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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道姑一身反骨by视力零点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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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定,有时候是面,有时候是馄饨,但每次都必定要有荤的,什么狮子头、粉蒸肉之类的都有。”
“甜口的还是辣口的?”
“咸口的,每次夫人都说要比家里的菜多放一点盐。”
“每次需要准备几个人的伙食?”
“每次来都是五个人。”小厨房的人说,“大人是不是想问这些人有什么可以辨认的地方,是么?”
陈南山:“答对了,你真聪明,若是能提供线索,可免罪,还有赏。”
“大人,我跟您说,这五个人都像是挑夫,常年担担子的,他们身上的衣服便宜,但鞋子一看就是花了心思的。”
“我倒觉得呀,他们都像是盐帮的私盐贩子。”
陈南山好奇了:“这话从何说起?”
“真的,大人您有所不知,衙门口抓到的私盐贩子日常就是那么穿的。戴着斗笠,蒙着汗巾,肩头搭了块厚毛巾,绑腿绑得高高的,都是为了走古道练出来的。”
脸上蒙着汗巾,是为了防止被树枝刮伤脸,腿上绑着绑腿,是为了荆棘刺丛不伤到脚,肩上搭着毛巾,不但可以吸汗,还能减少肩膀被磨起水疱。
“带队的老头,你有印象吗?”陈南山问。
厨房里的人摇头。
陈南山:“还有别的补充吗?”
厨房里的人:“那日周全喊闹鬼时,有个穿着黑衣的老头站在那块地看了很久,我出来的时候差点被他吓死。”
“哪块地?”陈南山示意她,“你来指给我看。”
厨房的人将他领到了正院抄手长廊下。
“他站在廊杆上,活像是在上吊。”厨房的人说,“我从杂房出来,就看到了他的一双脚。”
陈南山攀上了廊杆,将手搭在墙上踮起脚尖,从这里往前看,正好能看到二堂西边的几个房间。
其中包括喊闹鬼的周全的房间,以及和这个房间相隔不远的邦本房。
已经认罪的原县丞吴明说,来取这一季度的盐税银钱时,这所谓的“家仆”比以前走的晚,以前是天没亮就走,这一次是天亮了才走。
晚走的原因,是因为周全见鬼了吗?
“真见鬼了,”周全一连声的说,就差发誓了,“被腰斩的鬼,只有半拉身体,从这以下都没了,手里抱着自己的头……哎呀呀,吓死我了。”
“他问我他是谁,我吓得不敢看,哪知道他是谁,后来实在没法子看了几眼,像是八年前那个在大牢里喊冤的田家人。”
“我一看是腰斩的鬼,又像那家伙,就这么猜了。”
“八年前,那人扒在大牢里不肯出来,说自己是田大力不是田犇……”
陈南山:“等一等,他叫什么名字?哪三个字?”
田大力,这个名字在周家拍花案中曾出现过,翁小民身上的路引用的就是田大力的名字。
这个“田大力”和田嫂子一起出现,却让翁小民顶替了田大力的名字和田嫂子一起将“人猴”运出城,更是将田嫂子和翁小民都毒死灭口。
而八年前,田家拍花案中又有个田大力,代替田犇死在盐官县的腰斩行刑中。
那么,这个没死的田犇,会不会就是钱塘县周家拍花案里的“田大力”?
陈南山:“这个田犇很牛气啊,八年前的田家,就是如今的周家,不管是八年前还是八年后,他都安然逃脱了。”
李昱白没接他的话,反而疑惑地问:“谁在暗中查田家拍花一案?”
