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阙藏姝/帝台春色by乔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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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心一意……
萧忱余光朝这边看了一眼,喉结滚动,唇角轻轻扯了扯,漾出几分笑意,格外俊雅风流。
昌平公主忍不住点了点头,但还是有些苦恼:“皎皎姐姐说得有道理,也不知道皇兄喜欢什么样的姑娘,皇兄该不会孤苦一生吧。”
毕竟不管是在皇兄登基之前,还是在皇兄登基之后,从未见他与哪个姑娘亲近过。
看她苦恼,谢燕正想宽慰她,李公公端着一壶酒过来,笑呵呵道:“昌平公主,谢姑娘,陛下说这壶葡萄酒的味道不错,很适合姑娘家喝,特意让老奴呈来给公主还有谢姑娘尝一下。”
因为距离隔得太远,众人便不知道李公公跟昌平公主说了什么,但看到他手里拿着的酒壶,猜测那酒应该是陛下让送的。
只不过陛下送昌平公主酒干什么。
昌平公主却是知道她皇兄送酒的用意,她皇兄从出生就被立为储君,是习过武的,他肯定是听到了她与皎皎姐姐的话,才让李公公给她送酒,想让她不要这么聒噪。
昌平公主吐了吐舌头,摆手让李公公退下,她将酒壶往谢燕面前推了推:“皎皎姐姐,你尝一下。”
谢燕容色清婉柔和,昌平公主将葡萄酒推到她面前,她给自己还有昌平公主倒了一盏,抿了口:“跟甘霖似的。”
昌平公主笑了笑,端起酒盏抿了口,味道确实极其的清冽,还有葡萄的酒香,只是这酒怎么不像是御膳房准备的。
昌平公主有些心不在焉,朝上首的皇兄看了一眼,他一手端着酒盏,一只手随意的搭在青玉石上,面色如常。
昌平公主马上收回视线,觉得自己是想多了,皇兄日理万机,哪有这个空闲亲自酿酒,即使皇兄会酿酒。
微风轻拂,曲水汤汤。
贵太妃将底下的景色一览无余,再看一眼身旁正值豆蔻年华的少女,侧过身子,笑着对太后跟帝王道:“太后娘娘,陛下,清宁最近刚学会了一首新曲子,想献给太后娘娘。”
众人闻声都看了过来,清宁县主是贵太妃的侄女,贵太妃心疼这个侄女,时不时就宣清宁县主入宫,只不过,清宁县主对今上……
众目睽睽之下,太后没有驳贵太妃的面子,她微微一笑:“清宁县主有心了,将哀家那把秦筝拿上来。”
贵太妃松了口气,清宁县主一喜,站起身:“谢太后娘娘。”
秦筝被摆上来,清宁县主试着拨了一下琴弦,再抬头的时候,眼里满是对帝王的爱慕,可惜帝王并没有看她,清宁县主神色有片刻的黯然,紧接着袖手一扬,琴声倾泻而出,曲调偏缱绻,柔和舒缓。
知道内情的人都明白清宁县主这曲子是为谁而谈,调子是在诉说着什么,昌平公主凑到谢燕耳边,小声道:“皎皎姐姐,清宁县主是贵太妃娘娘的侄女,也是我的表姐。”
这位表姐对皇兄有多少情意她不知晓,但是听贵太妃的意思,清宁表姐是想入宫为妃的。
不过就算是亲表姐妹,昌平公主跟清宁县主关系也不甚亲近,但与皎皎姐姐,昌平公主是一见如故,想到此处,昌平公主笑得可开心了。
谢燕听着昌平公主的话,轻轻点了点头。
她是会琴棋书画的,所以她能听得懂这首曲子,要是她没猜错的话,清宁县主应该是喜欢上首的帝王,她盈盈如水的眸光不由看向上首,帝王面如冠玉,一双桃花眼深邃多情,气度如瑰姿艳逸,清俊风华,也难怪京城这么多女子喜欢他。
正在她感慨的时候,原本心不在焉的帝王突然看了过来,接受到小姑娘的视线,萧忱轻轻挑了挑眉,她这是什么眼神,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惹了一堆桃花呢。
贵太妃位置在太后的右手边,她一直有在细细的观察陛下的神色,见他神情还算温和,笑着问:“陛下觉得这首曲子如何?”
