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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道姑一身反骨by视力零点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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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谁都没见着高家小姐,门房也不知道高小姐是什么时候、和谁一起来的。
华林书院依山而建,推开后窗,便可看见后山山林间的风景。
朱大小姐说:“其实谁都看得出来,问题一定是出在高家,他家连自己家的大小姐什么时候来的书院都不知道,高大小姐的贴身丫鬟失踪了也一直都没找到,若不是有太皇太后,高家……”
“再说了,高姐姐颇得太皇太后喜欢,年幼时曾在宫中住过好些年,对官家只有姐弟之情,若不是小郡王不乐意,太皇太后给她和李昱白指婚的懿旨早就下了,哪有官家什么事啊?”
看起来,汴京四姝里真正想进宫的只有梅大小姐。
“那大小姐你呢?你想进宫吗?”小七妹边吃边问。
朱大小姐一直没说话,却无奈的叹了口气。
“那个李昱白,他为什么一直没成亲?”小七妹好奇地问,“莫非他有说不出口的隐疾?”
朱大小姐迅速转身瞪了她一眼:“休得胡说。”
最后却自己十分失落地说了一句:“乐宁长公主还有四年就及笄了。”
“乐宁长公主很漂亮?比大小姐你还漂亮么?”小七妹,“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了,那她岂不是真的像天仙?”
朱大小姐摇了摇头,却只说了一句:“不要妄议皇室中人。”
楚楚姑娘,不,青鸾曾说过,八年前,先帝最小的女儿乐宁公主失踪,昌平王反,顺妃反,七皇子和八皇子先后死在这场永安里之乱……
而在这场永安里之乱中扶摇而上的,就是眼前这位朱大小姐的生身父亲朱合洛。

黄昏时分,太皇太后的懿旨到了。
华林书院暂时停课,所有中毒的千金小姐们由各自府里接回家中医治调养,由贴身侍女代其在书院等候审查。
小七妹看着被抬出书院的朱大小姐羡慕不已。
但她很快又被带去了斋舍,听那位提刑司的郑副使将之前问过的问题又重新问了一遍。
她便又答了一遍。
一前一后两份供述并没有什么出入,那位郑副使笑眯眯地问:“身为朱府大小姐的贴身丫鬟,会认字写字的吧?”
他招招手:“确认无误后来签字,之后你就可以回朱府了。”
小七妹便松了一口气,她正要去看供述时,眼角银光一闪,身后有细微的利刃出鞘声响起。
坐在面前的郑副使脸上的笑出现了微妙的变化,莫名的,小七妹感觉到了异样。
已经有利刃破空的声音传进了她的耳朵里,但她按捺住疑惑,伸手去接郑副使递过来的笔。
郑副使的笔递到一半,突然大喝一声:“还不受死?”
手里的笔直接戳向小七妹的眼睛。
前后夹击,为了什么?
小七妹假做惊慌失措地站在原地,只顾着举手尖叫起来着:“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郑副使的鼻尖停在她的眼睛前,厉声喝问道:“为别人丢了自己的命,你值不值得?”
小七妹“哎呦”一声,软倒在地上。
“你无父无母,是个孤儿,也会是个好死士的选择,”郑副使蹲在她面前,“在朱大人手里训练了很久吧?”
小七妹懵懂的看着他,在地上做出一副瑟瑟发抖的模样。
“不管朱大人许诺了你什么,”郑副使说,“你要知道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大……大人,您在……说什么?什么死士?”
小七妹的心里噗通一跳,心想,莫非是机会要来到?
她越发做出一番惊恐的模样来:“大……大人……我听不懂……”
“听不懂没关系,我且问你,”郑副使逼问道,“毒是不是你家小姐安排的?”
小七妹:“不……不是,我家小姐……也中毒了,我家……”
“高小姐被杀,看似是梅大小姐得利,可仔细一想,除了高家,汴京四姝其余两家也一样获利。”郑副使,“而此番中毒之后,钱小姐传出了痴慕小郡王的名声,自然也别想进入大选。”
“其他几家或昏迷不醒,或恋慕他人。”
“而梅家为了自证清白,上折子自请退出大选才是唯一的办法。那就只剩你们朱家一家了。”
“恰好大小姐今日让你跟入学堂,又恰好你善于催吐……”郑副使冷笑一声,“怎么看,都像是提前安排好的。”
随着他的话,小七妹的心跳噗通加快了。
郑副使这是在诈自己,他有这个怀疑,但没有任何证据,因此才想拿下自己做为突破口。
要不要顺着这位郑副使的话说上那么几句模棱两可的话?
