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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回妖鬼夫君为我战死前by松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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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得见,不让贪。
这和让老鼠守粮仓有什么区别!
交代完这些,琉玉这才准备离开,却在转身时瞧见了不远处和丹髓并肩而站的墨麟。
仿佛和前世重叠。
绿衣妖鬼耐心而专注地倾听着丹髓说话,两人站在院中槐树下,同样穿着半旧的九幽服饰,瞧着格外和谐、登对。
但这一次,琉玉却没有转身就走。
出神的墨麟长睫微动,抬眸朝向她走来的少女望去。
不知为何,她虽如往常那样唇角弯弯,但眼睛却没在笑。
丹髓恭敬道:“见过尊后。”
“——在聊什么?”
丹髓正要开口,却在此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轻咳。
是墨麟在阻止她。
丹髓露出略有些疑惑的神色。
“不能说呀?”琉玉笑眼弯弯,“是不能告诉外人的小秘密吗?”
墨麟仍不开口,倒是丹髓愣了一下,忙道:
“当然不是,尊后怎么会是外人,尊主方才是在问我,要是能够拿到《仙农全书》,除了粟稻草料之外,能不能种别的。”
“别的?”
丹髓字字响亮:
“嗯,比如花花草草之类的,还比如——跟尊后一样有名的那个,金缕玉。”

入夏后的中州王畿雨水充沛, 神都城内各处泛着潮湿的泥土气。
熹光初露,照在通往神皋宫的泥泞驰道上,悬着各族族徽的轿子在车仆的喝声中穿过御街, 乌泱泱地朝着紫金门的方向而行。
今日是常朝的日子。
也唯有这一日,早已被南陆仙都取代了王畿地位的神都,才能迎来如此多的仙家世族。
南宫镜从轿撵而下时, 太初殿外已经聚集了许多身着章服的朝臣,正簇拥着一道长身玉立的身影恭维寒暄。
那青年气韵清冷,含笑的眉目泛着玉质柔润,官服罩在他清瘦身躯上, 愈发显得仙姿俊逸, 骨重神清。
忽而,九方彰华察觉到什么, 朝南宫镜的方向望过来,拱手见礼:
“见过丞相。”
朝臣们这才回过头来。
目之所及的女子貌不惊人, 因嫌这天气太热, 故而连官帽也没戴,长发挽成最简单的发髻, 连碎发也一丝不苟地拢得规整,乌发间只簪了一只通透玉簪,其余别无所饰。
在如今这个男子也爱傅粉点眉的世道,像南宫镜这样的装扮多少有些惊世骇俗。
但谁让她是南宫镜。
即便她一身粗布草鞋踏入这神皋宫内,也无人敢置喙半句。
“见过丞相——”
众臣山呼海啸般的见礼声扑面而来, 吓得刚下车的阴山瓒之差点跌一跟头。
待仆从扶着他站稳后, 阴山瓒之看着眼前这场面, 不禁在心头对这位叔母又多了几分敬畏。
难怪外头说他们阴山氏离帝主之位只有半步之遥。
叔母上朝这排场,比之帝主也差不了多少吧。
南宫镜垂目朝同僚虚虚回礼, 只朝九方彰华递去一个眼神,众臣便识趣散去,朝太初殿内而行。
九方彰华看了一眼跟在后方的阴山瓒之,眸色温和地颔首,也算打过招呼。
阴山瓒之自从进了这神皋宫就显得颇为局促不安,难得见到熟人,稚气未脱的眼顿时亮了几分,恨得不当场拉九方彰华说几句话解压。
可惜九方彰华很快便转过头去,与南宫镜边走边道:
“听闻师母这次给瓒之所谋的是仙道寮的官职,仙道寮主管天下户籍谱牒,虽然重要,却对阴山家无益处,以瓒之才华,多少有些蹉跎了。”
琉玉的样貌并不随南宫镜,唯独一双眼却颇有几分神韵相似。
南宫镜淡淡一笑,眸光明亮:
“瓒之年纪小,性子弱,真让他一出仕就担要务,我还不放心呢——这次还是你替你父亲上朝?”
“是,家父……”九方彰华顿了顿,“家父抱病,实在是经不起颠簸。”
南宫镜却笑意愈深,负手前行:
“你父亲九境巅峰,什么病能把他撂倒?在我面前就不必掩饰了,他还是怕,这青天白日,中州王畿之地,我不过是区区三境,也不知他有什么好怕的?”