萧忱眸光有些冷淡,薄唇轻启:“尚可。”
贵太妃见状就叹了口气,陛下这分明是对清宁这个丫头无意,可清宁就是一心想做陛下的嫔妃,成为他的女人。
可她瞧得分明,当今帝王看似脾气极好,心性却很凉薄,清宁若不能入他的眼,即便入了宫,也很难得到帝王的宠爱。
众人各怀心思。
琴声停,清宁县主娇艳含羞的站起来,启了唇:“恭祝陛下万福金安,山河太平。”
“清宁县主请起。”
“谢陛下。”
帝王没说赏赐,清宁县主心里有些失落,行完礼便回到贵太妃身边。
太后看在贵太妃的面子上,将那把秦筝送给了她,还让人送了一匣子东海珍珠,贵太妃连忙拉着清宁县主道谢。
未时,苑中酒香四溢,暖阳没有午后那般刺眼,太后有些疲惫地揉了揉额头:“哀家身子不济,就先回宫了。”
宴会之上已经有不少人喝醉了,这时又瞬间清醒,恭恭敬敬的起了身子:“恭送太后娘娘。”
柳如邵也喝了不少酒,脸色有几分潮红,意识也有些混沌,他目光不受控制的往谢燕方向看,少女白嫩的脸庞全是粉色,双眸像是含了春水一般,唇瓣轻抿,整个人明艳的像是上好的芍药,一看就是喝醉了。
不知怎的,他脸有些红,谢大小姐的容貌真称得上“绝色”二字,这样的佳人将来若能是他的,那他定要将她捧在掌心上。
在京城一众郎君中,柳如邵一直备受赞誉,因为他有君子之品行,但此刻他不太想做君子,正想着,柳如邵突然感觉有一道冷厉的目光正看着自己,微一抬眸,便对上当今圣上那深不见底的眼眸,心下一凉,急忙低下头。
往年曲水流觞宴,陛下都是露个面就离开了,今年却待了这么长时间,真是奇了怪了,而且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感觉陛下看他的目光有敌意。
柳如邵又喝了半杯酒,给自己压压惊。
帝王一直待到了宴席结束,李公公早就让人备好了轿辇,小心翼翼的过去时,萧忱抬步走到谢燕面前,嗓音微微上扬:“醉了?”
谢燕乖巧的坐在自己位置上,摇了摇头:“没有醉。”
口中说着“没醉”,脸色却是酡红,娇靥晕着红,眼尾全是春意。
偏偏她模样极其乖巧,别人问一句,她就回答一句,还回答得有模有样的。
帝王唇角勾出一抹笑意,眉目透着几分温和,俯身按了按她的手腕:“表妹醉了。”
看了一眼桌上的酒盏,他大概知晓姑娘的酒量了。
“我没醉。”
谢燕觉得自己眼皮在打架,眼前好像有许多人,她有些难受的凝了凝眉,小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试图将眼前的几个人给分辨清楚。
意识告诉她要将眼前的人给分清,酒意却又熏着她,她脑袋越来越晕,就更分不清了。
谢燕眨着如雾似水的清眸,心里有些委屈,又有些着急,越急越认不清。
萧忱看她急得都要哭了,额头香汗淋漓,也不愿再捉弄她。
帝王波澜不惊的桃花眼看了李公公一眼:“送昌平公主回去。”
李公公一脸恭敬,招呼婢女上前,昌平公主身边的小宫女看了一眼已经醉趴的公主跟明显醉的不清的谢姑娘,小宫女试探道:“那谢姑娘?”
