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钟情by槐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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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吟不接他茬:“你现在就和我说说,你家今天到底会来哪些人。”
易忱鼻尖哼唧一声,从手机里翻了张合照,指给她看。
钟吟知道他家很多人,但当直观呈现在照片里时,还是免不得眼前一黑。
“这我爷爷。”易忱指向中间精神矍铄的老人,“以前当兵的,八十岁了还能跑能跳,追着我打。”
末了,他加一句:“放心,对你肯定不会。”
“……”
易忱手指又往旁边移:“这我大伯二伯,一个在单位一个开店,你喊他们两句意思意思就得了。”
“……”
“大婶二婶话很多,和我妈一样,你要实在受不了就多喝点水去厕所跑几趟。”
“……”
易忱最后指向和他并排的站立的男人,一个个点评过去。
“大哥易钧在部队,已经成家了,我侄子很烦很吵,你一会别搭理他就行。”
“这我二哥易聿,学法的,是个逻辑怪,你少和他说话。去年结了婚,我二嫂人不错,你可以和她略说几句。”
“老三就是易池,是个大龄单身汉,可以略过。”
“四哥易铭是上次京云——”易忱顿了下,“就是个奸商,你也不用搭理他。”
“这个更不用管了,易恂,比我大五岁,”他手指懒洋洋略过易恂,“现在在国外念书混日子。”
“这个,”他最后指向自己,冲她张扬地抬抬眉,“就是你英明神武,绝世无双的对象。”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钟吟的母语是无语。
不过经他这么一通嘚瑟,她心中那点紧张也了无云烟,彻底放松下来,看着窗外的变化的景致。
“喂。”易忱不满,伸手去捏她光洁的脸颊,“你这是什么表情。”
“我只是在想,”钟吟认真地说,“什么时候也能把你的自信分给我一点。”
“……”
谈话间。车已经行驶到了一个住所,司机回头:“再往前开不进去了,这里是军区大院,外面的车进不去,要登记。”
“就停这儿吧。”易忱牵着钟吟下来。一转头,易池车正停在一旁,他坐在驾驶位,冲他们鸣了两声喇叭。
后座顾清下车,热情地就上前给了钟吟一个拥抱,“哎呀我宝贝今天真漂亮。”
易忱:“?”
他发誓,从小到大,没听过顾清这么喊他一句。
“外面热,快上车。”顾清已经忙不迭开门,牵着钟吟便上了车。
留下易忱满脸凌乱地跟上去。
顾清不停看着钟吟,越看越觉得唏嘘。
“阿姨真的是高兴得不得了啊,”她拍着胸,“这么漂亮这么知书达理,哎呦,能看上小忱,简直是他八辈子的福气。”
钟吟被说得不好意思,客套地说:“阿姨您别这么说,易忱他还是有很多闪光点的。”
易忱听得咧开嘴,神采飞扬。
“那么帅。而且——”
她顿了下:“帅。”
易忱不敢置信,去扒拉钟吟的手臂,“然后呢?”
钟吟横他,想了想:“自信?”
前排的易池简直笑得不成样。
“钟吟,”易忱不敢置信,“我现在每天任劳任怨伺候你三餐,接你下班,合着在你眼里除了脸就没别的了?”
看他们俩相处,顾清简直笑得合不拢嘴,“行了,看上你这张脸都算便宜你了。”
真是够了。
易忱气恼地看向窗外。
说话间,轿车停在一栋朴素的独栋小楼前,大门开着,隔着车窗,钟吟都听到了从里传来的说笑声,很是热闹。
易忱先下车撑伞,然后要拉钟吟下车。
谁知他妈早先一步带着人从另一头下了,驾驶座的易池扫了眼他头顶的花伞,点评:“哟,开始保养你那张脸了?”
易忱:“我去你的,这给我媳妇儿带的。”
“啧。”易池一踩油门去前面停车,留给他一嘴尾气。
易忱则转头跟上他妈的脚步,想去勾钟吟的手。谁知还没进门,便没了这个机会。
院子里,他那个烦人的三岁侄子首当其冲,冲过来就一把抱住钟吟的大腿:“姐姐,漂亮姐姐!”
易忱大步上前,不耐烦地将他手扒拉开,“什么姐姐,这你小婶。”
“呜哇!”小侄子见到他就哭,大声找靠山,“太爷爷,太爷爷,易忱大坏蛋又欺负我。”
“哎呦你这个臭小子又想告我状?”