暗中到不惜装神弄鬼。
“小妮子,你姐姐要自卖其身,你也卖给我娥姐吧。”
“哎,她留这了,你一个人回家多寂寞,不如一起留这算了,两姊妹还有个伴。”
秦淮河畔,一艘并不起眼的画舫,在两岸灯火生辉中响起了悦耳的琴音。
画舫蔽河,笙歌萦耳,这阵琴音初起并不出众,随着铿锵的节奏越响越急,不知为何竟将满秦淮河上的靡靡之音都压了下去。
一艘船上的人侧耳来听,另一艘船上的人也渐渐不再说话,放下了手里的活计来听。
有公子哥忘了调笑,有琴娘羞于伸手,有船夫忘了摇撸……
这琴音铮铮有声,让人心绪浮动,
好似有满腔愤慨已到了嘴边,若有人来,少不得要激扬的骂上一顿,然而却没有人来,这满腔热血烧着烧着,就自己冷了下来,只想讥诮笑上几声……
随着琴音渐低,竟让人不知不觉喉头哽咽,泪流满面。
不知从哪里传来了一阵略显张狂的笑声,再侧耳去听,这琴音竟已不再响起。
公子哥手里的那杯酒不知不觉已流到了桌上,从桌上又流到了自己衣襟,这才如梦初醒,“阿耶”大喊一声。
“哈哈哈哈……”
“小妮子,你姐姐扮个观音,你就扮个观音座下的童女,只要一亮相,今年秦淮河的花魁我娥姐也有信心去争上一争,你莫回去捱苦啰……”
小画舫里,一个华韵犹存的女子笑得合不拢嘴的走出去,将舱门关了起来。
仓里坐着个小渔女,衣着简单,眼角一粒红痣,正是小七妹。
还有一位女子坐在琴前,只穿着素衣素裙,面若皎月,眼若星辰,竟比天上的仙子不差半分。
“只要心甘情愿,想好了就去做,我祝你得遇新生,如愿以偿。”小七妹问对面的女子,“你的新名字,是哪两个字?”
“青鸾,哑女青鸾,”对面的女子低声说,“我在京都等着你。”

第72章 雀人12
外放的京官不好做,不但在赴任途中有危险,即使就任,也会遇到当地下级官员的牵制。
因为利益。
要辨别当地下级官员的忠奸,其实也很简单,只要危及到了他自身的利益。
盐官县衙二堂外,邦本房内。
博古架上堆满了牛皮纸袋,有些年份久远的牛皮袋和架子之间还结起了蜘蛛网。
陈南山用折扇代替手指在一份份卷宗间划过。
“要在这么多卷宗里准确地偷走田家拍花案的卷宗,那可是相当不容易。”
周全哈着腰:“是挺难的。”
陈南山:“可见这偷卷宗的人是有备而来。”
周全:“对,有预谋的。”
“要将八年前的卷宗背记得个七七八八,你也是有备而来吧?”陈南山瞟了周全一眼。
周全紧张了,好一会才说:“嗐,小的别的优点没有,就是记性好。”
“是记性好,还是你监守自盗?”陈南山瞟了他一眼,“比如说你想立功。”
“这……大人说笑了。”周全抹了把冷汗,讪笑着解释,“主要是县里没发生过这么大的事,所以就一直记得。”
“但凡是自己边想边写,下笔必然有迟疑和错误,而你写的卷宗从头到尾十分流利,倒像是抄的,”陈南山,“咦,我就这么随便一说,你怎么这么多汗?你是不是太虚了。”
周全连脖子下都冒出了细密的汗,陈南山饶有兴致地斜觑着他,直到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大人火眼金睛,小的撒谎了。”
“闹鬼之后,小的觉得有点蹊跷,便来邦本房找卷宗,所有的卷宗都在,只少了田犇的供述,他的画像都在。”
“小的真的不知道为什么火烧起来之后,大人您派人来找卷宗,卷宗竟全都不见了。这……小的确定自己看完后是原封不动放在架子上的。”
“大人,小的用祖宗十八代起誓,小的真的是见鬼了,半截身子的鬼啊。”周全真的要哭了,“早知道是这样,小的当日就该痛痛快快的付那一千贯钱给那小道士。”
“什么小道士?”陈南山问:“你说的当日是哪日?”
周全想了想:“正是火烧后院的前两日。”
白天审了这桩离奇的“祖师爷减寿元”一案,晚上周全就见了鬼,而好巧不巧,每季来挑担子的老头在后院窥见了这桩见鬼,又过了两日,后院就烧死了九个人。
陈南山:“那小道士长得什么模样?”
周全走后,陈南山又挨个找来了一众衙役。
这些衙役们比倒豆子还快。
谁也没有想到自己的顶头上司是假冒的。
“哦豁,长眼了,小的只在话本里听说过有强盗冒充上任的官员,这林大人,哦,小的是说这假林长贤一介文弱书生,胆子哪里这么大?”
