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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道姑一身反骨by视力零点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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癫狂的朱季川终于被压制住了。
小七妹就像个破布娃娃一般,从朱季川怀里掉到了地上。
朱老夫人低声叮嘱:“砍了头,小心为上。”
朱合洛这才走过去,从袖中滑出一柄短刃,银光一晃。
朱季川被多人压在地上,目眦欲裂却动不得分毫,此刻便爆发出了一声连朱大小姐都胆颤的惨叫。
“父亲不要啊……”
声音悲愤哀痛,犹如垂死的小兽,令人心惊胆寒。
朱老夫人用手帕掩着嘴,心疼得很:“川儿,好川儿,很快就会过去的,听你阿爹的话……”
朱大小姐闭上了眼睛,眼泪双流:“过不去的,过不去的……”
朱合洛不为所动,刀锋已至,人头落地只在顷刻之间。
地上的人如同落叶般弹起,一枚袖镖直奔他的眼睛。
虽有防备,却着实太近。
他扭身闪避的动作极快,袖镖贴着他的脸颊飞过。
小七妹搏命一击落空,脸上终于有了黔驴技穷的失望之色。
“示弱、装死……你还有什么招……啊……”
朱合洛终于露出了得意之色,正要大笑,却忍不住“咦”了一声,只觉左胳膊上一阵难忍的麻和痒。
低头一看,左胳膊上扎着一根细银针,没有丝毫血迹,却麻麻痒痒起来了。
小七妹还想弹向朱老夫人,可惜已是强弩之末,还未至,身已软。
一口带着碎舌尖肉的鲜血喷出,人终于像只垂死的大马猴一般跌落在地。
明知死期将至,她却笑得畅快:“哈哈哈……你有……牵机,我有……换命,一命换一命……”
朱合洛撕开衣袖,却见银针四周已然变红,且还在顺着回心血的方向往上蔓延。
小七妹竟然还大胆地嘲笑道:“呃……朱狗……你还可以断臂求生……”
朱合洛恨极了,顾不得多想,夹着左胳膊三两步冲过去,一掌挥向小七妹。
却见小七妹眼中竟有狡黠之色,心头一震,这才惊觉上当。
正欲后退时,小七妹竭力一掌拍在地上,人起不了身,却就地一滚,乌黑的发尾“唰”地甩了起来。
朱合洛不得不伸手去挡,掌心一痛,又是一根细银针。
而这根细银针一入掌心,不过几息之间,掌心已经开始发黑。
“糟糕……”小七妹委顿在地,笑得呛咳起来,“朱狗两只爪子都不保了……”
左手胳膊还在麻痒,右掌却不痛不痒,只是发黑,且越来越宽。
朱老夫人“哎呦”连声喊着心肝,凑过来一看,只见朱合洛已经不止右掌发黑,右上臂都黑了一大块。
她脸上惊诧,口中果断地说:“快,割开右臂刮掉毒肉……”
她的话音才落,朱合洛只犹豫了片刻,竟真的喊了一声:“阿忠,来,割开……割开我的右臂。”
阿忠起身,抽出刀来,却犹豫着问:“老爷,要不要请医……”
阿忠动了之后,被困住的朱季川便趁机挣扎开来:“时安,帮我……”
朱大小姐惊得脸色苍白,哪里起得了身。
却见角落里一直委顿在地的春香爬了起来,捡起了一把刀,往朱季川这边来。
小七妹的眼睛只盯着朱合洛。
竟无人看见春香的举动,等她走进战场,朱老夫人身边的老嬷嬷这才大喝一声:“快,杀了她。”
朱季川本已被困,此刻听了之后,将自己的舌尖一咬,剧痛让他热血涌动,终于挣扎着站起身,将春香手里的刀抢在自己手里,一跃向小七妹而来。
而老忠不过犹豫片刻,这黑色便又漫延得更多了。
朱合洛:“老忠,快,割了……”
老忠便挥刀,用力割开了他右上臂,将已经发黑的皮肉一一刮掉。
黑血喷出,右臂血肉绽开,一块块黑肉纷纷掉在地上。
朱合洛惨叫一声,痛得晕厥。
朱季川还未将小七妹抱起,此刻也惊骇得大喊:“父亲……”
满地黑血,一地碎肉,朱合洛痛得角弓反张,整条右小臂只剩还挂着肉的丝丝白骨。
小七妹叹气:“可惜了……这日头……”
可惜了三平配的毒。
只有朱老夫人冷静地喝问:“查,速查,是谁换了牵机?”

