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女配被大佬饲养后(快穿)by发电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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媒婆:“可是新嫁娘先看到的,得是其丈夫……”
秦放:“我便看了又如何?”
好是狂妄!
这下,媒婆也不好说什么了,再不敢违抗。
秦放款步走到桌前。
夜风微凉,他手上的弯刀尖端,正淅淅沥沥地滴着鲜红的血,仿佛还冒着活人的热气。
那染血的刀,勾起红盖头的一角,倏地挑起。
兰絮眼前一亮。
她阖了下眼睛,方适应了火把的光芒,而眼中,秦放与她四目相对。
他略略挑眉:“好生巧合。”
兰絮看着他离自己的脸,不到半寸的刀剑,呼吸窒了窒:“无巧不成书。”
之后还有更巧合的呢。
秦放缓缓低头,他借着她的红盖头,擦掉了刀上血渍,又觉出几分好笑般,只用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你该不会是为了避我,才匆匆出嫁的?”
兰絮想起自己刻意曲解他的“取”。
她脸色微红,说:“大人误会了,父母之命,我哪能自己做主。”
秦放静静看了她好一会儿。
他把盖头放下,兰絮只嗅到盖头上,散发的浓郁血腥味。
便听他吊儿郎当地说:“那祝你们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经过锦衣卫一扰,第二天天还没大亮,送婚的队伍,就急急忙忙出发,唯恐再待一会儿,又被锦衣卫拿去问话。
轿子慢慢往山下走,半山腰上,秦放坐在马上。
他远远看着轿子,出了自己视线。
说不清是什么感觉,若飞星短暂地滑过夜空。
须臾,他引马转身,收回目光。
总旗卫纲察觉出秦放情绪不高,便问:“大人是否要打听那姑娘嫁去哪家?”
不曾想,秦放骤地怒了:“闭嘴,她出嫁去哪,与我何干?”
又冷笑:“难不成闯进人家,把她劫走?”
总旗喏喏,不敢再说话。
片刻后,秦放似自言自语:“我秦放还要名声的。”
卫纲:“……”
卫纲换了个口吻:“对了大人,往前走就是青山县,可要回老家看看?”
秦放看着前方隐没在晨雾中的县城,心中也觉出几分想念,便说:“先把王李二人押送到京中。”
这回的事,他办得很漂亮,晋升是迟早的,还有几日可休憩。
到时再回家。
那顶破落小花轿,好歹没有再遇磕绊,迎着晨风,一路摇摇摆摆,及至秦家。
大喜的日子,秦家门庭冷清,门口挂着单数一盏红灯笼,木门斑驳,门槛被蚁虫蛀烂,别说宾客的影儿了,连酒水都不见一碗。
媒婆来过秦家,并不稀奇,那小丫鬟小娟却惊讶:“恁地寒酸!”
兰絮暂且看不到,没听到半点鞭炮声,心里也猜到几分。
她盖着盖头,被丫鬟媒婆扶着进门,到这,她都没见她那好丈夫。
拜堂设在正屋,秦母江氏坐在高堂之首,又听得“咯咯”鸡鸣,媒婆竟抱来一只通体雪白,红冠金喙的大公鸡。
兰絮确信了,她是来冲喜的。
与公鸡拜过堂,包括兰絮在内,这屋里有几人,几人就一同入了东侧房。
大白天的,房里烧着婴儿手臂粗的蜡烛,有浓浓的药味,秦秀才就靠在床上,眉眼还算清秀,可惜面容枯槁,间或咳嗽几声。
江氏说:“我的儿,你今日可还好?”
秦秀才:“母亲,我一切都好,让我看看新妇。”
媒婆忙把喜秤塞到秦秀才手里:“请新郎掀盖头,瞧瞧新娘子!”
秦秀才支着手臂,用力去挑。
鎏金的喜秤,就撩起兰絮红盖头一角,倒也挺巧,在兰絮眼中,它正好勾住盖头上那干涸的血迹。
秦秀才费劲半晌,实在没气力支起喜秤,说:“还请母亲帮帮我。”
江氏心酸地别过头擦擦泪珠,再接替儿子,掀开红盖头。
红盖头下,新娘子一张三春芙蓉面,眉儿弯弯,双目柔润,面容白皙无瑕,真真儿没见过生得如此姣好之人,江氏作为妇人,都看呆了。
秦秀才更不用说,兴得病容褪了几分:“果然是极美的……咳咳咳!”
