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钟情by槐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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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吟姐姐,”突然,她小声唤她。
“嗯?”
“我姐姐根本就不喜欢弈年哥哥,弈年哥哥也不喜欢她,他是有苦衷的,你不要生气。”
钟吟温声:“我知道,我没有生气。”
陈子萱又观察了眼四周,语气中满是对陈子仪的厌恶,“姐姐还和我炫耀,她有好多个男朋友,但哪怕这样,弈年哥哥还是必须围着她转。”
“为什么?”钟吟停住脚步,脸上的笑意散去,“为什么她要这样?”
陈子萱声音更低了,“我伯父很厉害,是可大的官儿了。”
“这次爸爸带我过来,就是求我伯父能帮我把学籍转来沪市。”
“姐姐说,弈年哥哥以后也要靠她爸。”
钟吟心口堵着,第一时间往后看。
好在,林弈年正在和易忱说话,没有看过来。
“子萱,别让他知道这些话。”她压低声音。
“我明白。”陈子萱抬头看她,真诚道,“我只是希望姐姐不要因为我姐姐和弈年哥哥产生误会,你们都是很好的人。”
钟吟摸摸她脑袋。
她揣着心事陪陈子萱游完外滩。晚饭前,白帆的电话打了过来,让她回去吃饭。
“子萱我送回去,”林弈年视线停顿在她面容,凑近和她耳语,“晚上回去,我们再聊聊,可以吗?”
钟吟点头。
易忱看不惯他们二人亲昵,不耐烦开腔:“要不我给你俩开个聊天室,你俩接着聊?”
“马上了!”钟吟忍了忍。
和林弈年挥手,又向陈子萱道别,后者实在舍不得她,“钟吟姐姐,我们能加个微信吗?”
钟吟当然同意,笑着拿出手机,“下次来沪市,还找我玩。”
晚餐后,白帆送走顾清一家。
“明天就不叨扰了,我们这还有几家亲戚,走完就回京。”
“和我客气什么?想来就来,”白帆嗔怪地拍着顾清的肩膀,低语,“吟吟在京市,还得劳烦你们多加照顾。”
“那还用说?!”顾清晚上喝了几杯酒,情绪一时也上了头,她挽着旧友的手臂,絮叨着说:“吟吟这孩子,我是喜欢得紧的。”
她轻轻叹口气:“就是和我们家小忱差了点缘分,没关系,弈年也是个好孩——”
“妈!”
走在身后的易忱脸色骤变,猛地打断她,余光扫向钟吟变换的神色。
反应过来自己说漏了嘴,顾清惊魂未定地怔愣在原地,捂住脸,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最淡定的当属白帆。
她拍拍顾清的手臂,“没关系,早晚都要知道的。”
钟吟脸色有些白,靠在门边,张皇地看着母亲,“妈,我…”
“先把你顾阿姨送走再说。”白帆说。
钟吟心中浮起星星点点的不安,抿唇,轻轻点头。
易忱走前,回头踌躇地看她几眼。
但钟吟早已经心不在焉。
门在眼前关上。
“我这张破嘴啊,”顾清懊恼地拍着脑袋,“而且你白阿姨还不同意这件事,这下吟吟说不定要怪我了。”
易忱没有说话。
他盯着上升的电梯楼层,情绪起伏着,隐隐的兴奋将他充斥,甚至听不清别的声音。
钟吟坐在桌边,低头,手中抱着小狗。似乎感受到紧绷的氛围,连小狗都老实了,一声都不叫。
钟正钦见不得女儿这个模样,安慰:“囡囡,没事的,你也长大了,不就是谈个…”
“钟正钦!”白帆抬高嗓音,“你再插一句嘴试试?”
“……”
钟吟摇摇头,“爸,我没事。”她又看向白帆,“妈,你有什么想问我的,就问我吧。”
“什么时候谈的恋爱?”
钟吟:“一月初,差不多一个月了。”
白帆:“怎么认识的?”
钟吟瞅了瞅母亲,表情有些犹豫。
“嗯?”
“他是易忱室友。”
“上次听他说,你们还是一个高中的?”
钟吟慢吞吞点头。
“看来你喜欢他很久了?”
