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道姑一身反骨by视力零点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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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这个美好期愿,小七妹干劲十足的收了其他的夜香。
大少爷的恭桶最别致,二少爷的恭桶最花哨,三小姐的恭桶最净雅、如夫人的恭桶最昂贵、正院和老夫人跨院里的最老旧……
黑夜散去了些,视线中可以见到隐约的轮廓,天边微亮,晨风微凉。
小七妹的视线丈量着距离,脑子记量着脚程,担着担子赶着车,笑眯眯地跟在李嬷嬷的身后。
从正院到恭房,在地面行走脚程最快也得有一炷香的时间,但若能翻墙,则只需一盏茶的功夫。
卯初二刻,角门的门房打着呵欠,将钥匙扔给了李嬷嬷:“自己开,记得锁,我再眯一会。”
小七妹拿着钥匙,堂堂正正的打开角门,叫住了汴梁城里的担金汁。
“老规矩,一桶五文,一共六桶,共计三十文。”
倒个夜香,还得搭三十文钱?
小七妹正在诧异,就见担金汁将三十枚铜钱拍在她手心。
倒个夜香,不但有工钱,还有这种收入?
她正要说话,就见刚才因开门而慢了几步的李嬷嬷出来了:“哎哎哎,好你个腌臜夜香妇,明明是六文一桶,你怎么欺负新来的呢?快给补上,不补,老婆子让你卯时二刻没法准时出城门。”
这活还附送便利的出城机会。
小七妹由衷地觉得,这个牙行的老板陈婆子实在是经商的一把好手,活该她挣钱,实在是太贴心了。
回到恭房后,天已经蒙蒙亮了。
李嬷嬷打了个长长的呵欠,捶着肩膀去补眠了,小七妹就着簇新的阳光,仔细的观察这些恭桶。
一共六个款式相同的木马子,看上去年份已久,边边角角都有磨花的印子。
到底哪一个才是朱合洛用的?
她想想那个披着大氅的高大黑影,拎出了其中个头最大的那个恭桶。
是你吧?
李嬷嬷睡个回笼觉起床的时候,小七妹已经将所有的恭桶都洗干净了,一个挨一个的晾晒在阳光下。
她越看越可爱,忍不住又捏了小七妹的脸蛋一把。
“哎呦哟,小妮子,你一定会是汴京城里最能干的夜香妇的,估计宫里头的夜香妇都没你能干,我这是捡到宝了。”
小七妹揉着脸颊:“嬷嬷,别捏坏了我的脸,我可是要靠脸吃饭的。”
李嬷嬷笑得直打嗝:“就你,还靠脸吃饭?”
她扒拉着小七妹的脸左看右看:“倒是不难看哈,嬷嬷给你点了眼角这颗痣吧,这颗痣位置不好,是颗泪痣,有你哭的时候。”
“爹妈生的,哭就哭呗,哭完了再笑就得了。”小七妹拍掉她的手,“嬷嬷,我去浣衣房一趟,一会就回来。”
“去干吗呀?人家正忙着收衣服呢。”
“春香姐不是给我做了肚兜么,我想让她帮我绣只蝴蝶,”小七妹兴致勃勃地说,“夏秀姐说,要是我能帮她洗衣服,她给我梳那个什么飞仙髻,把我打扮得美美的。”
“哎呦,你还真想靠脸吃饭啊,”李嬷嬷乐了,“去吧去吧,去见见世面受受打击也好,省得人不落地就飘了。”
小七妹走后,她叹了口气:“你当靠脸吃饭的那些人只靠脸么,琴棋书画点茶刺绣女诫管家,哪一样都得拿得出手……”
浣衣房里四个丫头两个阿嬷加一个管事嬷嬷此刻都在。
春香和夏秀见了她可开心了。
“今日能帮忙洗几件?”春香说,“一会管事嬷嬷分派好了就会回房,你去我房里试试,我昨儿夜里点灯给你做好了。”
“绣蝴蝶了么?”小七妹开心地问。
“那得等好几日才行。”春香解释说,“过几日府里开家宴,今明两天得将主子们的衣裳都洗熨一遍,忙不赢,根本忙不赢。”
夏秀:“熨斗子又重又烫,这样忙两天,手根本抬不起来,别说捏针了,吃饭都成问题,只能喝粥。”
“你们可比我累多了,”小七妹真心地说,“好可怜。”
“可是我们香啊,”春香说,“听说大少爷喜欢用柏子香熏衣,要是能到大少爷房里该多好呀。哎,我的手再洗两年,就该不成样子了。”
“大少爷什么时候才能看到我这个被成堆的衣服埋没的好女子呢?”
