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阙藏姝/帝台春色by乔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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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卿谦虚了,那不知令郎可有婚配?”
这下御史大夫心里就有底了,陛下这肯定是想为昌平公主择驸马,昌平公主乃皇室公主,他家儿子要是能尚公主,那真是家门有幸,别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
于是乎,御史大夫脸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回陛下,犬子尚未有婚配。”
帝王微微颔首,摆手让他退下。
御史大夫美滋滋的退下了,难得忘记要劝谏陛下立后纳妃的事情了。
他这一走,年轻帝王瞳孔深邃,唇角勾了勾,招呼李公公过来。
李公公连忙上前,猜到帝王是有吩咐要交代。
萧忱嗓音慵懒而清扬,低声吩咐两句,李公公身躯一震,心中有了一个秤,谢大姑娘虽然与陛下不是亲的表兄妹,但陛下对她确实上心,看来以后他们待谢姑娘更得上心。
再说义勇侯府这边,谢娇从外面回来就直奔云氏的住处去,她眉目柔弱,一副为自己姐姐精打细算的模样:“娘,姐姐都在皇宫待这么长时间了,你跟爹还不将姐姐接回来吗?总不能过年一家团聚的时候,姐姐还不在。”
若不是谢娇提醒,云氏早就忘了谢燕这个人了,这做人都有私心,谢燕不是她的亲生女儿,她待她自然没有那么上心。
不过在人前,云氏最是温婉不过,她笑着点了点谢娇的额头:“这是娘亲考虑不周,等晚上娘亲就跟你爹爹说,让你爹爹将你姐姐接回来。”
“娘最好了,这么长时间没见姐姐,我也想姐姐了。”谢娇马上就高兴了,一副极其依恋云氏的姿态。
云氏对自己的一双儿女极其疼爱,她笑意悠悠,打趣她:“你这些天一直与章小公子在一起,倒是难为你还记得你姐姐。”
对于女儿与章翎的婚事,云氏是极其赞成的,毕竟京城出身王侯之家的儿郎多,但不靠家族庇佑的少,章翎不仅出身伯府,还如此有才学,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谢娇便抱着云氏的手臂撒娇,她之所以与章小公子亲近,那是想夺得章小公子的心,至于她为何会记得她那位好姐姐,那当然是不希望她比自己过得好。
她们二人同为义勇侯府嫡出姑娘,一个是原配之女,一个是继室之女,姐姐比自己占了个嫡长女的身份,那其他好处总不能也让她一个人占了去不是。
当天晚上,云氏就跟义勇侯吹起了耳边风,云氏隔日就递了牌子入宫,跟太后提出接谢燕回宫的想法,惹得太后在慈宁宫动了怒。
李公公知道这件事之后就急忙禀报了帝王:“陛下,腊月二十是义勇侯爷的生辰,义勇侯府早早地就递了牌子过来,说是想接谢姑娘回义勇侯府,免得错过了义勇侯爷的生辰。”
萧忱眉梢轻轻蹙了蹙:“这事母后可知?”
李公公苦笑,向帝王解释:“太后娘娘那边自然是知道的,谢姑娘知道义勇侯府的夫人递了牌子入宫,就向太后娘娘请辞。但太后娘娘还是动了怒,太后娘娘说平日没见义勇侯府将这个女儿放在心上,现在倒是不忘将谢姑娘接回义勇侯府了。”
谢姑娘是太后娘娘故人之女,太后娘娘对谢姑娘是真得疼爱,就跟待亲生女儿似的,但是义勇侯府给的理由合情合理,太后娘娘总不能阻拦人家父女团聚。
饶是李公公,都觉得此事难办。
萧忱一双深邃的桃花眼微微往上挑了挑,若有所思。
良久,久到李公公都准备退下了,这时,帝王开了口:“你去慈宁宫一趟,就说义勇侯生辰那日,朕也会去,到时候表妹可以与朕同行。”
李公公伺候帝王多年,最能揣摩圣上的心意,他心领神会,笑呵呵道:“诶,老奴这就去。”
迎着无边的月色,李公公握着拂尘去了慈宁宫,刚好谢燕也在,李公公恭恭敬敬地将帝王的打算告知了太后娘娘。
“还是皇帝考虑周全。”这下太后总算能放心了,也欣慰帝王思虑周全,她满脸笑意的看向谢燕,道:“既然那日皇帝也要去,那皎皎就与皇帝同去,有皇帝在,料想也无人敢欺负你。”
谢燕生得如出水芙蓉,她娉娉婷婷地向太后行了一礼:“是,太后娘娘。”
等谢燕随孟姑姑离开,太后才看向李公公:“皇帝这几日可还好?”