朱合洛以江南东西两路转运使的身份回京,按例只能带着几个亲兵入城,未经允许不能带兵。
但这不影响什么,他有兵权,如果成了国丈,将来官家亲政之后,便会是官家的心腹,也便会是太皇太后的心腹之患。
所以太皇太后死了外孙女这个可以拢住官家的旗子,就一定不会允许朱合洛将来有机会成为站在官家身后的参天大树,哪怕是为了防患于未然。
自己只要顺着这位郑副使说上几句,朱合洛必然吃不了兜着走。
山脚下的那些在观望着的钱家、高家、梅家,只怕个个都会想从中谋利。
在这些那些有心之人的牵制下,先不管他朱合洛会不会失去兵权,若是上了堂,朱合洛是必须得卸甲和刀箭。
他的亲随也绝不可能在其左右保护。
自己这个人证是不是一定会有和他对质的一刻?
在那个时刻,赤手空拳的自己是不是好杀猝不及防的他?
她的心中如电光火石般闪过许多念头,但最终只颤抖着说了一句:“我家小姐没有下毒,我家小姐没有下毒……”
不,那样杀他没法逃生,委实太蠢了。
郑副使收敛了笑,凌厉地逼视着她:“提刑司有很多能痛死人的逼供法子,还有地牢、水牢,就算你是个死士,也坚持不了几个回合。不如你我都省事一点,你要是能提供些证据,我提刑司不但保你性命无忧,还能许你一千贯钱。”
小七妹:“
大人,小的怕痛,但大小姐真的没有下毒。”
郑副使站了起来,没再看她,只喊了一句:“来人,上夹棍。”
“等一等,大人,”小七妹求饶道,“夹坏了手不行,夹坏了脚也不行,大人,小的让您立功行不行?”

郑副使蹲下饶有兴致地问:“哦,怎么个立功法?说说看。”
小七妹怯怯地抬头:“那夹棍怎么说?”
郑副使掸了掸灰,笑眯眯地说:“先记下,无功再夹。来,说说看,你怎么个让我立功法?若是信口开河,那可就不止夹棍了。”
“大人,高家小姐死了,她的贴身丫鬟不是一直找不到了么?”小七妹说,“我能带您去找到她。”
“她在哪里?难道藏在书院?”郑副使反倒不信了,“提刑司和书院山长已经将书院里里外外都找了个遍,你家少爷也找过了……”
“大人,你们找的是里里外外,并没有找上上下下对吧,”小七妹说,“她并不在里里外外,只在上上下下。”
郑副使很认真的打量了她一番:“她如果在上上下下,你怎么找得到?”
“小的出身乡野,有副无人可及的狗鼻子。”小七妹抽抽鼻子,“小的认为,应当先去琴房。”
郑副使皱眉问:“为何是琴房?”
“因为那里已经发现了一个死人,所有人的注意力只会放在查明这个死人是怎么死的,”小七妹说,“大人您必定没有查过琴房的天上地下对吧?”
郑副使脸上的表情滞了一小会,他很快站起身,吩咐人将她看住,带着她一行人出了斋舍往琴房而去。
斋舍在书院左侧后方,琴房在书院右侧中间,步行不但需要穿过中庭,还需要穿过大半个书院。
小七妹垂着头,一路老老实实的迈着小碎步跟着走。
还没到琴房,突然扯着喉咙以最大的声音大喊一句:“观棋救我,提刑司逼我诬陷老爷……”
她喊得突兀,又快又清晰,郑副使反应不及,刚想上来阻止她,她已经喊了一长句。
琴房后不远处,门“嘎吱”打开,朱季川快步走了出来。
“郑大人,且慢。”
“大少爷救我,我不要诬陷老爷和大小姐……呜呜呜……”小七妹这次只喊了半句就被堵了嘴,但她一改之前的老实怯懦,越发挣扎得厉害起来,“呜呜呜呜……呜呜呜……”
含含糊糊的,好似能听到她在表忠心。
笑死,她现在只想安安分分安安静静安安眈眈的呆在朱府里,万一她这万中无一的天才又被其他人发现了,她还怎么悄悄进行她有味道的杀人计划?