“呃,”小七妹信口说,“等他闻到全天下最臭的味道时。”
夏秀:“怎么可能?大少爷那样俊如霜雪的贵人,怎么可能会到最臭的地方去?”
小七妹:“那
可不好说,他不去最臭的地方,挡不住最臭的地方要到他面前去呀。”
春香将皂荚泡泡抹在她脸上:“乱讲。”
一个半时辰后,大少爷房里来了个人,站在浣衣房的门口,问:“你们这里,有人知道怎么去除沾染上的尸臭么?若是知道,大少爷有赏。”
小七妹举起了春香的手:“春香姐姐会。”
春香举起的手下意识的要收回来,最终又舍不得,瞟了小七妹好几眼,结结巴巴地说:“我会……吧?”
要跟着这人走之前,春香扭捏的拉着小七妹压低声音问:“他刚才说的什么臭?屎臭还是湿臭?湿臭是什么臭?”
小七妹也压低声音说:“他说的是尸臭尸体腐烂的臭,人死后烂了的臭。”
春香顿时一个激灵:“我不……不会呀。”
“这个尸臭,可简单了,”小七妹,“糊他一身屎就行,保管他八辈子祖宗都会记住你。”
“找死呀,”春香急得拧了她一把,“我还没活腻味。”
“安心安心,”小七妹拍拍她,“你就说得带我当帮手,我保你到大少爷房里去。”
来的人催道:“小丫头还要多久?”
“我……我要……要带个帮手,”春香这头驴被大少爷这块肉诱惑得牢牢的,“就她了。”
夏秀一把拉住她俩:“你俩别犯傻了,万一干不好怎么办?”
“你闻我臭吗?”小七妹转了个圈,“是不是香喷喷的?”
春香和夏秀抽抽鼻子,好像还真是,天天和屎尿打交道的夜香妇可没这么好闻的时候。
小七妹拍拍胸膛:“尸臭么,我三它七。”
“什么意思?”
“我三招,它哭戚戚。”
春香拉着她,忐忑不安又满怀期待地进了正院。
正院还有个东跨院。
独居东院,以东为尊,可见大少爷在府里的地位。
小七妹快速去环视了一眼,恭恭敬敬地垂头束手地跟在春香后面进了院子。
微风轻送,流水淙淙,房间里有琴音传了出来,庭院四角都有熏香点了起来。
春香皱紧了眉头:“小七,香臭香臭的,好想yue……”
小七妹伸手掐住了她的虎口:“那你就真活腻味了。”
春香咽了咽口水,使劲忍住了:“请祖宗保佑。”
见过一面的观棋走了过来:“若做得好,少爷有赏。”
春香讷讷地说不出话。小七妹抬头笑问:“赏多少贯钱?”
观棋看了她一眼:“你是恭房的夜香妇。”
“嗯,是的,观棋小哥记性真好,将来一定能当个大大的官,”小七妹笑眯眯地问,“能赏五百贯钱吗?”
观棋抛出来一锭银子给她:“倒是第一次见你这样的。”
小七妹两眼发亮的掂了掂:“这一坨得有十两。”
她将银子塞进春香怀里:“还能满足小的一个愿望么?”
春香紧张得都是汗,壮着胆子使劲的拉了拉她的袖子。
“好吧,”小七妹说,“等春香姐拿出点真本事,再提要求也不迟。”
房里的琴音铮铮两声,终于停了下来。
观棋问:“要怎么做?”
春香腿一软,噗通跪倒在地。
小七妹跟着跪倒在地:“请观棋小哥原谅小的大不敬,春香姐说,得请大少爷先进棺材。”
春香两眼一翻,软倒在小七身上。
“观棋小哥吓人干什么?”小七妹嘟囔着,“要么你找个跟棺材一样大小密闭性又好的东西,那也不是不行。”
观棋还没说话,就听她继续嘟囔着:“再说了,棺材棺材升官发财,那可是好兆头,大少爷要高中了。”
“大少爷要是高中了,难道您让他带着一身散不掉的死鱼死虾死鸡死鸭臭跟人说话吗?威严何在?风度何在?大少爷的形象何在?”