眼看着易忱和他三岁的侄子都能吵起来,钟吟烦得不行,深吸口气:“易忱!”
易忱顿时止声,安静闭上嘴。
顾清要憋坏了,肩膀一耸一耸的。
钟吟蹲下身,把小朋友抱起来。
“他重,你别——”易忱看不下去,下一秒,小屁孩已经一口亲在钟吟脸颊,笑得牙不见眼。
易忱烦得不行,伸手就要将小孩抱走,可他不愿,钟吟还皱着眉看过来。
他忍着作罢。
顾清怕钟吟累着,哄着把小朋友抱在了自己怀里,“吟吟,先进去,外面热。”
一直到进门,有了空调,钟吟才放下小朋友。
这一块房子建成许久,有几十年的历史,装修也很复古。
不得不说,眼见着不算大的厅内,黑压压坐了这样多的人,这一刻,钟吟还是感到了一丝压力。
“爷爷。”易忱漫不经心揽住她肩膀,往前,视线骄傲地扫过他那群单身兄弟,抬头挺胸,响亮地朝正中央的老人介绍。
“和您介绍一下,这我对象钟吟,今个来给您祝寿。”
“易爷爷,您好,我是钟吟,”钟吟适时微笑着接上话,“祝您福寿安康。”
她声音响亮,肩直背挺,往那一站,好像连厅内都敞亮了些。
间老人原本在喝茶,和身侧的孙子们说着话。
这会一抬头,眼睛定住,恍惚了好半晌。
视线稀奇地看着这个混不吝的小孙子,又看向钟吟。
几番来回,才终于确定。
还真给老三媳妇说对了。
这小混账别的不太行,眼睛倒不瞎,追媳妇儿的速度也比谁都快。
易建勋的气势和他很像,天生一副威严的面相。
刻意做出慈祥的表情时,反倒有些违和,让钟吟忍不住想笑。
不多时,钟吟被簇拥着落座。
一左一右就坐着易忱的大婶和大婶,再一旁是顾清。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天花乱坠地夸她,话的确如易忱所说的那般,有些密。
对面的桌上,沙发上,或坐或站,全是易忱的叔伯兄弟们。
从他们的穿着和气质,可以很容易区分谁是谁。但无一例外,各个都是满身的精英气质,黑压压一片,气势迫人。
这整个家,最接地气的,也最格格不入的,竟然还是满身懒蛋气质的易忱。
几个兄弟和他的关系看起来都不错,你来我往地打着机锋。
“你感觉怎么样?”间隙时,易忱好不容易把她拉到个安静的地方,“有没有人让你不高兴?”
钟吟摇头:“哪有,都很热情。”
已经热情到她有些社恐了。
尤其是易忱的两个婶婶,就握着她的手不肯放,一直那副惊羡到喜欢的不得了的表情。
最后钟吟还是想了易忱所说的办法,借口跑了趟厕所,才找了这处安静的地方。
“我那俩婶婶,每天没少为我那几个找不到媳妇儿的哥操心,”易忱和她耳语,“现在看到你,可不得把她俩酸死了。”
这人还在厅上呢,他就能在背后蛐蛐。
钟吟压低声音:“你哥怎么可能找不到老婆。”
易忱挑眉:“反正找不到我这么好的。”
“行了。”钟吟忍不住笑,把他推开一点,“少来。”
之后钟吟又在厅前吃点心,和众人聊了会天。
偏头注意到,易鸿进了里间的会客室,同时进去的还有易忱和易建勋。
竟是被老爷子单独叫去了一边。
“咔哒。”
门被易建勋关紧,隔绝了外面喧闹的声响。
单独看向他时,易鸿恢复平常的严肃审视,呵斥:“又是站没站相。”
易忱手背在身后,慢腾腾从墙边站直。
“听你爸说,给你找了个单位,你不愿意去干?”易鸿喝着茶,眼如炬般看向他。
易忱:“我想做什么,您知道的。”
易鸿声音不疾不徐,却如雷霆万钧:“看来我上次和你说的话,你全当耳旁风。你真当我和你开玩笑?”