“这假冒的林长贤怎么知道赴任之后,要拿哪些东西去哪个府衙办啥呢?这真是小刀拉屁股——开眼了。”
但说起八年前的替死鬼田大力,倒有好几个人能证明这件事。
主簿:“这个案子,当年办得挺利索的,抓人审案加行刑,都是按照上面的指示办的。”
陈南山:“你们说的上面,有多上?是前一任知县,还是知州?还是更上面?”
主簿:“知州大人吧?县衙的大小事务虽然自理,但这么大的案子,按理都是要报州里的。”
刽子手:“小的记得,当时来监斩的大人,身上可是带着金鱼袋,小的活了半辈子,那还是第一回 见到金鱼袋哩。”
狱卒:“至于田大力和田犇,小的们倒确实记得,从行刑前两天开始,田犇就在大牢里喊冤,行刑那天更是抱着牢房门死不松手,说自己不是田犇,自己是田大力,没做过拍花子,我们抓错了人,快放了他……”
“谁信他呀!傻子才信。”
“大人有所不知,那些个死囚临刑前为了不死,多荒谬的借口都想得出的。”
“对,还有人在行刑前说自己是地藏王转世,谁敢砍他的头,谁全家就死光光呢。”
陈南山听了一大本“死囚求生借口大全”。
邦本房的小吏:“闹鬼之后,林大人曾进过邦本房里,小的开的门,但小的没进去,林大人只说查点东西。是不是为了田犇,小的真的不知道。小的那时候还不知道他是个金包银啊,小的哪敢管他的事哩。”
“不过,那日林大人出来的时候脸色很好,手里倒是拿了一个牛皮纸袋,但小的没问是哪个卷宗。”
接着是女眷。
李师爷的婆娘:“大人,妾只想为孩子们求条活路,林夫人,不,那位春娟娘子有一根很特别的发簪,那夜去救火时,妾偷偷地藏了起来。”
她藏起来,是以为这根发簪很值钱。
当然确实也很值钱,因为簪子里有个空心的机关,里面还沾着些粉末,正是林长贤所吃糟鸭里含的毒药。
就像推测的那样,林长贤所中的毒,是假林夫人下的……
所有人都走了后,陈南山转到博古架后。
李昱白坐在里面。
“大人,听这个周全的形容,你觉不觉得,除了名字,除了没有眼角的红痣,”陈南山直说道,“不会就是小老七吧?如今想来,这小老七出现的时机确实太过巧合了。”
看上去十三四岁,说话气人,但长得还算俊,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是个游方道士,没有度牒,叫什么山风道长……
小老七看起来正是这个年纪,说话有趣,长得不但俊,还有股特别的灵气,再说,这个小道士出现的时间,正是小老七说去玩泥巴迟迟不回的那几天。
以小老七捏泥人的本领,要伪装成一个抱着头的鬼,是不是不算很难?
李昱白将那张小雀的画拿在手里,一会才问:“那你说,小老七究竟为了什么而出现的?”
陈南山毫不犹豫地答:“自然是为了出现在钱塘县的那伙拍花子。”
恰恰好田嫂子和班头的脸烂得比其他地方都要快,恰恰好三七观最善摸骨捏人。
他低声问:“这小老七,不会真是咱们要找的拍花子克星吧?”
李昱白没说话,眼神闪动,看不出什么表情。
“如果是,那我更喜欢他了,”陈南山兴致勃勃地拍了个巴掌,“这么算起来,咱提刑司还欠他不少赏银呢。”

第73章 雀人13
李昱白用略感意外的眼神看了陈南山两眼:“你难道不好奇,林长贤拿的是哪份卷宗?”
“这还用问,必然是田犇的,”陈南山,“这大概就是林长贤为什么要烧死自己的妻子的原因。”
也是林长贤为什么突然被放弃的原因。十年来的权势滋长了他的野心,他不甘心仅仅只当一只照夜偷家的麻雀;因为他自以为拿捏了对方的把柄,不甘心再与假夫人过貌合神离被监视的生活……
而这个对方,只有可能是田犇,用田大力的身份生活下去的田犇。
“我们该回京都了。”李昱白说,“直觉告诉我,田犇应该在京都。”
金鱼袋,京都内三品以上大臣方可佩戴;前任知县张孝全升迁回京……
那些被贪墨的银钱,只怕最终也流向了京都。
京都汴梁,那条汴水河经历过多少秘密,却从来都不说。
盐官县里,知道这些银钱流向的人,都死了。
李昱白随手在纸上画出了只小小的鸟:“依人而居,照亮偷家,小小雀儿披着一身常见的皮毛,出入家宅之中。”
“还有多少个像林长贤这样的雀,又隐藏在哪些地方的哪个县衙,偷了多少民脂民膏,祸害了多少穷苦百姓?”