眼下京城说冷不冷,可是真要吹了凉风,那肯定会受凉,谢姑娘之所以会喝这么多酒,还是因为她们公主,她哪放心就这么走了。
李公公很是无奈,这竹儿姑娘今日怎么就这么看不清形势了呢,陛下这分明是要自己送谢姑娘回去。
深提一口气,李公公正要开口解释,萧忱面容如玉,不急不缓地开口:“朕会送她回去。”
竹儿反应过来,谢姑娘就住在乾清宫的暖阁,那陛下送谢姑娘也实属正常,竹儿恭谨地向萧忱福了福身。
东苑就这么安静了下来,微风徐徐,吹在人脸上很舒服,萧忱定定的看了脸颊酡红、醉眼朦胧的谢燕一会儿,然后捏住她的手腕,将她抱了起来。
一被人抱起来,少女就依恋的靠在他怀里,乖巧得一动不动。
萧忱眉目如画,眼眸中带着几分自己未察觉的柔和,他哂笑一声,就这样还说自己没醉。
翠儿急忙跟上萧忱的步伐,不知为何,明明陛下只是送姑娘回去,但就是觉得怪怪的。
而且陛下还进了姑娘的闺阁。
萧忱目不斜视,将少女放在床榻上面就要离开,他可不会趁人家小姑娘喝醉了就占人家便宜,谁知刚要走,少女就拽住他的手腕,眼角流着泪,口中呢喃:“娘,不要走。”
翠儿心一惊,下意识地就要上前,小姐真是喝醉了,竟然将陛下当成了先夫人。
这可是大不敬。
萧忱敛了眸,见她眼角一直有泪水沁出,淡淡开口:“去煮一壶醒酒汤过来。”
“是,陛下。”
陛下没有生气,翠儿心头松了口气,急忙退下给自家小姐煮醒酒汤。
略等了一会,萧忱尝试将手腕从她白嫩的手里拽出来,还没动,小姑娘就要哭,萧忱才发现她竟然这般执拗,索性就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来了。
他今日也喝了不少的酒,这会儿酒意上头,轻轻皱了皱眉。
不一会儿,醒酒药就被端上来,翠儿要给自家小姐喂醒酒汤,小姐却怎么都不配合,她为难的站在原地,陛下看了一会,就拿起汤勺,亲自喂给小姐,这下,小姐非常听话的将汤药给喝了,末了,还吸了吸鼻子。
翠儿觉得匪夷所思,小姐跟陛下何时这般亲近了。
萧忱看了一眼紧紧拽着自己手腕的少女,她眼尾还是红的,但不再呓语了。
帝王磁性的嗓音响了起来:“你先下去吧。”
翠儿恭敬的退下去,将门给合上,原本狂跳的心在看到一脸镇定的李公公稍稍平复了些。
陛下跟小姐算得上是表兄妹,那陛下照顾小姐也没什么出格的吧,乾清宫气氛很是安静。
等到紫色的晚霞染红了天边,柳絮般的叶子随风摇曳,凉意从窗外散进来,帝王才站起了身。
他身姿挺拔颀长,金丝龙袍自带光华,气度尊贵雍容,他负手立于窗前,眼眸微沉。脑海中不由想起当日常恒与他说的话,他少时登基,不识情爱是何滋味,但不可否认,这个意外与皇室有着牵连的少女是不同的。
过了许久,久到风声停止,萧忱唇角才扯出一个极浅的弧度。
正房,义勇侯府。
云氏脸色有些不好,轻轻点了点谢娇的鼻尖:“娇娇,你今日真是太不稳重了,什么心思都放在脸上,肯定会被别人看出端倪。”