易忱低头看脚尖,默不作声,一副犟到底的姿态。
易建勋看得来气,撸了撸袖子,易鸿一个眼神制止:“停,揍他有什么用?从小挨的打还少吗?都揍皮实了。”
易鸿字句清晰地说:“做自己想做的,这没问题。”
易忱缓缓抬起头。
“但不听家里话,你也没再享受家中资源的权利。”
这话一出,易建勋的神色变了变。
易鸿:“你排行老幺,从小就无法无天,仗着有小池,有那几个堂兄给你擦屁股,不知道什么叫怕。”
“上次我就提醒过你,平日行事要有分寸,凡事三思而后行。不要以为干了什么事儿都有家里人替你收拾。”
“你毕竟是我的后辈,我不可能真的眼睁睁看着你被冯家送进去毁了半辈子。”
“但你既然不听家里的话,家族也没必要再为你的行为垫底。”
易鸿波澜不惊地挥挥手,“建勋,回去之后就断了他的生活费,他要创业要做什么玩意儿,让他去做。爱做什么做什么。”
“怎么。”说完,易鸿审视易忱的表情,从鼻尖嗤笑一声,“不敢了?”
易忱脊背笔直,眼中黑白分明,平静地说:“既然您都这么说了,那我就照您说的办。”
“你——”易鸿看着他,不怒反笑,点头,“可以,有骨气。”
“听到了没?”易鸿拍了下桌子,冲易建勋道,“把他那些兄弟给我喊进来!”
“我话放这儿,以后谁再敢给他一个子儿,一起给我滚出去!”
钟吟正在外面逗易忱的小侄子,冷不丁地,听见易鸿会客室里传出动静。
接着易忱的几个兄长全都进了内间。
钟吟眸色微顿。一种预感,让她直觉是易忱惹了他爷爷不高兴。
而且还不是小事。
不由担忧看向顾清,“阿姨,这是怎么了?是不是阿忱他——”
“没事儿。”顾清定下心神,手拍她肩膀,“他经常这样惹老爷子生气,一会道个歉就好了。”
钟吟却感觉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因为从来前好几天,她就发现易忱总是心神不宁。
能让他这么焦躁的事很少,一定不是小事。
不过很快,门打开,易忱跟着易池一起迈步出来。
他没什么表情,易池却是紧拧着眉,看起来气得不轻,压低声音训斥着什么。
“我去看看。”连顾清也坐不住了,不放心地要过去。
钟吟拉了拉裙摆,随之跟上。
“到底怎么了这是?!”顾清看着乱糟糟的场面,拉着易池的手臂,“怎么就突然闹起来了?”
易池看了眼钟吟,轻轻摇头,缓和声音:“没什么事,待会说。”
“先继续聊聊天,”他冲钟吟笑,“一会出发去酒店。”
钟吟的手被最后的易忱拉住。他向来灼烫的体温竟是冰凉,头发耷拉,那股子张扬劲也散了大半。
看起来有点儿委屈。
“怎么了?”她不由蹙眉。
易忱又恢复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没事儿,一会就好了。”
寿宴还是要继续的。后面的流程钟吟一直心不在焉,易忱也走着神,气氛更显沉闷。
到晚宴结束,空旷的走廊里,易池拽着易忱停下。
“你说你和爷爷犟什么?”易池压着火,“他说什么你先应着就是了,非要在这大喜的日子让他发火?”
易忱没什么表情:“我撒不了这个谎。”
“那你上次怎么答应爷爷的?”易池松了松领口,“嗯?”
他说的就是上次易忱被易鸿亲自从局子里捞出来那件事:“你说以后会听话,会成熟,就是这样忽悠的?”
易忱抬起下巴:“别的都听,这个不行。”
“我的人生我自己做主。”
“哈。”易池简直要被气死,“行,那你就这样吧。”
“现在爷爷发了话,没人再敢明里暗里帮你。你自己去闯,自己去保护女朋友。”
他冷冷放眼刀,最后放话:“多碰几次壁就老实了。”
顾清也差不多了解到了整个情况,心底隐隐焦躁,偏偏还得面带微笑地应付完全程。
易鸿的话没人敢不听。他铁了心要教育谁,家里便任何一个人都不能插手。
例如曾经的易恂。
还在上大学就和娱乐圈一个结了婚的女星搅在一起,闹出绯闻后,气得易鸿亲手打断他一条腿,送到国外冷着,所有的账户被封,自力更生吃了大苦头。
这两年被治得服服帖帖,顺着家里的安排,等着今年硕士毕业回来工作。
想到这儿,顾清简直头大。
把易忱拽到没人的地方就拧他耳朵,“你个混账到底想干什么?”