“好了,让她们进来。”房子里的人开口了。
小七妹将春香拉起来,笑眯眯地跟在观棋身后进了屋。
臭味扑鼻,臭不可闻,大少爷这块肉也不香了。春香差点要yue出来,小七妹使劲捏住了她的虎口:“想想你的小命。”
房里,窗前坐着个大概十七八岁的少年郎,穿着玄色的交领襕衫,头发用根同色的束带绑着,窗棂透过来的阳光衬得他干净又好看。
嗯,比那位神仙差不多,一个年长点,一个年少点。
“你说的法子有用?”大少爷问道。
春香紧张得说不出话来,小七妹脆生生的应道:“有用。”
“你闻过尸臭?”大少爷抬眼看向她,“在哪闻的?”
“嘿嘿嘿,”小七妹不太好意思地说,“大少爷您知道吧,乱葬岗其实偶尔也有供品可以吃的,运气好的话,有时候还有烧鸡。”
大少爷定定的看她几眼,还没说话,房外有人急促地敲门说:“老夫人和夫人都来了。”
“拦在外面,别吓到祖母了。”大少爷吩咐道。
“来不及了,老夫人已经进来了……”
“乖孙孙,好轩儿,可吓坏了吧?”一道并不苍老的女声在门外,很快就到了门前。
“让祖母看看,快来让祖母看看。”
“祖母,勿要担忧,”大少爷提高了声音,并没有打开门,“孙儿无伤无痛,只是今日身上污秽,恐扰了祖母清净,待明日再去给祖母请安。”
“轩儿,轩儿,你没事吧?”又一个焦急的女声响起,也很快就到了房门口。
“娘亲不要担忧,不如您陪祖母回房,孩儿明日再去给您请安。”
“究竟是怎么回事?书院怎么敢如此怠慢我儿?”
“师长们也受了惊,母亲不如去准备各色礼物,派人去各府问候一声,”大少爷有条不紊地说道,“切记给师长备一方龙尾砚。”
“书院怎么会有死人?”房外的人问,“死的是谁?怎么死的?不会连累我儿考学吧?”
“母亲放心,书院会查清楚的。”
他将人都哄走后,向观棋说道,“去悄悄备一副棺材来,别让人惊到了长辈。”
“要不要派人告诉老爷一声?”观棋问道。
“不用了,宫里今日留宴,父亲赶不回来的。”大少爷说,“别让他分心了。”
“除此以外,还要备些什么?”他看向跪着的两人。
春香连头都不敢抬。
小七妹乐呵呵的抬头说:“春香姐吩咐小的说,需要新鲜的苍术和大蓟草,越多越好,还需要两大碗乳糖真雪。”
从二品家的仆人办事就是快,很快就备好了要用的东西,小七妹拿起苍术和大蓟草闻了闻,够新鲜。
“来几个力气大的,得磨成青汁,再过滤掉细渣。”小七妹转头问春香,“春香姐,我说的没错吧?你看我记性好吧,你说的我都记住了。”
春香像蚊子一样“嗯”了一声。
大少爷坐在窗前,斜睨了她俩一眼,伸手端了杯茶。
小七妹有点渴,但还不至于冒失到在大少爷面前讨水喝,就咽了咽口水。
一盏茶的功夫,青汁就磨好了,有人进来禀告后,一起去了东跨院的小花园。
一抬黑漆漆的棺材就摆在花园里。
有人端上来一盆青汁,又端来两碗乳糖真雪。
“大少爷请吧。”小七妹乐呵呵地说,“其实棺材里躺着真的很舒服的。”
“你脱光光之后,把这个青汁刷在自己身上,刷得厚厚的,一直到棺材里透不过气了,你就敲棺材板子,将头伸出来透口气,这样周而复始,大概……”她手搭凉棚看了看日头,“大概亥时一刻,你出来后再洗个澡就又香喷喷的了。”
她一边说,一边端着两碗乳糖真雪,递了一碗给春香,自己就坐在台阶上拿着小勺一勺接一勺的吃起来。
“这比冰洛好吃,也比细凉粉好吃,”她使劲点头,“果然是人间美味,春香你快吃呀。”
观棋:“这不是给少爷用的?”