娇娇不喜欢谢燕,她又何尝喜欢,但是她怎么说都是义勇侯府主母,要是让别人知道她生性刻薄,苛待原配女儿,那她在京城还怎么立足。
娇娇是她的女儿,她从小就精心呵护她,之前哪一次宴席,娇娇不是礼数周全、备受夸赞的,但这几次,她真的是一点都没掌握分寸。
她都能看出来她的不甘与不满,那些精明的夫人难道就看不出来了。
“可是母亲,我与姐姐都是义勇侯府的姑娘,姐姐唯一比我多的就是占了这个长女的身份,但她却将什么好处都给占了,之前婚事是这样,现在又是这样。”谢娇眼眶通红,紧捏着手腕,道。
与章翎的婚事,她是从谢燕手里抢过来了,可是章翎的二叔、那位威震四方的一品大将军待她却是一直不待见,两家议亲的时候他都没有出过面,要是现在是谢燕与翎哥哥在一起,那他肯定会出面了。
再说陛下性情这么冷漠,昌平公主性子又这么古怪,她就算想将他们对谢燕的那份好抢过来,都抢不过来,有这些人为她那位好姐姐撑腰,她还不是要高人一等。
“娇娇怎么这么想,就算陛下跟太后娘娘对她好,那又怎样,左不过为她定下一门好亲事,但是这亲事还得我跟你父亲点头,你放心,娘亲会在陛下为她赐婚之前给她定下亲事的,她越不过你去的。”
春闱马上就开始了,春闱过后便是殿试,到时候她就开始为谢燕物色夫婿,等到时机差不多,她就去跟老爷说这事,反正老爷对这个女儿又不上心,就算谢燕嫁一个出身微贱的人,老爷也不在意,早在一开始,云氏就都盘算好了。
谢娇心情稍微平复了些,抬头问云氏:“娘亲说得是真的?”
她与这位姐姐无冤无仇,她也不是非要她死,她就是不想她过得比自己好,不管是爹娘的宠爱,还是好亲事,都只能是她的。
屋外走进了一个眼生的丫鬟,抬头看了云氏一眼,云氏心领神会,温婉道;“娘亲何时骗过你,快回去洗一下脸吧。”
谢娇光顾着伤心,都没注意到屋外进了一个丫鬟,闻言就带着自己的小丫鬟出去了。
等她一走,云氏的神情变得格外阴冷,她优雅地坐下来,问:“说吧,兄长都查到了什么?”
要说那个死去的女人真与皇室没有一点瓜葛,云氏是不会相信的。
丫鬟先是向云氏问安,再将打探到的东西一五一十的告诉云氏:“回夫人,据舅老爷打探所知,先夫人乃范阳苏氏旁支的姑娘,幼年被京中的苏大人接到京城,与当年尚在闺阁之中的太后娘娘交好,因着太后娘娘的缘故,所以当年她与京中一众公子相识,在这里面,骁骑大将军就非她不娶,只是后来,苏大人因病去世,不久之后,先帝就赐婚了先夫人跟侯爷。”
云氏若有所思,范阳苏氏,在范阳一带还算大户,但先帝在世的时候,就一直有在削弱世族的权势,一个旁支的姑娘,还真算不上什么,再加上苏大人的病逝,那她处境确实有些艰难,不过云氏很好奇的是,她若真想给自己一个依靠,为何不选章翎的二叔,原以为章翎的二叔多年不娶妻,是因为镇守边关,这现在看来,是因为佳人已逝,所以不想娶妻。
而义勇侯对亡妻似乎就没什么感情。
云氏问:“那当年是她想嫁给老爷的?”