可惜乐极生悲,这几声咳嗽后,他险些晕了过去。
江氏冲上去拍他胸脯:“大郎!”
媒婆丫鬟倒药的,拍背的,一时兵荒马乱。
兰絮倒是落得清闲,找了个凳子坐下休息。
待好丈夫用过药歇下,媒婆收了打赏走了,江氏叫兰絮:“你跟我过来。”
她们去了正屋。
江氏四五十的年纪,眉尾高,豆子眼,分外严肃,她目光挑剔地打量兰絮。
大儿子听闻要再娶,非要这十里八乡最出挑模样的姑娘,若不是大儿子情况一直不好,她不可能依着他。
不管如何,婆婆敲打媳妇,天经地义。
江氏袖着手说:“我既花了五十两买你,有些事,就得和你说清楚:大郎前头还有一女的,只因她不明事理,懒惰蠢笨,犯了七出,被我给撵出去了。”
兰絮暗暗咋舌,娘欸,她还是续弦呢。
江氏又说:“你夫君这毛病,不是打娘胎就有的,他自幼聪慧,读书极好,四年前中了秀才,得县太爷赏识,在舫上吃酒时不小心落水,惹出的病,这几年才愈发不好。”
这两段话,兰絮一一掰扯掰扯。
第一,秦家虽然没遗传病,但秦秀才身体素质极差,不然一个大男人,落一次水不至于就成病痨。
第二,秦秀才今年二十八,二十四才考上秀才,难评。
第三,四年前秦放就在锦衣卫混出名声,县太爷赏识秦秀才是假,只是想借此讨好秦放。
第四,所谓舫上吃酒,少不了女人作陪,结合刚刚他看到她的激动,他还是个色中饿鬼。
第五,江氏明显偏心秦秀才,秦秀才不事生产,想必娶妻费的银两,还是秦放拿回家的。
说到钱,这秦家也真是“穷”到一定程度了。
家中只三间屋子,院子巴掌大,两步就能走完。
屋子仅四间,江氏一间,秦秀才一间,还有一间名义上是秦放的,最小那间做了灶台当厨房,连个正经柴房都没有,丫鬟小娟只能睡在厨房。
比冷家的境况好不到哪去。
许是怕被新妇瞧不起,江氏又说:“我们家不缺钱,你也知晓我家二哥儿做什么的,二哥儿说了,财不露白,免得平白遭嫉恨。”
“况且我们一家子,迟早要搬去京城,在县里置办再多好货,也不过便宜了亲戚邻里,不如到京城再去置办。”
兰絮应了声:“是。”
秦放倒是个粗中有细的,难怪能一步步往上爬。
只要不是真穷,这日子也还能过。
论起来,秦家顶好的一点,就是人口简单。
秦家老一辈都不在了,秦父走得早,这一支就剩下秦秀才和秦放,江氏娘家不在青山县,往来不易。
这可比冷家“子孙兴旺”好得多。
若果行得通,兰絮不曾想过和江氏闹翻,她向来随遇而安。
只可惜,行不通。
当天,兰絮歇在东侧房,秦秀才大中午吃过药,好了些后,问她籍贯名姓。
兰絮一一回答。
秦秀才深情款款:“许是有累世的缘分,今日见到你,我只觉满心欢喜,心中舒畅,身体也不觉烦累。”
若是不知情的姑娘,大抵要被他这番情话说得羞涩不已。
兰絮侧身装娇羞去了,正好瞥见纸糊的门扉上,多出一处阴影,看身形,就是江氏。
脑海里,系统都吓一跳:“什么玩意,婆婆偷听儿子房内话,她这是想干嘛?”
兰絮并不奇怪,江氏显然宝贝秦秀才,她想了想,嘿嘿一笑:“她想干嘛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干嘛。”
系统:“嗯?”
目下,她对秦秀才说:“夫君,我们今日歇了吧,我替你宽衣……”
秦秀才还没应呢,突的,江氏推门径自入门,道:“果真是个狐狸精,大郎身体还不好呢,你想干什么?”
兰絮连忙站起来。
秦秀才要说话,江氏又对他说:“我本就不愿你娶个貌美的,你瞧,你才好了些,她这是要坏你身子!”