跟在后面的阴山瓒之低眉顺目,余光瞧见了殿外守着的光禄勋南宫曜,他忙拱手见礼。
南宫曜正是南宫镜的弟弟,琉玉的舅舅。
九境修者,宿卫之臣,掌神皋宫宫殿门户守卫,位列九卿。
阴山瓒之擦了擦汗,心道,这中州王畿除了慕容家,便是咱们阴山氏的人一家独大,给九方家的人十个胆子也不敢来这儿上朝啊。
他又抬眸瞧了瞧眼前的九方彰华。
当然,彰华又是例外了。
虽是九方家长公子,但自幼拜入他们阴山家的门庭。
当年两家关系尚可的时候还好,如今隐隐有反目之兆,彰华夹在中间,两家不容,多少有些尴尬。
就算他出事,对九方家来说也不会伤筋动骨。
阴山瓒之想起了那个远嫁九幽的堂妹。
听说最近九幽动静不小,也不知道他们家那个金尊玉贵的堂妹,在九幽过的都是什么苦日子。
诶,若是当初堂妹没嫁到九幽,让彰华入赘到他们家,不就两全其美了吗?
“听说前些日子,你父亲将你关了家牢,伤势好全了吗?我带了些补药,待会儿走之前你带回去吧。”
九方彰华眼睫微颤。
即便在九方家,他被关家牢之事知道的人也并不多。
南宫镜在九方家有眼线。
不过也是意料之中,几大世族错综复杂,谁没有彼此的眼线渗透进去呢?
“多谢师母。”
“不必谢,”南宫镜轻描淡写道,“毕竟是为了帮琉玉那孩子,你才会受罚。”
藏在官服下的伤痕灼热刺痛,他的脑海中却又浮现出那日被他攥得发皱,但到最后也没有送出去的手令。
九方彰华垂目不语。
南宫镜扫了一眼身旁青年晦暗不明的神情。
她和阴山泽一样,看着这个性情内敛温润的孩子长大。
这孩子有韧性,有才华,修不了九方家的兵道术,改修阴山氏的炼玉剑术也颇有天赋,模样更是生得好,仙都玉京的贵女中,对他暗自倾心的不知凡几。
偏偏心事太重,顾虑太多,遇事不够果决,令教养他的阴山泽很是头疼。
太初殿到了。
南宫镜正欲朝最前方走去,忽听身后传来九方彰华的声音。
“——琉玉,真的必须留在九幽吗?”
几乎有那么一瞬间,九方彰华想将墨麟欲与九方家联手对付阴山家的事告诉南宫镜。
身上的伤痕在这一刻烧灼起来。
新伤叠着旧伤,在家牢中手持戒鞭的男人如一座永远镇在他头顶的山,压得他舌根发僵,动弹不得。
九方星澜已经在前日回到了仙都玉京,将墨麟的那番话转述给了他父亲,九方潜。
那个男人听完未置可否,只嘱咐此事不可外泄。
九方彰华知道,这话是说给他听的。
除了他以外,整个九方家无人需要这样的提醒。
南宫镜转过头,略含探究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她不知九方彰华心中纠结,但也大致能猜到几分,微抬下颌道:
“这个问题,当初我已经同你说过了。”
九方彰华身躯一僵。
“琉玉当然不是必须要去九幽,她一意孤行,只是想扛起阴山氏的担子,但以阴山氏的家底,我和她父亲完全还可以再扛几年,直到她有能力接过这个担子的时候,所以我让你去争取,只要你争取,我可以亲自登门去九方家提亲——”
“彰华,是你放弃了。”
最后一句仿佛诅咒,不断在九方彰华的脑海中盘旋。
直至从中州王畿回到仙都玉京,九方家的仆役迎他入府时,仍能瞧见自家长公子那比月光还要苍白的面色。
“父亲。”
九方潜的寝室内,九方彰华俯首叩拜在地。
这间内室小得很难想象是九方家家主的寝室,四面无窗,连月色也照不进来,合上玄铁大门便是一间彻底的密室。
只有一盏豆大烛火照亮桌案,以及上方的十二律管。
“今日朝会如何?”
“申屠氏与相里氏的门生俱向少帝进言九幽一事,提出要提高赋税,屯兵屯粮,为不日之战做足准备,阴山氏一派与宗室都极力反对。”
“咱们那位少帝呢?”