钟吟眼睫动了动,还是点头。
白帆又问了几个问题,语气很平常。钟吟一一做答,脑中的弦缓缓放松。
“听你这么说,林弈年这孩子是还不错。”
钟吟眉目舒展,就在她几乎以为已经过了关时,白帆喝了口水,字字清晰,如雷般炸在耳畔:“但是,妈妈不同意。”
她笑容僵住,张口就道:“为什么?”
“他家庭很复杂,和你不合适,”白帆嗓音依旧动听,却让钟吟如坠冰窖,“别的我也不和你多说,只能说,你要继续和他谈下去,可以。”
“但妈妈这里,他过不去。”
钟吟张了张唇,缓缓摇头,“不,妈…”
“囡囡,”白帆怜惜地摸摸她的脸颊,语气温柔却强势,“听话,嗯?”
钟吟手指缠绕在一起。垂下头,又抬起。
全身发冷。
眼前的情境,再次让她回忆起两年前,她失声的那段日子。
那时,白帆用同样的姿态让她放弃播音,转回文化课。甚至连钟正钦也因为心疼她,没有反对。
她却连声音也发不出。
只能用沉默无声地反抗。
经年的委屈席卷,一朝爆发出来。
钟吟倏地站起身,“不管你怎么说,我都是不会分手的!”
白帆陡然抬目看她,表情受伤,不可思议地问她:“吟吟,你竟然为了那个男生,这样和妈妈说话?”
钟吟眼中闪烁着泪花,止不住地往下流,她抬手抹去。
钟正钦忙上前搂住女儿,安抚地拍着她的后背,不赞成地看向白帆,“她都这么大了,你就别逼她了!”
“我逼她?”白帆颤着声,哽咽道,“我还叫逼她?”
“这一学期的时间,她说不理我就不理我,一个电话都没有。我整日整夜为她担心得睡不着觉,结果她呢?背着我去谈恋爱!”
“我四处托人打听,他家要是个好去处,我会不让你交往吗?做父母的,哪个不希望子女好?你非要把他家什么情况和你说明白吗?”
“他爸,凤凰男,年轻时候做游戏把家底赔光,和他妈一对怨侣,现在还在外边彩旗飘飘,他妈怨天尤人半辈子,可指望这一个儿子去攀市长家的女儿青云直上…”
“别说了,”钟吟哽咽着,“妈你别说了。”
她不明白,只是谈恋爱。
她只是谈了一个恋爱而已。
她的人生,就真的没有一点点自主权吗?
而且,林弈年明明是这样好的人,仅仅是因为不能选择的家庭,就被母亲毫不留情地否认指责。
白帆同样心疼地看着她,伸手要去擦掉她的眼泪,被钟吟躲过。
她摇着头后退。
突然崩溃地转身,冲向玄关,打开门,不顾身后的呼喊,冲了出去。
电梯正好赶上。
她用力按着,关上门。
钟正钦要去追,转头,白帆捂着胸口坐下,犯了哮喘。
他焦头烂额,忙去拿药,喂妻子吃下去。
“吟吟跑哪去了?!”刚缓下来,白帆便去扯钟正钦的袖子,“你快去给她打电话,让她快点回来,这么晚了,外面多冷多不安全!”
“已经打了,你冷静点,”钟正钦叹口气,轻拍着她的脊背,另只手拨通女儿的号码。
谁知下一秒。
她的手机铃声在厅内响起。
“快,你快出去找找!”白帆脸色大变,摇着丈夫的手臂,“她一个女孩子,手机也没带,出了事怎么办?”
钟正钦自然也是焦急,起身就去穿衣服,“我现在就出去找。”
他出门后,家中彻底安静下来。
白帆捂着胸口,眼泪不停往下流。桌上的手机响起,她无意识地接通,顾清的声音传来:“小帆啊,我们已经到酒店了,你也太客气了,订这么好的酒——”
“小帆,你怎么了?”听见电话那头传来的哽咽声,顾清脸色变了变。
她身后跟着进门的易忱同时竖起耳朵。
“吟吟和你吵架了?”顾清听的面色越来越凝重,“一个人跑出去了?还没带手机?”
