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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道姑一身反骨by视力零点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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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七妹走后,她心绪难平,便换了衣裳戴了帷帽,骑驴去了永安里。
午后的永安里还是很静谧。
因为愧见刘府满门坟墓,她便绕远了,从一条小路,直接绕去了林府的后院。
林府的院子里已经满是杂草,一砖一瓦,依稀当年,又不似当年。
檐下的燕子窝也是空的,好似多年没有燕子还巢了。
但连理枝越发郁郁葱葱了。
她爬了好多次,还是爬不上去,只好牵了毛驴过来,先踩着毛驴,再爬上了连理枝。
连理枝来回荡漾,仿似当年。
“碧海无波,瑶台有路……”
她才念了半句,抬头时,就见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正沿着巷子两边的院墙往这边走。

第280章 及笄礼
多年未见,这个人依然长身玉立,却不似当年丰神俊朗,看上去形容憔悴,苍白脆弱。
连衣服都因为宽松而显得像是挂在身上。
青鸾呆愣了片刻,立刻下了连理枝,牵着毛驴,出了后院从小路走了。
回了铺子,本该去樊楼了,可她竟浑身似火烧一般发起热来。
娥姐:“那可怎么是好,三平说了,今夜是个大日子。”
青鸾:“娥姐,你替我去吧。”
娥姐没好气地骂她:“你脑袋烧坏掉了吗?你烧成这个样子,要是我没在一旁,有点事该怎么办。我的摇钱树岂不是没了。”
“算了,让人带口信给三平道长好了。”
坐在三楼的窗口,外面一览无遗。
“咱们来得是不是太早了?”大武问。
“早来就多等会,”三平神秘兮兮的捋着胡子:“李大人说了,今夜是给小七补及笄礼。”
“陈南山的贺仪也送到了。”
“小老七惦记了许久的酱肘子、炙羊肉、樱桃煎、梅花汤饼、五嫂鱼羹都点了……”
大武伸出五根手指头:“酱肘子得点三份,不然不够。”
“不不不,酱肘子一份足矣,”福伯连连摇头,“到了樊楼,自然是该吃羊肉,炙羊肉来两份,杏酪蒸羊羔来两份、薛家羊饭来一份,这些可是限量上市,即便有银钱也吃不到的。”
阿梅顿时点头:“还是福伯您最有品味。”
被夸奖了的福伯:“说起来,小的总觉得李大人这及笄礼办得有点着急,周家出了事,正是他最忙的时候,就是从今日往后再推几日也是应该的,怎么好似……”
好似有了今日无明日的感觉。
但福伯没说完,其他的人平日里和李昱白相处又有距离,因此便谁也没在意。
三平:“我们孩子也能让小郡王给她办及笄礼了,真是出息了,想必给我养老送终没问题了,我得争取多活几年了。”
小七妹和林武去提刑司后,被李昱白惊到了。
这家伙,办事办得是不是太利索了?
李进带去屠村仅存的两个活口人证,已经带回署衙了;
周家的老少爷们,也都带回署衙了;
听说,去大理寺提容嬷嬷等人的同僚,应该在回署衙的路上了;
还有,他亲自去永安里巷找当年还活着的刘少傅家的守坟人了……
总之,从昨夜到今日此刻,李昱白比自己忙多了。
“神仙难道都不用睡觉也不用吃饭拉屎的吗?”小七妹诧异极了,“为什么这么赶时间?”
林武想哭:“我对不起大人……”
“呃,不是你的错,是五石散惹的祸,”小七妹安慰道,“那个什么七星借命或许能让大人他配享太庙,那也算是因祸得福。”
配享太庙,得先死。
林武顿时更想哭了。
以至于李昱白回来的时候,林武的眼眶还红着。
李昱白见了他,由衷地高兴:“看起来不错,太医院怎么说?几时能回署衙?陈南山身边只有王汉马超总归是势单力薄了。”
小七妹打岔道:“大人你要去哪里远行吗?”
李昱白表情柔和的解释:“官家亲政后,我大约能升官。”
“哦,升官啊,我还以为大人在交代遗言,”小七妹说,“大人你真的没事吧?”
李昱白但笑不语。
“太医院不是看了好多次,都说大人没啥事的么?”小七妹疑惑地问,“对了,被抓回来的光头于呢?”