“回太后娘娘,陛下近日一切都好,就是现在大臣们都在劝谏陛下纳妃,其中朝廷呼声最高的便是丞相府的小姐。”
提起这事,太后也有些无奈,皇帝少年登基,继承了先帝的文韬武略,不过几年便将权势都掌握在自己手中,眼下哪一个世族没有帝王的眼线。
唯独在这立后纳妃上面,帝王不太热拢,他不纳,太后总不能强行选贵女入宫,这事也一直是太后心里的一道坎。
太后苦笑道:“哀家知道了,你在皇帝身边也多劝着皇帝一些,这心忧社稷是一方面,但为皇室开枝散叶也极为重要,他若不喜柳丞相府的小女儿,可以先择妃嫔入宫,这皇后之人选再商议也成。”
“老奴晓得,要是太后娘娘没别的吩咐,老奴先行告退。”
听闻义勇侯寿辰之日,帝王会亲临,京中的世家大族都忙不迭地向义勇侯府送了礼,心中极为纳闷,这义勇侯府也就祖辈风光,到如今,连个实权都没有,更别说受帝王倚重了。
怎么这回帝王还这么给义勇侯府面子,但不管众人怎么想,这义勇侯府他们是要去的。
接下来的一点时间京城热闹得厉害,但皇宫这边却不受影响,到义勇侯寿辰之日,年轻帝王来了慈宁宫,谢燕俯身向他行礼:“臣女参见陛下。”
她今日穿着一袭鹅黄色襦裙,外罩天青色云烟斗篷,头上插着两支玉兰色簪子,端的是清丽脱俗,婉约动人。
萧忱手执折扇,虚扶了她一下:“表妹多礼。”
谢燕顺势起了身,眉眼尽显姝色。
对于二人的相处,太后很是满意,她笑着拍了拍谢燕白嫩的小手:“皎皎且跟着皇帝去吧,你的婚事,哀家会帮你留意。”
皎皎既然回了义勇侯府,那今日势必是要留在义勇侯府。
义勇侯府靠不上,皎皎的婚事只能由她一手操办,她会为皎皎挑选出这世间最好的儿郎。
太后看向谢燕的眼神里盛满了怜惜,谢燕眼眶微红,她虽然在皇宫只待了半月,但她能真真切切感到太后娘娘对她的好,谢燕模样柔顺,认认真真地向太后福了福身:“谢太后娘娘。”
太后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微微笑道:“天色不早了,你们去吧。”
谢燕轻轻点了点头,随帝王朝宫外走去,帝王身姿挺拔,瑰姿艳逸;谢燕身姿窈窕,带着少女的俏丽,光是瞅着便是赏心悦目。
等到了宫门口,马车早早就在候着了,丫鬟动作小心地扶着谢燕上马车,车帘垂下,木质的车轮缓缓滚动,一如谢燕此刻的局促。
帝王自上了马车便闭眸假寐,如玉的面容就像画般精致,偏偏生了一双的桃花眼,给他平添了几分颜色。
难怪以前就听人说帝王的容貌惊为天人,谢燕低头看着自己的绣鞋,发着呆。
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帝王倏然出了声,懒懒的:“朕会吃人?”