“少帝自然是向着阴山氏一派。”
火光跃动,男人手中的蒹葭焚烧成灰。
葭灰置于律管中,地气上涌,葭灰在黑暗中飞舞。
室内泛着植物烧灼的气息,黑暗中,一双眼盯着那些轻盈的飞灰,对身后之人道:
“这便是你们相里家的候气之法?此为何意?”
那人道:“今年地气颇丰,可提前十日播种,方不误农时。”
“《仙农全书》果真玄妙,坐于密室,便可知天下农时,妙哉。”
那人看向仍俯跪在地未动的九方彰华:
“长公子苑内所植金缕玉,本月施仙液时应减半分量,以免下月花开与地气冲撞,反而损了颜色。”
九方彰华温然一笑:“多谢提醒。”
沉默片刻,九方彰华复而开口:
“父亲,九幽之事——”
“去让人唤你四弟进来,你可以退下了。”
那道视线在这对父子间打转,最后对着九方彰华道:
“恭送长公子。”
玄铁大门打开,赶客之意不加掩饰,久久微动的九方彰华不得不起身。
今夜上弦月,照在夜色静谧的苑圃中。
九方彰华脚步微顿。
“这是在做什么?”
苑圃内照料花草的园仆见长公子到来,恭敬道:
“长公子吩咐的,每月一次的施仙液啊,长公子放心,马上就要浇完了……”
月下眉目温润的青年缓缓扫过满苑金缕玉,乌润眸子落在园仆身上。
“施仙液,不该是每月十五吗?”
园仆未料到今夜会正好撞上长公子前来,听他如清越如古琴铮铮的嗓音如此质问,面露尴尬:
“这……长公子恕罪,实在是情况特殊,家中老母生病,明日我告了假,要带着老母去诊病,实在赶不上十五那日回来,就想……就想提前两日把这仙液浇了,长公子放心,我没有一日马虎,一切都是按照往日规制做的,长公子可亲自检查……”
那园仆俯跪在地,连连叩拜。
立在他面前的身影却未有任何反应。
良久,只听他一声轻叹。
“母子连心,岂有不挂念之理。”
园仆刚要松一口气,就听头顶飘来一道冷若霜雪的嗓音:
“待你用骨血养成的金缕玉长成时,我会派人折几支送去你家中,以全你母子思念之情的。”
极夜宫。
明日就要出发前往妖鬼长城以外,琉玉打算在出发前先将这几个月的开支大致算清,正趴在床榻上理账时,忽见沐浴后的墨麟换上一身宽袖大衫回到了内室。
抬眸见墨麟的身影,唇角便又不自觉的翘了起来。
她已经这么笑一天了。
墨麟随手抓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盏茶水后仰头饮尽,指尖轻叩杯盏,他眉目冷淡道:
“很好笑吗?”
琉玉枕在手臂上,身后的小腿晃了晃,唇角仍然忍不住上扬:
“你怎知我在笑什么?”
她的笑容里噙着几分显而易见的戏谑,颇有些坏心眼,却因容色过盛,即便是这样带着几分恶劣的笑,也像是泡在蜜糖里的苦胆似的,让人既恨又爱。
“从前见仙都玉京四处开遍金缕玉,只是觉得好看才随便种种,你别想太多。”
“随便种种呀,我还以为有的人是借花睹人……”
拖长尾音的语调从红纱帐内飘出,还没等琉玉说完,就见红纱帐被一只手猛地一掀,独属于男子的侵略气息从背后袭来。
“借花睹人又如何?”
昏红色的光线中,他吐息温热,吻着琉玉的耳垂。
似乎觉得吻还不够,琉玉感觉到他尖锐的蛇齿在啃噬,有轻微的疼痛感。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东施效颦是不是?”
压着她的身躯炽热而充满爆发力,但开口时,语调却轻得仿佛一声叹息。
琉玉心中那点戏谑也像是被这一声叹息吹散。
“不该猜的不要瞎猜。”
她翻过身,紧攥着他的衣襟将他拉近几分。
杏子眸映着摇曳烛火,在黑暗中亮得惊人。
“我有说过我喜欢金缕玉吗?我有说过九幽开不了花我不高兴吗?倒是你,为了种这个破花花了那么多钱,这个我更不高兴一点。”
墨麟的钱就是她的钱。
她钱再多,也得花在刀刃,怎么能用在几朵只能看不能吃的破花上?