“母亲不必辛苦去查了,是妾做的。”
从院门外走进来一个女子,素衣常服,发髻简单,形容憔悴。
正是朱夫人于知意,她只身一人,并没有带婆子丫鬟。
“儿媳前来领罪,”于知意跪在朱季川身前不远处,“儿媳自知罪责难逃,但请母亲先救老爷,您一定有办法解老爷身上的毒。”
她一进来,满院混乱之中,失了魂的朱大小姐顿时像找到了主心骨般扑了过来,就跪在她的脚边。
而朱季川已然呆了:“母亲,你们都知道,唯独瞒着我,这是为何?为何要杀小七,为何时安说是死仇?”
于知意关切地看着他安慰道:“川儿稍安勿躁,小七中的是五花软筋散,不是牵机。”
于知意这几句话一说,小七妹顿时明白,自己还有生机,但只怕没有出府的机会了。
朱季川必定会更担忧自己的父亲,他不会在此刻他父亲生死未卜之际试图带自己出朱府了。
她手脚瘫软,力气全无,但脑子和眼神始终清明。
朱大小姐说是死仇,她便立刻想到了于都监说的话,
知道自己今日中了陷阱,只怕很难活着出朱府,脑子里唯一的念头就是……死之前必须杀了朱合洛。
她不知道离毒发之死还要多久,于是她先示弱。
她喊那句“让我死个明白”无非是想让朱合洛得意之后大意。
但朱合洛很谨慎,很稳当,果然没有上当。
而她已经逐渐感觉到力气的流失。
朱合洛如此谨慎,大概只有自己真死了他才会现身。
而她能凭借的,只有三样,赵小六送的金丝软甲,三平的毒药,和朱季川……
于是她咬破了舌尖,咬紧了牙关,坚持到了朱合洛的百密一疏。
这拼死一击之后,她已经没有余力,连大声说话都做不到了。
三平说过,苟且之时当以偷生为主,譬如山上那只大马猴,当不了猴王,还被猴群拿屎扔过,但只要还能活就先争取活一活。
她也得活着,实在是活不了了再死。
此刻朱季川心绪狂乱,质问之时抱着她走上前了两步,但被朱合洛的贴身长随挡住了。
朱季川和她的身前,便是一个刀枪相加的包围圈。
她还有一根毒针,就藏在她右边的鞋底里。
但她的力气不够了。
若要这银针能伤人,就得离那人很近。
所以她得等。
她死之前,朱合洛和老夫人必须死。
一地碎肉,一地黑血,一截只残存着肉丝的发黑的手臂骨,昏死的朱合洛狼狈得比她更像个死人。
但于知意说老夫人能解毒。
这个曾做过大长公主乳母、又做过驸马外室的朱老夫人,显然很不寻常。
她下命令时,朱合洛的贴身长随们比如老忠之流,竟丝毫不犹豫的依令行事。
“去将夫人房里的嬷嬷丫鬟带来,院外跪着等。”
“去将厨房里的人押住,谁给夫人换药提供了便利,便捂了嘴带去老身院里。”
“将今日见过陈小七进府的人,一同带去老身院里。”
有人领命去查厨房,有人去查门房,还有人去查后院。
“今日大小姐院中之事,若有半句流传出去,便将那多舌之人全家打死。”
院里虽有一片乱象,但还在她控制之中。
朱老夫人最后一个命令:“阿忠,带人守好朱府,不许任何人进出,也不要叫外人看出异样来。”
一切安排好了之后,她才缓步走到于知意面前,一巴掌将于知意打得头一偏。
朱大小姐正要起身来挡,她反手又是一巴掌,将跪着的于知意扇得一个趔趄。
“祖母,要打打我……”
朱大小姐被于知意拉住了。
“你祖母打得对,是娘亲的错,”于知意又跪直了身体,“祖母是心疼你父亲。”
于知意将头重重的磕在地上:“母亲,可妾也心疼妾的孩子。”
“您和老爷让时安下毒,若真杀死了陈小七,便是同时毁了妾亲生的两个孩子。”
“那妾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请母亲宽恕妾,只要妾的两个孩子好好的,您让妾做什么都行。”
朱老妇人咬牙切齿地喝骂:“我儿之惨,如今你满意了吧?”
