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虫灾—— by二道河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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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青荇摸了摸自己的脸。
能听到所有声音的耳朵。
能看穿所有秘密的眼睛。
能把声音传达到任何地方的嘴巴。
这真是……让人恐惧的能力。
她露出了一个笑容:“看来未来的我……一定在谋划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啊!”
这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这些有着诡异所思能力的家伙,竟然因为她的一个呼唤而一起行动,什么样的存在才能做到啊。尹青荇只知道现在的自己在人家眼里,估计连只蚂蚁都不如,可是未来的她呢?
只是想一想,就让她忍不住兴奋得要发起抖,那一定是一个非常神奇又广阔的世界,真想要立刻飞到未来去看一看啊。
未来的我,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尹青荇的思想已经飞了出去。
她哈哈大笑:“既然这是我自己的要求,那我就答应了!”

第218章
尹青荇感觉自己在一个世界外的空间里待了许久,这些因子人似乎还跟她说了些什么,但是她都不记得了,好像某种“知识”从自己的大脑皮层滑了过去,她朦朦胧胧中好像记得有这么回事,却对具体发生了什么并不了解。
这些因子人说这是在保护她,那些“知识”还不能被现在的她知道,那是能够杀死一个因子人的“知识”,已经接近这个宇宙的真谛。
尹青荇……更好奇了。显然这不是人类能够到达的领域,那么能够跟这些存在平等对话的那个“自己”,还算是人类吗?要换一个人可能会恐惧,会茫然,但她不仅不害怕,反而脸上的笑容咧得更大了。
她像个肆无忌惮的疯子,在躺满尸体的房间无声大笑。
在旁人眼里,看到的就是一个穿着白色病服的女孩,她的头发是自己随手扎的,扎得横七竖八,几蔟凸起的毛发拱起,两边还有没扎进去的碎发,身上穿着明显宽大得多的防弹背心,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腿上套着的裤子也是松垮垮的,所以不得不卷起来,一小撮洁白的小腿露出来,脚上蹬着不大合脚的真皮短靴,鞋带勒到最紧,才不会从脚上掉下来。
此时这两只脚正互相勾着,她以一个盘腿的姿势倒坐在带转轮的办公椅上,一只手搭在椅背,另一只手张开。
她就像个顽童,把那只可怜的办公椅当木马推得摇晃起来,脸上表情肉眼可见的开心。
她笑得灿烂极了,嘴巴咧的大大的,能看到她洁白的牙齿和露出的红色舌尖。
她的眼睛意外的单纯,整个人散发着纯粹的欢喜,又因为打扮行为看起来有些疯癫,而这个正玩着办公椅的调皮女孩,半点不像对讲机里讲述的以一己之力杀屠杀数个保安小队的恶魔。
旁观者心中更加忌惮,他们接收了指令,不能杀死她,作为资本掌控下的傀儡,女孩的价值比他们所有人加起来都贵。哪怕这些人心里恨得咬牙切齿,也没有在第一时间对看起来近乎束手就擒的女孩开/枪。
他们小心翼翼的试图把她包围起来,枪口也一直对着她,随着时间过去,房间里聚集的人越来越多。
沉浸在自己世界的尹青荇到此时才看到他们一样,她脸上的欢喜还没有散去,单纯的眼睛扫向他们,却像一个老辣的猎手在寻找着猎物的弱点,她从他们的脖颈,心脏看过,让每个被看到的人心里都忍不住发紧,像是被一个可怕的天敌在评判自己是否值得捕猎一样。