她说的就是那个假冒李昱白的镖局于东家。
李昱白:“在大理寺的大牢里。”
小七妹上下扫视着他:“那大人您现在还跟他有痛同痛吗?”
李昱白有问必答:“应该是没有了。”
小七妹想着晚上总能让他和青鸾见上面,心结啥的得见了面才知道是解开还是打死,因此也没多问。
李昱白安排了赵明带林武,他带着小七妹先去提审了李进遗留下的两个活口。
这两个活口的供词差不多,和小七妹已经了解到的也差不多。
有差别的,是小七妹猜错了他们的心。
她以为这些人是怀着屠村的恶毒之心去的,但这两人说,他们是怀着忠军卫国之心去的。
“上面派小的们去剿盐匪,这是小的们应该做的,何况还能立功加官。”
“小的那帮哥儿们都铆足了劲去干,李大人说带小的们去当先锋队,虽然风险大,但功劳也大。”
“李大人被先帝冷了好些年,这时刚升官,哥几个哪个不羡慕,就跟他干了。”
“连夜出发,连夜赶路,第二天夜里就赶到了钱塘,大人说是匪帮里的内线。”
“先是见了一对中年夫妻,样子不记得了,男的姓田,李大人称他田当家的,说是匪帮的内线。”
“田当家夫妻从一个大户人家的院子里抱了个孩子出来。”
“我们守在屋外,大人带人进去的。”
这是将吴兴王女儿家给灭了,将小阿妹带走了。
“我们沿来的一条古道回,路上歇口气的时候,姓田的夫妻烧了热水……”
“有哥们问起,李大人只说是贵人的事,让我们别多管。但孩子哭得可怜,用热水浇头的时候真……”
“哥几个不忍心看,就寻思着走远点,终于撞上了盐帮。”
“都是些精壮汉子,大人说都杀了,不留活口。”
小七妹动了动手指,脸上没有表情,也没有说话,但听得认真。
“刚动手的时候,还有几个男的试图出来讲价求饶,看起来应该是盐帮头子,杀了两个后,就没有人求饶了,抄起家伙什就跟我们打起来了。”
“都杀了之后,我们翻了这些人的挑子,没有盐,银钱也不多,有头绳和布料,还有拨浪鼓。”
“弟兄们觉得只怕是杀错了,但李大人说,这附近必定有他们的老巢,这些人没按时回老巢,必然会惊动人,到时候其他的盐匪就会收到风声。”
“为了不走漏风声,那个老巢也得剿了才行。”
“为了不走脱一个人,李大人让小的先摸去村长家拿村里的名册,村长家还点着灯,有个老头正在算时辰。”
“这老头背着手在门口等了好些时候,见没有人回,就进了屋子。”
“他跟他老婆子说,以往这个时节该到家了,今夜还没到,他带大孙子去山路口接一接,老婆子让他小心看着路。”
“那老婆子还说,给小丫头取的那个大名不好听,让他再想一个。”
小七妹闭了闭眼睛。
“村长抱怨了一句,说什么这个名还不好听,就没有好听的名了。”
小七妹终于开口问:“是个什么名?”
两个活口想了好一会:“时间过了太久,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真的想不起来了。”

李昱白看看小七妹没有表情的脸,吩咐道:“继续说。”
两个活口:“那个村子里的名册比实际上的人少,名册上只有一百出头,点数的时候一共137人。”
“大人带队走后,还留了三个人原地潜伏,看有没有漏网之鱼偷摸回村的。”
她没有偷摸回村,是因为大武高烧起来了,她怕大武在她离开弃婴塔的时候死了。
眼眶有点热,但她眯了眯眼睛。
感觉李昱白在看自己,于是她笑眯眯的摸着脸:“大人是不是也觉得我女装可美了。”
她晃了晃脑袋,甩得耳铛叮叮响:“太皇太后赏的,说是什么明月琉璃珰,很贵的哦。”
李昱白没理她,转回头问两个活口:“你们心里就没有怀疑过吗?”
活口一:“也不是不怀疑,盐匪怎么会住在那么穷的村子里,不过大人说他们是盐匪,杀都杀了……”
活口二:“听从将令是兵卒的本分,这有啥可想的……”
接着去审了周太后娘家的周大爷。
周家私卖盐引是查实了的。
但周大爷一直在喊冤:“这皇亲国戚,但凡有门路的,谁家不卖盐引,这不是个约定俗成的事么?”