于知意:
“母亲,为了老爷的大业,妾已经献祭了妾两个哥哥和于家偌大的家业,妾如今只有两个孩子了。”
“留着陈小七,川儿必定不会辜负您和老爷素日来的培育和教导,来日川儿荣登大宝,母亲您照样是垂帘听政的太皇太后。”
朱季川如若雷劈:“母亲,你们在说什么?”
朱大小姐泪眼婆娑:“哥哥,你我都是柴皇帝的嫡系后人。”
朱季川张口结舌:“这……关小七什么事?”
朱大小姐:“陈小七是……是……”
朱季川急问:“是什么,快说!”
朱老夫人便往他这边走过来:“这女子是什么,让老身来一五一十地告诉你。”
她远远地站在长随形成的包围圈之后:“川儿,现在首要之急是救你父亲,你想不想救你父亲?”
朱季川情不自禁地点头:“想。”
“那就把这女子放下,”朱老夫人语气诚恳,“祖母需要你帮手。”
朱季川却收紧了手。
于知意柔声道:“川儿,将小七给我,我费尽心思才换了牵机,你当知我绝没有杀她之心。”
朱季川含泪低声喊:“母亲……”
未尽之言,已说不出来了。
“我知我儿的心意,绝不让你左右为难。”
于是朱季川小心翼翼地将小七妹递向于知意。
围在他身前的包围圈终于打开了。
于知意起身,伸手来接人,于是对上了小七妹的眼睛。
还有一句只有小七妹能听见的如呓语般的话。
“川儿放心,娘亲会让你如愿的。”
朱合洛被抬进了朱大小姐的房里,朱季川跟了进去。
在进去前,他哀求般喊了声“母亲”,才又去看小七妹的脸。
小七妹却正盯着朱老夫人的背影。
这个老太婆很有信心,也很神秘,大约是解毒的法子不能被别人看去。
或许跟蛊有关。
但不管怎么解,朱合洛的右胳膊必然是废了。
等门关了,她才收回自己的视线。
“你不会杀我,也不会放我,”小七妹嘶哑着嗓子问,“你会怎么处置我?”
于知意柔和地点头:“你放心,这五花软筋散不会伤到你的命,以后你用不上功夫,只需要好好伺候川儿就行。”
“这世上不会再有陈小七,只有朱府的侍妾初颜姑娘。”

祖母割了他的手指,放了小半碗血,从一个冰凉的坛子里取出了一个东西。
在金陵的船上曾见过的那种蛊虫泡在他的血里游走,迅速从一根红线长大成了一条红蛇。
朱老夫人还一脸心疼和担忧地说:“川儿,今日用了你的血,你可得好好补一补,等明日再用你几个弟妹的血轮流来养……”
“若不是今日的事不能被其他院里的人知晓,祖母绝不愿让你流这么多血……”
等这条红蛇将自己流出来的血都吸光后,它吐着肉色的蛇信子慢悠悠地爬到了自己父亲只剩骨头的手臂上,盘旋游走间,骨头上黑色的毒在慢慢的减淡,而就在他以为自己眼花时,又发现骨头上竟长出了些血肉来。
他再傻,也知道这究竟代表了什么。
他想起了小七说过的话,又想起了李进,还想起了赵煦对李进的定罪。
其中一条,便是与周太后娘家勾结,助纣为虐屠杀两浙某处山村村民。
而小七妹正是来自两浙。
他半天说不出话来。
等能说出话来时,问的第一句还是:“祖母,小七的亲人被杀,跟父亲有什么关系?”
“若是祖母猜的不错,这个陈小七没有亲人,不过是个没人要的弃婴。”
朱老夫人面容平淡,语气也平淡。
“反而是我柴家的兵丁被她带人杀了个精光,连小和尚都没有放过。”
她直视着朱季川的眼睛,眼神里终于出现了平息不了的愤恨。
“清凉寺山脚下的村子里,正是我柴家复国养的兵丁。”
“川儿,是我们柴家该向她寻仇。”
朱季川颤抖着嘴唇:“所以于管事、于东家这些杂碎其实都是柴家的人?那江宁大水……”
“川儿,休得无礼,”朱老夫人冷斥一声,“我们柴家从天潢贵胄跌入泥潭,辗转异国他乡,几经艰难才有的局面,靠得就是这些人的衷心和牺牲。”
见朱季川听不进去,朱老夫人苦口婆心的解释着:
“川儿,你是受名师指导,从小学的便有权谋之术,你不妨用沙盘推一推,便知我们柴家当初是身处怎样的死地。”
朱老夫人的言辞变得哀伤起来。
“我们柴家无权无势无钱,只能以幕僚之身入局,所做的无非是推波助澜,借势而中饱私囊,一步一步养大自身的势力。”
“润王和安国府本来就想谋夺皇位,有没有柴家,他们都会做同样的事,江宁大水是他们造的孽,不是我们柴家。”
朱季川问道:“那圣墟子是谁?”