他倏地抬起头。
“别急,你先别急,”顾清也站在室内打转,“她没带手机,身上没钱走不远的。我现在让小忱也出门帮忙找找。”
“小忱你——”话没说完,套房的门已经“砰”得关上,刚刚还站在门边的身影,转瞬就消失了。
易忱对沪市也不熟,好在白帆订的酒店不远,和他们家只离了两个街道。
他打开地图,一路飞奔着下楼。
钟吟漫无目的地走在街道上,不停用衣袖擦去眼泪。
匆忙跑出来时,她身上只穿了件毛衣。夜晚寒风凛冽,丝丝入骨。钟吟打着颤抱住手臂。
她也不知道要往哪去,打算联系林弈年,手在口袋里摸了一圈,也没摸到手机,只能懊恼地作罢。
好在这条路钟吟很熟悉,是她去附中的必经之路,高中三年,她曾沿着这条路来回无数次。
她暂时还不想回去,便抱紧手臂,继续往前走。
熟悉的街景,仿若再次回到高中那段时光,她冒着一腔孤勇地选择播音。
起先她音域打不开,吐字节奏也乱,老师很委婉提点,她可能并没有学这方面的天赋。
钟吟不相信,也不愿接受。
一整年,每一天都早起练功,终于克服障碍。
却是刚刚见到曙光,便有更大的噩耗传来。
不知是哪天开始,她突然发不出声音。医院诊断她给自己的压力太大,导致阶段性失声。
不知什么时候能好。
这对那时的她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白帆早就见不得她受这些苦,直接拍板让她退出集训,回学校上课。
她自是不愿。
就这样僵持了两个月。
那时,她也常沿着这条路来回。天很灰暗,便是世界也是安静的。
闯入世界的唯一亮色,只有林弈年。
从高中入学,钟吟就在旁人口中听过他的传奇,也曾远远看过几眼,对他抱有朦胧又新奇的悸动。
说句俗气的话,谁的青春都会喜欢上这样一位男生。
但真正的怦然,还是开始于他站在国旗下,意气风发,做演讲的那一刻。
那天,春日的阳光暖洋洋晒在身上。
她的眼里也只能看见他。
少女心事,一朝得偿所愿。
却再次被母亲三言两句击碎,被按着脑袋,逼她做出选择。
仿佛又回到当年无法发出声音的日子。
钟吟突然捂住眼睛,泪如雨下。
就在这时。
一件大衣从天而降,披头盖在她肩膀,暖意将她围绕。
模糊的视线中,来人的面容逐渐清晰。
他是跑来的,额头上甚至有细密的汗珠,胸膛起伏着,还在不住地喘着气。
钟吟睁着通红的眼和他对视,嗡动着唇:“…易忱?”
易忱视线凝在她面上,张了张唇,没说话。
放在身侧的右手笨拙地抬起,想要替她擦去眼泪。
她一愣,下意识闪躲开。
那颗泪珠滑过脸颊,落在他虎口。
他手僵在空中,被寒风吹得冰凉。
握成拳,垂下。
心口闷闷地疼着。
如春日连绵不绝的雨砸落,又似秋风卷起的落叶飘零。
他抬起眉梢,望向她。
她双眸如被水浸透,哭的这样难过。
他比谁都明白,这个眼泪是为谁而流。
胸腔像是破了洞,灌着冰冷的风。
气恼,嫉妒,不甘,这些天积攒的阴暗情绪滋生。
理智被灼烧,几近灰飞烟灭,脑中的弦也一触即发——
促使他两步上前,双手握住她纤细的双臂,“那就和林弈年分手。”
钟吟懵了,怔怔看着他。
“和我谈。”
易忱黑眸幽深地锁看她,带着股不顾一切的疯劲,“我永远不会让你哭。”
钟吟情绪变换万千,缓缓摇头,不可思议地看他:“易忱,你疯了?”
“我没疯。”他看着她,表情冷静到漠然。
他比谁都清楚,他要做什么。
钟吟被他逼得后退,但他放在双臂的手,根本让她动弹不得。
语气霎时慌乱:“放手。”
他没放,反靠近一步。
明明仍是少年身形,但满身的侵略性铺天盖地将她席卷。
被他触碰的手臂,变得滚烫起来。
甚至,心脏也出现了让她难以克制的波动。
从未有过的慌乱让钟吟脑海警铃骤响。使她仓皇地冷下脸,“易忱,你清醒一点。”
“我喜欢他好几年,他对我也很好,我为什么要和他分手?”