拿着武器的手忍不住开始打滑,有人的喉咙开始发干,他们在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手不要颤抖,这些人无一不是受过严苛训练的精英,灯塔国对于军人的福利制度并不完善,很多从部队退役的老兵很难找到一份合适的工作,更何况这是一家要求极为严格的高端科研场所,能入选保安部就没有差的。
在来到这里之前,这里的每个人都是自信的,他们职业生涯也不止出过一次危险的任务。
叫乔治的年轻士兵曾在大名鼎鼎的海豹突击队服役。他进入战火纷飞的黎巴嫩,闯入那些丧心病狂的毒枭老巢,其中每个人都是手上至少有着上百条人命的侩子手,这里面最可怕的是那名外号叫做眼镜蛇的毒/枭首领,据记载,直接或间接死在他手上的,加起来足有上百万无辜性命,相当于一个人灭掉了了一个国家。
哪怕是面对他,乔治都没有像如今这样恐惧。
他来到实验室后,因为不是很适应实验室里平静又安逸的生活,曾跟同僚发牢骚,说自己无聊得快要发疯。他迫切的想要拿起枪做点什么,同僚却跟他说,你最好不要这样想。
实验室虽然比不上战场上的危机四伏,但是一旦出事,却远比那更危险。彼时乔治还不以为然,直到此时,他却从来没有如此真切的体会到这句话。
眼前的女孩真的是人类吗?她看起来一点都不强大,没有像小山包一样鼓起来的肌肉,没有高大强壮的身体。她瘦弱,苍白,肉眼可见的单薄,可是倒在她脚下的尸体却堆成一座小山,杀人对于她来说已经不是一件需要斟酌犹豫的事情,就好似吃饭喝水一样简单,她把杀人这件事做成了一件艺术表演。
这种信手拈来的熟练让看客不经发寒,她看起来不大,难道是从娘胎里就开始拿刀杀人了吗?哪怕是在最混乱的□□,那里十来岁的孩子都学会了如何开/枪,但是他们也没有像眼前的女孩一样,如此的冰冷随意,看不到丝毫人性。
这个华国女孩竟然比在乱世中出生的孩子还要残忍,华国不是号称全世界最安全的国家吗?
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乔治内心惊涛骇浪的时候,他看到他的队长抬起手做出一个指示,上级发出命令,他们必须尽快把少女控制住,决不能让她丧失掌控。
哪怕这需要他们用命去填,也在所不惜。
在那些大人物眼里,他们这群人,也不过是一群耗材。
乔治停止让自己继续思考下去,而是把注意力放到眼前的危险处境中来,在队长做出手势后的一瞬间,刚刚还一副打量他们的女孩就在同时动了!
她身子一矮,带着滑轮的椅子朝着他们飞过来,原本完好的阵型立刻乱了,有人没忍住开/枪了,可是狭小的空间并不适合开枪!
子弹打在墙壁上,墙面的腻子直接被打粉碎,而这不是最讨厌的,它们激起的粉尘阻挡了视线,这才是最致命的。
房间里并不是空的,这里有许多障碍物。摆放在中间的办公桌,办公椅,这些随处可见的家具,此时却都被女孩利用,成为了干扰他们的最大敌人。
本来视线就受阻,这些士兵第一次发现那带滑轮的椅子是那么讨厌,它们在地面上发出咕噜噜的声音,给他们本就脆弱的神经上再次施加压力。
乔治能够感受到同伴的精神已经到了极限,因为他也是如此,人在死亡来临时是很难保持冷静的,特别是他们手上还有武器的时候。
他们已经忘记了要抓活的命令,此时手里的枪成为了他们手里唯一的救命稻草,他们急切的想要抓住它,把所有一切的危险都给打碎。
乔治不知道第一声枪声来自哪里,他只知道越来越多的人已经无法保持理智,他一度差点也要步入他们的后路,但是曾在紧急关头救了他无数次的求生雷达在此时响起,他猛地意识到,这里是一个极为狭小的空间,一群人在此时同时开枪,子弹不仅会打到目标身上,还会打到自己人的身上。
该死,他一时不知道到底是目标更危险,还是同伴更危险,但乔治很清楚,不要试图去阻止一个应激的士兵,他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原地抱头趴下,努力试图把自己缩到最小。
爆裂的枪机声遮蔽了一切声音,乔治能够听到被子弹撕碎的桌子发出的哀嚎,弹飞的椅子碎片到处乱飞,被打掉一层墙皮的墙面艰难的承受着这一切,还有微不可闻的人类惨叫声……
好几次弹道几乎是贴着他的头皮飞过,从某种意义上,他是幸运的,至少他现在还活着。但同时他也是不幸的,因为他的背、手臂被子弹多次擦过,大概戳破了动脉,血流不止。