“他是你的曾祖父。”
柴家七岁的小皇帝被贬为郑王后生了五个儿子,长子被封为郑国公但终生无子,赵家的皇帝便在柴氏旁支中挑了一个姓柴的继承了郑国公的名头。
但还有四个儿子陆陆续续不知所踪。
郑王自知复国无望,又知自己这一脉总归是凶多吉少,因此被贬到房州后,便安排了亲信带人保护着自己的儿子潜逃。
其中一个儿子在潜逃途中逐渐长大,流落到妙香佛国后结识了一位苗女,又生了一个儿子,便是圣墟子。
“你的曾祖父,也就是我的父亲卧薪尝胆、受尽屈辱,在妙香佛国蛰伏多年,终于学会了这一身养蛊的本领,在异国他乡开宗立派,又收了五个好弟子。”
这五个好弟子包括鹰钩鼻子、于管事、于东家和在城外来救于东家的那个和尚、以及清凉寺的慧通和尚。
“只可惜,你的曾祖父在昌平王府效忠多年,好不容易才有了接近赵家皇帝的机会,却临门一脚,最终还是失败了。”
“他死之后,我们又失去了倚仗,只能兵分两路,祖母我带人在这京都里以贱民的身份生活着,慧通和尚则带着于东家去了江宁。”
“祖母我什么苦都吃过了,人下人的屈辱并没有让祖母屈服,但女子的身份却让祖母寸步难行,好在遇到了你祖父,又好在有了你父亲,这才能在你祖父家中生活下来。”
“你和你父亲,都是祖母的骄傲。”
“那麻衣盛事呢?江宁大水呢?”朱季川一连声地问,“祖母,你敢说这些与……与柴家无关?”
“若说有关,也勉强只能说是听之任之推波助澜,”朱老夫人言之有据,“若我们柴家如此势大,当日你父亲就不会因为要避开于家之事的风头,为了让赵家的老虔婆相信他的清白而安排杀手……”
朱季川震惊得声音都在发抖:“刺杀父亲的人,是父亲自己安排的?”
“对,”朱老夫人点头道,“若不是陈小七从中作梗,你爹爹绝不会伤得那般重,那上次安国府造反,便该由你父亲领京畿路大军前去镇压,江南东西两路又是你父亲的旧部,不但能将京都之师拿下,还能将安国府的百年积蓄收入囊中……”
“如此这般下来,你爹爹便是朝中数一数二的武将,而你便该走科举的路子,与这届举子打成一片……”
“时日一久,李昱白又被蛊虫所控制,帅司、漕司、宪司尽归我柴家手中。”
朱季川便都明白了:“所以在清凉寺,慧通住持是故意让小七带走于东家假冒的李昱白,是不是也想一举两得?一边利用先生的身份,一边将这蛊虫引进官……官家的身子……”
“不,”朱老夫人断然否认,“按照慧通大师和于师弟的安排,本应是由他将受伤的李昱白送回金陵,这才不会暴露清凉寺下我们的山村。”
“那个山村,是我们柴家费尽了多年心血和银钱才养成的啊!”
朱老夫人心潮澎湃,终于忍不住一巴掌拍在桌上:“可恨,又是这陈小七坏了我的好事。”
朱季川闭上了眼睛,眼角泪花晶莹:“那为何一直瞒着我?”
朱老夫人:“乖孙孙,你是我柴家的希望,你爹爹终归是要将大位传与你,你该是我柴家最清明的家主,是当之无愧的明君……”
朱季川的眼泪从眼角滑落下来:“养这山村的银钱,是不是走哭泣岭渡口那条古道运进金陵的?”