墨麟为她目光所摄,身躯微僵。
良久才道:
“……钱不够用吗?缺多少?我想办法。”
琉玉真是没料到他这个回答。
“你真是……”
说他不务实,他连自己穿的衣袍都不上心,总是那几件一模一样的绿衣穿来穿去。
说他务实,他明知道九幽种不出花,却偏偏固执地要去试这个不可能,撞了南墙也不肯罢休。
她刚露出一个笑意,脑海中却又浮现出一个念头。
他执意要种金缕玉,与前世他到最后都执意对她好,有什么区别呢?
到最后,金缕玉不肯开在九幽,她也没有留下来。
琉玉面上笑意逐渐褪去,她的手指贴在他面颊上,眸色微漾:
“比起去养这种虚无缥缈的花,我更喜欢切实能感受到的东西。”
“更何况,仙都玉京最漂亮的花,不是已经长在九幽了吗?”

但从阴山琉玉的口中说出,却很难叫人生出嘲讽之意。
仙都美人千千万,数得上名号的两只手都拢不住, 更何况漂亮到一定程度,其实很难分出高下,更没有什么公认的仙京第一美人。
琉玉虽被提及得多, 但她心底清楚,若她不姓阴山,没有灵雍魁首的头衔,也不会有如此声势。
也就檀宁那个呆瓜, 为了多得旁人几句称赞, 每日描眉傅粉都要花半个时辰。
不过——
至少在墨麟这里,琉玉没有丝毫怀疑, 光看他此刻神色,她就知道自己绝对是他心目中最好看的那个。
她想得没错。
帐内红影曳动, 暗香缭绕, 沐浴后的酡红残留在雪肤上,词赋中所写的“国色朝酣酒, 天香夜染衣”也不过如此。
可惜墨麟不通文墨,并不能想到如此确切的词汇形容。
对上琉玉那双骄矜自信的眼时,他呼吸骤急,像浸没在暖流中,有种快要溺死的错觉。
“……为什么?”
琉玉眨眨眼, 似乎不理解他的这个问题。
墨麟却极认真, 粗粝掌心贴着她的腰, 双目:
“我知你为什么会主动嫁来九幽,也知道你在大晁有想对付的人, 所以想要联合九幽妖鬼共同对付他们,若为这个,你替我除掉了玉面蜘蛛,整合了九幽民心,所做之事已经足够达成我们之间的合作——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
她分明已感受到他的意乱神迷,却也清晰看到他紧绷的下颌线与咬肌。
握住她腰肢的那只手宛如猛兽捕猎前的蓄力,充满了一触即发的警惕戒备。
琉玉忽然想起年幼时的一件事。
她十岁那年,三叔曾捡了一只狸猫回家。
狸猫通体漆黑,混无杂色,生得矫健漂亮,却因为抓了伸手摸它的一位世族少年,而被他用炁凝住,摔断了骨头。
阴山岐见之生怜,出手阻止,又将狸猫捡回家中精心照料数月。
然而痊愈后的狸猫并未对阴山岐生出感激之心,无论是谁向它善意伸手,它都会暴起抓人,若是故作凶恶,它反倒因为习以为常而乖顺几分。
琉玉不信邪,一试果然差点挨抓,气恼地骂了几句不识好歹。
都快被抓毁容了的阴山岐却笑道——
人尚且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何况小小无知狸奴?这种受过苦的小东西,向来是记打不记吃的。
眼前这个身型高大得几乎能将她完全笼罩的男人,仿佛跟那只可怜又可气的狸猫也没什么区别。
“不爱听?”
琉玉抬了抬下颌,若无其事挪开视线。
“那下次就不说咯。”
微敞的寝衣透出他紧实胸膛,剧烈起伏间,她听到了他略恼的呼吸声。
“……没有。”
琉玉唇角微弯,又故作没听清地反问:
“没有什么?”
对方又沉默了很久。
久到琉玉几乎要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才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
“没有不爱听。”
这可真是太不容易了。
琉玉回过头来,对上他带着耻感的眸色时,忽而抬头吻了他。
柔软湿润的唇瓣贴上来时,墨麟的脑海空白一瞬。
方才在脑中缠绕成结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都在这一吻下荡然无存。
她吻得太蜻蜓点水,墨麟本能地扣住她后脑,要加深这个吻。
却被琉玉抵在他胸膛上的那只手挡住。
那只手虽是纤细,却并未娇娇弱弱的寻常女子,若不动真格的,墨麟也很难再靠近半分。
她双眸噙笑,眨眨眼问:
“那你为什么要种金缕玉?”
