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道姑一身反骨by视力零点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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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赶紧贴着墙溜到了另一处。
只见墙上探出个比圆通大一些的小和尚的脑袋来,左看看右看看,又很快就收了回去。
抬头看看天,离天黑还早得很,不能光等着。
于是小七妹换了个更偏的地方翻墙,刚骑上墙头,就被发现了。
还是那个小和尚。
小和尚打了个揖:“施主是要烧香拜佛,还是要投宿打尖?”
“我们来捐个功德箱,”小七妹骑在墙上打了个揖,跳下去后双手奉上张银票,“祈愿国运昌隆。”
“施主有大爱,”小和尚十分虔诚的回礼。
“对了,圆通小师傅不在寺里吗?”小七妹装作熟稔地样子问,“上次来还是圆通小师父接待的。”
小和尚:“圆通一会要带大馒头一起辩经,二位施主不妨去坪里等。”
“大馒头不是条狗吗?狗也能辩经?”小七妹这是真诧异了。
小和尚:“施主有所不知,大馒头是寺里最有佛缘的狗,它不但从小吃斋,还从小就跟着师兄弟们打坐做早晚课。”
想想大馒头跟在圆通身后吃得溜圆的肚子,小七妹悟了。
圆通小沙弥看到她,受到的惊吓不止一点:“施主……怎……怎么来……来了?”
“放心,在佛祖面前,我会守口如瓶的。”小七妹安慰他,“半月前,有来寺里挂单的外地和尚吗?”
“施主你要作甚?”圆通小沙弥支吾着不肯说。
“呃,一会大馒头该去辩经了,”小七妹说,“要是它的肚子不小心被剖开露出一肚子鸡肉来,那可糟糕了。”
“施主可不能杀生,”圆通小沙弥,“佛祖会……”
“佛祖连你都不管,还能管我。”小七妹亮了亮袖刀。
“坪里坐在菩提树下最里面的那三个就是。”圆通小沙弥,“出家人不打诳语。”
他慌张的做了个揖,匆忙的往寺庙后走去,不多时就看到大馒头不慌不忙的跟在他身后,穿过大殿往寺庙外走去。
他和大馒头去辩经了。
小七妹紧跟在他后面,坐到了菩提树的对面。
菩提树下,最里面不止坐着三个和尚,一共坐了六个和尚。
有四个在心无旁骛辩经的,有两个偷偷瞄了自己几眼的。
那日她将李昱白送到了大相国寺后门的百级台阶上,等大相国寺的和尚到了之后才去追的阿梅。
绑李昱白的人如果在那些和尚中,便肯定见过自己。
于是她看着那两个偷偷瞄自己的秃子,
送上了个甜甜的笑。
没有头发,砸扁一个脑袋是不是能省点力气?
祖师爷慈悲,在佛祖面前大开杀戒,能不能额外奖励点功德?
如果李昱白真的在这里,他会在这里的理由是什么?
安国府王夫人将他和自己的小金孙一起委托七星镖局送走,是因为什么?
一刀杀了不是更省事吗?
难道仅仅因为她儿子王大郎觊觎李昱白的美貌和才学?