小丫鬟解释道:“当时京中想娶先夫人的很多,先夫人独独选择了老爷,想来是因为心悦老爷的缘故。”
云氏想想也是如此,虽然她不想承认,但是昔年章二叔也是京城不可小觑的存在,他在年轻的时候确实要胜于侯爷许多,谢燕的母亲会弃他而选侯爷,想来是真心喜欢侯爷,而侯爷对她又没什么感情。
那要真如此,还真是令人唏嘘。
只是再如何唏嘘,这人死都死了,云氏当然没有责任善待为她女儿的亲事尽心尽力,要怪就只能怪她死得太早了,她要做的就是让她亲生女儿一生圆满。
云氏目光逐渐变得坚定,摆了摆手:“你退下吧。”
“是,夫人。”
哪怕云氏一直安慰着,谢娇依然感觉心气不顺,回到自己屋里砸了好几个杯子,丫鬟们不敢在这个时候触她的霉头,都低着头不敢说话。
二小姐在人前一直是娇娇弱弱的模样,但在人后,对下人可不是一般的狠,有些手段甚至连夫人都比不上。
胆大的丫鬟悄然上前,宽慰道:“小姐,您就别生气了,有夫人在,夫人一定会向着小姐。”
“向着又有何用,她还不是得了陛下跟太后娘娘的青眼,就连宫里的宴席,她都能坐到太后娘娘身边,连清宁县主都被她比下去了。”谢娇听着怒火越发高涨,还带着几分委屈。
同样是义勇侯府的嫡小姐,凭什么所有的福气都被谢燕占了,清宁县主能时常出入皇宫,那好歹是占了个县主的封号,还是贵太妃娘娘的侄女,谢燕又是凭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的身份可以与昌平公主平起平坐呢。
还有陛下,万人之上,身份何等的尊贵,也像是被下了迷魂药了,谢燕做什么他都不制止,按照规矩,她那位姐姐哪有资格这么长时间待在宫里。
夫人不在,丫鬟们也不知该如何劝,好在有人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小姐,章小公子过来了。”
章翎……
谢娇神色有些不自然,本来狰狞的脸色又恢复成了楚楚动人的模样,她拿手帕擦了擦眼泪,柔柔弱弱道:“还不请翎哥哥到偏房坐着,替我梳妆。”
这桩婚事是她求来的,她一定要牢牢抓住章翎的心,等成亲之后让等章翎为她挣个诰命夫人,到时候看谁敢瞧不起她。
“是。”
皇宫之中,李公公起先在暖阁外面守着,后又去了乾清宫,原因是常大人来了。
常恒是在傍晚的时候来的乾清宫,他行色匆匆,一看就是有要事禀报。
李公公面露难色,握着拂尘走到常恒面前:“常大人,今日你怕是见不到陛下了。”
“陛下怎么了?”一听,常恒心就提了起来,要是以往,他有事情禀报,不管多晚,陛下都会宣召,难不成陛下是龙体抱恙。
李公公在心里叹了口气,含糊其辞:“陛下他已经歇下了。”
常恒蹙了蹙眉,抬眼看了下天色,天边还染着晚霞,这个时候,陛下就歇下了。
常恒若有所思,心中隐隐有一个猜测,他放低姿态,试探着问:“李公公,不知陛下现在在哪儿?”
陛下该不会是在谢姑娘那吧,那还真是铁树开花。
第25章 圣意
常恒目光炯炯有神,像烈焰一样,因为他感觉自己已经猜到了,陛下这么多年一直不近女色,他要是真心喜欢谢姑娘,那无疑是对江山社稷有利的。
在常恒看来,一桩好的姻缘不仅要讲究两情相依,还牵扯到许多其他的东西,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1],要是陛下心悦谢姑娘,那么谢姑娘心里不管有没有人,都应入宫为妃。
总不能等陛下百年之后,江山无人继承。
李公公看他猜出来了,有苦说不出,还是想着跟他打马虎眼,毕竟陛下跟谢姑娘之间清清白白的,这事要是传出去对谢姑娘名声也不好。
李公公正欲开口,帝王那独特的声音就从身后传了过来:“怎么了?”
常恒马上扭过头,见气度雍容尊贵的帝王就站在自己身后,连忙拱了拱手:“微臣参见陛下。”
“爱卿平身。”萧忱语气自然,抬了抬手。
常恒紧跟在帝王身后,随他进了御书房,他视线不受控制的往帝王身上看,陛下是从谢姑娘那里过来的吧。
萧忱桃花眼落在他身上:“爱卿这是进宫来探望朕?”