“不是啊,”小七妹,“大少爷都要进棺材里腌入味了,哪有心情吃这个,观棋小哥你真有趣。”
观棋拿眼觑着她,一时说不出话来。
春香端着碗像端着朱家的灵位牌,如履薄冰地使劲冲小七妹飞眼。
那边厢,大少爷已经刷好青汁躺下了,在要盖上之前,他突然喊了句:“慢着。”
随即半坐起来,凌空指了指小七妹:“你进来伺候。”
春香双眼一亮:“奴婢愿进去伺候。”
大少爷看了眼观棋,观棋立刻上前:“春香是吧,去和管事嬷嬷说一声,即刻调入东跨院,升二等丫头。”
春香大喜,放下冰碗磕了个头:“多谢大少爷,奴婢一定好好干。”
观棋:“让管事嬷嬷带你去熟悉东跨院的规矩。”
“是。”春香欢天喜地的走了。
“你进去陪大少爷。”观棋伸手将小七妹端着的冰碗拿走了。
“哎哎哎……”小七妹赶紧眼疾手快的挖了一大勺乳糖真雪塞进嘴里,咬着勺子翻进了棺材里。
“陪就陪呗。”
她坐在棺材里,笑眯眯地看着这位大少爷表面镇定实际上慌张的样子。
在棺材板就要全部合拢时,他更是紧张得进行了深呼吸和吞口水。
“别怕,大少爷,妖魔鬼怪没事都不会进棺材的。”小七妹安慰他说,“而且,棺材里睡觉是真的舒服。你睡过一次就知道了。”
这棺材挺大的,躺两个不胖的人绰绰有余。
大少爷躺着躺着,就听到了“科科科”的类似磨牙的声音。
“你在做什么?”他问挨着自己躺着的人。
“舔勺子呢,”小七妹说,“真甜,可惜了,那碗乳糖真雪一会得化成糖水了。”
棺材里很黑很黑,没有一丝光线透进来,空气开始变得稀薄,看不见影物,只听到身边有窸窸窣窣的动静。
“你在做什么?”
“保护我的飞仙髻。”
有浓郁的味道萦绕在鼻端,辛辣中带着点甜香。
身边的人不动了,也没有没话找话,很安静。
没话找话的大少爷:“你在做什么?”
“嘘,”身边的人说,“别说话,快睡觉。”
又过了一会,大少爷说:“我睡不着。”
“嘘,那你乖,别吵我睡。”
身边的人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黑暗中身边空了一块,能听见自己噗通的心跳声,大少爷悄悄的挨了过去,听到了细长而均匀的呼吸声。
这个丫头竟然真的睡着了。
大少爷伸手推了推她的背:“喂,醒醒,你是来陪我的。”
“唔,好吵,”这丫头敷衍的伸手乱摸,摸到他的头,咕哝着,“你乖,给你做稞稞吃。”
大少爷的手试探着放在这丫头的肩上,黑暗中,有一点点能看到的影子轮廓。
他的手沿着肩膀往上,摸到了飞仙髻上仅有的一朵柔软细腻的绒花。
大少爷的手往下,摸到了她叼在嘴里的瓷勺。
这个丫头的呼吸声变的绵长而有规律,她睡着了,不是装的。
大少爷朱季川收拾妥当后,终于完成了自己的一篇经义和一篇策论。
在洗手的时候,他对观棋说:“去,照三妹头上的珠翠订一套头面,用粉色,不可违制。”
“是。”观棋边收桌子边应。
朱季川擦干手,回身的时候视线往桌面上一扫:“那朵绒花呢?”
观棋赶紧从一堆废纸里将那朵绒花拿出来:“少爷还留着么?这就是府里最低等的小丫头戴的,库里多着呢。”
朱季川想了想:“扔了吧。”
又改口说:“先留着。”
观棋便将那朵绒花放在他的书桌上。
“这个小七……”朱季川犹豫了会,“按一两银子的月例,让她住在耳房。”
这是房里人的待遇,观棋没多嘴,只说:“那我让嬷嬷先教教她规矩。”
朱季川吐出漱口水后问:“她人呢?”
“小的让她先去春香房里歇着了,估摸着这会还在春香房里。”观棋问,“她俩是不是得改名,按照院子里丫头的排名,她俩该叫……”
朱季川:“你给那个……春香取个名。”
那就是说小七的名字他会自己取。
观棋便将该收的东西收下去。
朱季川叮嘱了一句:“耳房需要些什么,你去收拾一下,明日让嬷嬷拟个单子来。”
“是,小的先去问问小七喜欢些什么。”
朱季川便没再说什么。
“明日寅时便让她来伺候着?”观棋试探着问。
“不急,明日散学后,我先去和祖母说一声。”
朱季川又走回书桌前,提笔思索片刻,写下了两个字:初颜。
观棋瞅了两眼,又偷觑着朱季川的面色,趁他还要练字,观棋先去了倒罩房。
倒罩房是东跨院丫头们的住处,离正屋远,也只住了四个丫头,都是二等丫头。
这个东跨院里只有近身小厮,朱季川身边从未有过近身丫头,更别说房里人了。
春香正在打扫自己的房间,却没有旁人了。
“小七呢?”观棋问,“人跑哪去了?”