女子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面,忽然听到这话抬起了眼,那双水盈盈的眼眸里充斥着几分迷茫,等她回想起帝王说了什么,心跳一下子加快,他为何要问她这样的问题。
谢燕明眸对上帝王那漫不经心的桃花眼,微微理了理天青色斗篷,坐姿越发端庄,她垂眸轻声道:“陛下乃九五之尊,臣女不敢在陛下面前造次。”
即便她们现在是以表兄妹相称。
萧忱听着她一本正经的话语,脑海中突然想起那些大臣劝谏便是这副模样,他唇角噙了笑,姿态轻松:“表妹与寻常人自然是不同的。”
谢燕只能扯出一抹笑容,莞尔道:“谢表哥抬爱。”
萧忱不置可否,敲了下折扇,率先拂开车帘:“下车吧。”
谢燕这才察觉义勇侯府已经到了,她轻轻揉了揉额头。
“陛下驾到。”
听闻帝王到了,义勇侯带着府中所有家眷出来迎接,其他大臣与夫人也跟着跪下行礼,乌泱泱的一片——
“参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平身。”
“谢陛下。”以义勇侯夫妇为首的站起了身子,他们一眼就看到帝王身后跟了一个姑娘,众位大臣与夫人一脸不解,陛下怎么还带了姑娘来义勇侯府,而义勇侯跟云氏则是神色难看了。
难怪她们当初说接谢燕回府,宫里说再等上一些日子,原来便是今日。
帝王将义勇侯夫妇的神色看在眼里,他回眸看谢燕,声音清扬如乐曲,眼神温和:“皎皎过来。”
义勇侯面色一变,这才在慈宁宫短短一段时间,陛下就对这个女儿这么好,但这并不是他乐见其成的。
义勇侯眸光隐晦,难道当年他被那个女人骑到头上,现在又要让这个逆女爬到他头上去吗,他心里恨得滴血,为何能得帝王青眼不是娇娇。
皎皎……
因为谢燕一直养在深闺,从未随云氏参加京城的聚会,是以大家都忘了义勇侯府还有一位大小姐,众大臣跟夫人们都是一脸莫名,他们陛下这声“皎皎”是说的谁,莫不是在说他身后跟着的那个小姑娘。
谢燕清眸婉转,有片刻的怔然,大抵是没想到帝王会在人前喊她“皎皎”,不过对上帝王深邃的眼眸,谢燕便猜到他是想在人前为她撑腰,谢燕脚步盈盈地走到萧忱面前,轻声道:“表哥。”
这位姑娘竟然是陛下的表妹,他们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当即,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谢燕身上。
第7章 留步
许是因为新年快到了,所以接连下了半个月的大雪早就停了,京城天朗气清,这会儿和煦的暖阳照在人的身体上,让人的心绪都跟着缓了缓。
但任凭众位大臣与夫人想破了脑子,也想不到这位表妹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要说这皇室郡主,他们应该都见过啊。
众人是心思各异,但很快,他们便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了,因为下一刻,这位有着倾国倾城之容的姑娘向义勇侯府夫妇行了礼:“女儿给父亲,母亲请安。”
这“父母”都出来了,那这位姑娘肯定是义勇侯府的姑娘,他们再望向义勇侯夫妇身后那位如弱柳迎风的二小姐,大概就能猜到这位姑娘是何身份了,只能说虽然两位姑娘都是嫡女,但不是从义勇侯夫人肚子里爬出来的,这待遇也是千差万别。
只是不知这位大小姐是如何跟帝王扯上干系的,还做了帝王的表妹。
义勇侯藏在官袍袖子里的手都在颤,但他面上还是一副慈爱父亲的模样,微微抬了抬手:“皎皎请起。”
云氏站在义勇侯身边,脸色已经有些不好看了,以前哪次宴席,她女儿不是贵女中的焦点,今日就因为陛下跟她一起过来,倒是让她出尽了风头。