捐功德箱的小和尚给坪里的所有人都倒了茶水,包括小七妹和长贵叔。
两人都没动这杯茶。
辩经的和尚们大部分都在看大馒头从按照圆通小沙弥的话,从佛经里挑出对应的来。
只有一个光头耷拉着在打瞌睡。
菩提树下那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竟悄悄的站起身往后退。
小七妹正想起身,突然觉得头顶若有若无的传来了“嘶嘶”声,她抬起头,一根绿色的树枝正从菩提树上跌落。
绿油油的一条,吐着红信子。
长贵叔手一挥,已经捏住了这条蛇的七寸上。
小七妹快速一闪,将背着的斩马刀取在手里,往和尚群中站起来的那两人蹿去。
那两人同时后退,双双从僧袍下取出一对短剑来挡,和斩马刀重重地砍在一起。
长贵叔挥着那条蛇跟在后面,转瞬之间也到了。
夹击之下,这两人躲避不及,竟拎起那个打瞌睡的和尚来挡。
斩马刀的刀尖所对之处,被拎着脖子的光头和尚缓缓抬起,眉眼俊朗,如松如柏,正是瘦不胜衣的李昱白。
却顶着一颗锃亮的光头,和六个戒疤。
这个模样的李昱白,小七妹一时竟有些不敢确认。
没有头发,再加上眼神迷离,穿着僧袍的他有几分不同于平日里的矜贵,颇有几分说不出的味道,像是楚楚姐练完秘术回来时的模样。
小七妹将刀尖一转,原地换了个方向。
“退后,否则杀了他。”
其中一个威胁道,还将短剑架在李昱白的脖子上。
“好好好,别动手。”
小七妹听话地往后退,右手收了刀,左手却弹射出了一根银针。
她只弹了一根,长贵叔弹了三针,挟持着李昱白那人立刻口眼歪斜地倒了下去。
另一个见势不妙,立刻往一堆奔走的和尚中蹿去,借着四下躲避的和尚遮掩住自己的身形。
“长贵叔,护好李大人。”小七妹嘴里喊着,动作一点都没停顿的跟在逃走那人身后。
斩马刀一刀劈开了他的衣服,在他后背留下一道带血的刀痕。
那人闷哼一声,脚下虽然慢了,却没停下来,径直蹿到了圆通小沙弥的身边,将小沙弥拎起来往小七妹身前一扔。
小圆通在半空中害怕的喊着“佛祖保佑”。
小七妹只好先接住小圆通。
再找逃走那人时,只见在寺庙围墙的转角边还有一点余影。
血滴也是顺着这个踪迹一路过去的。
小七妹回头看了眼,见长贵叔已经将李昱白背在肩上往自己这边追来,便立刻退了回去。
敌我不明,先救能满足自己三个愿望的李昱白,还是不要冒险为宜。
李昱白软绵绵的倒在长贵叔的肩头,意识不清,眼神迷离。
小七妹用力掐住了他的人中,掐出了一个明显的指甲印。
他的眼神清明了些,看向小七妹的时候无声的张嘴喊了两个字,看唇形应该是在喊“小七”,但发不出声音来。
但随即又柔弱无力的垂下头去。
这副模样,让小七妹想起了周芸儿。
被大长公主用含有五石散的血喂养的被拐来的周家小小姐。
“李大人,他们喂你五石散了吗?”小七妹问。
李昱白的头抬了一下,没抬起来,又重重的垂了下去。
“长贵叔,快,下山回城。”小七妹急道。
三平可不会治五石散中毒上瘾的人,但京都太医院的大夫会。
但她们还没跑出这个坪,已经有羽箭从四周射了过来,一个和尚已经中箭倒地了。
“快,回寺里,快关门。”小七大喊道。
还能跑的和尚们纷纷往寺庙里跑去,十几个光头在阳光下跑得颇为壮观。
小七护着长贵叔,也赶紧往寺庙里撤。
清凉寺的住持披着袈裟,在混乱中和小七妹一起关上了寺门。
“阿弥陀佛,菩萨保佑,”住持宣了句佛号,“施主,这是怎么回事?”
“我是朝廷四品钦差,奉太皇太后之命捉拿叛乱的贼人,”小七妹说,“住持放心,金陵城里的大军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寺庙里有武僧吗?”她问,“能拖到援军来就好了。”
住持:“跟施主动手的这两个,就是从大相国寺来此挂单的武僧。除此之外,没有别的武僧。”
“有躲的地方吗?”小七妹问,“住持大叔,你这清凉寺的墙很容易翻。”
“唯有进大雄宝殿。”住持说,“除了三道门,别无其他出路。”
“呃,要是对方狠点心放把火,那就一锅烤了。”小七妹说,“没有其他出路吗?”