春香诧异地抬头:“门禁落之前,她回恭房了,说该回去准备收夜香了。”
观棋只好又回正屋禀告了朱季川。
朱季川听后停了停笔:“你明日去接她。”
寅正三刻,朱季川出门时在连廊处站了会,没人敢催他,直到隐约听到了三声铃响,朱季川才又动身。
观棋见他侧头往墙角瞧,便也跟着往墙角看,影影倬倬的看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
朱季川略停了下,才又继续走向前院。
他走后,小七妹从墙角推着粪车走出来,再一次敲响了铃。
“阿嬷,夜里辛苦了,这四个恭桶您搬得动么?要不要小的送到廊那头去?”
“那你可快着点,手脚麻利点。”
“行,您放心好了,以后有小的在,这些脏活费力气的活哪还需要您动手,有事您尽管吩咐,保准给您办得漂漂亮亮的。”
终于进了正院,沿着连廊一直往里走,大概需要三十五步,离正屋还有至少五十步的距离。
小七妹将恭桶轻轻的放在地上,临转身时,她暗中使力,在恭桶箍筋处使劲一摁。
连接榫卯的插肩榫将会断在卯口里,从外面压根看不出来。
它还能用个两三日,但坚持不了太久的。
那个最大的恭桶是不是朱合洛的,不管朱合洛会不会从宫里回来,过得两三日之后,她都能知道结果了。
…………
朱季川一行人再回来时,多带回了一位书院的学生,英国公之孙赵瑾。
“昨日臭了那么多人,今日就你一个不但不臭了,身上还怪好闻的。”赵瑾紧跟着他,“你可得帮我,这臭得我都不敢出门。”
进了院子,朱季川看了观棋一眼,观棋点点头,独自退后两步,赶去恭房接小七。
李嬷嬷见到他十分亲热:“观棋小哥怎么亲自来了?若有什么事,您直接吩咐老婆子赶过去就成。”
院子里晒着许多恭桶,观棋有点不适,就站在院子外问:“小七呢?”
“她去浣洗房帮忙了,春香不是被调去大少爷房里了么,浣洗房人少活多,她干好了自己的活去帮忙去了。”
观棋:“她的东西收拾好了吗?”
李嬷嬷大惊失色:“为什么要收拾她的东西?是她闯祸了吗?可惜了,老婆子这里难得来了这么个既不怕臭手脚又麻利的夜香妇……”
“她以后是大少爷的房里人。”观棋说道,“劳嬷嬷收拾下她的东西,我现在接她过去。”
别说李嬷嬷懵了,小七妹也懵了。
花了一千贯大钱才进的这么美好的恭房,怎么就不能呆了呢?
“大少爷可是拯救你出苦海的主子,你只要全心全意的伺候好少爷,”观棋意有所指的说道,“以后自然有人来伺候你。”
府里最被重视的大少爷,独居正院东跨院的位置,正院发生了什么稍一走动就能打听到。
何况,听春香说,朱合洛下朝后和他相处的时间最多,考核学业,带他练武强身,甚至会带着他和朝臣们互相走动。
小七妹迅速想清楚了好处,于是乐呵呵的拎着个小包袱,挥别了依依不舍几乎要哭出来的李嬷嬷,高高兴兴地跟着观棋走了。
“观棋小哥,那我这两日还能去帮李嬷嬷收夜香吗?”小七妹问,“我还挺喜欢恭房的,每天夜里嬷嬷赚三十六个铜板,还能分给我六个。一个月下来,我就能多收一百八十个铜板。”
观棋想着今日大少爷说打的那套粉色不违制的头面,没好气的嘲笑了她一句,“日后先好好练练你的眼皮子。”
待进了院子,正好见到一个华衣锦服的少年郎跃跃欲试地站在棺材边问:“朱季川,我怕,找个丫头来陪我。”
哦,难怪这么火急火燎的找自己呢。
于是小七妹响亮地应了声 :“来了来了,我来了。”
说着就往棺材前走。
观棋脸色大变,眼疾手快地一把薅住她的后脖领拎到朱季川身旁,又飞快的接了赵瑾的话头:“赵世子稍候,小的已经派人去接你的贴身丫头了。”
边说边挡住了赵瑾好奇的看向小七妹的视线。
朱季川转身就走,没几步就走回了自己房间。
观棋恨铁不成钢地问:“你究竟知不知道昨日和大少爷躺在一副棺材里代表着什么?”