秦秀才:“娘……”
江氏冷眼瞧兰絮,说:“日后,你到我那边睡。”
兰絮正是求之不得,脸上却忸怩委屈,望着秦秀才,几欲垂泪。
秦秀才闭眼,不敢看她。
他只想,母亲心里有气,让母亲把气出掉,方家和万事兴。
江氏房中不比秦秀才的差,晚秋的天,房中已烧起上品炭火。
她把兰絮领到自己房,说:“按理你是媳妇,伺候公婆就是本分,明日开始,你五更天就得跟我请安。”
秦家不是诗书仕宦人家,所谓请安,是江氏看戏文习得的。
脑海里,系统生气了:“要四五点叫你起来啊!”
兰絮只问系统:“看看商场有没有什么,能让我睡觉时,去请安的玩意。”
系统:“还真有。10积分的【梦游奇遇记】,可以用三次,让你在做梦时,完成请安,你以后靠这个请安?”
兰絮:“那不是,我要一劳永逸。”
系统:“?”
当晚,兰絮睡在一块木板支棱的“床”上,江氏了却一桩心事,睡得正舒坦呢,三更天,她却被人摇醒了。
江氏正怒着,就看那娇娇媳妇,低头朝自己请安:“母亲,儿媳来请安了。”
江氏:“眼下离五更天远着呢,你起早了。”
媳妇低头回板上。
江氏困极,又入睡,三更半又被摇醒,媳妇:“母亲,儿媳来请安了。”
江氏:“放屁,还没到五更天!”
媳妇再去睡,江氏平白被叫醒两次,心中恼着,打定主意,白天定要折腾这冷兰絮!
四更天,她好不容易又睡了去,第三次被推醒,并一声:“母亲,儿媳来请安了。”
江氏:“……”
当晚,江氏气到睡不着,翌日,她头件事把兰絮叫到院子骂。
兰絮捏着手帕,哭哭啼啼:“母亲,我心中敬您爱您,不到五更天,时时刻刻惦记着,就怕漏了时辰,倒是让母亲恼了。”
江氏气了个半死,说:“蠢货!算了,以后不用你五更天请安了。”
兰絮展开手帕,掩面大哭,好像自个儿损失千万金银。
江氏心里舒坦一些,又叫她去做饭:“昨日我买了的一斤驴肉,你做个红烧的。”
兰絮:“母亲,我不太会做饭。”
江氏:“你先做,我看看如何调理。”
她使唤小娟给自己捶肩,正悠哉呢,突然听到“轰隆”一声,江氏吓得差点丢了三魂,匆忙出去——
只看那厨房浓烟滚滚,瓦砾横飞,竟然是炸坏了!
娇娇媳妇捏着帕子,咳嗽两声,反还说:“母亲这厨房不好用啊!”
江氏当即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抄起棍棒,兰絮躲进东侧屋,抓起秦秀才挡着:“相公!母亲要打我!”
秦秀才:“咳咳咳!”
江氏怕了:“不准再抓大郎!”
兰絮:“可我怕母亲手里的……”
江氏只好丢了棍棒。
一阵鸡飞狗跳,江氏方明白,这冷兰絮厉害得紧,七出样样都沾!
最可气的是,每每江氏震怒,她就把秦秀才扶起来,折腾的还是秦秀才,反而是江氏投鼠忌器,根本治不了一点。
若她要提休妻,儿子就第一个晕过去!
到底是娶进来冲喜的,却是轻易休不得。
不过三五日,江氏的口头禅就变成一句:“等二哥儿回来,我定叫他打死你!”
兰絮:“……”
她倒是稀奇,就江氏这格局,怎么养成秦放的?
虽说她并不欣赏秦放的性子,但他能在锦衣卫里杀出名头,左右皆有拥趸,是有真本事在身上的。
系统回兰絮:“或许真是金手指【气运之子】的影响。”
兰絮轻叹:“金手指,真好啊。”
系统:“……我也是金手指!”
果不出秦放所料,他将狡诈的王、李二人收入监中,了却了隆光皇帝一心腹大患。
至此,他晋为正四品的指挥佥事。
御书房内,隆光帝召见了秦放,见此子英武伟岸,风姿卓荦,大为欣赏,又问:“你就是那个刀法功夫一流的秦刀斧?”
秦放十六岁那年当刽子手,其残忍可怖,就连庙堂之上,也有所耳闻。
当下,秦放躬身:“回陛下,一流刀法当不得,臣只是一身蛮力。”
回得极妙,刀法还得靠“刀”,蛮力可是自己与生俱来。
乃是谦为表,狂为里,却拿捏得正好,切中隆光帝所思。
隆光帝大笑:“赐飞鱼服!”
