥是为了讲话对称才口不择言吧。
顾旻走后不久,天边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
易忱没带伞。
他靠在食堂外的墙壁上,盯着地面,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划着手机。
手机嗡动着,显示有电话。他看了眼来电人,挺直背,径直按了接通,“又要我给她做什么?”
“诶,”顾清觉得好笑,“你放心,不让你做什么。”
易忱一愣。
卸了力般,面无表情地靠回去,另只手拉着衣服的拉链玩,不感兴趣地问:“什么事?”
“是你爸让我打给你的,”顾清没计较他语气的怠慢,“听说你最近得了个了不得的奖?”
易忱百无聊赖地用脚尖磨着地面,鼻尖可有可无地嗯了声。
“我们家小忱这么棒啊,”顾清笑眯眯道,“有没有什么想要的奖励?”
雨势渐渐转小,易忱拉上卫衣的帽子,走出屋檐,“您要是真想奖励我,就把我的基金和银行账户给开了。”
“你倒真敢想,”顾清呵呵一声,“你爸说的没错,你这德行,就是给点阳光就灿烂。”
易忱翻白眼,不耐烦道:“还有事没?没事我挂了。”
“你敢。”顾清威胁,转而问:“吟吟哪天回沪市?”
易忱脚步一顿,“不清楚。”
顾清嘶了声,“我上次不让你问了吗?”
“她还没订票。”
“这孩子,不会是忘了吧?”顾清顿时焦急起来,“你让她快些订,不然可没票了,小帆已经在家着急了。”
“我又不是传话筒,”易忱淡淡道,“您自己不能和她说?”
顾清恨铁不成钢:“你是真傻还是装傻?我给你制造这么多次机会,你就不知道主动一点?”
搁往常,易忱听听就算,也不想计较这些是非,但这一刻,他胸腔中的燥郁在瞬间达到了顶峰。
“我为什么要主动?我有说过我喜欢她吗就上赶着去倒贴?”
“您就不怕她把我当狗玩儿了后转头就找别人?”
那头的顾清惊讶地张张唇,半晌才莫名其妙地说:“小忱,你乱七八糟说什么呢?怎么会这么想?”
易忱没吭声。
“你是不是和吟吟吵架了?要不要我打个电话问问她?”
“您别多管闲事,”易忱呼出一口气。
他是疯了才会说出这一番话。
电话那头有片刻安静。
良久,顾清深深叹口气,像是做了什么决定般道:“你要实在不愿意,我就不逼你了。以后我亲自和吟吟联系。”
易忱张了张唇,胸腔像是被戳破的气球,缓缓漏着气。声音放低,“我也不是这个意思…”
顾清被他这起伏不定的态度给弄懵了,难得温声细语下来:“儿子啊,你这到底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心情不好?”
“您别问了,机票的事,我现在去问她。”易忱不欲再多说,挂断了电话。
雨势细密缠绵。
他浑然不觉,继续往前走,手上拨通钟吟的语音电话。
钟吟刚刚到图书馆楼下。
林弈年递给她一杯热可可,是上次喝的那杯。
钟吟脑中莫名想起易忱那番话,原本觉得很正常的小事,这会竟让她有些如芒在背。
她愣了半天,才接过可可:“又劳烦你破费了。”
“又?”林弈年停了下。
“你忘了?上次咖啡店,你也请我喝了一杯,后来听易忱说,这一杯竟然要三十五块。”
林弈年想起来这回事。
倒没必要领了易忱的那份功,“那杯是他付的,阿忱没和你说?”
“他付的?”钟吟停在阶梯上,讶异地蹙起眉,“他是不是不愿意因为我欠你人情啊?”