在场众人又不是瞎子,看着义勇侯夫妇的脸色就知道这位大小姐在义勇侯府肯定过得不好,不过也是,义勇侯爷跟现在的夫人早已生了一儿一女,他越心悦现在的夫人,就越不待见原配的女儿。
短短一瞬间,众人已经捋清了这其中的关系,心思各异。
谢娇一直站在云氏的身后,她是第一次离当今帝王如此的近,帝王真是如传言所说的那般丰神俊朗,尊贵雍容,此时此刻他离自己姐姐这么近,一副护着姐姐的模样,不知惹了多少人艳羡。
谢娇定了定心神,然后从云氏身后走出来,眉带担心地朝谢燕走过去,一把握住她的手:“姐姐可算回来了,妹妹好想你。”
她握的力度极重,在人前,谢燕也未驳了她的面子,皮笑肉不笑道:“多日不见,我也很想妹妹。”
这副姐妹心心相惜的模样,一直持续到送贺礼的时候,今日来义勇侯府贺寿的人就属帝王身份最为尊贵,所以被安排在上首,各大世家给的礼物都是不凡,义勇侯嘴角的笑容就没下来过。
紧接着是义勇侯府的小辈给义勇侯送寿礼,最开始送的人是谢娇,她身着一袭浅白色罗裙,弱柳迎风地走上前:“今日爹爹生辰,女儿没别的东西可送,特意绣了一副《贺寿图》,祝爹爹长命百岁,寿比南山。”
她开口的时候,几位丫鬟已经将她绣的《贺寿图》给展开了,针线可谓是栩栩如生,绣的景象豁然是“祝寿”的场景,一时赢得了许多人称赞。
“谢二小姐这刺绣简直是栩栩如生,活灵活现啊。”
“谁说不是呢,谢二小姐这女红是真正的好。”
义勇侯笑得合不拢嘴,语气里充斥着对这女儿的喜欢与为人父的骄傲:“娇娇真是有心了,这份寿礼,爹爹很喜欢。”
谢娇似是有些害羞,眼神不住地往谢燕身上瞥:“爹爹就别夸奖我了,姐姐准备的寿礼肯定比我要好。”
谢娇送的《贺寿图》是她一针一线绣出来的,她又是义勇侯最疼爱的女儿,义勇侯心里格外地慰贴,听了这话,他便看了一眼谢燕。
谢燕眸似秋水,朱唇皓齿,她神情分外淡定:“翠儿。”
翠儿走上前,另一丫鬟将铜鎏金锦盒展开,翠儿笑道:“老爷,这是小姐为老爷准备的两支百年人参,祝老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比起第一份寿礼,这礼物可谓是极其敷衍了,这不就直接在库房拿的吗,众人默不作声,谢娇作吃惊状:“那姐姐就没为爹爹做点什么吗?”
两相对比之下,义勇侯更是不喜谢燕,谢燕摇了摇头,笑容清婉地解释道:“女儿见父亲眼底偶有乌青,脸色也总是不太好,便想着送爹爹两支百年人参,希望爹爹能身体康健,长命百岁。”
这解释……
众人直接惊讶住了,这位谢大小姐看起来温温柔柔的,没想到也是性情中人。
萧忱神态漫不经心,听到这话牵了牵唇角,原以为是个需要人保护的小猫,谁知道是个会挠人的。
知道不让自己受委屈就好,免得母后一直放心不下她,也觉得有愧她逝去的母亲。
这逆女搁这嘲讽他呢,义勇侯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强行憋出一抹笑容:“皎皎有心了。”
这个逆女,他还没死呢,她就给他送百年人参,这不就是盼着他什么时候生个大病,早点去死吗。
关键是他还拿她没辙,那个女人已经死了,他要对原配的女儿做些什么,这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从明天开始,他就对她眼不见心不烦。
谢燕与谢娇送了寿礼之后,便是其他庶子跟庶女了,以前来义勇侯府贺寿的人不多,所以一般是义勇侯与云氏,以及他们生的两个孩子一起操持,今年情况特殊,但让众人见识到了义勇侯府里面的波涛汹涌。
用膳的时候,义勇侯表现得分外殷勤:“陛下这边请。”
萧忱懒懒地起了身,丝毫未将义勇侯放在眼里,义勇侯倒是屁颠屁颠地跟在他后面。
再说女眷这边,谢娇迫不及待地向谢燕打听情况:“姐姐今日怎么跟陛下一起来了?”