乔治能够感受到血管往外汩汩流淌时的空虚感,但他不敢动,直到四周彻底安静下来,他并没有劫后余生的欣喜,他很清楚这种安静是死亡的安静,他的情绪陷入低谷。
很多人都死了,而这些人却死得特别冤枉,他们死在了自己人的手上。
这本来是不应该发生的事情,他们的情绪不应该这么脆弱,乔治有点愤怒,却不知道该对谁发泄,他无力的砸了下地板,脸上冰冰凉凉的一片,那是他的泪水,不受控制的从眼睛里漫了出来。
他近乎麻木的坐起来,甚至不想管自己还在流血的伤口,直到一个人迈着无声的步子来到他的跟前……他抬起头,看到那个年轻的女孩,她正歪着头打量他。
乔治瑟缩了一下,但是女孩没有对他出手,他也没有动。
他从女孩的眼里看到了些许疑惑,似是不解他是如何把自己弄成这番模样——这让他弯着的背脊更加弯了。
他不知道女孩是怎么从刚刚那样密集的弹药中做到毫发无伤的。
此时整个房间已经看不到一块完整的碎片,它被整个洗过一遍,露出千疮百孔的水泥肉里。
也许女孩并不是人类,她就像是电影里描述的那样,是撒旦降落在人世间的恶魔,否则无法解释她的能力。
乔治嘴唇苍白,他近似虔诚的跪在地面,颤抖着念着上帝的称谓,他的手里还有一把枪,理论上他并不是没有反抗的能力,但是他的心已经完全丧失了抵抗——他抬起手里的枪,枪口对准自己。
嘣的一声,他想如果这世上真的有上帝,那么上帝会原谅他的懦弱。
死亡来临前,他泪流满面,哭得像个孩子,像婴儿一样蜷缩成一团,在疼痛与无尽的悔恨中奔赴了死亡的怀抱。
在闭上眼的那一瞬间,他听到了远方传来的钟声,那是一声巨大无比的声响,好像整个世界都在这钟声下颤抖——
丧钟敲响,乌鸦在叫。
无数的时钟在这一刻开始逆时针转动,它们三根指针都一齐指向了零点。
嗒嗒嗒——
整座实验室的所有活的生命都像是得到了某种预示,它们疯了一般想要逃离这里。
从下水道爬出来的虫子,老鼠甚至汇聚成一条黑色的河流,它们像是不畏惧人类一般,来到光明之处——
很快,照得如若白日的炽热的灯光下铺满了一地的尸体,而这由虫子老鼠铺成的地毯却肉眼可见的越来越厚。
它们不像是在逃生,倒像是在集体自/杀。
这诡异的一幕似乎预示着某个不详的存在即将到来。
嗒嗒嗒——
实验室所处的空间被这神秘的力量带到了另一个世界,拿着通讯试图联系外部的大人物们惊讶的发现所有的信号在同一时间断开,他们好像被关在了一个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牢笼里,相比较灵敏的动物,人类在预知危险上总是要来得迟钝许多——
直到他们看到自己的身体逐渐变得虚幻,有人惊恐的尖叫,就连这尖叫也是无声的。
嗒嗒嗒——
他来了。

平行空间的原理, 在一个时间点会因为不同的选择出现多个平行世界。
受比特力量的影响,在每个不同时间线里都会出现尹青荇,但并不是每一个尹青荇都会遇见比特。因为比特是唯一的, 是不会被被时间线干扰的, 他只会出现在那个走向最终的尹青荇面前。
在所有的时间线里,虫灾是必定要发生的,人类也最终会在虫灾中灭绝——每个时间线的尹青荇都为此做出了努力,但依旧改变不了这个注定的命运。
比较可笑的是,鬼母每一次都会死于尹青荇之手,不得不说尹青荇是鬼母命中注定的天敌。
而这个能够见到比特的尹青荇也是那无数时间线里,离那个目标最近的一个,因为她在见到比特之前,先得到了来自其他因子人的帮助。
而为什么这些因子人会选择帮助她,则是因为他们从那个已经走到那个终点的尹青荇身上看到了她杀死比特的可能。为了帮助她,且不被比特发现,他们只能找到还没有遇见比特的尹青荇,通过她来建立联系。
——算是一种来自未来的果影响了了开始的那份因。
两个尹青荇分别站在时间的两端,一个是一切的始,一个是一切的终, 她们互相影响,也不知是谁先影响谁。
没有站在开始端的尹青荇往过去投入的那份虫族传承,站在终末端的尹青荇不会走得那么顺利,更别说通过站在前者的肩膀上,彻底跨过那道门槛。