“以后你身上分文没有拿什么吃饭?”
钟吟去了洗手间。生怕她突然出来看到这一幕,易忱忙按住顾清的手,“停停停!别拧!”
顾清改为掐他:“你打算以后怎么办啊?嗯?”
“这您就别操心了,”易忱满不在乎地说,“我能赚钱。”
“你赚那点钱够你花?”顾清是知道他平日有多大手大脚,对金钱根本没概念,怎么花完的都不知道。
易忱:“我省点儿呗。”
“你省?”顾清瞪圆眼睛,“你是打算让吟吟跟着你吃苦?还是你打算吃她软饭啊?”
“怎么可能,”易忱差点跳起来,“我怎么可能吃她——”
“阿忱。”身后传来钟吟的声音,“你在说什么?”
易忱后面的话顿时卡在喉间,“没。”他大摇大摆要去揽钟吟的肩:“走媳妇儿,回家。”
“别乱喊。”眼瞧着顾清还在,钟吟瞪他一眼,拍开他手,和顾清道:“阿姨,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顾清的心底仍是沉甸甸的,满腹担忧不知该怎么说。
“吟吟,你先随我过来。”她拉着钟吟去一旁,一番话辗转着不知该怎么说。
毕竟人姑娘谈恋爱是享福的,现在他们全家不给一点经济支持叫什么事儿?万一跟着小忱吃苦,她这脸面过得去吗?
“小忱平时花钱没个数,你别让他乱花,不行让他把钱全部给你。”
他还有多余的钱给她?
钟吟对顾清的话感到迟疑,忍着笑点头。
“诶,”顾清越说越觉得没面,把手上的金镯直接摘下,戴上钟吟纤细的手腕,“这个给你戴着玩儿,不喜欢就去换钱买别的。”
钟吟推拒:“别,阿姨,这个太贵重,您…”
“这不是见面礼,就是送给你玩的。”顾清叹口气,还是压低声音说了实话,“今个的事儿闹得不小,他爷爷严厉,不许我们再给小忱一分钱。”
“你看着他点儿,他要实在吃不起饭,就悄悄和我说,我打给你。”
“噗。”钟吟听得只想笑,丝毫没觉得任何不妥,“没事阿姨,我实习还有工资,生活费也不少,他饿不死的。”
“……”
眼看着她俩嘀嘀咕咕个没完,易忱蹙眉打断:“妈,我们要走了。”
顾清瞪他一眼,“先等着!”
“我们都不在身边,没法看着他,”顾清叹气,“他有什么不对,第一时间和阿姨说,好不好?”
钟吟点头:“我明白的。”
顾清让易池开车,送他们回到住处。
轿车呼啸离开。
终于,世界清净下来。
钟吟撇开他手:“现在可以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了吧。”
易忱又去牵她。
语气还是那副轻描淡写的样子,“我要做游戏,我爷爷不让干。”
“然后?”
易忱摸了摸鼻尖,悄悄看她一眼。她眸色清明,显然已经知晓大半,没法瞒。
“也没什么。”他满不在乎地嘀咕,“就不给我生活费呗。我也不差那点儿低保。”
“行。”钟吟很给面子,也不戳穿他,“你现在把钱都交给我,我看看你身上还有多少。”
“……”
易忱动作一僵,脑中回想着账户余额。
他平日花钱从不看数字,有就花没了就少花,账户多少连他自己都不清楚。
如果很少他面子往哪搁?
他脸变烧,刻意道:“还没结婚呢,你就要管账了?”
钟吟不接他茬,手继续伸着,换了个说法:“你真的不给我展示展示你雄厚的经济实力吗?”
于是易忱慢腾腾摸出手机,调出银行卡账户。
显示数额:1139.01。
“……”
他头皮一炸。
不等钟吟靠近,匆忙把手机揣回裤子,“我还有几笔钱没提,下次给你看。”
钟吟心里明镜似的。
易忱就是个花钱精。
能坐车绝不走路,接她下班十几分钟的路都要打车,吃得喝的都瞎买一气,电子设备,游戏充值,更是不计其数。
钱花出去了,账单都懒得看。
偏偏还有点奇怪的执着,从不让她掺和花一分钱,好像她花一点都是对他人格的侮辱。
“哦。”钟吟点点头,“那我看中一个包,你能帮我买了吗?”