谢燕如黛的眉梢轻轻蹙了蹙,浅声道:“妹妹要是好奇,可以去问陛下。”
“妹妹只是关心些姐姐,姐姐不要生气。”
“我不生气,只是我的事情我不喜欢告诉别人,仅此而已。”
谢娇险些被她的话气吐血,但她好像又不能指责她,只能“诺诺”应是。
这一副委屈的样子落在谢娇的小姐妹们眼里,却成了谢燕欺负她了,那些人为谢娇打抱不平:“娇娇,你家这位姐姐性情倒是冷漠的很,平日在家没少欺负你吧。”
眼看着谢燕已经落座,谢娇假意拿着手帕拭泪:“姐姐她就是性子孤僻了些,其他地方都很好。”
这怕不是“孤僻”这么简单了,连自己妹妹都随便地欺负,亲爹也不放在眼里,简直是个没良心的。
也不知怎么就成了陛下的表妹了。
寿辰结束,帝王御辇准备回宫,云氏瞅着机会,轻轻推了下自己女儿的肩膀,笑容满面道:“娇娇,你父亲醉得厉害,你替你父亲送一下陛下。”
“不必。”谢娇刚准备上前,就见帝王拒绝了,他掀了掀眼皮:“表妹送一下朕吧。”
云氏笑容略显僵硬,但没有办法,只得对着谢燕温婉一笑:“那皎皎送一下陛下。”
谢燕纤腰袅袅,轻声道:“陛下请。”
出了义勇侯府,帝王递给谢燕一块令牌:“这是出入宫门的令牌,表妹收着吧。”
谢燕不敢收,摇头拒绝了:“可是这太贵重了。”
她并无皇室血缘,此番能入宫还是因为昔年太后娘娘与娘亲的交情,她既回了义勇侯府,想来日后应该不会再去皇宫。
萧忱薄唇轻启,散漫而笑:“一枚令牌,算不上是什么贵重之物,表妹要是不喜,就扔了。”
李公公唇角抽了抽,这能出入宫闱的令牌,不知有多少人想要,之前贵太妃的侄女昭阳县主就跟贵太妃娘娘讨要令牌,磨了许久,贵太妃娘娘才给。
到了陛下这里,就成了可以随意扔弃的玩意儿。
谢燕也沉默了下,然后声音清脆地向帝王道谢,二人距离拉近了许多:“多谢表哥,表哥慢走。”
“陛下起驾。”李公公笑眯眯地甩了下拂尘,临走前跟谢燕客气道:“谢姑娘留步。”
只是御辇还没走,一个身着浅青色云锦裙,面容清秀的女子带着丫鬟急急追上来:“陛下请留步。”
李公公“哎呦”一声,连忙跟萧忱请示:“陛下,是柳丞相府的二小姐。”
萧忱桃花眼轻轻蹙了蹙,骨节分明的手指挑开了半边车帘:“柳姑娘有何事?”
面对圣颜,柳如眉瞬间紧张不已,她今日就是听说陛下会来义勇侯府,所以才过来的,但不知怎的,现在她脑子一片空白。
柳如眉紧张地咬了咬唇,低头道:“臣女不知陛下今日会来义勇侯府,想给陛下问个安。”
萧忱微微颔首,沉声道:“柳姑娘有心了。”
御辇离去,柳如眉还在原地踌躇,她的贴身丫鬟喊了一声:“姑娘。”
虽说姑娘从小是被当成准皇后娘娘培养的,京城各家也默认姑娘会当上中宫皇后,但她瞧得真切,陛下对姑娘是完全无意的,亦或者说,姑娘能不能当上皇后还是个未知数。
柳如眉摇头笑笑:“走吧,扶我回去。”
她并不是非要当这个皇后娘娘,但她要是连宫门都不能入,祖母跟父亲肯定会对她失望的。
“对了,这位义勇侯府大小姐是何许人也,怎么我以前从未听说过。”
柳如眉在京城贵女中颇有人缘,按理说该知道该见过的她都应该知道、并且见过,但是她对义勇侯府的大小姐真是一点印象也没有。
丫鬟扶她坐上马车之后,解释道:“姑娘有所不知,义勇侯府的大小姐是原配夫人所出,义勇侯府先夫人过世得早,所以义勇侯爷也很快就续弦了,这不,谢二小姐与谢大小姐都只隔了两岁左右,小妹妹出生之后,做大人的,哪有心思放到谢大小姐身上,所以不怪京城鲜少有人知道谢大小姐,只怕义勇侯府从一开始就不待见这位大小姐。”
柳如眉大为吃惊:“这世上竟还有这么不疼爱女儿的爹?”