“郑大人,”朱季川拦在郑副使身前,抱拳行了个礼,“我家妹妹所有随身物品已经查得彻底,提刑司让当时在琴房的学子都住在书院配合审查,我也立即照办,只是不知大人为何让我的人做这莫须有的事?”
“哈哈,误会,”郑副使抱了抱拳,“本官只是要排查所有反常的地方,这丫头刚来朱大小姐身边第一天就出了事,朱大少爷难道不觉得疑虑?她又恰好无父无母无亲无故,朱大少爷不觉得……”
“年幼失怙不是她所愿,是命运加诸的无常,我不觉得有何可疑虑顾忌之处,”朱季彬彬有礼地说道,“朱某此刻还向大人讨个便利,我的人我会自己调教。”
郑副使哈哈一笑:“朱大少爷莫非想徇私?”
朱季川:“郑大人莫非想假公济私?”
这个假公济私用得妙啊。
小七妹眼珠子一转,看起来,郑副使竟然是朱合洛的敌对一派,不然他一个和陈南山一样品级的人,怎敢这样阴阳从二品官员的嫡子。
这个从二品官员的嫡子,又怎么会脱口而出说假公济私。
朱季川和郑副使你一言我一语的打了几个机锋,便有提刑司的下属上来打圆场:“提刑司查案,素来就有便宜行事之权,朱大少爷稍安勿躁,查个水落石出之后,提刑司便立即将人送还。”
“我的人一无下毒二无杀人,你提刑司没有任何证据,我断然不敢将人给你,若是上了夹棍,说出些无中生有的话,只怕这事不好收场。”
他对着观棋伸手,观棋便立刻回房取了长枪出来:“少爷,收着点。”
郑副使笑着说:“哎,朱大少爷多虑了,提刑司查案,上点手段是难免的,倘若查案没有这些个手段,只怕放过了有心犯案之人。”
“大人要问尽管问,”朱季川说,“但我朱府的人,必不能被随意用刑,便是我父亲来,也是一样的立场,请郑大人三思。”
这边厢,提刑司的下属们手纷纷放在了刀把上,颇有点剑拔弩张的味道。
打起来,打起来!
正好在实战中见一见朱家的刀法和枪法。
小七妹简直想振臂高呼喊加油快打。
但郑副使沉吟片
刻,哈哈一笑,挥一挥手,他的下属顿时就松开了握着刀把的手。
气氛立刻就松动了。
朱季川对着小七妹伸手:“小七,过来。”
郑副使看向小七妹:“小丫头刚才说的……”
小七妹像条鱼一样从他面前划过,故作惊慌的拦腰抱住朱季川躲在他背后。
“大少爷,我怕。”
朱季川身体一僵,但仍将手放在她的手背上拍了拍。
郑副使看着这两只手的小动作,哈哈一笑:“误会,误会。”
他拱了拱手:“那就劳朱大少爷务必看好房里人,在结案前不要四下走动,更不能下山。”
朱季川行了个礼:“多谢大人。”

第90章 书院5
小七妹老实的将经过都讲给朱季川听,包括自己说的立功,之后接下来的时间,小七妹粘牢了朱季川。
除了出恭和洗沐,朱季川走到哪她跟到哪,抢了好多观棋的活。
但观棋反而没生气,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样。
“大少爷,莫夫子怎么样了?她中了毒之后是什么表现?”
她端着热水,将毛巾扭干递给朱季川擦手。
一副殷勤的模样,嘴角还残留着偷吃后的油光。
朱季川顺手用毛巾给她擦了嘴巴。
“莫夫子在最初的腹痛呕吐之后,一直处在昏迷中。”
那就是说,想从莫夫子嘴里知道谁能动茶盒以及以前谁在点茶后出现过同样的状况,还得等莫夫子醒来。
“大少爷,我能摸摸你的枪吗?”小七妹对着挂在墙上的长枪蠢蠢欲动,“你一个能打提刑司几个?”
朱季川将长枪取下来递给她:“没打过,不知道。”
于是小七妹问了她最想问的:“那如果你和老爷对打,能走多少招?”
朱季川:“父亲说我上臂力量不够,如果他不放水,我最多能走三十招。”
朱合洛的臂力这么强?
“大少爷,我能摸摸你的胳膊吗?”