而没有站在终端的尹青荇下定决心要杀死比特的事, 其余因子人也不会因此决定对她下注, 甚至为了躲开比特的注视,不惜跨过时间, 去到比特还没来临前的时间线,找到那个最开始的尹青荇,早早就给予支持。
没有这份因子人的支持,站在开始那端的尹青荇也很难在危机四伏的宇宙拉起一个全新的种族,很可能中间就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失败了,自然也就没有可能出现那个让整个宇宙都头疼的星际虫族,也不会留下那份虫族传承。
甚至她都不会引来比特那份特别的注视——而是与其他时间线里平平无奇的尹青荇一起,沦为没有什么特别的芸芸众生。
两个时间线产生了无数的因果纠缠,最终又神奇的汇聚在一起,直到最终的尹青荇跨过门槛,过去的一切伴随那毁灭的宇宙一起烟消云散,才算是给这件事划上了完美的句号。
最开始的那个尹青荇走到人生的终点时,她已经知道自己永远到达不了那个“未来”的彼岸。
因为她的一切早已经在冥冥中注定。于是她按照与流浪者约定的那样,通过流浪者给予她的最后一份特殊能力,把那份记载她一生宝贵经验的传承穿过重重壁垒送回过去,也是她的未来时——
她其实并不清楚那个得到传承的自己是不是就是那个走向最终的尹青荇。如果不是,骄傲的虫母是不会愿意自己成为一个失败者的踏脚石。她会毫不犹豫的吞噬那个尹青荇,哪怕那是另一个自己。
不知跨过了多少时间线的长河,不知经历了多少吞噬与被吞噬,这个最开始的尹青荇终于见到了那个最终的尹青荇,在她死了无数年以后。
与她所想象的不同,最终的这个尹青荇与所有在绝境里,在黑暗里挣扎的尹青荇不同——她属于人类的那份性格还没有完全被黑暗吞噬,对未来还尚存希望。但是也正是这份希望,让她明白,就是她,一定是她,她会成功,也只有这样的她才会成功杀死比特。
她比所有的尹青荇都要强大,也正是这份前所未有的强大,才让她还能有一份怜悯,一份包容。
因为这是只有强者才会有的,对弱者施加的怜悯。
她等待得太久,久到她都快以为自己可能将彻底迷失在这条时间长河里。
她终于,终于见到了她——
是希望,是结果,是……一切的终点。
初代虫母心甘情愿的以身为蜡烛,燃烧自己供未来的自己攀越到那个最高的高峰,她近乎无保留的奉献自己,但是她在一件事上撒谎了。
那就是比特——她撒了个无伤大雅的谎言,这个谎言就是比特的脸。
尹青荇深知自己是有点颜控在身上的,所以最终的尹青荇看到的记忆里,比特顶着一张中年大叔还秃顶的油腻面孔。
哈哈哈哈哈,想到这里她就忍不住想笑,这是她最得意的一件事——因为尹青荇绝对不会喜欢上拥有这样一张脸的比特!
她混淆了比特出现的那份记忆,她想,就让这份记忆伴随着她的感情一起被这时间长河所埋葬吧。
等到尹青荇杀死了比特,就算她找回了这份记忆,也无伤大雅。
实际的比特长什么样子呢?
就像其他许多因子人在人世间会有一份人身用来行走,比特也有着这样一具身体,也许平常人是看不到他的,但是尹青荇恰好有因子人给的一双眼睛,能够看穿一切的虚实,所以比特出现的那一瞬间,尹青荇就看到了他。
那是由无数七彩的幻光组成的背景,彼时的尹青荇不知道那些幻光其实是比特力量逸散的现想。她当时直接看呆了,就像看到童话仙境里的浑身散发着朦胧光芒的独角兽,它本身就不处于这凡世间,色彩鲜丽的凡草凡花,都在它的面前没有了原先的颜色。
唉,尹青荇那时候才多少岁,十七八的年纪,她又看过多少好颜色呢?前半生身边生活的都是普通人,稍微端正的五官都能算有点姿色了,娱乐圈又被资本把控,就连明星长得都一般,她这颗凡心就算想动也没有条件。
所以也不怪她一见到比特,就惊为天人——竟然有人还能长成这样。
等到后来,她去到更广阔的宇宙,见到更多容貌出众的男男女女,不说别的,只说共和国的精灵,随便一个拿出来都能吊打无数凡人,看多了也就不奇怪了。
但比特长得比当时容貌最鼎盛的精灵还要优秀,本来精灵就是因为在世界树上诞生,其中借助了多少因子人的力量还不好说。总之多少有因为离因子人更近的缘故,所以才有这份得天独厚的好相貌。
精灵如此,更何况因子人本身?