主持:“有一条密道,但没有出口,仅能用于藏身避祸。”
“那你把和尚们都带进去吧,”小七妹安排道,“我顾不得你们了。”
尤其是这些和尚中有没有其他潜伏着的敌人,还是个未知数。
小七妹既不想连累他人,也不敢将李昱白的安危交给他人。
长贵叔借了一个和尚的僧袍,将李昱白绑在自己背上,和小七妹一前一后互为后盾,往寺庙的后门撤去。
躲进这山林间成片成片的石柱里,此刻反而更安全。
已经有敌人翻墙进来了。
小七妹和长贵叔找了偏殿的神像当掩体,将斩马刀舞得虎虎生威,打下了一根又一根羽箭。
好在对方显然人并不多,羽箭也不是应有尽有,很快,翻墙进来的人已经用起了其他需要近身而战的武器了。
只要不用火攻,也不用弓箭,在小七妹和长贵叔面前,敌人便没了优势。
小七妹砍倒三个之后,攻势就变得更慢了。
她们便没有贸然从后门出寺,而是缩在佛像后歇了口气。
也真的只歇了口气,很快寺门被人打开,从门外进来个高大威武的男子,手里拿着战斧;身后跟着个秀丽妩媚的女子,手里拿着分水峨眉刺。
小七妹的视线在分水峨眉刺打了个转,上次见这种武器,还是在关押大长公主的宗正寺。
呃,当时拿着峨眉分水刺的是养了蛇和蜘蛛的鹰钩鼻子,已经被自己三刀砍死了。
眼前这两个,大概是没法三刀砍死的。
小七妹撩起衣襟,用嘴配合着手撕下一段布条来,仔细的缠在手掌上。
点子很扎手,有场硬仗要打。
”长贵叔,一会见我拿出火折子,你就赶紧出寺庙。”
长贵还没回话,外面叫起阵来。
“出来,”战斧喊道,“以多胜少,非江湖人之风,我们一对一,你和我打过,赢了自然放你走。”
之前就已经冲进寺里的小喽啰纷纷往他身后去。
小七妹一脚蹬在佛像上,从佛幔后蹿了出去,先后两刀砍倒离自己最近的两个小喽啰。
“喂,”战斧喝道,“你偷袭,大大的坏。”
“呸,我明明是大大的美,”小七妹呸了他一句,“你脑袋上那是挂了两铃铛吗?这么没眼光。”
峨眉刺冷笑一声:“黄毛小儿,今日之事绝不能善了,把李昱白放下,赢了我许你走下山。”
“你长得这么美,眼神却这么差,”小七妹用斩马刀的刀尖撑在地上歇了歇,“里面那个搞不好就是我姐夫,怎么可能留给你。”
“总之,把他留下,你打赢了我们,你走。”峨眉刺摆开了开战的架势。
“是打赢了你一个,还是打赢了你还要再打赢这个拿战斧的,你们是要搞车轮战吗?唉,以多打一胜之不武,搞车轮战难道赢了会很光彩?”小七妹叹口气,“既然要划出道道来,那就按照你们走镖时的打法,我打赢了最厉害的那个,你们就得让我走。”
那俩人互相看了眼,打了个眼色。
小七妹看不懂,但既然能拖一拖时间,她也乐意陪着闲聊下。
“现在说说看,你的峨眉刺和他的战斧到底谁厉害些?”
小七妹慢悠悠地建议:“要不你们俩先比个输赢?赢了的可得到一次跟我对打的机会。”
“唉,你要我姐夫作甚?”小七妹问,“莫非也是垂涎他的美貌?”
峨眉刺冷笑一声:“有何不可吗?”
“你们七星镖局难道还想私吞镖码?”小七妹惋惜道,“道义走天下,信诺重千斤,你把自己的招牌都砸了。”
战斧和峨眉刺便又互相看了眼。
呃,要是木砚在,大概能看懂他们在“这样那样的”交流着什么。
但小七妹看不懂,于是她站直了身体,将斩马刀取在手里:“还打不打?再聊下去住持大叔就该陪斋饭了。”
战斧和峨眉刺又看了一眼,峨眉刺这才问:“安国府真败了?以后再也起不来了?”
小七妹想了想:“莫非你还没收这趟镖的尾银?”
峨眉刺吞了吞口水,脸上有种想讲价但开不了口的表情。
小七妹恍然大悟:“莫非你想投诚?”
就见这两人同时双眼一亮,又同时看向小七妹点了点头。
“投诚的条件呢?讲来听听,你俩想待价而沽,我也得看看是打死你们好,还是收了你们好?”
“东家两边接头的人,还有接头的暗语,和这些年走的镖,我和师兄都有,”峨眉刺问,“换我们师兄妹和这些镖师无罪,若是有赏,我们还想一人要一万钱。”
“成交,”小七妹将斩马刀扛在肩头,“再加上你东家的脑袋。”
“那得多加一万钱。”峨眉刺讲价说,“要通存通兑的银票。”
“成交,本钦差实在是很喜欢你,”小七妹说,“先验验货吧,比如说说你们东家的情况。”
陈南山带着兵马心急火燎的赶来时,清凉寺的大雄宝殿殿外堆着一堆兵器,比如战斧和峨眉刺等。
伤得不轻的朱季川也跟来了,下马的时候一个踉跄,还是木砚眼疾手快赶紧扶了一把。
陈南山率先冲了进去,一个端着碗正在吃素面的小沙弥起身问:“可是陈南山陈大人?”