常恒一个激灵,他怎么对着陛下走神了,定了定心神,他将手中的册子递了上去:“陛下,这是贡士名单,还请陛下过目。”
常恒出身贫寒,昔年三元及第受百姓敬仰,他在入朝为官时就想好了,将来一定要好好地辅佐君王,他看得出来,陛下有意提拔寒门子弟,此次春闱就不乏有远大抱负的儿郎。
“着礼部准备殿试。”萧忱一目十行,看了几位学子的卷轴,点了点:“宣骁骑大将军。”
常恒走在一往无前的宫道上,碧瓦上面停留了几只燕子,叫声清脆动听,他将手拢在官袍袖子里面,目视前方。
好巧不巧的,他们跟一行人碰上,只是一个要出宫,一个要入宫,小厮诧异的开口:“大人,那不是昌平公主身边的怀公子吗?”
话一说出口,小厮就低下了头,有些后悔,他们大人跟昌平公主有缘无分,事实上,这么些年,大人就没有放下过昌平公主,他说这话不是在戳大人的心窝。
常恒目光并没有多大变化,很快就收回视线:“是他。”
他当初害她这么伤心,如今又有什么资格不让别人待她好,心口传来一阵熟悉的钝痛,常恒轻叹了口气:“走吧。”
他走得潇洒,宫道左边那群人却停了下来,小厮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不太明白怀公子怎么就突然停下脚步了:“怀公子,您?”
“走。”南宫怀低下眸子,将所有隐晦的情绪都藏了起来。他记得这个人,就是让公主受了情伤的那个人,但偏偏他能力确实出众,也是真正的心忧百姓,辅佐君王,所以他没有立场去指责他。
既如此,那这位常大人就好好的当他的臣子,而他,只会做公主一人的臣子,只要公主不弃,他这一生都会陪在公主身边。
南宫怀嘲讽的目光逐渐变得坚定,他抬起头,带着小厮来到昌平公主的宫殿。
小厮将他送到昌平公主的宫殿,就推下了。
昌平公主的贴身侍女迎上来,语气极快:“怀公子,您进去吧,奴婢们在外面候着,公子要是有何吩咐,就唤奴婢一声。”
公主醉得厉害,她们劝都劝不住,只能让人请怀公子过来了。
南宫怀点了点头,推门走了进去,入目便是醉酒的昌平公主,比往日还要娇纵,但也更加明艳,他腰环玉佩,目光微暗,朝昌平公主走过去。
昌平公主身上只穿了一层薄衫,半掩半遮的,看到那抹熟悉的人影,她眨眨眼:“怀公子。”
南宫怀闭了闭眼,在她身旁坐下来:“是我。”
夜深人静,慈宁宫。
“你确定皇帝在皎皎的暖阁里待了一个多时辰?”太后眼睛瞪大,不是她不愿意相信,而是这事实在是太匪夷所思,皇帝也不像是这样的人啊。
“是。”孟姑姑见太后都惊呆了,连忙给太后拍了拍背,顺了顺气:“不过是因为谢姑娘喝醉了,所以陛下才送谢姑娘回去。”
“那他可有送昌平回去?”
太后今日离席的时候,昌平跟皎皎都明显有些醉了,脸色红得跟芍药似的,太后还跟张嬷嬷抱怨,怪皇帝不该给皎皎跟昌平送葡萄酒。
孟姑姑轻轻蹙了蹙眉,迟疑道:“这倒没有。”
听下人来报,陛下只送了谢姑娘回去,公主是让李公公送回去的,不过公主回去没多久,就又哭又闹,最后还将昌平公主府的怀公子给请过来了。
太后抚了抚心口,要说之前她并没什么想法,那她现在还真隐隐有猜测了,皇帝以前对姑娘家哪有这么好过。
太后目光看向窗外,手帕轻轻擦过染着蔻丹的指甲:“你不觉得皇帝对皎皎很不一样吗?”