轻轻几个字,却如重锤一般,字句砸在他心上。
易忱头越垂越低。
缓缓地,无力地松开手。
“钟吟。”他盯向她,眼眶渐渐红起来,“这不公平。”
“是你先招惹我的,”他嗓音颤着,“现在,你让我怎么办?”
钟吟心揪成一团。
甚至不敢去深究。为什么到如今,仍不舍得对易忱说一句重话,连心绪也随着他酸涩波动。
她竟然在心疼他。
这个认知让钟吟惊慌害怕,她捂住脸,语无伦次:“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易忱不说话,漆眸执拗地看着她。
钟吟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眼时,眼中恢复冷静。
终于做下决定:“易忱,我觉得以我们现在的状态,不太适合再相处下去。”
她坚持说下去,“以后我们不要联系了,可以吗?”
时间像被按了静止键。
易忱怔松看着她,似想说话,唇张了张。
低头,又抬头,几番来回。
漆眸如被水洗过,眉宇间的骄傲支离破碎。
最后,他点头,沙哑道:“行。”
声音很轻,像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
听到他这句话,钟吟怔忪着。
却并没有她想象的释然放松。
相反,心中某处在缓慢坍塌,几乎让她喘不上气。
一道手机铃声打破了寂静。
易忱接起,眼神无意识地落在地面,随口应了几声后,他挂了电话。
“我送你回去。”
钟吟不敢看他,垂下眼,点头。
没人再说话。
两人脚步都很慢,一前一后往前走,拖出长长的影子。
有关这晚的记忆,钟吟其实都不太明晰。
回家没多久,她便迷迷蒙蒙发起了烧。
睡梦中,易忱受伤的表情,总在脑子反反复复。
每次惊醒,那种漫长的闷痛感,仍长长将她席卷。
钟吟不明白她这是怎么了。
负罪和愧疚将她裹挟,没几天,就瘦了好几斤。
看得白帆在角落里擦眼泪。
一连过了几天,钟吟才从白帆和顾清的电话中得知,他们早已经回了京市。
日子平稳过去。
白帆甚至都没有再提起那晚的话题。那天激烈的争吵,似乎就这样在无言中翻了篇。
同样,因为生病,她这几天和林弈年的聊天少了许多。
初十,钟吟的精神才好了些,得知她病愈,林弈年才松了口气。
[方便打电话吗?]
钟吟看了眼卧室门外,父亲出门访友了,但母亲还在家里。
但她没作犹豫,直接拨了电话过去。
听到林弈年的声音,她这几天悬着的心,终于在这一瞬间落到了实处。
她一定还是喜欢林弈年的。
只有和他说话,才会有这种安心感。
“弈年。”众多滋味袭上心头,钟吟嗓音带着鼻音。
林弈年心一软,“怎么了?”
“我…”钟吟声音低下来,吞吞吐吐,“想见你。”
“还有几天就开学了。”林弈年温柔地说,“在学校,你想什么时候见我,就什么时候,好吗?”
钟吟闷闷嗯了声。
一时没人再说话。
突然,林弈年唤她:“吟吟,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什么都瞒不过他。
钟吟收紧手指,犹豫半晌,还是说:“我和易忱他…以后不联系了。”
她话只说了一半,但显然,林弈年听明白了。嗓音徐徐传来:“吟吟,作为你的男朋友,要是说一点也不在意你和阿忱的关系,是假的。”
“但这点在意,还不足以让我看你难过,也要为了我去和阿忱绝交。”
“因为我相信你。”
听着他的话,钟吟手指收紧,心间像是被柠檬汁浸润般,酸酸涩涩。
她张了张口,却再无法坦白。
在面对易忱那双炽热的眼眸时,她当真没有一丝触动吗?
急急忙忙和他划开距离,更多的,难道不是为了她自己安心?
“不,我就是不想再和他联系了。”钟吟很刻意地说,“我不喜欢他。”
那头有几秒的安静,最终说:“吟吟,你的决定,我都会支持。”
“所以,你会相信我吗?”