像她们丞相府,父亲可能会对她要求严格一些,但在疼爱子女上面,父亲待她们都是一样的。
丫鬟轻轻皱了皱眉:“倒也不是,姑娘之前见过的谢二小姐,不就是义勇侯府的掌上明珠,备受宠爱。”
柳如眉明白了,她思索片刻,说:“这位大小姐也是个可怜人,等开年之后我们丞相府举办赏花宴,你记得提醒我,要给谢大小姐下帖子。”
就是不知晓她为何会跟陛下以“表兄妹”相称,难道是谢大小姐的母亲跟皇室有什么关联,柳如眉若有所思。
帝王御驾回宫,其他人便没有在义勇侯府久留,三三两两地离了义勇侯府,说实话,义勇侯过了那么多次生辰,这大抵是他最风光的一次,连圣上都过来了。
以至于义勇侯满面红光,好生得意。谢燕姿态清婉,对着他轻轻福了福身:“要是父亲跟母亲没什么吩咐,女儿就先退下了。”
云氏马上朝义勇侯使了个眼色,义勇侯收到视线,立马冷了脸,出声拦住她:“等等。”
谢燕转过身子,嗓音清清泠泠地开了口:“父亲还有何吩咐?”
义勇侯轻咳一声,板着脸道:“昨日章小公子与我说,他曾向陛下提及他与娇娇的婚事,但陛下明显在向他施压,不让他来提亲,可是你与陛下说了什么?”
闻言,谢燕有片刻的惊讶,她说怎么章翎未来义勇侯府提亲,原来是因为帝王。
良久,谢燕摇了摇头:“女儿从未跟陛下说过什么,对父亲说的事也不知情。”
义勇侯脸色这才好转,他胡须微翘,理直气壮地开了口:“既如此,那你就去跟陛下求求情,让他成全了章小公子与你妹妹,为父知晓这件事让你受了些委屈,但娇娇好歹是你的妹妹,你这个做姐姐的也要为她多着想些。”
翠儿忍不住皱眉,凭什么她们小姐就要为二小姐着想,二小姐抢了她们小姐的姻缘还不够吗,怎么就没人为她们小姐着想一下。
云氏站在义勇侯旁边,举止极其温婉,唇角带笑,似是一点也没觉得这做法有何不对。
谢燕险些被气笑了,她垂首间姿态婉约,语气轻轻柔柔,却是直接拒绝了义勇侯:“女儿作为长姐,自然会为底下的妹妹多着想,但陛下万人之上,又是九五之尊,女儿人微言轻,也没本事干扰陛下做的决定。”
她之前在帝王跟太后娘娘面前说过,她对那位章公子并没有什么兴趣,所以他娶谁与她无关,至于帝王那边,且不说她现在说的话他不会听,就算他愿意听,她也不会去跟帝王求情。
早在孩童之时,谢燕就明白,在她娘亲走后,这个义勇侯府就不是她的家了。
义勇侯还没说话,云氏就笑着道:“皎皎这是说的哪里话,这京城谁不知道陛下不近女色,但方才母亲瞧得真切,陛下待你确实与寻常女子不同。你要是去求情的话,指不定陛下就同意章小公子求娶娇娇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她就不信她不答应。
偏偏谢燕就当听不懂她的弦外之意,谢燕眉如点漆,一双眸子清灵如水,很容易吸引人,她微微笑道:“母亲,章小公子与二妹妹两情相悦,女儿也盼着他们能在一起,但求请一事,女儿也有心无力,女儿先告辞了。”
云氏万万没想到她竟如此冥顽不灵,公然落了她的面子,果真是没人教,就一点教养都没有。