她是真得将皎皎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正所谓,一入宫门深似海[2],所以从一开始,太后就没想过让皎皎入宫,而是在京城那些优秀的郎君里面替她挑选。但要是皇帝真喜欢皎皎,那以皇帝的心性,不管皎皎喜欢谁,他都会阻拦。
“太后娘娘不是盼着谢姑娘能跟陛下亲近些吗?”孟姑姑不太明白太后娘娘神色逐渐变得凝重,她记得从谢姑娘到慈宁宫第一天,太后娘娘就让人请了陛下过来,如今谢姑娘跟陛下关系这么亲近,太后娘娘不应乐见其成吗。
“哀家想让皎皎跟皇帝关系亲近,是想哀家百年之后,皇帝能护着皎皎一些,但没让皇帝对皎皎抱有其他的心思。”
“太后娘娘是怀疑?”孟姑姑怀疑自己听错了,她捋了下思路,陛下对谢姑娘好像是真得不一样,要陛下真只是将谢姑娘当妹妹,那陛下待公主可没这么好。
再说暖阁虽然是乾清宫的偏殿,但也是谢姑娘住的房间,陛下却连一丝犹豫都没有就进去了,还待了这么长时间。
太后揉了揉额头,笑得有些无奈:“哀家怀疑皇帝对皎皎动了心思。”
皇帝这么多年一直不近女色,他好不容易有喜欢的女子,太后自然为他高兴,只是这人怎么就是皎皎呢。
听出太后语气的不对劲,孟姑姑迟疑道:“太后娘娘是不希望谢姑娘跟陛下在一起?”
眼下中宫之位空悬,依着太后娘娘跟陛下对谢姑娘的上心程度,谢姑娘是有机会成为皇后娘娘的,这是多少女子盼都盼不来的。
就连她们太后娘娘,都是从太子妃再做皇后,最终成为太后的,可要是谢姑娘入宫,那很有可能就直接是皇后娘娘了。
“皎皎若是也喜欢皇帝,那哀家当然不不会试图阻止,反而乐见其成,可是丞相府的柳公子是真心想娶皎皎,哀家也不知道皎皎对柳家公子是个什么想法。”
“哀家能看得出来,皎皎对富贵权势并不是很在意,相比入宫她可能更想做一个臣子的正妻。”太后越说越忧心,叹了口气:“罢了,等明天皇帝下朝,请他来慈宁宫一趟。”
谢燕是后半夜醒的,醒来的时候头有些疼,脑子有些晕,今夜是翠儿值夜,她一听到里面的动静就急忙冲了进去:“小姐,您醒了。”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谢燕如水的清眸里面含着红血丝,脸色又憔悴又疲惫,她抬头看向窗外,外面已经是一片漆黑,她猜测还是半夜。
“现在还是子时呢,小姐昨天晚上没有用膳,要不要用些糕点?”翠儿给她的后背垫了一个金丝枕头,轻声问。
宿醉过后谢燕一点胃口都没有,她轻轻摇了摇头,问:“昨日是谁送我回来的?”
她不是一丝印象都没有,而是在她已有的印象之中,貌似是帝王送她回来的,但是帝王一看就不是怜香惜玉的主,又怎么会送她回来呢。
夜风徐徐,吹在人身上格外舒坦,翠儿目光却有些不自然,见自家小姐朝自己看过来,翠儿脸却是皱了起来,小声道:“小姐,昨日确实是陛下送你回来的,只是那时你将陛下错认成了先夫人,拉着陛下的手不肯放,所以陛下就留着房间照顾你,照顾了一个多时辰。”
她将帝王当成了已经过世的娘亲,谢燕吸了口凉气,声线都开始不稳了,她眸光像含了一层雾,盈盈动人:“你确定你没在说笑?”
她记得她也没喝多少,怎么就喝醉了呢。
翠儿语气肯定:“奴婢没有说笑,小姐您确实将陛下当成了先夫人,还扯着陛下不让他离开。”
不过她也是第一次见到小姐这副模样,许是因为侯爷从小就不待见小姐,小姐很少对人这么亲近,她还是第一次看小姐对人撒娇,只是这人是陛下,小姐对陛下好像很依赖。
一抹红晕悄然爬上谢燕莹白的小脸,她伸手捂住自己的脸,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喝醉了是这副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