最终战出来的因子人无一不是容貌巅峰。就连尹青荇自己,在跨过那个门槛,她的容貌,浑身的气质也趋近于完美。
这种完美并不是说完全变了一张脸,脸还是那个脸,但就是让人眼睛拔不出来,还不等反应,脑袋里面就已经认定了那是最美的。
是生命最完美的形态。
——是无数生命趋之若鹜,最想要达到的形态。
强大到极盛时就是美丽,弱小到极致也是美丽,美丽本身就拥有各种形态。
比特就有着这样一张能让人犯罪的脸。他穿着一套上世纪的浅色西装,别人穿会显得浮夸,但是在他的身上就如此的适宜。
他的眼睛是金色的,嘴唇的颜色很淡,鼻头有点尖,精致得像是玩具,他的眉毛也是浅色的,上面点缀着金色的星光,像繁星点点,尹青荇不知道那上面刻画着时间长河的规则,只觉得怪好看的,于是看了一眼又一眼。
他的头发像水一样流淌在两侧,是的,比特有着一头近乎拖地的长发,这让他整个人雌雄莫辩,其实因子人本身就是无性别的,是人类赋予了他们性别。他们的人身有男有女,这倒没什么特殊缘故,只是依据各人的喜好来简单分类。
比特大部分使用的都是男身,他的长发顺滑得能让任何洗发水广告自惭形秽,等他走到那铺满各种尸体,死寂残败的空间里,那些死物们都像是又被重新赋予了生机,它们又像还活着一样行动,然后渐渐像化掉的光一样渐渐隐没,隐没在无边的黑暗里。
房子在融化,一切都在融化,只有比特行走的那条道路被时间的力量加固,于是还保留着,他每一次落下脚步,都会掀起时间的涟漪,这份涟漪微乎其微,却在离开他时掀起无穷的巨浪,把四周的一切都淹没,如果不是这份空间早早就被独立出去,那么这些力量逸散出去,地球还存不存在都难说。
尹青荇感觉自己只有眼睛,嘴巴,还有耳朵不受影响,她已经感受不到自己的身体,好像也跟着一起融化在这片空间里,但有股奇怪的能量支撑着她濒临破碎的身体,那股能量很微小,却很坚固,那是来自鬼母的生命能源,但是它在面对比特也在瑟瑟发抖,提不起丝毫抵抗的勇气。
比特来到了她的跟前,他一眼就看穿了她,她的渺小,脆弱,却又坚持着不倒下。
你看啊,这样的存在,只是一个照面,就能杀死她,可是尹青荇一点都不畏惧,不仅不畏惧反而因为得知要杀死这样的家伙,说不出的兴奋。
因为虫灾,她还没来得及接受成人教育,就投入了充满杀戮的战场,在那里除了无处不在的变异昆虫,就是自己相依为命的队友,环境反而意外的单纯,大家也没有什么时间和心力去勾心斗角,只是应付变异昆虫就够累了。所以尹青荇的世界依旧是封闭且单纯的,她只是从一个单纯的学生变成了一个单纯的杀戮机器。
以前她还会考虑班级里的交友,担心老师同学好不好相处,担心考试成绩的好坏,此时她只用考虑两件事,一件是我能杀死的,一件是我杀不死的。
你就说单不单纯吧!
此时的比特就是眼下她杀不死,但未来一定会被她杀死的存在——她极为笃定这件事,一点没有怀疑。
比特在打量她,他的目光也是有力量的,普通人的目光轻飘飘,但是因子人的力量深不可测,何况是最强大的因子人,他毁灭的宇宙,杀死的生命加起来都是一个天文数字。
在他眼里,那些生命算什么生命呢,眼下的尹青荇在他眼里也不算什么。老实说,他是有点失望的,所以他的目光不加掩饰,在这份注视下,尹青荇感觉自己的身体融化得更快了。
要死了吗?