“李昱白李大人呢?”陈南山,“还有陈小七呢?”
“小陈呐,”小七妹从殿外探出头,“带银票了吗?我要十万两。”
“要这么多银票作甚?”陈南山大步跨过去,“李大人可好?”
“我替咱提刑司买了间镖局。”小七妹准备邀功。
她的话还没说完,被陈南山打断了:“署里穷得叮当响……”
“呃,那就让郡王府出吧,估计他们也愿意出这笔封口费,”小七妹说,“李大人现在见不得人了。”
长贵守着,除了陈南山和朱季川,没让其他人近前。
佛龛前,金色的帷幔层层叠叠,菩萨低眉垂目,面露慈悲,法相金身,宝相庄严。
李昱白半坐在普贤菩萨身前的蒲团上,僧袍半敞着,如佛子清冷俊美,如菩提莹润剔透,露出了一片发红的肌肤,顶着些新烧戒疤的光头,正哭得动人。
不是孩童那种嚎啕大哭,而是无声垂泪的那种,两行清泪流了满腮。
委实是有点美貌在身上的。
陈南山解下外衫,将他罩了起来:“大人,陈南山来接你回京都。”
“这么多年以来,大人就没有真正开心过。”他长叹一声,“情这一关,到底要怎么过,余生才能安然无恙?”
听到这句话的朱季川抬眼去看小七妹,她头顶的碎发还倔强地支棱着,像是新长的茅草,不起眼但野蛮得很。
找到了李昱白,陈南山终于觉得一身轻松了。
菩提树下身无寸铁的人,包括战斧和峨眉刺,一群人看看小七妹又看看他,十分识相的齐刷刷跪了一地。
“五石散是谁喂的?”陈南山的眼角带上了几分严厉,“钦差大人承诺的,本官自然会办,但若你们交待的不实,或者还有隐瞒,便不要怪本官食言而肥。”
“是东家,”峨眉刺解释,“接了镖后,东家便让大家伙把镖局该拆的都拆了,又将人分了两拨,于大掌柜一拨带着个孩子往京都去,东家带着我们一拨来了这里交货。”
那两个假冒挂单武僧的便是这一趟的接头人。
“一路上,东家给他喂了两次五石散,但进了寺庙后喂没喂小的不知道,小的们没有进寺庙,而是分散在寺庙附近的山林里等东家的命令。”
陈南山:“你是说,七星镖局的东家本应该在寺庙里?”
峨眉刺:“这……小的们是看着他们上的山。”
两个武僧一死一逃,而住持说来挂单的一直就是三个人,其中就包括李昱白。
陈南山给小七妹留足了人,他自己也带足了人,两人还是分头进行。
他得将李昱白带回城去,小七妹得在山里找到逃走的那个武僧和七星镖局的东家。
从峨眉刺的嘴里得知,七星镖局的东家姓于,大掌柜也姓于,自称来自山东于家,实则是来自前唐皇族七姓之一的复姓淳于。
而这位淳于东家,在金陵的接头人是安国府的王大郎,在京都的接头人除了武僧,还有军中之人,虽然他们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但只要再见到,就一定能认出来。
这些琐事自然有陈南山去理清楚,小七妹带着人,循着地上的血滴开始寻找。
镖局其他的人都被带走了,剩下了这个战斧和峨眉刺。
李昱白连脚都抬不起,是被陈南山背着放进寺庙里的竹竿轿的。
小七妹看着这一幕,又想想青鸾这些年,心里颇有些异样,一时也不知道该感叹造化弄人,还是感叹命运无常。
但小七妹很快就抛下了这一点感概,带着人开始做自己要做的事。
木砚被朱季川叮嘱了,一直守在小七妹身边,长贵叔也在。
寺里所有的和尚都核对过了,有住持的认领,也有战斧和峨眉刺的辨认,这个单姓于、复姓淳于的东家确实并不在寺里,甚至没来过寺里。
战斧和峨眉刺亲眼目睹他和武僧带着李昱白在王定国死后第二日的午时上了山,在上山之前,李昱白还不是个秃子。
而武僧在当日的申时来清凉寺里挂单时,李昱白已经变成了个崭新的秃子了。
这中间,只有两个时辰的间隔。
也就是说,李昱白是在这山中某处变成秃子的,于东家也是在这山中某处隐身的。
这两个武僧是必然知道这个某处是何处。
那就从寺里的血迹开始找逃走的武僧。
血迹从寺墙一直延伸到了寺后的山路上。
圆通小沙弥奉命去带路。
“施主,这条路下去,既能到山下的村子,又能到另一座山头的峭壁。”圆通小沙弥说道,“我经常走的。”
“恩,这么说起来,大馒头也经常走,”小七妹问,“大馒头能根据这些血迹一路找过去吗?”