林长贤,不过就是其中一只已经暴露出来的雀。
可就是这只雀,五年间偷了22万真金白银,来自盐税、枉法、私吞河工俸禄、敲诈勒索当地商户……
县衙里一众官员跪了一地。
原县丞吴明跪在堂下,冷汗流个不停。
但他比知州大人情形要好,因为他立了功,至少能活命。
人啊,就是当狗,也不能当条傻狗,若不是自己偷偷记了一份账目,他这条狗就死翘翘了。
而知州大人跪得五体投地,几乎瘫在堂下。
李昱白端坐在堂上,手边是青川核实过的账目。
“这五年来,根据县丞吴明私下记录的账目,林长贤贪墨银钱高达22万白银。”他的声音不像往常平静。
“一两白银为一贯钱,一贯钱相当于1000文,也就是1000枚铜钱,一斗米贱价60文,贵价75文,一石大米700文,20文钱能让普通盐户一家有酒有肉有米的生活一天,300贯钱足以让任何一户百姓安身立命。”
“小小盐官县,一县百姓要多交22万贯钱的赋税,你们让百姓拿什么交,拿命吗?”
22万贯钱,这是县里的盐户们从早晒到晚,拿血汗晒出来的。
“你们把这一县百姓当成什么,当成牛马吗?”
贩卖私盐者杀无赦,不贩卖私盐,他们要怎么生活?
知州大人匍匐在地瑟瑟发抖:“下官有罪,下官失察了……”
李昱白将他当日的话一句一句重复出来:“政绩甲等、民意甲等、劝农桑招流亡增户共计两千四百,这就是你口中心系百姓的好官?”
“是不是只要送了你孝敬银子,就是你口里的好官?”
知州大人眼前一黑,几乎委顿在地:“下官错了。”
“你不配自称下官,拱默取荣,以徇一身私利者,亦当罢而去之。”
“来人,摘了他的乌纱帽。责令嘉兴府衙,核查他任内政绩。”
知州大人这一州之官,今日算是当到头了,能不能留条命,就看他有没有其他罪恶了。
“还有你们,”李昱白看着满衙门的官吏,“陈大人有言在先,凡自告或检举揭发有功者,死罪可活。”
“尽管是被蒙蔽在先,但鱼肉百姓、助纣为虐,你们活罪难逃……”
“将提刑司的布告贴出去,并通知各乡里正,捕头每三人一组,敲锣打鼓告知百姓,即日起,若有冤而民告官者,不打杀威棒,凡有据可查者,众官吏该打的打,该赔的赔,该罚的重罚……”
“通知百姓,若有超出朝廷所令赋税者,检举有赏……”
“大人,找到那老头和五个挑夫的踪迹了。”王汉气喘吁吁地跳下马,三两步赶进堂里。
“县衙起火前两日,这一行人比以往出发得晚,因此才留下了目击者。”
“有人见过他们一行人往龙坞古道走了。”
“周全来,”陈南山喊道,“说一说龙坞古道。”
李昱白问得更细:“龙坞古道可有通船的地方?”
周全稍想了想:“龙坞古道出盐官县后过余杭,余杭境内天目山余脉处有个哭泣岭渡口,这个渡口不大,而且有点险,知道的人不多。”
“渡口行不了船,但可走排筏,经中苕溪而下,在余杭镇东侧北折进杭嘉湖,下可进钱塘江,上可入太湖……”
李昱白和陈南山对视一眼,这可真是偷运的好水路。
“看来,该去一趟哭泣岭渡口。”
“大人最好别去,”周全补充说,“这条路闹鬼。”
“君子不涉险地,大人你肯定不能去,”陈南山正色说道,“我和王汉带人走一趟,不过得等林武回来。”
“周全说,这条古道熟悉的、脚程快的都得走四五天,”他毫不客气地说,“像大人这样的体格,估计得走八九天,不但是拖累,还容易让前去查探的人分心。”
“万一要在山里出点什么事,那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我们大家都得掉脑袋。”
陈南山正喋喋不休,李昱白言简意赅地说:“我没说我要去。”
他要做的事很多,盐官县衙从上到下都得重新安排,知州的罪还得通报府衙,如此看来,两浙路的官场必然得震动一番,两浙路节度使很快就会派人前来辖制……
陈南山这才放心,片刻后又将手里的折扇拍得啪啪响:“这假林长贤究竟是谁?”