身体里的应激机制自动启动,她没有坐以待毙,反而朝比特发起了攻击,就像蚂蚁朝着你咬了一口,不痛,但那感觉很奇怪。
尹青荇的目光锁定在比特的弱点上——那头拖地的长发,她的手就像探进那时间的长河里,时间的力量立刻包裹住她,她进入了很玄妙的状态,非生非死,但她还保留着神智。
她像是在攻击一片大海,海水应付似的给了她一点浪花,随后又沉了下去。
比特意外这只蚂蚁竟然没有被时间的长河淹没,因为意外“咦”了一声,他的头发连接时间的长河,时间的力量是非常危险的,可是这只蚂蚁竟然找到了最安全的地方,不仅没有死,反而受到了保护。
尹青荇听到了这声疑惑,有点恼羞成怒,她大概没有打过这样让人没脾气的敌人,他甚至一点都没反抗,但是就是拿他没有办法。她以为自己的攻击多少能让他给点反应,而不是疑惑。
“你咦什么咦!”尹青荇大部分进攻的时候很少会跟目标交流,她也不是不爱说话,她有很多话,但都是在心里嘀咕,偶尔还会在心里洋洋得意的嘲讽,反正也没人知道。
她一个人自娱自乐的也很开心。
比特的反应太打击人了。她就没憋住。
比特惊讶的发现这只蚂蚁竟然是能说话的,他的表情太生动了,就像是看到了一个无法理解的生物一样。
一只蚂蚁竟然能够与他说话,跟他交流,多么神奇啊!
蚂蚁的声音那么微弱,他从没把一只蚂蚁当一回事,但是当她能与他说话就不一样了,她成为一个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处置的东西。
比特把自己的头发从尹青荇的手里拿出来,尹青荇感觉自己又重新恢复了对自己身体的感知,然后就听到比特带点好奇,又有点不解的声音:“你能听到我的声音?”
尹青荇好悬没翻一个白眼,她因为无知,并不知道因子人是站在人类无法观测的维度,他们是没办法看到因子人,也没办法听到因子人的声音,更不可能跟因子人交流了。
她能够看到比特,完全是拖流浪者他们的福。
她当时就觉得比特这句话问的,好高高在上。
“我不仅刚刚能听到,现在也能听到。”尹青荇没好气:“我又不是聋子!”她看着比特,心里知道自己一时拿他没有办法,很烦躁,又不甘心,带点不情愿的样子:“喂,你叫什么?”
这个敌人一时奈何不了,她得记住他的名字。
比特的表情太新奇了!一只蚂蚁,不仅看得到他,还能听到他的声音,与他对话!她是怎么做到的?明明身体那么脆弱,她怎么做到维持这脆弱的平衡而不崩溃?
那枚带有源祖能量的碎片?它能做到这样的事情吗?她的身体一定非常特殊,他从来没有遇见这样的事情,这让他对尹青荇诞生了那么一丝探究,一丝好奇。
“我?”比特第一次被人问名字,这前所未有的感觉让他充满了新鲜感,他望着尹青荇,用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炽热的目光,从未有过的郑重,这是他第一次对人做自我介绍。
“我是比特。”
“一颗死去的恒星。”

第220章
对于比特的心情,尹青荇体会不到,她心里转悠着未来的自己暴打比特的画面,听到比特的介绍,有种恍然大悟的感受,她曾想过比特他们这些人可能不是人类,可能是妖怪?又或者是修仙者?魔法师?十几岁的尹青荇不怎么爱学习,看过许多课外书,想象力还是很丰富的。
可是恒星,尹青荇想象不到那是一颗多大的恒星,人类一生见过的唯一一颗恒星,就是挂在天空上的那颗太阳。他们每天望着它,向往着它,用各种文学作品歌赋它,它代表着一切正能量,白天,强大的,积极的,一切向上的东西。
二十一世纪那帮天文学家每天观测星空,有一帮人预测了太阳的寿命, 于是人类才发现就连太阳也不是永恒的。它会死。他们恐慌于有一天当太阳消失了,人类该何去何从, 于是一堆有关太阳消失的, 末日题材的文学作品出现。
流浪地球的创作思路就缘于此,太阳消失, 人类只能流浪宇宙, 去找到另一颗太阳。
但是说实话,人类的想法实在有些杞人忧天, 因为太阳消失的那一天,人类还存不存在都是一个问号。人类文明存世也才不到万年,就算加上人类的进化史,把老祖先人猿也算上也就数百万年——他们竟然在认真思考几十亿年以后的事情,实在让人觉得有些荒谬可笑。
也就是说,眼前的这个人,可能真身是一个类似太阳的存在?尹青荇很难想象一个太阳站在自己跟前是个什么样子,哪怕是死去的太阳也是她不曾想象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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