又不是没躺过,她和大武经常一起躺的好吧。
但小七妹会看脸色,见观棋脸色不善,就非常虚心地请教:“代表什么?”
“你已经是大少爷的人了,”观棋咬着牙,“怎么可能再和别人躺一起?”
“可我只是签了十年的短契哦,李嬷嬷说,我以后就算不能配官家,也能配……”
房里传来“咔嚓”一声响,房外观棋的拳头都已经捏紧了。
小七妹十分识时务地将“老爷”这两个字吞进了肚子里。
“好吧,配大少爷也不是不行,”小七妹,“得加钱。”
房里顿时传来一声冷喝:“让她进来。””
“你自己想法子解释吧,”观棋,“我要是你,进去我就跪下。”
当然他不是小七妹,小七妹也不是他,所以小七妹进去后,高高兴兴地问:“大少爷,昨日说的,办好了有赏,我能不能要自己想要的赏?”
朱季川正背对着她在书桌前翻书,听后将书重重一放,抬头问道:“你想要什么赏?”
“您以后去哪都带着我行吗?”
这样她就有机会去正房、书房和前院了。
她这句话问完,朱季川看她两眼,便又将书拿在手里,好半晌才“嗯”了一声。
小七妹仔细地打量着他的背影,坐着看不出高矮,体格比朱合洛瘦。
这是朱合洛最受宠的一个儿子。
朱合洛有三个儿子,两个嫡子一个庶子,若是用他当人质,以他被重视的程度来说绝对有用,朱府上上下下一定会投鼠忌器。
但朱合洛想来绝不会因为他这个儿子而放弃自己的生机。
正想着呢,朱季川将一张纸推到桌子左侧。
“过来,”他说问,“你觉得这个名字怎么样?”
“初颜?”小七妹凑过去一看,字倒是认识,名字好不好她不太懂。
“以后你叫这个名字怎么样?”朱季川问道。
“不怎么样,”小七妹老实地说,“我不喜欢。”
朱季川诧异地抬头看她。
“笔画太多,我写不好,”小七妹,“不像小七,总共才几笔,简单明了。”
朱季川的手从书上拿开,将这张写了字的纸抓成一团,扔进了废纸篓。
名字不喜欢,但是耳房的布置她很喜欢,不大不小的床,柔软如丝的织锦被,还有个精致的梳妆台,菱花镜里清晰的出现了一张梳着双丫髻的脸。
她很满意。
而且只要给大少爷端茶倒水、磨墨洗笔,干活少月银高,离正院还近到只有一墙之隔。
她非常满意。
但她端的第一杯茶给大少爷烫着了,倒的第一
盆水淹了大少爷心爱的什么“魏紫”,磨墨打碎了大少爷的一方砚台,洗笔把大少爷的北狼毫洗秃了……
“你真是厉害了,”观棋气笑了,“就这么短短的一个时辰不到,赵世子都还没从棺材里出来,你已经祸害了整个东跨院一个月的花销银子了。”
“你知道那盆魏紫和那只北狼毫加那方砚台多少银钱吗?”
小七妹很虚心:“多少钱……我都赔不起,那我回恭房吧,你这里没意思。恭房李嬷嬷天天夸我,我洗个恭桶她都能夸出花来。才到你这里一小会,你都骂我多久了。”
“我在李嬷嬷那怎么就能干得比整个京都的夜香妇都好,在你这里就一无是处呢,可见有问题的不是我,是带我的人。”
观棋被气到失语。
“好了,”朱季川在屏风后喊,“替我更衣。”
观棋瞪着她,她瞪了回去。
“去给大少爷更衣,”观棋吐了一口气,将她推向屏风后,“这也要我教你?”
“看,我说是你的问题吧,”小七妹立刻转身反驳,“我才学会穿府里的丫头服,你就让我穿少爷服,我看都没看明白,怎么穿得明白?”
她愤愤不平的:“你还说不是你的问题?你连识人善用的能力都没有,怎么……”
观棋气得将她一推:“闭嘴吧,祖宗。”
小七妹被推得一个踉跄进了屏风,身后被人拦腰一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