隆光朝不轻易赐服,可见秦放所受器重。
不论其余官员如何想,锦衣卫众人相贺,秦放暂赁的屋子,收到大小礼物,险些堆到院子去。
上峰林同知提醒秦放:“你将来是要在京中扎根的,得把家眷接来,若出京办事,也有兄弟们替你照看。”
重要的是,以后得罪的人恐怕不胜枚举,不把家眷接来,恐遭报复。
秦放:“是,卑职正有此意。”
前不久他就想回家一趟,正好趁着休沐,将母亲大哥一同接来。
林同知又问:“你今年二十二,家里还没给你说亲?”
观得上司似要为自己保媒拉纤,秦放直言不讳:“我已把身家性命交与锦衣卫,平白多个婆娘,扰人心情。”
林同知对此子性情亦有耳闻,讪讪一笑,说:“哪日你改观,与我说就是。”
秦放揖手道谢,大大方方的,缓和了林同知的尴尬。
至于林同知所言“改观”,秦放倒觉无稽。
前几年从刽子手当起,摸爬滚打,是想也没空想,好不容易入锦衣卫,不过四年,就办了大小十几件事,哪里有空?
他这个年岁,并非无欲无求,是只与五指打交道,不稀奇旁的,他更喜欢自个儿掌着,随时能了。
头回牵女子的手,还得算到不久前。
秦放无端摩挲了一下指尖。
既是他青云直上,春风得意,要请卫纲等一众兄弟吃酒的。
夜半,烛火通明,飞鱼服大喇喇地展开,挂在衣架子上。
它在隆光朝是纳罕物,那金线银丝打底,蛟腾虎跃,山林走兽,花纹之繁复精致,令人目不暇接。
卫纲几个人观摩着:“当真精美绝伦!”
秦放一人坐在主案之上,斟酒吃着,突的笑了声:“行了,乡巴佬似的,你们几个好好拼,迟早也能穿上它。”
众人:“那我们更该敬一敬秦佥事!”
“是啊,这个年纪当上佥事,可酸死旁人了!”
“……”
秦放再海量,也架不住七八个汉子一杯杯地敬。
筵席散了之后,他面色不显,已然醉了,被卫纲几人护着进屋。
忽的,秦放似想起什么,问:“我的飞鱼服呢?”
卫纲:“给大人收起来了,免得一个个摸一下,碰坏了。”
秦放:“……”
他口齿不清地咕哝了一句话,只有离得近的卫纲,方听了个囫囵:“……有人就是再想要,也不能了……”
卫纲有些摸不着头脑。
转眼隔日,大人醒了酒后,便也不记得他昨晚说的奇怪话。
他正拆着一封家书,凝神阅读。
卫纲见状,就知晓他家大人又来了,果然不过片刻,秦放就向卫纲招手:“给我念念里面写了什么。”
分明是没看懂。
这段时日,秦家就寄了三封信给秦放,秦放攒到今日才得空看。
卫纲稍一过目,惊讶:“大人家中新给大人娶了个嫂子,就是……”
原是每过几日,江氏就跑去书斋请先生写书信,一吐苦水:
那大儿媳夜里不让她安睡,炸毁厨房,又以秦大郎的身体相要挟,连洗浴的热汤,都要洗刚烧出来的第一趟的!
只请秦放得空速速归家,整治这目无尊长之女!
卫纲的复述用语没信中悲愤,饶是如此,仍惹得秦放皱眉:“我倒要看,是谁敢欺辱我秦放的家人!”
当日,秦放快马加鞭,日夜兼程,往青山县赶。
另一边,兰絮与江氏彻底闹翻了。
江氏不愿和她睡一处,又不愿让心肝儿子与她睡一处,专要让她在门外受冻。
兰絮直接抱着枕头被寝,搬到西边的屋子。
这西边屋子,就是秦放的,前头说过,宅中无柴房,那些干柴杂物,就都堆到秦放房中。
反正秦放也就过年时回来两三天,又不挑剔,困了躺哪都能睡。
而对兰絮来说,眼下还未下雪,把窗户闩紧实了,她也能睡得暖融融的。
饶是江氏指桑骂槐,说她不要脸,往小叔子房中钻,兰絮也只当耳旁风。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就是苦了丫鬟小娟,一直住厨房。
厨房通风,不是个能住人的,小娟穿着厚重衣裳盖被子,也暖不起来。
夜里,兰絮去厨房摸馒头吃,看小娟冻得在哭,她问:“今晚可要到我那边歇息?”