当然不是。
他只是霸道地宣誓主权,不想别的异性靠近你一分。
林弈年不动声色地笑笑:“他愿不愿意另说,但我请你,本就不是看在他的人情。”
钟吟握紧手指。
可可温度顺着指尖传到心里,同一时刻,隔着外衣,林弈年很自然地握住她的手腕,“走吧。”
钟吟垂下眼,兵荒马乱地将手指蜷在了衣袖中。
林弈年闲聊般,问起了她平时学的课。
钟吟一一作答。
“有什么感兴趣的公选课吗?下学期我帮你抢。”
“我还不知道有哪些课,”钟吟咬着吸管,偷偷看他侧脸。她出着神,话不经大脑就说:“你选什么,我就选什么。”
“只要和你一起上,就好。”
林弈年停顿脚步。
无声的寂静在二人之间横亘。
钟吟鼓起勇气,看着他。
这是她第一次这样勇敢。应该已经算是挑明了吧?
但也来不及思考其他。
人都是有获得欲的。
林弈年于她,一直是站在讲台上自信从容的少年,是一轮如在天边高悬的明月,是她少女时代的所有幻想。
突然有这么一天,他主动朝她走近。像这样,近在咫尺地握住她的手腕。
那些埋藏了很久的心事,便就再也没有了掩藏的角落。
天空绵密地下起了细雨,天色也暗沉沉的,像是酝酿着一场雪。
钟吟等着林弈年的答复,他垂着眼,看向她的眼神掀起涟漪。
——他长着一双很温柔的眼睛,看什么都深情柔和。
她心绪如缥缈的浮萍,上下游移。
林弈年似要开口,却被一阵突如其来的电话铃声打断。
两人都晃过神。
钟吟捂住大衣中作响的手机,心中懊恼,“我先接个电话。”
因为被打断,接电话时,她的语气不是太热烈,“什么事。”
偏偏那头出奇地敏锐,“你这是什么语气?”
钟吟没有和他扯皮的闲情逸致,叹口气道:“我在外面呢,挺冷的,你有话直接说吧。”
易忱默了瞬息,没再多言,“票订没。”
“订了。”
“七号?”
钟吟:“那天的没了。”
“那订了哪天?”易忱不耐烦了,“我问一句你说一句,挤牙膏呢?”
“…十五号。”她看了眼林弈年,有些心虚。
“怎么,学校是救了你命你要待到最后一天?”
钟吟含糊作答:“我是看那天还有票。”
“随便你。”易忱哂,“十五号你收拾好和我发消息,陈叔送你去机——”
手机突然传来忙音。
钟吟看了眼屏幕。咦?他怎么挂电话了?
对面。易忱看着没电自动关机的手机,骂了一声。
他把手机揣进口袋,大步往寝室走。
“应该是顾阿姨让易忱问我什么时候回去,”钟吟将手机揣回口袋,悄悄抬眸看林弈年。
但刚刚的话题却已经因为这段电话而戛然而止了。林弈年没说什么,伸手替她将棉衣的帽子戴上,“天气冷,先进去吧。”
考试周时间紧张。图书馆内安静得落针可闻,所有人都在埋头学习。
钟吟翻开书本,看了眼对面的林弈年,他看起来也有些心不在焉,盯着电脑,全然不知在想什么。
心中七上八下。
她强自使自己定下心神,好半晌,才堪堪进入状态。
钟吟不知道,在她专注着看题时,林弈年的视线很轻地落在她面颊。
须臾后。
他才收回目光,看向亮起的手机屏幕。
对面不知打了多少次,屏幕一次次亮起又暗下。
他安静地看着这一通电话结束。
终在屏幕下一次亮起时,拿起手机离开了座位。
钟吟抬头,看到他匆匆去接电话的背影,没放在心上,继续低头看起书来。
图书馆二层的天台。
林弈年靠着栏杆,眺望着远处雾蒙蒙的天。
好像快要下雪了。
甫接通电话,女人质问的声音便传来:“小年,你怎么不接我电话?”
“我在图书馆,不方便。”
得到这样的答案,郑雪雁的声调才堪堪缓和,“这样啊。”
“下次就算不方便接,你也要和我回个短信。”
林弈年嗯了下。
郑雪雁:“你上次那个十佳奖项怎么样了?最近怎么没听你提起。”
“没有进。”
“没进?”郑雪雁语气变了变,“怎么会没进?以你的成绩资历,怎么可能选不上呢?”