他理直气壮得很:“大家都这么干,干了十几年了,要用这个治我周府的罪,我不服。”
等问到八年前的事,他叫屈叫得更起劲了。
“八年前,我老周家才是受害者,我妹妹是一国之后,她就那么一个女儿,就那么不明不白的没了……”
李昱白拿出了小七妹捏的泥人头:“认识吗?”
周大爷一下不叫了:“这不是我那可怜的公主外甥女么?”
李昱白这才说:“你周府私卖盐引的罪可大可小,为了给臣民一个交代,罚俸和降职是免不了的。但你知道为何太后不见你么?”
“为何?”周大爷,“前一晚她还让守英……”
话说一半,赶紧闭嘴,又唱起苦来:“我这个妹妹啊,苦命得很啊。”
“太后让守英找你作甚,容嬷嬷已经交代得一清二楚,她让你趁国宴当晚出宫时,将月桂的尸体带出皇宫。”
周大爷不认:“绝没有此事,太后只是让守英交代我不要喝酒失了分寸。”
李昱白:“太后不见你,是因为太皇太后在查月桂蛊惑润王侧妃行刺一案中,牵扯出了一桩旧案。”
他看着泥人头说:“你周府涉嫌谋害皇家公主乐宁,这才是太后不愿意见你的原因。”
周大爷:“冤枉,乐宁是我的亲外甥女,我怎么可能害她。”
李昱白:“那就把当年的事一五一十的说清楚,只要不是你勾结他人谋害乐宁,太后又怎么会不顾念自己的亲大哥和亲侄子。”
“比如,当年你从哪里找的拍花门替你办事?”
周大爷:“时隔多年,我只记得是个姓李的帮闲,他在京都三教九流中有点名号,也是我府中一个小厮的堂亲。”
“那个小厮姓李,在官家手底下当差,有个妹妹……”
取得了周大爷的供词后,又马不停蹄的提审了容嬷嬷。
小七妹大大方方的亮了相,因为容嬷嬷从始至终都没有见到她的面容。
“当年,顺妃宫里有我们的人,我们宫里也有顺妃的人,”容嬷嬷说,“从顺妃找了高人开始,我们的人传回来的每一个消息都是准的。”
“当年传信的人,叫李长信,是个内侍,刚进宫的时候是个被人欺负的小黄门,家里欠着许多债,是为了让弟弟妹妹有活路才进的宫。”
“娘娘替他还了债,又将他的弟弟妹妹安置好,让他从底层做起,花了好几年,才找准机会调进顺妃宫里。”
“他将顺妃要用公主给先帝借命的信传出来后,娘娘立刻带了公主出宫祈福,之后一直没有他的消息,直到娘娘被太皇太后接回宫,才知道他在传出消息的当晚被顺妃打死了。”
“娘娘感念他的衷心,事后发还给了他弟弟妹妹一笔安家银子,曾听说在京中开了个糕饼铺子,现如今在哪,老奴也不知道。”
而刘少傅府里的守坟人:“当年的事,老奴并不知晓,老奴去了庄子上,老奴也是后来听说的,说是林家父子夜里带了人来,将老爷少爷他们都杀了。”
“小少爷当时才五岁多,平日里还骑在他脖子上玩,两家走动得那么好,他们怎么下得了手?”
“活该他们满门被斩,原来是当了昌平王的走狗。”
都审完后,李昱白示意小七妹跟自己走。
“大人是有发现了吗?”小七妹问,“问题是出在姓李的内侍一家吗?”
她走得慢了两步,李昱白因此并没有回答她。
于是一直跟上了他的马车。
“酉时将至,该去樊楼了。”
李昱白说话的时候皱了皱眉头。
小七妹看在眼里,并没多问,还是问起了之前的问题。
“不错,”李昱白说,“永安里巷的附近曾开过一家李氏糕饼铺子,我恩师一家都爱吃,我曾买过多次。”
他的表情像是陷进了回忆里。
“阿辞也爱吃。”
“当年曾听说是因为欠了京都金玉赌坊的赌债而倒闭了。金玉赌坊,是昌平王府的地下产业。”
“若是能证实这个李长信是当年那个李氏糕饼铺子的人,这便连成了一条线。”
“大人,你是在怀疑什么?”