朱季川还没发话,观棋急道:“老爷夫人有令,大少爷进考之前,绝对不允许……不允许那啥。”
朱季川顿时清了清嗓子。
小七妹诧异地说:“观棋小哥,你怎么跟恭房的李嬷嬷一样,你们说的什么那啥那啥的,到底是哪啥?”
观棋讷讷地说不出话,偷偷看了大少爷两眼。
只听见朱季川带着笑意的声音低柔地问:“李嬷嬷跟你说什么了?”
“李嬷嬷说,她说句过来人的话,大少爷还没那啥,你得抓紧那啥,要是没那啥了,那就……”小七妹学李嬷嬷的样子拍了拍大腿,“可不赶趟了。”
观棋在一旁进行了好几次深呼吸。
朱季川脸有点红,但还轻声问她:“那你听懂了吗?”
“懂倒是懂一点,”小七妹说,“我估摸着,李嬷嬷是说让我早点把你拐上床,不要被莲香姐抢先了。”
朱季川的脸就更红了,但他垂下眼帘嘴角带笑。
反倒是观棋好奇地问:“莲香又是谁?”
“浣洗房的一个姐姐,”小七妹,“她说她将来要配大少爷。”
观棋还想问,突然外面传来一阵高高低低的犬吠声,朱季川便示意他开门。
只见郑副使带着提刑司的人,牵着五条毛色油光发亮的大狗沿着书院中庭往后奔走。
“邕州左江道的狼青,最善寻味追踪。”朱季川说道,“看来,郑大人将你的话听进去了。”
所以找了邕州狼青来找可能被埋在某处的高家小姐的贴身丫鬟了。
有几个书院的夫子、学子都远远的跟在后面。
朱季川问:“你想去看看吗?”
小七妹赶紧摇头。
朱季川便让观棋跟了上去,自己又回到书桌前。
小七妹便没再说话,只是专注的看一会他的背影,又转头去看那把长枪。
这是一把虎啸枪,长约七尺。
三平以前说过,长枪乃是兵器之王,臂力、腰力、腿力缺一不可,灵敏的身法和步法也很要紧,总之很难练。
更有一寸长一寸强的说法,越长的枪用枪的人越强。
大少爷穿着圆领宽袖襴衫,看不见隐藏在衣服下的肌肉,下次穿衣的时候或许可以上手摸摸看。
但大少爷个子高,此刻坐着,外袍滑在一边,便能看到紧实的大长腿……
她正看得仔细,朱季川不自在的咳了两声,放下笔将长袍撩好,盖住了自己的腿。
“小七,你来。”他取了另一张纸,“写个字给我看看。”
小七妹便信手写了。
她的字如幼童,笔画又粗又乱,一看就是没练过的。
朱季川便站起来,从她身后握住她的手:“写字不是这样用力的。”
小七妹反手拉住他的手,展开掌心去摸,虽然保养得宜,但仍能看到也能摸到练出来的茧。
朱合洛对自己才十八岁的儿子都这么严格,对他自己一定要求更高。
自己只怕没有在他面前一击必杀全身而退的能力。
她摩挲着朱季川的掌心,朱季川的脸顿时就红透了,本来就挨在她身
边,这下不由得挨得更紧,还将她的手虚握在自己手心里。
“小七,你还没及笄,”他说,“等我会试,再等你及笄,我们来日方……”
话未说完,突然书院某处传来惊慌的喊声。
“来人啊,梅大小姐出事了,快来人啊……”
打开门,已经有不少学子大着胆子开门,一起结伴往声音传来处走去。
朱季川喊道:“快,派人去通知秦夫子。”
秦夫子是女夫子,若梅小姐有任何不便之处,女夫子才好方便行事。
梅小姐被禁足在书院藏书房后的一间雅舍里,有书院的教学和提刑司的女吏一起守在门口。
此刻雅舍的门正在缓慢向里打开,有位女子正无力地斜靠在门上,随着门开而缓缓倒地。
便露出了门里另一个趴倒在地的女子。
小七妹只看到一头如墨染的青丝,被风吹得在门槛上拂动不止。
有两三只蝴蝶翩跹而至,与她的青丝、衣袂一同起舞,风中隐隐有暗香扑鼻。
随着那股香味从门里飘出,门外最先赶来的那几个学子中有人露出了迷茫的神色,呆呆地向雅舍里走去。
朱季川赶上去拦住了他。
正是曾在棺材里躺过一个时辰的世孙赵瑾。
很快,秦夫子赶来了,随之而来的还有几位一个头两个大的太医。
又是中毒。
但这次不是混在书院提供的饭食茶水里送进去的,而且也不是雪上一枝蒿。
而是那股扑鼻而来的暗香。
“这是青陀罗花的香味,能迷人也能杀人,吸入多了,还能让人产生幻觉,让人变得痴痴傻傻。”