“不清楚。”
“不清楚?”郑雪雁语气荒唐,“怎么这么重要的事情你就这样答复妈妈?你最近在忙什么呢?”
林弈年没说话。
连他也不知道在忙什么,到头都是一场空。
“你知不知道,你表哥最近从国外回来了,你外公可还没放弃这个败家子,还指望着他能接班呢。”
“我现在还得忍气吞声,天天回郑家讨好你那几个婶婶。我现在只有你了,你一定不能让妈妈失望。”
“还有子仪,她和我抱怨说,你前几天拒绝帮她做课题作业?”
林弈年沉默地听着。他从栏杆伸出手,雨滴落下,丝丝扣扣地淋湿指尖。
“我没时间。”
“那也不能拒绝子仪啊!”郑雪雁说,“目光往长远了看,以后毕业回沪,万一要靠子仪爸提携呢?”
母亲的声音远远近近,他其实听得不太清晰。
总归是来回的那几句。
林弈年看着雨幕。感觉胃中翻滚,大概是又犯病了。
和上次看着易忱汇报时一样。
“小年?”
林弈年按住翻涌的胃,勉力道:“我还要复习,先不和您说了。”
说罢,第一次不等郑雪雁说完,便当先挂断了电话。
他靠在栏杆上。感觉到冰凉凉的触感蹭到了脸颊,抬起眼,空中飘起了轻盈的雪花。
是京市的初雪。
手机嗡动一声,低眼。
正看到钟吟的消息跳进来。
[你怎么去了这么久呀?是有什么事情吗?]
他回复:[没事,我马上回来]
正要收起手机,又看到新消息跳出。
[我刚刚的话是不是给你造成困扰了?]
[还是说,我领会错了你的意思?]
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她的犹豫和小心。
林弈年久久盯着这行字。
忽而仰起头,眼中情绪复杂而挣扎。
他清醒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喜欢她。
但因为易忱也喜欢她。
便更快地,更不择手段地抢过来。
他在喜欢这件事情上,夹杂了不纯粹的动机。
钟吟发出那行话后,手心几乎紧张得沁出汗。
下一秒,她看到林弈年发来消息:[你能来一趟图书馆二楼的天台吗?]
几个深呼吸后。
钟吟回了声好,她起身,抬步前往天台。
天太冷。
天台只有林弈年一人,背对着她站立,满身清寂。
钟吟缓和心跳,推开玻璃门,抬步朝他走去。
她看着外面飘洋的雪花,脸色有些惊喜,“下雪了?”
听到声响,林弈年转过身,“是啊,初雪。”
他朝她递出手。
伸出来的手干净莹润。
钟吟的思绪像是卡住的齿轮,下意识伸手搭上去。
他的指尖格外凉,还有潮湿的雨水。
林弈年抬目看向她。
她脸颊泛出清透的红,眼中带着故作镇定的稚嫩。
“听说,初雪的时候表白,成功率超过百分之九十。”他借着不那么单纯的动机说出真心的话。
一瞬间,握紧她手指。
“钟吟,我喜欢你,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钟吟不记得自己是顶着怎样的表情,对林弈年说出那句“我愿意”的。
只记得那一瞬间,眼前似是绽出无数朵烟花。
经年的暗恋开花结果,她望着林弈年的眼,欣喜,释然,幸福,各种滋味交织混杂。
她握紧他冰凉的手指,想把自己手上的温度传递给他。
林弈年却没有看她的眼睛,只用另手抚上她后脑,很轻地说了句:“对不起。”
“嗯?”钟吟一愣。
“对不起,”林弈年又重复了一遍。
这次,后面接了一句:“现在才知道你的心意。”
钟吟心放了下来。
“是我平时表现得不明显。”
林弈年笑了:“其实挺明显的。”
“什么?”钟吟瞳孔地震。
“怪我一开始以为你喜欢阿忱,”他牵着她往回走,“所以没有深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