小娟犹豫了一下,彻底倒戈向兰絮。
隔天江氏又叫兰絮:“我被你气得心口疼,你去帮我抓些药来。”
兰絮刚要出门,小娟偷偷地说:“我看太太使钱,让几个叫花子做事,奶奶留心。”
兰絮点头:“我晓得了。”
果然,兰絮刚到药铺抓了药,就有两个十四五的乞儿冲出来,夺走她手里的药。
看兰絮一动不动的,他们回头,奇怪地问:“你为什么不追上来?”
兰絮:“我为什么要追?又不是我要吃的药。”
乞儿们惊讶,那可怎么弄,分明说好等这妇人追到巷子里,再一麻袋套走卖了的,可她又不追。
不仅不动,她还准备回去了,对这药半点不在乎。
两个乞儿当即不依,也不顾大街上了,其中一个跑去抓兰絮的手:“你给我们过来!”
突的,只听楼上一声清脆“咔嚓”,下一刻,兰絮就看那乞儿的手掌,被一片斜侧方飞来的瓷片,狠狠扎穿!
溅起的血珠,弄到兰絮袖子上。
顿时血流如注,那乞儿倒地痛苦大叫,另一乞儿把药丢到地上跑了,四周行人纷纷惊惶避让。
亲眼目睹人肉如纸被割破,兰絮脸色也不大好。
她抬起头,朝楼上望去——
酒楼二楼支摘窗内,男人一手搁在窗沿,护腕束着他的袖口,他手中还拿着一片瓷片,在指尖翻转着玩,却一点没伤到他自己。
再看那剑眉星目,神采奕奕,风流天成之人,不正是当日在菩萨庙中,非要以刀挑红盖头的放浪子?
与兰絮目光对上,秦放看着她的妇人梳妆,忽的低低笑了下,说:“你上来,我请你吃一杯茶。”
他本以为,兰絮不会上来。
她嫁与人妇,得避嫌。
却没曾想,兰絮俯身拾药包,就往客栈里来。
秦放缓缓收回视线,再看桌上他用得差不多的残羹剩饭,叫来小二:“换一桌。”
小二:“好嘞,酒水一样?”
秦放:“换一壶好茶。”
不过片刻功夫,兰絮就上来二楼,找到他的雅间。
今日兰絮还是一身藕色布衣,腰间系着绿色丝绦,娉娉婷婷,甫一迈进这儿,像带着一阵清荷之风。
比起大婚那日,宽松不合适的红嫁衣、敷得过于白皙的面庞、红艳的唇,这般才是好看。
秦放近乎肆无忌惮地看她,道:“不曾想,你是嫁到青山县。”
兰絮站在雅间门口,却问:“既然你回来,又为何不往家去?”
秦放觉得她问得好生奇怪,只当她知道青山县是他老家,这算是关心么?
只是,他每次回家,饶是先写信讲了,家中也不会备有饭菜。
次数多了,他若要回家,就没再写信,还会在外面饱餐一顿。
兰絮倒是没忘秦放说的请她吃茶,她就坐在他对面,没一会儿,陆陆续续上了几道硬菜,兰絮拿起筷子。
她确实馋了。
来这个世界,整天馒头馍馍的,冷家不会分肉给她吃,秦家更不会。
终于能敞开肚子吃一顿,她毫无顾忌,只差直接上手抓起鸡腿啃。
秦放抬眉:“你是饿死鬼投胎来的?还是你夫家苛待你?”
兰絮叹息:“个中苦楚,一时半会儿说不完。”
秦放看她吃了一会儿,缓缓攥起拳头。
明明第一次见面,少女还一副机灵古怪的模样。
那户人家,竟这么苛待她。
等兰絮吃得九分饱,终于分眼光给秦放了,却看秦放没动眼前的菜,她好奇:“你不吃?”
秦放没说自己吃过了,说:“你要吃,就拿去。”
兰絮:“嗝,这多不好意思。”
秦放哂笑:“你都吃完了,跟我装什么呢。”
兰絮也笑:“那行,我带回去吃。”给小娟也带些。
秦放挥手,示意她任意拿。
待兰絮走后,秦放心中有些烦闷,若现下带着卫纲,还能让他去查查她夫家的事,但他自个儿去查,像什么样。
恁地关心似的。
算了,这是她自己的运,若再让他碰到她第四次,再说。
至于碰到了怎么做,秦放并没有深思。
他只有抓人杀人时,动的脑筋最多,反之在别的事上,他就懒得动脑筋了。
如此,秦放叫小二牵来他的骏马,这回往家里方向去。
家门倒是和记忆里一般破旧,秦放拍了一下,竟然破了。
他搬着门放好,江氏听到声响,赶忙从房中出来。
她本是惊吓的,再看秦放,大哭:“二哥儿!你可总算回来了!你再来晚一些,你娘就要让你嫂子吃了!”