……真是太恶劣了。
可偏偏这样故意刨根问底的刁难,他也觉得很可爱。
呼吸逐渐粗重,他哑声道:
“他能给你的,我也想给你。”
琉玉一怔,抵在他胸口的那只手忽而卸了力道。
墨麟见缝插针,蓦然攥住她手腕压在榻上。
贴着她的唇碾磨时,另一只手环过她后腰,将她轻巧地抬起,禁锢着她的双臂令琉玉不得不紧贴在他胸膛。
若她是个没有修为的寻常女子,以墨麟的力道,恐怕肋骨都能被他勒断。
琉玉本打算将他推开些,但到最后,或许是墨麟的那句话让她有几分心软,推拒变成了回应。
她将墨麟拥得更紧了几分。
像是在弥补前世那些对他冷漠疏离的岁月。
肆虐的吻蓦然顿住。
墨麟感受着她贴在自己背脊上的力度,于黑暗处缓缓下坠的心也仿佛被这双手托起。
他至今无法给琉玉对他骤然转变的态度,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他什么也没为她做过。
或者说,还没来得及为她做些什么,就一度被她定了死罪。
可就在一夜之间,一切都开始不一样了。
他想找到这个答案,他必须找到这个答案,否则即便她在他的怀中安眠,墨麟也仍然觉得或许会有一天,一觉醒来,她又变回之前的那个样子。
直到此刻。
他将本不该透露给任何人的弱态向她展露,她并没有嘲笑,也没有说些空泛的话安抚,只是用沉默与拥抱回应。
那样轻的一个拥抱。
还不够。
远远不够。
墨麟收拢双臂,将她捞入腿间,恨不能将她嵌进自己的身体。
琉玉听到有什么滑腻柔软的东西在帐内蠕动,发出悉悉索索的细微声响,琉玉螓首微昂,望着头顶纱帐鸾凤和鸣的图案阻止道:
“我困了。”
明天要忙的事还多得很呢。
已经伸出去摸药丸匣子的触肢停了下来。
俯首在她凌乱衣襟内的妖鬼抬眸。
“你知道那天在玉山,慕婆婆跟我说了什么吗?”
他唇舌轻舐,在琉玉的微颤中慢条斯理道:
“她叫我顾念你的身体,叫我们不要将大好时光浪费在床榻上,不能纵欲,要节制……你觉得呢?”
琉玉攥住他寝衣:
“我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实话说,我觉得慕婆婆的来历或许没那么简单,她不仅能将那么复杂的魔语拆解得可供外行人学习,还对九方家了解颇深,幕僚之责,她完全能够胜任,即便是这方面的事,也该多听她的。”
听着她不成调子又认真附和的声线,墨麟面上浮现几分意味深长的浅笑。
他并不常笑,因此难得露出这样的神色,便尤显惊艳。
“我也觉得,既然如此,她说敦伦之事一周一次即可,我也只能勉强听从了。”
琉玉微睁双目。
这个妖鬼,居然学会耍心眼了!
第二日墨麟起得很早。
因和琉玉计划了要去一趟妖鬼长城外,探查相里氏在太平城的情况,所以在临行前,墨麟需将九幽的一些政务处理妥当再走。
琉玉却困得有些睁不开眼。
人的精力果然是有限的。
从前在家时她从不赖床,但到了九幽之后,既要思考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晚上又要应付跟艳鬼一样缠着她不放的墨麟,以至于琉玉眼看着卯时都快过了,这才慢吞吞地起身。
提神当然是练剑最快,琉玉叫上刚刚与女使换班的朝鸢,在极夜宫内找了处无人处练剑。
“——小姐,好像突然进步了很多。”
不过二十招,朝鸢的额头便已经覆上一层薄汗。
琉玉却仍然游刃有余。
练习用的剑簪品级不高,手中玉剑很快便耗尽玉炁而碎,女使奉上一匣子新簪。
“唔,可能是因为最近有些感悟。”
曾为九境巅峰的感悟,与如今刚入七境的朝鸢切磋,确实是有些欺负人了。
琉玉回眸看向朝暝,眼眸明亮:
“不然试试你们两个一起上?”