青陀罗花和雪上一枝蒿相比,显然是雪上一枝蒿杀人更容易死,青陀罗花伤人神志,吸入久了,人的神志就会倒退,成为傻子。
四姝之首的梅大小姐,琴棋书画诗酒茶样样精通的女子,如今退化成了年方六七岁的幼女,醒过来后一直在找她幼时养过的大白兔。
事到如今,汴京四姝能参加大选的只剩朱大小姐。
而听观棋说,赶在宫门关闭之前,朱大人上了请罪折子,说自己女儿娇生惯养,才学粗浅,恐为后宫添乱,自请退出了大选名册。
书院的秦夫子在梅大小姐醒来后,眼眶微红的说了句:“盛世美人缀,乱世美人罪,男人们的争权夺利……哎,美人盛名都是累。”
小七妹黏着朱季川,没有去任何地方冒头,直到观棋跟在那五条邕州狼青身后回来,气喘吁吁地说:“大少爷,提刑司在琴房的后院的一颗红枫树下,挖出来一具面目不可辨认的女尸。”
而听到消息的小七妹在想,出了这么多且这么大的事,李昱白怎么还没出现?
他难道还没返回京都吗?
三平大武跟着他,一行人在哪里?

第91章 书院6
“李昱白李大人是我书院司法吏学夫子,他任提点刑狱司转运使的第三年,将提刑司对命案审查的步骤做了详尽的要求。”
“李大人曾说,狱事大辟重于检,生死幽枉取于验。人命至重,贵于千金。”
“凡命案,不论他杀或自杀,司理参军、尉臣、仵作、坐婆须亲临核查,现场需得留存勘测图样,并带尸主面容画像,现场脚印必须拓印,尸格分正反两面……”
“在他主理之下,前朝司法所留弊端,如今已逐渐消殆。”
“李大人实在是我辈学子之楷模。”
“这就是按照李大人对提刑司的要求所做的高小姐当日死亡现场勘测图样。”
图样里画着一间雅致的琴房,墙角竖立放着五把琴,另还有六把琴分两排摆放着。
临窗的横梁边,一双秀气的脚垂在窗棱之上,脚尖与地面相平。
“琴弦太细,以至于我进入后的第一眼,以为是有女子使轻功飘在窗前。”
“张夫子带着我们几个正要退出去,忽然听到赵瑾喊了声高姐姐,这才知道这女子竟是高家唯一的嫡女。”
朱季川又打开另一张画平铺在桌上。
“你怕不怕?”他柔声问。
“不怕。”观棋答道,答完他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大少爷声音这么柔和,并不是在问自己,而是在问那个站得没个正形的祖宗。
“呃,怕什么,她又不是我杀的。”小七妹问,“大少爷,你经常做这样的推演吗?”
“父亲要求的,若有事想不明白,那就像他带兵打仗一样做沙盘推演。”朱季川说,“一次不行,就多推演几次,一定会找到想明白的办法。”
朱合洛,真不是个简单的人,难怪能从驸马爷的外室子,一路扶摇而上,成为现在的从二品封疆大吏。
小七妹的心沉重了些。
“你乏不乏?”朱季川问。
观棋张了张嘴,总觉得现在少爷和丫鬟的位置颠倒了,但他不敢说,只好问:“少爷可是乏了?可要更衣……”
谁知小七妹直愣愣地说:“我觉得挺有趣的,少爷你继续呀。”
她殷勤地将朱季川手里的其他画纸一一打开。
“嗯,提刑司来了之后,书院便停了课。”朱季川继续说道,“之后我回了府,见到了你……”
“这种不重要的可以跳过去说,”小七妹打断了他,“你接着说高小姐的事呗。”
观棋翻了个大白眼。
“嗯,第二日去书院,提刑司说高小姐不是自杀,而是他杀,因此通知书院,让我、赵瑾、还有当天去琴房上课的十个学子住在书院配合。”
“第一是要每个人都将当日所看到的画出来。”
他说的就是高小姐被挂在窗前的画。
“第二是要求每个人将自己当日所穿鞋子的鞋印拓印下来。”
“李昱白李大人曾说,凡是命案发生地,鞋印都尤为重要,”朱季川说,“因此我们每个人都按照要求做了。”
“郑副使说,书院休沐七日,琴房并未打扫,我们十个学子和张山长的脚印符合当日所述,但在窗口,发现还有一个脚印不知道是谁的。”
“是凶手的。”观棋说,“拿着这个脚印在书院里找所有人都对比下,不就知道了吗?”