易忱唇瓣嗡动一下,从未有过的心虚;“什么包。”
她摸出手机,调出页面,递给他:“就这款吧,我觉得用来通勤很不错。”
“可以给我买吗?”她好整以暇观察他的脸色。
一二三四五。
五位数。
易忱头有点晕。
红色直接从耳根蔓延到了脸颊,像被掐住了喉咙,半晌也说不出话。
“我以后,以后给你买。”他从未如此局促,半晌憋出几个字,“我暂时。”
“暂时还没这么雄厚。”
“但你放心,我以后赚的钱全部给你。你想买多少买多少。”
钟吟实在是被他逗得忍不住,颤着肩膀,竟就在夏日夜晚温柔的月光下,上前两步,伸出细白的手臂,裙摆翩跹地抱住他。
“好啊,我等那一天。”
“所以现在,你别担心,好好做你的事情。”钟吟说,“我有实习工资,也有生活费。”
“等下,”易忱原本被她轻声细语的嗓音哄得不知今夕何夕,冷不丁听她越说越偏,伸手按住她唇瓣,“我一大老爷们吃你软饭?我还是人吗?”
钟吟眨眨眼。
看他恼羞成怒一副被极端冒犯的脸色:“你放心,我就是饿死饿到要饭也不会让你花一分钱!”
“……”
真是奇奇怪怪的好胜心。
但易忱好像还真没说说就算的意思。自那晚回来后,他整个人的面貌焕然一新。
早上也不睡懒觉了。
她起来练功时,他也起,然后打着哈欠做饭。
一般是面条,吐司,或者鸡蛋。
或者是超市买回来的饺子,小笼包。
冰箱里顾清准备的东西,也差不多吃完了,现在就得自己去超市买。
钟吟晚上不直播时,偶尔便会随着他去超市。
除此外,他都会抱着电脑噼里啪啦敲代码。
就这么过了几天,他眼下的黑眼圈也重起来,每天哈欠连天。
钟吟不知道他晚上搞到几点,但大概率是在熬夜的。
很快时间过了半个月,差不多到了八月初。
出于对易忱生活常识的担忧,钟吟上班前提醒他一句:“差不多要交电费了,你别忘了。”
“…行,我一会交。”易忱摸出手机,看了眼账单。
脸色大变。
多少?570.9?!
哪里来的?!
钟吟不知道的是,她一去上班,易忱就关掉了家里的中央空调。
最怕热的小少爷,拿着个不知从哪翻出来的迷你电扇。
对着吹了一整个白天。
晚上五点半,在钟吟下班前半个小时,又若无其事,重新开了空调。
这样下去不行。
之前接的外包款项半会班会到不了,手里的钱根本支撑不了几天。
易忱深吸口气,烦躁地揉了把头发,拨通了个号码:“最近有什么来钱快的活没?”
那头很快接听,笑嘻嘻地说:“哎呦,我的少爷。当然有啊,就是有点小风险,不过你一向能处理干净,对你来说稳赚不赔。”
易忱想都不想:“违法的我不干。”
他清楚陈哥的尿性,灰色网站没少开发。
知道他的性格,那人也没强求:“那就只有一些麻烦钱少的咯,你也知道,市场竞争激烈嘛,我们这种小鱼小虾也只能喝点汤了。”
电话里的人姓陈,易忱高中在网吧玩游戏时,意外认识了他,喊他一句陈哥。
这些年,有来有往在他手里接了不少单子。报酬不错,他闲着或实在缺钱时,会找他。
陈哥在几个老牌互联网公司待过,后来出来单干,成立了个工作室,手中人脉不少。
几次拉拢他一起做,都被易忱拒绝。
“行吧行吧,你就铁了心要做游戏,”陈哥说,“我这刚好有个科创中心互联网大会的邀请函,有不少大佬要来,你要想就随我去看看,碰碰运气。”
“万一就遇到什么伯乐看中你小子愿意投资呢?”
易忱瞳孔动一下,不假思索应下来:“哪天。”
得知易忱要去随个她没听过的陈哥参加活动时,钟吟还有些担心,不由问:“你确定那陈哥是好人,不会把你卖了吧?”