朱老夫人没有否认。
“所以这才是哭泣岭渡口被屠村的真正原因是吗?祖母,您告诉我,小七的亲人是否就是因此而……”
“住口……”
朱季川的话音颤抖,而床上的朱合洛醒了。
他虚弱地训斥着朱季川:“放肆,跟祖母说话为何如此无礼?”
朱老夫人惊喜地喊:“我儿醒了……”
朱合洛:“母亲,让我和川儿说几句。”
朱老夫人便起身走了出去。
朱合洛沉声问道:“你如今知道了这所有的秘密,你准备怎么做?难道想告发你的父亲母亲和祖母吗?这可是抄家灭族的死罪。”
“不……”朱季川为难极了,“我……”
“那你想怎样处置陈小七?”朱合洛说道,“就算你祖母与我大度,你有把握说服她吗?若是没有,她便是我们家的心腹大患。”
“父……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朱季川低声问道,“就把所有真相都告诉我,不要瞒我。”

第316章 柴家11
“就是官家颁发的那样,不过周家人只是帮手,真正主使李进的是周太后。至于我,”朱合洛道,“不过是与李进交好,便顺手给他画了张地图,将哭泣岭渡口那条古道指给了他。”
既办了李进的事,又将暗中运银钱的路给肃清了,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所……所以,她的家人是父……故意引过去杀的……”朱季川的声音没有办法停止颤抖。
“只可惜李进这个废物,带着禁卫军行动,又守了三日,居然还有漏网之鱼。”
“还有田犇这个废物,”朱合洛咬牙切齿地咒骂,“竟然拦不住一个乳臭未干的小道士。”
更可恨的事,这个他们在城门口恭候多日的小道士,竟然是个小丫头,还是个胆大包天的死丫头,竟然敢自卖自身进了府里,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坏了他们的事。
用一颗田犇的人头,撬动了他们筹谋多年的大局。
坏了他们的大事,该杀!
“你该做个选择了,若想要父母亲,若要时安和祖母,若要这府里大家平安无事,便去杀了她。”
房子外,小七妹认真地看着于知意的脸,最终没有将鞋底的毒针送进于知意的身体里去。
两权相害取其轻,在于知意和朱季川手里,自己才有生机。
能活着,她也想活着。
朱合洛和朱老夫人都没死,她也不能死。
朱大小姐怯怯地喊:“娘亲,我怕。”
“安儿别怕,你终归是要进宫的,早日改掉这天真的性子也好,学会这些手段不但能自保,还能自强。”
于知意的声音听起来也有些模糊了,大概是因为中毒无力导致眼睛睁不开的缘故,连听都听不真切了。
如果要当聋子,自己势必是比不上李昱白的。
咔吱……
门响了。
小七妹努力睁大了眼睛,看到了徐徐而来的朱老夫人。
精神矍铄,神采奕奕,唯独手指上有一抹红色,是个刚割开的伤口。
她走过来后,于知意恭恭敬敬的起身行礼。
“母亲,川儿呢?”
“川儿是老身的长孙,难道老身还能对他做什么吗?他在房中和他父亲说话,”朱老夫人冷喝道,“到底是小看了你。”
“母亲息怒,儿媳错了,下次不敢了。”于知意认错认得很快,“儿媳没想到陈小七中了五花软筋散,居然还能伤到老爷,好在您一定能让老爷好起来。”
“老身还以为,你是十分乐意看到我儿受伤。”朱老夫人没好气地说,“自然也不在意我儿能不能好起来。”
“母亲实在是冤枉儿媳了,”于知意回得十分干脆,听起来又好似挺有诚意,“老爷才是儿媳的天。”
于知意低下头,谨慎地藏起了并未翘起的嘴角。
出嫁随夫,夫死从子。
朱合洛永远好不起来,总比他死了好。
他死了朱季川还要守孝守制。
如今这样半死不活,担不起朝廷的重任,才更能凸显出如今成年的朱季川在府中的重要性。
朱府的大梁,无论如何也轮不到杜姨娘才十二岁的儿子、朱府的二少爷来挑吧。
朱老夫人冷酷地说道:“不过,为了川儿着想,老身还是要提醒你,你既然要留着这个丫头,就得真废了这个丫头,以免养虎为患。”
“我儿曾说,这个丫头拳脚功夫厉害,与府里的仇又是不死不休,若有一天让她找到机会伤了川儿,你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
“母亲想要儿媳怎么做?”