“我恩师,和林……他们都是进士出身,性情相近,素来投缘。”李昱白,“若当年的事另有隐情呢?”
“阿辞既然活着,那便绝不想苟且于世,不管她要做什么,首先得让她能堂堂正正的安身立命。”
小七妹很赞同,也很开心,却听到李昱白叹息一样,很轻很轻的说了句什么。
她问:“大人,你刚才说什么?”
李昱白却没回答这个问题,只从袖子里掏出个小盒子,推到她面前。
“错过了你的生辰,这是补给你的及笄礼。”
小七妹好奇地打开,是一张地契,就在莘园不远处,面积挺大,建个道观绰绰有余。
“大人,你是不是要死了?”
她不由分说的欺身过去捏住李昱白的脸,强迫他抬起头来,仔细的去看他的眼睛。
黑白分明,什么异样都没有。
“小老七,松开。”李昱白点了点她的手,“这成何体统。”
“体统?体统是什么能吃的吗?”小七妹顶了一句,“要是不想被我扒光了查看,大人你还是老实点说个明白。”

“小老七,放手。”李昱白沉下了脸。
他一沉下脸,小七妹还是有点不敢造次的,但为了自己的三个愿望都有机会实现,她不假思索的点了李昱白的穴免得他挣扎。
李昱白就只剩眼睛能瞪着她了,怒气几乎要从他的两只眼睛和两只耳朵冒出来了。
“哈哈,别气,”小七妹笑眯眯地说,“我保证不给你脱光,腰以下我给你留着,这点男女之别的礼仪我还是懂的。”
前胸后背都看了,什么异样都没有。
腰以上也看了,什么异样都没有。
没有外伤,没有诡异的红色线条。
小七妹再次不死心地扒开李昱白的眼皮,仔细观察了一盏茶的功夫,直到眼睛酸出眼泪来了。
还是什么都没有。
“是不是该让大武和小咕咕贴身跟着你?”
她嘟囔着,准备给李昱白穿衣服。
这下好了,脱的时候她有点急,因此有那么一点点暴力……
“这个,哈哈……脱的时候好好的,穿不回去了……”小七妹讪笑着解释,“大人别气,你自己穿吧。”
恰逢马车停了下来,她赶紧给李昱白解了穴蹿下了马车。
“陈……小……七……”
身后传来一声怒喝,小七妹赶紧加快速度,像条泥鳅一样溜进了樊楼的宾客里。
上了三楼,包厢里一个人都没有,只有满满一桌子菜,香得流口水。
“嗷呜,李大人送给我们一块比莘园还大的地……”小七妹直接蹿去了里面的隔间。
“什么?”隔间里躲着的人不约而同地喊了出来。
大武:“一块地?”
三平:“白送的?”
福伯:“比莘园还大?”
阿梅皱着眉头:“好吵……”
“比莘园大多了,”小七妹说,“能有十个三七观那么大。”
“发财了发财了,”三平笑的只能看见两排大牙了,“老道我也是能在祖师爷面前扬眉吐气的了,果然祖师爷太有眼光了,我是个开山立派的好弟子啊。”
福伯:“太好了,以后有地方串门了。”
偶尔串个门总比天天住在一起好,闹也就闹那么一天,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正热闹着,李昱白和王汉一起上楼来了。
三平赶紧点头哈腰地拍了个马屁:“大人今日脸色红润,看起来气色好多了。”
马屁拍到了马腿上。
李昱白狠狠地瞪了小七妹一眼:“托三平道长的福,道长徒弟教得好啊。”
三平敏锐地感觉到了不对:“全都是不孝孽徒自由发挥,她若是犯错了,大人您该怎么罚就怎么罚,不用给老道这个面子。”
阿梅诧异地说:“李大人,你的衣裳破……”
小七妹赶紧捂住了她的嘴巴:“肚子好饿,饿得咕咕叫,大家开吃吧。”
“稍等片刻,”李昱白说,“还有人没到。”
确实,小七妹看了眼,还有青鸾和娥姐没到。
但三平偷偷告诉她,说青鸾和娥姐来不了,青鸾病了。
没过一会,李昱白等的人来了。
他请了自己母亲,来给小七妹当笄礼正宾。
福伯立刻行了跪礼:“拜见王妃。”
三平几个正要行礼,被她阻止了。
李母带了一位赞者三位执事,托着发簪、钗冠、一整盆的茉莉花和一枝新鲜的石榴花。
“阿昱说你喜欢魏紫,家里倒是有几盆,但这个时节牡丹不开花,便暂且养在我那,等冬日再送来给你。”
“这是前唐从西洋引进的贡花,正是这个时节开的。”
李母将她的头发打散披在肩头,又一点点的梳顺,头顶的碎发毛茸茸的,便用上了味道好闻得不得了的发油。
“及笄之龄,豆蔻梢头,人比花娇,芳华正茂,愿陈小七质傲清霜,香含秋露,入室成芳,智巧弥良,飘若清风飞雪,皎若旭日朝阳,余岁皆安康。”
三平捋着胡须,暗自点头,没有一个词是要拘着小老七这只野猴子的,不管是李大人还是王妃,都是用了心思的。
大武也点头,虽然听不懂,但这些词一听就是很有学问的样子。
阿梅也点着头,那顶发冠上的珠玑宝翠都不是凡品,尤其是垂角上的四粒东珠,若是下一次闯江湖,随便抠一颗就能
当好多银钱,大家不会饿肚子了。
御街的铺子里,青鸾从床上起来,稍微收拾了一下自己。
娥姐端了药来:“还烧着呢,怎么不躺了?”