圆通小沙弥:“大馒头恐怕不行,小斋饭可以。”
但带了小斋饭,其他的十几条狗也都跟了上来。
人和狗浩浩荡荡的走在山路上,一路穿过了石林阵,又穿过稀疏的竹林,逐渐靠近了之前去过的那个村子。
圆通小沙弥:“咦,小斋饭是不是弄错了?”
此刻站在半山腰,可以看到下面的村落里炊烟袅袅,映衬着金色的晚霞,十分美丽。
有人站在屋檐下喊自己家里的娃回来吃饭,有人扛着锄头从田埂上走回家。
田垄中有鸡走,屋前也有犬吠。
“暖暖远人村,依依墟里烟。”木砚说,“这个村子倒挺有野趣的。”
棺材铺老板娘的娘家,茅草屋顶上也飘着青烟。
小七妹伸出手指点了点:“有三家没开火啊。”
整个村子能看到的人家,有三家屋子上空没有炊烟飘起。
“陈大人已经派人将村子前后的路都围了,”木砚说,“也派人去守了后山去悬崖边的路,还派了两条船去峭壁下的江边守着。”
这里也留了两千精兵,可以放心大胆的进村子了。
小七妹抬头看看斜卧在天边的日头;“那就加快速度,赶在天黑前把整个村子都搜个遍吧。”
小斋饭带着人,一路奔走到村后某一家的屋檐下,对着屋门吠叫个不止。
这是一间矮小的茅草屋,右边墙壁就建在山石上,其余都是用泥砖砌成的。
圆通小沙弥挠挠自己的光头:“这是六婆婆的家,六婆婆烙的鸡蛋饼老好吃了。”
“小斋饭不会是想吃饼了,所以才把我们带到这里来的吧。”
小七妹带着人冲了进去。
屋里没点油灯,光线昏暗,仅仅靠从窗户里透进去的那一点光。
包括灶台间在内,就三个房间,都没有人。
精兵们已经四下散开,往房前屋后去找。
小斋饭吠叫着,带着一群狗从屋里冲到了屋后,又从屋后转向了灶台间。
小七妹揭开锅盖,锅子里捂着些还有余温的鸡蛋饼。
见了这些饼,小斋饭也好,大馒头也好,十几条狗齐刷刷的摇着尾巴坐下,一副等待开饭的馋样。
“这……”圆通小沙弥合十道,“都乖啊,等六婆婆回来,小僧付银钱买了才能吃,不告自取是为贼,佛祖要怪罪的。”
小七妹将锅盖又盖回去。
寻找的精兵陆续回来禀告,说房前屋后都没有异常。
“六婆婆这个时候还没回家,会在哪里?”小七妹问道。
“这个,小僧不知,”圆通小沙弥,“小僧只每月月中才下山。”
小七妹出门,站在屋檐下眺望,田埂上该回家的人已经回家了,有个老人正慢悠悠地朝这个方向走来。
“六婆婆家里只有她自己吗?”小七妹问,“就没有其他家人么?”
“六婆婆?”圆通小沙弥想了想,“六婆婆有两个儿子,好像还有个小孙孙。”
那位老人走得慢,但身前身后都没有人。
满村的人似乎都回家了。
“会不会是去走亲戚了?”木砚说,“在亲戚家
留宿了?”