“假林长贤是谁,又来自哪里,其实已经不重要了,”李昱白说,“他只是颗被放弃的棋子。”
“不等林武了,带上周全,再找两个当地向导,你立刻往龙坞古道去哭泣岭渡口走一趟。”

第74章 敌我
陈南山带队出发后不久,护卫回报说:“大人,原知州有话要说,但他说,只能和您一个人说。”
知州被带进来后,护卫和青川都没动。
李昱白:“你现在若是不说,以后只怕没机会到我面前说。。”
知州跪倒在地:“李大人,下官……不,小的认罪。”
“小的收了孝敬银子,这无可辩驳,小的也想戴罪立功,”他抬起头,压低声音,甚是惊慌地说,“大人恐怕不知道,世上再无张孝全。”
张孝全,上一任盐官知县,在田家的案子后被擢升回京。
李昱白悚然一惊。
“八年前,钱塘江入京的运河上翻了条官船,死了一个回京赴任的官,那就是张孝全。”
知州再次磕下头去:“请大人屏退左右,不是小的卖关子,实在是……干系重大。”
李昱白:“说来听听。”
“事关周……”知州的后两个字压得极低,“太后……”
李昱白沉默片刻,挥手屏退了其他人。
“张孝全是奉谕进京的,却浮在钱塘江七日才被捞起。”
“他的家眷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包括他夫人和两个女儿,全都下落不明。”
八年前,一位夫人和两个女儿下落不明。
李昱白皱了皱眉,问:“张孝全的夫人和两个女儿当时多大?有何特征?”
知州大人从怀里掏出一幅画卷:“大人,小的知道自己罪不可恕,小的只求一家老小能好好活下去。”
他一边靠近,一边打开画卷。
“犬子曾与张孝全的大女儿议过亲……”
画卷的上半部,露出了一张李昱白曾见过的脸,眉清目秀正是被周氏族人一人一拳打死的阿霜。
他正要仔细去辨,画卷拉到底部,出现一把藏着的匕首,知州将匕首抢在手里, 狠狠一刀刺向李昱白。
他面目狰狞地质问道:“大人是不是忘了,我全知海宁军州事,手里有3000州兵。”
“夺我官职,如同害我全家性命。”
利刃入肉,在李昱白的肩头扎出一串血条。
陈南山带着一行人,走到第三天的时候见到了一个鬼村,屋舍破败,倒塌得只剩黄土泥砖,但村前大大小小被开凿打磨的盐槽还在,带齿的木沙耙就靠在盐槽边,仿佛干活的人只是去喝口水歇息下。
身未到,鼻前已经闻到咸咸的盐味。
泥道上有些纵横的石板路,石板上散落着零星的盐巴……
“这看起来是个海岸线改道后的安置村,人口不少呀,”周全上上下下打量着,“这个村可有点糟糕。”
他指着村后的地:“就这地,啥都种不出来的,顶多种点木薯,还产不了几个。”
“海岸线又那么远,哦豁,就算去担海水回来晒盐也得累死才有饭吃。”
他说:“看来这余杭县比我们盐官县日子要难过很多呀。”
陈南山虚心请教:“这话从何说起?”
周全得意起来:“陈大人,晒盐的有四句话,雨后纳潮尾,长晴纳潮头,秋天纳夜潮,夏天纳日潮。”
“这个村啊,四不靠,难。”
他“难”的话音还没落,扑面而来的风里,带出了“呜啊呜啊”的哭声。
陈南山顿时被吸引了注意力:“谁人在哭?”