待谢燕带着翠儿施施然地离去,义勇侯气得脸色发青,呼吸都紊乱了:“这个逆女,简直是翻了天了,你看看她这态度,有这么对长辈的吗?这京城还有哪家好儿郎愿意娶。”
“老爷莫生气,皎皎年纪还小,等她将来真嫁了人,肯定能明白我们是为她好。”
明年便是科举之年,为了不落人口实,云氏已经想好了,到时候从科举高中的学子中挑选一个寒门子弟给谢燕,也算全了她这个做母亲的对她的一点心意。
有她在,娇娇一定会是义勇侯府的掌上明珠,任何人都不能越过她去。
只是她现在摸不清宫里对谢燕是个什么态度,她觉得老爷肯定知道内情,但他又不告诉她,云氏一边替义勇侯整理官袍,一边思量着。
谢燕穿过层层走廊,踩着鹅卵石回到自己的院子,她的院子一向安静,只有几只雀鸟停在窗沿上。
翠儿小声道:“小姐,奴婢觉得陛下应该是为了替小姐出气,所以才不让章小公子娶二小姐。”
谢燕浅浅一笑,灿如春华:“表哥或许是有别的思量。”
她摸不透帝王是什么意思,但她对章翎无意,所以不管章翎娶谁,她都没什么意见。
“将这令牌放到最左边的那个花梨木盒里,我想歇一会。”
“诶。”翠儿连忙将御赐的令牌接过来,小心翼翼地放进锦盒里面,然后关上窗牖,点上熏香,让她们小姐能够睡得安心。
平淡的日子就这么过着,只见身着彩色云锦留仙裙、看起来仙气飘飘的昌平公主在御书房发出了一声叹息——
“唉。”
李公公眉心跳了好几下,这已经不知是昌平公主第几次叹气了,好在陛下今日心情还好,并未斥责昌平公主。
他也不明白昌平公主这是闹得哪一出。
萧忱在处理完一叠奏章之后扫了她一眼,语气很淡:“怎么了?”
昌平公主一本正经,话中带着暗示:“皇兄不觉得最近的日子实在是太无趣了吗?要是能多个玩伴就好了。”
李公公算是明白昌平公主为何来了,敢情是为了谢大姑娘而来,先前谢大姑娘未入宫时,昌平公主一直待在公主府逍遥,然而前段时间谢大姑娘被太后娘娘接到慈宁宫,昌平公主便也一直在她之前待的宫殿里面居住,还与谢大姑娘去了两次宫外。
“你公主府养了这么多面首,还不够?”萧忱掀了掀眼皮,凉凉道。
哪有做兄长的这般说自己的妹妹,昌平公主闹了个大红脸,她跺了跺脚:“皇兄明明就知道臣妹是什么意思,皎皎姐姐在宫里住着多好呀,不仅没有人给她立规矩,而且还可以陪我一起玩,难道皇兄不喜欢皎皎姐姐吗?”
喜不喜欢……
李公公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昌平公主真是什么话都敢说,敢问。
萧忱随意地靠在饰以金漆的龙椅上,眉目慵懒:“她是朕表妹,所以朕会为她找个好归宿,但她的身份是义勇侯府大小姐,她以何理由住在皇宫呢。”
昌平公主被他的话给噎了一下,她这个皇兄口才一向极好,她说不过他。
殿内有些许的沉默,昌平公主又哀叹了一声,表情有些遗憾:“要是母后能早点将皎皎姐姐接到皇宫就好了,那样她就可以做我的伴读,这样便有理由住在皇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