“三平道长说今日定在樊楼,且还提前定了三楼包厢,只怕是要给小七补过生辰,”青鸾说,“我给小七做了身衣裳。”
“那现在过去?”娥姐问,“可能已经开席了。”
青鸾将早就准备好的包袱取出来:“没事,晚到一会,大家都不会在意的。”
娥姐兴致勃勃地去找衣裳:“那咱俩可得打扮打扮。”
“娥姐,”青鸾喊住了她,“家常衣衫就行。”
樊楼三楼普通人是定不到的,陈南山没回京都,官家大婚第二日肯定出不来,只有可能是借了李昱白的身份才定的。
小七若没有把握,是不会让她露面的。
既然迟早要见面,那就今日见吧。
出门时,见自己面色不佳,到底还是抹了些口脂,和娥姐一起骑着驴,往御街最繁华的那一段去。
李母给小七妹戴上发冠,有执事给她递上剪刀。
她从盆里剪了茉莉花,又剪了石榴花,在发冠两边缀了些鲜花,最后将两支朱钗插在小七妹耳后的发髻中。
“礼成。”
“陈小七,愿你风雨不堕凌云志,霜雪不改赤诚心。”
小七妹恭恭敬敬地给她磕了个头,又给三平磕了个头,正给李昱白磕头时,却见李昱白的手在桌下正狠狠地掐着自己的大腿。
她的心狠狠地一跳,磕头起身,又见李昱白的表情一丝都没变,唯有腮帮子在用力,便深吸了一口气,只装作没看见不知道没发觉。
恭送了李母之后,李昱白陪着又坐了片刻,终于起身告辞。
小七妹见他面色如常的走出房间,便低声对三平交代了两句,三平向福伯交代了两句,两人一齐起身离席追了下去。
车夫正赶着马车往郡王府走,王汉骑马跟在一侧。
小七妹不言不语地追了上去,趁王汉不备,从另一侧直接蹿进了车厢里。
李昱白佝偻着身体,发出了压抑的闷哼声。
王汉一把拉住小七妹的后脖颈往外拽。
小七妹反手扭住他的手腕:“王大哥,你不是我的对手。”
李昱白抬起头,露出一张扭曲的脸:“杀……”

第283章 七星借命灯
李昱白才说半个字,又用力咬牙,好似在和谁做斗争一样,颤抖着说:“松……”
也才说一个字,又改口:“杀……”
他大喘了一口气,好不容易才说完整:“松……松手……”
王汉这才松了手。
三平气喘吁吁地跟上来,被小七妹拉进了车厢里。
“大人,说清楚吧,”小七妹说,“不然我让三平扒了你的裤子。”
三平苦着脸:“哎呦哟,李大人,这都是不孝孽徒的主意,老道我也是反抗过的……”
李昱白弓得像只虾米,但双眼紧盯着三平。
三平脸更苦了:“老道哪有这个胆子敢冒犯神仙啊,都是孽徒惹的祸,老道打不过她,冤枉得很啦……”
手却一点没慢地对着李昱白伸了过去。
李昱白闭了闭眼睛:“我……快要控制……不住自己了……”
“我的……身体里,住进了……另一个人,”他喘息着说,“他在跟我抢夺这具身体的控制力……”
三平言简意赅地总结:“你要被夺舍了?”