十来个人就站在破落的屋舍间张望,风停后,声音也停了,风一起,就隐隐有“呜啊呜啊”的哭声。
像吵闹的顽童找不到家的哭喊。
周全一拍大腿:“我晓得了,这里就是哭泣岭村,往上走就是哭泣岭。风从那个豁口倒灌进来,像娃儿在哭一般,所以才叫了这个名。”
“这就是你说的闹鬼那条路?”陈南山边走边问。
周全摇头:“不是的,那条闹鬼的路边,有座弃婴塔。”
他站在高处张望,然后招呼陈南山去看:“大人,您看到那座塔没,那就是弃婴塔。”
山腰上,有座陈旧的塔,却和其他的塔不一样,它的塔身被砌得严严实实,唯有塔尖那有个小小的洞口。
“这塔口开得又高又小,人怎么进去扫塔?”陈南山随口问。
“嗨,大人,这座塔啊,是那些养不活的女婴的去处,那些生了女婴的,养不活,又不忍心亲手杀死自己的骨血,也不想担杀人的罪名,便抱到这放进塔里,任她们自生自灭。”
“伪善,”陈南山听得火
大,“哪个女婴能自己从塔里爬出来,既然爬不出来,不早晚都会饿死在里面,说什么不忍心亲手杀死自己的骨血,这和亲手杀死有什么区别?”
“这塔是何人修建的?”
周全叹气:“这塔啊,其实到处都有,原是衙门修建的义塔,夭折的孩子不进祖坟,总得有个地方埋葬或拜祭,谁知道怎么弄来弄去,成了女婴的活墓……”
周全摇头:“总之,这个地方不吉利,这个地名也不吉利,住这的人也不吉利,不晓得被私盐贩子屠村的是不是这里,咱们走快点,赶紧往渡口去……”
“私盐贩子屠村?”陈南山敏锐地揪住了这六个字,“私盐贩子屠这个村,图什么?”
图这村子里穷得叮当响的几两盐?
“其实吧,说私盐贩子屠村是不准的,”周全说,“这海边的村子就没有不卖私盐的,但这种私盐贩子和盐帮强盗还是有区别的,应该说是盐帮强盗屠村。听说是这个村子走私私盐抢了盐帮的地盘,盐帮强盗杀一儆百……”
“卧倒……”
突然,陈南山听到来自王汉的一声大喊,他来不及思索,下意识的扑倒周全,两人一起趴在地上。
“怎……怎么了……”周全抬头,露出磕掉了门牙的嘴,“这……”
一根羽箭“咻”地从他俩身边射过去。
“敌袭,快找掩体……”
“陈大人,退到我方身后……”

第75章 初现
又一根羽箭快速飞射过来,被一把长刀挑开。几个护卫呈圆形靠拢,王汉拎起陈南山往圆圈里一扔:“大人,撤。”
“大人,”吓破了胆的周全,“我……我……识路……”
“带上他。”
陈南山伏低身体后退,王汉将周全也扔了进来。
另有几个护卫已经压低身体,各自分别往密林里而去。
“出尖四棱箭,”王汉说,“万幸,这不是地方驻军,是州兵。”
“不好,”陈南山顿时心急如焚,“大人只怕有危险。”
他带了一半人出来,李昱白身边加上书童青川,也只有十人了,林武王汉还不在他身边。
“快,往回赶。”
果然情深,周全不由得提醒道:“都三天了,要出事早出了,赶回去也晚了。”
“王汉先走,别管我们,你身手最好,”陈南山说,“去给大人报信。”
“大人,走不了了,”王汉的声音冷了下来,“属下力争让您活下来。”
他拉开了弓,搭上了羽箭:“我的寸金凿子箭别的不怕,只怕对方人多势众,搞个车轮战。”
山林里, 陆续冲出来些背着弓箭、黑巾遮面的短打汉子来。
进入密林的几个护卫如同泥牛入海,再无音讯。
王汉带人护着陈南山,不知道退到了哪里。
他的箭筒已经空了,其他护卫的也一样,个个都带了伤。
天已经黑了,风从四面八方而来,呜啊呜啊哭得让人心焦。
月光透不进密林,反而让翻动的枝叶看起来就像人影闪现,让人心惊不已。
“好似往下快到那个鬼村了。”周全说,“不如入海,我会泗水。”
“继续往渡口去,”陈南山说,“我想那个附近极有可能藏有排筏。”
到时候也好顺流而下。
王汉闷哼一声,利落地将手臂上的羽箭削断。
“对方有百人之众,以包围之势,正想逼我们出密林。”他说,“你们分两队走,才能将这包围圈撕开一分为二。”
他从靴筒里抽出把短刃交到陈南山手里,语气沉重地交代:“谁有能活的机会就咬牙先活下去,以后再说以后的事。”
他将长刀横在自己手里:“我断后。”
陈南山:“不如你们自己走,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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