小娟也出来瞧。
秦放正逡巡屋中,见到小娟,一把拎起她的领子:“你就是我那好嫂嫂?”
虽说男人面容生得好,但他身材高大,目光冷冽,饶是在外行走的男子,都不大敢与他对视。
小娟登时吓得眼泪直流,摇着头:“不是我……”
秦放看清她的装束,心知自己该是认错人,还没把小娟放下,只听门外一声轻喝:“你且放开她!”
秦放回头。
不久前,坐在自己对面胡吃海喝的女孩,此时正怒目看着他。
秦放额角一跳。
而江氏也说:“二哥儿,你弄错了,不是这个,喏,门外那个才是。”
秦放:“……”
大门大开,兰絮一步步走进来,带着清浅的笑意:“小叔子匆忙回家,真是辛苦了。”
秦放心口猛地起伏一下。
难怪她会直接上来吃饭,难怪她问他为何不先回家,他却以为那是关心。
她肯定早就知道了。
他狠狠咬着后槽牙,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真是,好、嫂、嫂。”
缺了一角的木桌旁,秦放大刀阔斧坐在凳子上。
兰絮给小娟弄弄歪斜的衣领,小娟害怕地躲在她身后。
江氏呶呶不休:“就是这婆娘,我这段时日,是一阵安稳觉都没睡到,要不是你大哥有所好转……”
她越说,声音越小,因为小儿子看着干干净净的,但就是让她无端闻到一股血腥味。
令人心生可怖。
秦放听着江氏声音渐细,便拿起水壶,晃晃,他问:“可有水?”
江氏回过神:“小娟,你家爷要吃水,还不快去煮一些来?”
小娟出去弄水,兰絮触及秦放凉凉的眼眸,却是心平气和,说:“小叔,母亲总说要让你回来打死我,事实上,我是有些怕的。”
秦放轻嗤:“你怕?我看你胆子大如斗。”
江氏:“就是,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女子!”
恰这时,小娟端着开水进门来,却踌躇,不敢走到秦放跟前。
兰絮顺势拿来她手里的水,翻过一个陶杯子,倒水,推到秦放跟前。
隔着氤氲热气,她与秦放对视,说:“我自然怕,怕小叔是英雄好汉,却做了山匪贼人的勾当,残杀良民,败坏了声名。”
她想提点秦放,饶他是御前得脸的锦衣卫,真要按江氏的说法,关起门打死她,政敌可不会放过他,得不偿失。
秦放也不是那等蠢材。
只是,说到前面,秦放神色不改,直到“声名”二字,方见男人抬起浓眉,眼睑轻动。
可见,他对这两字,还是有追求的。
兰絮有些好笑,可这世上,再无比锦衣卫在乎名声更古怪的了。
不论如何,话语能切中要害就好,她为了任务,为了生活,都不能真让秦放站到江氏那边。
兰絮尽力了,见母子二人还有沟通的苗头,她说:“我与小娟再去烧点水。”
她二人出去后,江氏早憋不住了,说:“凭她说的好听!这般不要脸的婆娘,就该好好敲打,就算不杀了她,也能让她要生不能要死不得……”
秦放吃了两口热水,突的说:“母亲别说了,我也是英雄好汉,怎么能无端为难一个妇人?”
江氏险些厥过去,好嘛,那冷氏牙尖嘴利,竟把小叔子说服了!
她拍着心口:“苍天啊,我儿要看我平白遭欺负……”
秦放突的想起,兰絮在客栈狼吞虎咽那一顿,真饿狠了。
谁欺负谁,也说不定。
他有些不耐烦,说:“只要她之后改了,我何必为难她?”
他语气一差,江氏又生出几分畏来,收声喏喏。
秦放:“况且我方升职,多少人正筹划抓我错处,我在外头争的是掉脑袋的金银,母亲要繁华富贵,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否则那日我被推上断头台,谁也没落个好处。”
江氏听他升职,本还有些开心,可后面的话,让她又惊又怕。
若牵连到自己和大儿子,可不是闹着玩的!
她咽下这口气:“我何尝不知你的艰辛……”
谅家里多了个男人,那冷兰絮会收敛。
暂且调停婆媳之间的大矛盾,秦放去看了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