“郑副使也是这么说的,”朱季川说道,“正是因为如此,提刑司要求书院照旧开课,好核查所有的学子。哪知当日还未轮到女学,点茶课上便发生了中毒。”
“能接触到莫夫子茶盒的,包括莫夫子及她的侍女、点茶课上的女学生及各自的侍女,另外还有两位负责杂事的助教。”
“因为没有人能确定毒物是什么时候混入茶盒的,因此提刑司将以上所有人的物品进行了排查,没有发现异常。”
“且住,”小七妹打岔道,“怎么会不知道毒物是什么时候混入的呢?上一堂课是什么时候,上完那堂课后,有学生出现任何不适吗?”
朱季川耐心地解释道:“上一堂课,莫夫子用的茶盒是龙团胜雪,这次用的是雅安露芽,而上一次用雅安露芽,已经是冬学时节,时间太过久远,已经无法追查了。”
他见小七妹面露诧异,便详尽的介绍了一番点茶课的由来和目的。
小七妹还是诧异:“那莫夫子是临时决定这堂课上用这个什么鸭陆茶团的吗 ?”
朱季川顿时愣了:“不,每位夫子都要在开学前制作讲义,哪节课上什么内容,都是提前设计好的。”
他的眼睛一亮:“这么说起来,除了莫夫子和她的
女使,还有山长和学录是能提前知道课程内容的。”
说着他迅速起身:“我去禀告郑副使。”
小七妹赶紧拖住他的手:“别啊,我还没说完呢。”
朱季川立刻站住了,任她拖着自己的手又坐回桌前。
观棋清了清嗓子,觉得自己有点多余,此刻不该在桌子边,应该在桌子底下。
小七妹见朱季川坐下了便松开手:“大少爷,你知道这个什么雪上一枝蒿在我们乡下叫什么吗?”
朱季川的视线停在她的手上,嘴里乖顺地问:“叫什么?”
“叫铁牛七、岩乌头,虽然不臭,但要是进了嘴,少一点呢会觉得麻舌头,多一点就会有点苦苦辣辣的。”
“课堂上那么多又聪明又有见识的夫子和千金小姐都没有喝出来,那下毒的人一定以前就试过的。”
朱季川:“我懂你的意思了,下毒的人要将茶叶和毒物调配到让大家都能入口且不被察觉,一定是在什么场合下过毒。”
下毒的人不但要试口感,还要试不同的用量都是怎么伤人或杀人的。
下毒的人,不但知道莫夫子这堂课会用雅安露芽,还知道上课的名单。

“那,”观棋犹豫着问,“这个下毒的人和杀高小姐的,是同一个人吗?”
朱季川将四个小像放在了沙盘上后山的位置:“事发当日,目前已知在后山的有梅小姐及她家仆从共三人,她的车夫在洗马池边等候,另外,就是先后发现的这两位死者。”
“书院的舍管说,当日他见过梅小姐一行人,没见着高小姐和她丫鬟。”
“如果梅小姐说的是真的,她说她一直没有等到高小姐出现,其实会不会是高小姐早已经被害了?”
书院后山虽说是“山”,但其实只是书院里的一个山坡,被高墙围住,种植了四季鲜花植物的坡,春可赏花,夏可赏雨,秋可赏叶,冬可赏雪,是书院极其有名的一景,连太皇太后都曾来过这里。
“既然高小姐和她的丫鬟都在书院琴房附近被发现,那这些当时在书院的人中,就一定有人撒谎了。”朱季川将另一个小象插在沙盘上的书院大门位置上,“高小姐撒没撒谎不知道。但这位舍管想必是撒谎了。”
“为什么就一定是舍管撒谎了,”小七妹问,“难道千金大小姐就不能从后山爬墙进吗?”
观棋嗤笑:“你当千金大小姐是你这种野丫头啊,行止有耻而从容,动静有法而大方,出行自有排场和规矩,妇德、妇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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