朝暝眉梢微挑。
他虽然只是六境修者,不过若是同朝鸢合力,连八境巅峰的修者都能碰一碰,这也是他们这对双生子年纪轻轻就能担当琉玉亲卫的原因。
“既然小姐这么说,那就却之不恭了。”
少年抬眸露出笑意的一瞬,已陡然闪至朝鸢身旁。
庭中幻术化成的山樱花被他掠动,触之即逝的粉白花瓣中,少年并指绘成符箓阵法将琉玉困于其中。
朝鸢背后的长刀同时绕过背后,携着浩大之势凌空挥落——
朝鸢平淡的眼珠蓦然一睁。
消失了。
本该被短暂困于阵中的身影突兀地出现在朝鸢身后,朝暝也是一惊,旋即立刻双手合掌。
炁流化符,如锁链般四面八方包围琉玉,而朝鸢却仿佛丝毫不受影响,反身便穿行于符链之间,与琉玉交手。
朝暝心头颇惊。
被挡回来了。
小姐一边与朝鸢交手的同时,一边炼化周遭碎石,扰乱了符链的轨道,符链的轨迹不再受他所控,所以就连本与他心有灵犀的朝鸢也被符链干扰,束住了手脚。
一局结束,琉玉手中玉剑在将要刺到朝鸢咽喉的一刻碎裂成玉屑。
少女扬起一个明丽笑容。
“……小姐到九幽这些时日忙于琐事,我还以为小姐会退步呢。”
朝暝回过神来,从女使手中接过擦汗的巾帕递给琉玉。
“小姐何时想到这种……奇怪的路数的?”
他本来想说穷酸,但因为是小姐,所以咽回去了。
仙家世族的人修行,除了绝对的实力之外,还讲究招式华美风雅,身法如惊鸿游龙。
规矩是严苛了些,但若是自幼如此修行也就习以为常,很难改变。
尤其修炼炁一道的,最次最次,也得拈花弄叶以作武器,哪有拿那些蠢笨石头招呼的?
琉玉擦了擦额角汗珠,了然地回眸瞥他一眼:
“你是想说穷酸是吧。”
朝暝蹭了蹭鼻尖,讪笑。
“相里氏用无量海还不体面呢,术法漂不漂亮不重要,能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
琉玉盯着朝家姐弟的脸道:
“明白吗?”
前世他们与相里氏那些服用了无量海的修者交手,那些受药丸影响的修者路数诡谲,朝鸢和朝暝缺乏应对非常规套路的经验,吃了许多苦头。
姐弟两人并不知琉玉为何这么说,但还是乖顺点头。
“这次小姐离开九幽,还是不带上我们吗?”
朝暝想起这件事,眉心微蹙:
“上次小姐与方伏藏交手,我们虽不在现场,但听方伏藏提起也觉得心惊胆战,那人可是实打实的八境实力,要是再发生这种事——”
“不必担心,我此去不是要与他们正面硬碰硬的,带上你们若是身份暴露,才更危险。”
琉玉这话半真半假。
考虑到易容幻术可以被人识破当然是原因之一,但更重要的原因,是她心中仍然存着前世的阴影。
她忘不了相里家的人将朝鸢朝暝从她面前拖走的一幕。
所以在她彻底解决掉相里家之前,她绝不会让他们再有任何被相里氏所擒的可能。
“而且以墨麟九境巅峰的势力,他当我的亲卫,还不够可靠吗?”
这倒也是。
朝暝勉强接受,在一旁替琉玉斟茶。
朝鸢却蹲在石凳上打量琉玉。
“小姐,很信任他,为什么?”
琉玉眼也不眨,捏起桌上一块点心喂朝鸢吃下:
“因为他笨,既笨还好骗。”
朝暝表情复杂地瞥了琉玉一眼。
回想起那位妖鬼之主阴郁冷淡的眉目,那种看谁都像在看死狗的睥睨目光,他觉得小姐看到的东西仿佛和他们不太一样。
朝鸢鼓着腮,咀嚼了一下。
“那彰华公子?”
琉玉微怔。
“小姐以前,不也是信任他吗?”
鬼戏仙游祭那日,朝鸢听到琉玉对彰华的质问。
小姐怀疑彰华公子会向他父亲通风报信,对阴山家不利,为什么?
朝鸢与琉玉一同长大,虽然她话少,不爱与人打交道,但和琉玉有关的点点滴滴她都记在心上。
小姐对彰华公子的喜欢或许不及檀宁小姐的十之一二。
可在那些围绕小姐的世族少年中,她待彰华公子已经是难得的亲近。
怎么突然就到了如此针锋相对的地步?
是因为,当初小姐提出要嫁去九幽后,阴山家上下都想阻止小姐,唯有彰华公子连劝都未曾劝过一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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