“我当然信你。”
“但我其实,”他嗓音很轻,“我其实没有你想的那么好。”
“已经,不是当初的我了。”
“不,”钟吟喉间哽着:“你一直是你。”
“吟吟,我可以继续走专业,做游——”他似乎还要再说,冷不丁的,那头传来一道犀利的女声,“弈年,随我去一趟陈家,你上次把子仪一人丢下…”
“抱歉。”林弈年手下意识挡住听筒,隔绝住声音。
钟吟刚刚提起的心又缓缓下沉。
心中空落。
对这段感情的不安感几乎将她席卷。
“没事,你先去忙。”最终,她轻声说,“回头再说。”
林弈年看着黑下来的屏幕,几不可见地叹口气,看向再次不打一声招呼便推门而入的郑雪雁。
有些无力地说:“我还在打电话。”
郑雪雁置若罔闻地迈步进来,“你上次为了钟吟,把子仪一人丢在浦东,我给她打电话她都不接。走,我们现在就去陈家,子仪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哄哄就好了。”
林弈年没有吭声。
见他坐着不动,郑雪雁脸色焦急起来,“小年,年三十的时候你忘了?老头可是打算把你表哥下派去了邻省,等着混资历提拔呢。”
“哪怕郑家那几个都是草包,但他们姓郑。谁让你爸不争气,你只有付出比别人更多的努力,才能——”
“妈。”林弈年神色厌倦,“我有点累了。”
“下次再说,好吗?”
“清姐,”白帆嗓音低低地响起,几乎是六神无主,“我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
“那天晚上回来,吟吟就大病一场,现在瘦得都快没形了,就因为我不同意那件事,”说起这个,白帆的眼睛又湿润起来,“…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顾清的心也随着她的话而牵动,叹口气,“小帆啊,你也是太操心了。”
听见声音,正在下楼的易忱顿住脚步,神色有了些波动。
“弈年多努力一孩子,家庭也不是他能选择的。吟吟都因此生了场大病,这可不是一般的喜欢啊,你何必要拆散呢。”
她竟因为林弈年而生病。
易忱全身发冷,胸腔再次传来那种缓慢又悠长的闷疼。
“这小年轻就是这样,你越阻碍,他们感情还越深。”顾清说,“你索性放开,让他们自己处理问题,不好吗?再说,你担心的事儿不还没发生吗。”
白帆揉着额头,终是轻轻叹口气,“也只能这样了,孩子越大越管不住。”
电话毕。
顾清放下手机,瞥了眼站在楼梯前,像座石膏的儿子。
从那天晚上开始,这小儿子便像鬼上了身般,整天魂不守舍,用脚想都知道是被吟吟拒绝得门都没有。
“听到了没?”顾清敲敲桌子,试图让他清醒,“人两个情比金坚,有你掺和的份吗?”
易忱满身的低气压。
“他们俩不合适。”
“哈。”顾清听笑了,毫不留情地打击,“他俩不合适,你合适是吧?你照照镜子,你这狗脾气,哪点值得吟吟喜欢你?”
“你要学到弈年半分,都不至于现在这样。”
易忱瞳孔地震。
语气荒谬:“我凭什么学他?”
“他体贴,细心,温柔,你哪样有?”
“我——”易忱梗着脖子。
“行了,别杵这里,”顾清不耐地挥手,“我看电视呢。”
[tmd我之前怎么说的?]
[让你先潜伏着,伺机而动]
[直愣愣扒拉上去让人姑娘分手和你谈?]
[这不神经病吗]
[人不和你绝交和谁绝交?]
回到房间,易恂的消息一条条发来,火上浇油。
易忱扫一眼,烦躁地把手机扔旁边。他倒在床上,将头埋在被子里,长长吐口气。
后悔药在哪买。
顾清的话,白帆只听进去一半。
毕竟她养两个儿子,而她只有一个女儿,哪里能真正感同身受。
单独将林弈年约出来的事,她谁也没有告诉。
对面的年轻人,姿容清落,不卑不亢。
一见到她,便礼貌站起身,“阿姨您请坐。”
白帆颔首,放下手中的小包,坐下,微笑着提点:“这是我们俩之间的聊天,不要告诉吟吟。”
林弈年起身为她倒茶,“我明白。”
白帆举起茶杯,抿了一口:“知道我来找你,是要说什么吗?”