话音未落,屋后有精兵喊:“大人,这里有血。”
小七妹赶了过去,屋后有个大水缸,水缸边上湿漉漉的,乍一看没有什么异常。
但小七妹蹲下身,在精兵所指之处一抹,并不平整的泥土地面上还有滩水迹。
这滩水迹,又湿又粘,带着血腥味,还没干透。
“再找。”木砚说,“大家仔细点,别放过任何一处。”
“大人,这里有人。”
抬开圆锅子后,灶台里蜷缩着一个老人,已经死透了。
“大人,这里也有人。”
茅厕的蹲坑里,也有个已经死透了的小孩。
但找遍了房前屋后,都没有圆通小沙弥所说的两个儿子。
天已经快要黑了,正是一天之中看东西最模糊的时候。
山林间那些矗立的石柱,在此刻就像一个个面目模糊的人。
村子上空黑云层叠,最后一丝光亮也消失了。
大馒头、小斋饭带着这群狗,在屋檐下对着下面的村落吠叫个不停。
汪汪汪汪汪……
汪汪汪……汪汪汪……
不知是哪一条狗没有跟上,打乱了狗群吠叫的声音,混在里面,又轻又呆。
汪汪汪……
耳朵一向灵敏的小七妹凝神仔细去听,却又听不见了。
刚迈开脚,又听到了那三声又轻又呆的声音。
汪汪汪……
三七观的三平也好,小七也好,道法稀松,最善些旁门左道,比如口技、腹语……
而这两项,最基本的要求就是耳力。
此时此刻,小七妹的耳力告诉她,出大事了……
她颤抖着声音喊了句:“李昱白,李大人,你是不是在这里……”
宗正寺外,她对李昱白说,大人若要找我,不妨学三声狗叫。
此刻,那隐约的声音,不多不少,正是三声不正宗的狗叫。
这是她十五年来少有的害怕的时候。
算算脚程,陈南山带着那个“光头李昱白”已经快进金陵城了。
那个失踪已久、遭逢大变、又被下了五石散,以致行为失常、神智不清的李昱白,就能在所有人不设防的情况下,接近任何他想接近的人。
包括赵煦、包括两浙路节度使、包括陈南山三平大武青鸾……
倘若金陵城中还有“他”潜伏着的人,小七妹不敢想象这杀伤力会有多大。
若是“他”得逞了,甚至还能被人保护着,一路送到太皇太后身边去……
他会像是一把直插入己方致命处的利刃。
或许,这才是王定国夫人花重金将李昱白和她的小金孙送出来的原因。
而那三声隐约的犬吠声又停了。
只有大馒头和小斋饭它们整齐统一的叫声。
汪汪汪汪汪……
小七妹蹿到灶台边,将锅里的鸡蛋饼像撒渔网一样撒在地上。
大馒头和小斋饭们兴奋的叫着跑过来,一齐埋头,全都停止了吠叫,开始护食和抢食。
木砚仔细侧头听,却什么都听不到。
但他见小七妹歪着头,神情严肃,便什么都没问,也没打岔。
天地之间,只有小七妹自己的心跳声。
噗通……噗通……
难道是听错了?
不会的。
要想学腹语和口技,首先要练好听力。
而她的直觉和听力都很少出错。
于是,她一把将离自己最近的小斋饭抱起来,将它嘴里的鸡蛋饼抢了出来。
突然腾空又痛失鸡蛋饼的小斋饭愣了一下,冲着小七妹凶神恶煞地“汪”的一声狂叫起来。
汪汪汪汪汪……
叫了好几声后,才被小七妹一把捏紧了嘴,顿时只能发出“呜呜”声。
天地之间,又安静了。
始终没有异样的声音出现,仿似刚才那三声低微的、不正宗的狗叫声只是小七妹的错觉。
“抓到人了,”有一队精兵拖着个后背受伤的武僧过来了,“他又杀了一户人家,还藏在那户人家的水缸里。”
圆通小沙弥看看那边的屋子,扁着嘴巴想哭:“那是秀婆婆家,她蒸的米糕可好吃了,呜呜……秀婆婆……”
小七妹赶了过去,正是从寺庙里逃走的那个,不过此刻七窍流血,虽然还有气息,但肯定不能活了。
显然是被擒后趁机咬破牙齿里藏的毒自尽了。
木砚高兴起来:“找到人就好,正好天快黑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圆通小沙弥:“小僧也要回寺庙里了,小僧该找师兄们来,给秀婆婆和六婆婆超度。”
他吹了声口哨,大馒头和小斋饭等十几条狗就跟着他往后山走。
山村里的炊烟还在飘着。
小七妹的心也在飘着。
她还是不放心,于是追了几步,使劲的踢了几只狗的屁股。
汪汪汪汪汪……
汪汪汪汪汪……
一阵乱糟糟的吠叫声响起。
小七妹喊:“捏住它们的嘴巴。”
于是一大群精兵上前,将狗的嘴巴都捏住。
安静极了。
没有狗叫声,村子里也没有说话声,连锅碗瓢盆的声音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