小七妹出手如电,立刻点了李昱白的穴道。
李昱白四肢一松,面容也慢慢的恢复了。
“什么叫夺舍?”小七妹问。
“这个,老道要是记得没错的话,前唐一个姓李的大师说,今言夺舍者,谓夺其所舍之尸骸耳;还有咱祖师爷紫阳山人曾说,投胎夺舍及移居,旧住名为四果徒,若解降龙并伏虎,真金起屋几时枯。”
小七妹:“说人话。”
“哦,”三平:“就是说有个魂要借李大人的肉体而生于世。”
小七妹:“王大哥,改道,咱去一趟大理寺。”
马车急停,从御街转向左而去。
御街右侧,一头毛驴驮着两名女子正往樊楼而去。
大理寺,地牢。
大理寺卿急匆匆地赶到了地牢门口:“李大人,是要提审么,下官这就去将人提上来。”
李昱白:“不用了,就有劳你陪我们下去一趟。”
地牢在地下,一条只容一人通行的地道蜿蜒向下,每个人都提着灯笼,还是不够亮。
地牢里更是暗不见天日。
这里关押着那个被小咕咕啄了眼睛的假李昱白于东家。
见了他们来,独眼龙于东家仰天大笑几声。
“哈哈哈……啊……”
被小七妹劈手扇了个耳光。
他的笑声戛然而止的同时,李昱白偏了偏头,偏向了小七妹挥掌的同一个方向。
“七星借命,同生共死,我就是李昱白,李昱白就是我,他生则我生,我死则他死,你能奈我何!”
小七妹对三平眨眨眼,三平立刻抽出几根银针。
独眼龙被小七妹放倒在地,三平一针扎向他膝盖下的阳陵泉穴,没一会,只听李昱白闷哼一声。
小七妹:“别忍着,想笑就笑吧。”
李昱白抬起了一张笑脸。
三平:“呃,老道我的针法不错,扎一针笑穴,有两份功效。”
小七妹:“呃,这个笑话并不好笑。”
还有点棘手。
用不了刑,因为对于东家用刑相当于对李昱白用刑;而仅用言语审讯对于东家完全没用,因为他有恃无恐。
审又审不出,杀又杀不得。
该怎么办?
小七妹还没有想到办法,而三平说他得翻翻古籍找一找。
回去的路上,小七妹问李昱白:“大人,所以你是打算要辞官归隐,还是想在控制不住时自我了断?”
李昱白笑了笑,没回答她。
或者应该说,先辞官归隐,等实在控制不住了就自我了断。
三平:“大人若是愿意,在自我了断前,不如将您这副躯体给老道我放手试一试,死马当成活马医么。”
小七妹见李昱白这副样子,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她撩起车帘,坐在车夫边,将马车赶去了御街另一头的铺子。
一个生病的,一个要被夺舍的,就别拖拖拉拉的了。
只是她扑了个空,铺子关着门,青鸾和娥姐都不在。
娥姐吃得很饱,这么多年,她头一回敞开了肚皮吃。
“其实吧,小妹头说得也对,娥姐
我反正也跳不动了,你又有官家和朱家、还有陈大人这好几座靠山,谁敢让你陪笑陪酒,不如卖点金陵美食……”
“卖鸭子吧,鸭毛实在是难拔,卖狮子头吧,猪肉又实在难剁,说来说去,咱还是得请几个人……”
“但要请几个人,这价就得卖高点,不然人工费都搭进去了……”
她想了好几个招,自己还是不满意。
“小妹头心眼多,等明日找她去商量下再说。”
青鸾没有做声,她低着头推开了门,进了自己那间屋子,浑然没察觉娥姐被人拉走了。
一抬头,有个人坐在她经常坐的窗前,正循声转头,紧盯着她,眼角微红。
“阿辞,你还活着,真好……”
留了三平在铺子里,小七妹走了。
她带着太皇太后的密旨,又去了大理寺卿家。
大理寺卿刚回家,就被夫人揪着耳朵问:“你在哪里招惹了一个小姑娘,人家簪着花打扮得这么隆重的来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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