她细细观察他的表情。
哪怕面上表现得再平稳,终还是年轻,放在桌上的手指已经用力着蜷紧。
“有一些猜测。”他垂下头。
倒还算冷静。
白帆指尖敲了敲桌面,开门见山:“我只有吟吟这么一个女儿,如珠如玉养到大,不说让她找个多富贵的人家,至少不能让她受一点委屈。”
林弈年抬起头:“我不会——”
“你不会,”白帆笑笑,“那你妈妈呢?还有你爸爸,以及他在外的那个小家。”
“亦或是,陈市长那个刁蛮名声在外的女儿。”
她每说一句,林弈年的脸色就越白一分。
白帆的语气又缓和下来,“弈年,阿姨很欣赏你,对你没有任何意见。”
他勉力维持着嗓音的平稳:“我明白。”
“能说的我全说了,”白帆扯唇,“但吟吟还是不愿和你分手。”
“所以你呢?能给她什么保证?”
“我会尽我所能,照顾她,保护她。”
“是吗?”白帆不为所动地笑了下,“你拿什么护住她?”
林弈年沉默着,头一回,语言贫瘠到说不出一个字。
“我会努力的,阿姨。”
他停顿,头一次觉得他的话是这般无力,艰涩道:“请您给我一次机会,可以吗?”
“好,”对面衣着精致的女人终于露出很淡的笑容,缓和语气,“记住你今天许下的承诺。”
“照顾好吟吟。”
元宵节晚上,钟吟收拾行李,准备赶次日早的飞机。
卧室门被敲响,钟正钦温和的嗓音传进:“囡囡,爸爸可以进来吗?”
钟吟忙上前,打开门。
钟正钦进门,坐在她的梳妆镜前,笑着看她:“这一走,又要暑假才回家了。以后,爸爸见你的时间也越来越少了。”
钟吟看着他,有些鼻酸地说:“哪里的话,只要爸爸想我了,一声令下,我立刻飞回来。”
钟正钦被逗笑。
安静了一会,他温声开口:“囡囡,你也别怪你妈妈。”
“最舍不得你的,还是她。”
“我明白。”钟吟轻声回应。
钟正钦站起身,拍了拍女儿的肩,和她耳语:“这次回学校,放心和那个男孩子相处。”
钟吟抬起眼:“妈妈她——”
钟正钦冲她眨眨眼,“答应了。”
钟吟:“真的?!”
“嗯。”
不过,白女士素来要面子。
送机这天,她带着墨镜,满脸高贵冷艳。
一直到她快上飞机,都不肯主动表现出一丝答应的痕迹。
冷不丁的,钟吟摘下她墨镜。
正对上她通红的双眼,“是不是又偷藏小珍珠了?”
白帆嗔怒地拿回墨镜,伸手掐她脸颊,“再戏弄你妈妈试试?”
母女俩对视一笑。
“妈妈,我走了。”她眉眼染上不舍,上前抱住白帆,很轻地说了一句:“谢谢妈妈。”
钟吟只是睡了一觉。
一睁眼,飞机已经落地京市。
时间迈入二月,京市仍被连绵不绝的白雪覆盖。
冷空气入肺,钟吟顿时精神了大半。
“是不是冷?”林弈年替她收拢衣领,另只手将她的手指放进大衣,替她暖手。
钟吟:“现在不冷了。”
寒假的一个月,明明同在沪市,但见一面却比异地还艰难。
此刻,真正和林弈年并肩走在一起,这种“她在恋爱”的实感才渐渐落地。
一路回到学校。
开学日,校园又恢复了往日的生机,到处都是鲜活的面庞。
林弈年替她将行李拿到了寝室。
和易忱不同,认识林弈年的人可就太多了,投过来的视线林林总总。
钟吟也不避讳地回看过去。
“我先回去打扫一下寝室,”临走前,林弈年和她说,“晚上再一起吃饭?”
“好呀。”钟吟点头。
他笑着揉她脑袋,“对了,给你室友们都带了点特产,晚上你带回去给她们尝尝。”
钟吟噗嗤一笑,“怎么,想收买她们呀?”
“对啊,”林弈年弯腰,“让几位军师们平时嘴下留情。”
“腐败,太腐败!开始搞贿赂了是吧!”
晚上,郭陶几人回来,看到桌上钟吟拿回来的糕点,叽叽喳喳讨论开。
“我们是这种腐败的人吗!”
钟吟被逗笑,伸出手:“看来你们很坚定,那把东西还给他?”
“那还是不麻烦了。”几人瞬间变了副嘴脸:“我看林弈年这小伙子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