“她废了我儿一只手,那便将她的手脚都废了,女儿家,只要能拿动针线就行了。”
朱老夫人扔过来一把刀:“由你这个做母亲的动手,川儿总不能发狂了吧。”
当啷一声,一把刀掉在于知意的面前。
等朱季川打开房门出来之时,阳光刺眼得很。
双眼迷茫的他觉得眼睛刺痛,不由得闭上了眼睛。
有风拂面,却恍如隔世。
他心中沉甸甸的,十分想哭。
耳边好似听到了小七的声音。
他竟不知该如何面对她,心中热血汹涌,眼中潮湿不断……
可忽然觉得不对,小七竟像在笑。
他陡然一惊,赶紧睁开眼睛奔了过去。
只见小七手脚摊开的躺在地上,手腕
上鲜血横流,脚腕上鲜血横流。
她被挑了手筋,又被挑了脚筋。
朱季川双腿一软,跪倒在她面前,颤抖着将她的脑袋抱进自己怀里。
小七妹的眼角青筋在跳动着,正是疼痛难忍。
嘴里却呢哝着什么。
朱季川凑近了她,只见她眼睛湿润,脸上却带出了笑容。
“大……大少爷,以……以形补形……我想……想吃很多猪蹄……”

自从升了从三品,陈南山日常爱摇的折扇反而不摇了。
谁家从三品这么大一个官会摇着折扇一副纨绔相呢,不稳重。
但他日常想念小咕咕是少不了的。
“小咕咕要孵蛋,正该让我去陪才对,”他嘟囔着,“不管是从人伦……不,鸟伦……不,鹰伦……嗐,管它什么,养不了小咕咕,可以养小小咕咕。”
小小咕咕从小被他养大,是不是就不会像大傻武了。
他又去了林府。
门房没人,只听到了“砊砊……”的叫声。
“难道是小咕咕回来了?”
他赶紧循着声音找去了后院。
才刚迈进去一只脚,一个白影矫健地飞过来,毫不羞耻的朝他的下身啄去。
“阿耶……”
陈南山大叫一声,身手敏捷地捂住要害,好险地躲开了。
这才发现是一只大白鹅,怒气冲冲地调头又冲他的屁股来了。
陈南山躲了一次两次三次,第四次只好开溜。
“大陈大人,这里……”
“烧鸡大哥,躲这里来……”
这个名字不美好,相当不美好,想他堂堂从三品……
迎面又来一只大白鹅,后面追着一只大白鹅,都快要啄到他的屁股了。
说时迟那时快,他几个箭步“哧溜”上了树。
后院的连理树上挂着几个人头。
三平、大武、乐宁、阿梅、还有苦着脸的福伯……
好家伙,大家伙都躲在这里了。
三平见了他,山羊胡子都在抖:“大陈……大人颇得大白鹅的喜爱啊,一定是要升大官了……”
林武倒是抱拳行了个礼,又“嘘”了一声。
两只大白鹅在树下一边叫一边绕。
陈南山疑惑地问:“你们这是在作甚?娥姐呢?青……林姑娘呢?”
两师徒加一莽夫一起看向院墙后的巷子。
他也凑过去一看,顿时明白了。
后巷有一顶轿子,不甚华丽,但普通官宦人家是坐不起的。
“李大……小郡王又被拒之门外了?”
三平:“这话说的,那倒是没有的,上门都是客,林姑娘是个知礼的,不过就是……嗯……”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就用左右两根食指比在了一起。
正说话间,刘府的门口出来了两个人,正是娥姐和林楚辞。
两人都扛着锄头,满头的汗。
“犯嫌得很,小妹头怎么还不回来?”娥姐嘴里嫌弃着,“这样的活正适合她,哪里适合像我们这样如花似玉的美娇娘……”
大武:“烧鸡大姐,鹅咬人。”
娥姐和林楚辞双双抬头,便看见树上长着的一串人头。
林楚辞掩嘴“噗嗤”笑出了声。
陈南山便看见巷尾那辆轿子的轿帘抖了两抖,他不由得啐了一口:“胆小鬼。”
娥姐见了大家倒高兴得很:“明日开府挂匾,今日大家便都来了,真是有心了。奴家给你们做烧鹅。”
乐宁哼了一声:“还做烧鹅,本宫快被鹅咬死了。”
娥姐便嫌弃地看着林武:“呃,你不是五品的高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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