“喂。”易忱揉她发顶,“你把我当什么傻子了。”
钟吟一把扒拉开他手:“你要不要我和你一起去?”
看她一副不放心的神色,他竟还有些享受。笑着按下她脑袋,放在怀里,“钟吟,你还挺粘人啊。”
“……”
当天正是周六,天气闷热着,下了些小雨。
上午,钟吟随易忱来到活动举办点,也见到了易忱口中的那位陈哥。
有些发福的中等身材,总是笑眯眯的,说话也圆滑滴水不漏。
“当初在网吧,这少爷才高中,十分钟就帮我把bug修了。”陈哥递上邀请函,一路引着他们入场,半开玩笑地说:“要不是他一门心思中二病发作非要做游戏,我早日拉他入伙,做大做强,现在前排嘉宾指不定就有我一席之地。”
“嘁。”易忱骂,“尽吹牛。”
钟吟听得笑得不行,视线已经在场内逡巡。
“今天这场地,来了不少大佬。”陈哥提点易忱,“我就是来凑凑热闹,你倒是得抓住机会,遇到什么人别怂,直接就去推销。”
说话间,他们在后排,隐没在人群里落座。
钟吟抬了抬脖子,往前看。
就在这时,主持人上台,开场说开幕词,之后介绍前排活动嘉宾。
嘈杂的会场安静下来。
直到主持人第一位介绍:“热烈欢迎恒越集团总经理,冯世杰先生与会。”
最前排,正中间站起身影,人模人样地冲着会场躬身。
全场响起鼓掌声。
这一瞬间,钟吟浑身不受控制地发冷。
钟吟看向台上。
本次活动,主办方邀请到一些行业大佬,各自交流发言,对未来的市场进行分享预测。
恒越集团根深密冒,各行业都有涉猎,几个老牌互联网都有股份分红。冯世杰作为集团少东,其地位自不必说。
在所有人眼里,此时的冯世杰高高在上,人模人样地坐于人中。
没人知道他背地里是怎样一个衣冠禽兽。
但现实就是如此。
上次的事情,能全身而退已是最好,绝不能再节外生枝。
钟吟握紧易忱的手,再次强调:“你记住你是来做什么的。”
他侧头,垂下眼。
沉闷地点点头。
不得不说。
从初见到现在,他身上那股不可一世的狂劲,的确慢慢地被搓磨去了部分。
钟吟心中复杂,酸涩的情绪翻涌。
手指不住牵紧他。
之后的场内自由交流阶段,易忱的兴致也始终不曾高昂。
一直低着头,拨弄着手机屏幕。
“少爷,你不起来走动走动?”陈哥用手肘碰碰他,指了指周围,“你看,多少人去前排找大佬指点迷津,不可多得的机会。”
“我正好看了个熟人,”陈哥说,“是我以前的同事,现在都干上盛世的主策划了,不去和人聊聊?”
“你起来。”钟吟拽着易忱起身,推他,“快点去。”
易忱视线冷冷朝冯世杰的位置看了眼,用力握住她的手:“你跟紧我。”
“好。”
经过相处,钟吟发现陈哥的确是个热心肠的人,对待易忱也是真心的。
他混迹圈子十几年,不说认识多少大老板,但至少大公司的中层,都或多或少有所相熟。
按照易忱的履历和能力,被内推进大厂,是一句话的事情。积累一定的经验和人脉后,再出去单干也未尝不可。
但他自由惯了,自我意识过重,不感兴趣的项目是碰都不想碰,就不适合被人牵着鼻子做事。
“还有人要赤手空拳做3A啊?”这个策划姓赵,挑眉摇头,“前期耗资太高,耗时也长,现在各大厂都忙着营销抢市场,每天不知多少项目被砍,有做这的空还不如去随便市场copy个热游,谁还用心搞开发啊。”
易忱自嘲点头:“我知道。”
他语气沉静:“但总要有人做,不是吗?”
赵哥一愣,一时说不出话。
“哎呀,我这弟弟还没出学校,和咱当初不一样吗?热血沸腾的,每天嚷嚷着不愿意做垃圾,结果十几年过去了,每天都在做垃圾。”
陈哥拍着老同事的肩,在一旁说着话:“国内总还要有一批用心做游戏的年轻人。有什么门路,给个机会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