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灾—— by二道河桥

未完的话语像是被突然暂停的歌曲，戛然而止。他怔怔的望着尼娜，像是不可置信，又像是无法理解。
明明尼娜曾救了那么多人，根据情报记载，被尹青荇赋予力量的尼娜，强大而又显得过于善良，这倒是符合历史记载当中那位的性格。
她是个脆弱的孩子。朵良的话语还在耳边回荡。
但是眼下的痛苦搭配着那些话却又极其的讽刺，那个懦弱的，怕死的男人，临终前的吐露到底是为了求生而选择放弃一切尊严，廉耻，还是……还是……伪装之下的报复。
血哗啦啦的从楼兰被捅穿的身体里流出来，温度也跟着一起流逝了。
好冷。他想，从来就没有这么冷。
“为……”为什么？
宝石般湛蓝的双眼失去神采，他努力想要抓住尼娜，抓住任何生还的可能，为什么，为什么，他还什么都没有做！
你为什么要杀我！
但是话语说不出来，生命流走得那么快，尼娜，尼娜……
美丽的少年失去了生命，成为一具灰败的尸体。
尼娜从尸体里抽出手掌，她的表情很平静，就像她捏死一只虫子一样。内心的愤怒却仍旧没有办法平息。
去吧，去杀戮，不会有任何人再来阻止你了。内心的声音对她说道。
关注着这一切的昆虫教咬了咬牙，不再打算继续派人来送死了。
情报出现了极大的谬误，这个尼娜，善良？脆弱？她根本就是个疯子！比堕虫者还要疯狂百倍的疯子。
“那只是一个人！我就不信了，用虫子埋还不能埋死她吗！”有人强撑气势，努力掩盖自己内心的恐惧。
另一个人道：“可是我们还有那么多事情没有完成，本来在这个尼娜身上就耗费许多，至今还没有得到什么收益，现在你告诉我，我们要在这一个人身上耗费多少，一个虫群不够，那两个，三个……用同样的资源，我们都已经可以吞并青月市了！”
另一位高层一直没有说话，他的目光落在屏幕之上的画面——尼娜一个人行走在荒野上，杀了一个人对她似乎没有留下任何阴影。
他回头对两名下属道：
“那位存在自醒来后，虽然避开人类城市，但一直在大量淘汰且优化虫类基因，目前野外很多野生的虫群甚至连被选中的机会都没有，直接就被淘汰了，就连新洲市那位叱咤风云，令无数进化者还有初代都折戟沙场的虫王也已经不存在了。
我们的人探寻到新洲遗址，整座城市下方埋葬的全是蚂蚁的尸体残骸。 ”
“那么强大的虫群，几乎连初代都要暂避锋芒的虫王，遇上那位存在，甚至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连带自己的蚂蚁王国一起被覆灭。
然而强悍如红蚁后都没有被选中，可是她却选择了她。 ”他指着屏幕上的尼娜：“我不知道你们能不能理解这意味着什么。 ”
“拿着劣质基因，就算统治全球，也迟早一天会被淘汰，爆发期的来临，代表着进化的选择更加的残酷且无情。那些虫群就算全耗掉又如何呢？”
“就算它们不耗在这里，在见到虫母的那一刻起，不，它们连见虫母的资格都没有，就会嘣，自己爆炸了。”
听到这位高层嘴里的拟声词，另两个人瑟瑟发抖，他们无比的崇拜且敬仰那位，却也无比的恐惧和害怕那位。
就算她有着极其高尚的品格，甚至愿意牺牲自己，拯救人类。但是他们比生活在保护区里的人类更加清楚她力量的可怕。
相比较她浩瀚的力量，人类真的太脆弱且渺小了。就连在人类眼里无法匹敌的，视为大敌的虫类，在她的眼里，也是无比的渺小。
“我，我明白了。”
“那些消耗品死再多也不足惜，但是只要能够借此收获到她的基因……”他的眼睛亮了起来，胆怯之下反倒是极致的疯狂。
另一个人却是瞪大眼睛：“你们什么意思，你们想要造反吗！你们竟然想要破解那位存在的基因，天真！这是极为恶劣的亵渎！我要跟组织……”他的话语还没有说完，不敢置信的看着突然朝自己下杀手的同僚，鲜血从他的嘴里溢出来，把他未说完的话语堵住。
就连高层也一脸诧异的看着这名以“懦弱”著称的下属。
他正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里的血，像是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脸色苍白，同事的身体倒下去，发出扑的一声。他反倒后退好几步，甚至不敢跟同事的目光对视。
“……不要怪我，我，我……”
高层点了点头，表情平静的吩咐剩下的这名下属：“把场面收拾一下，到时候我会跟组织说是他自己小觑了敌人，丢了性命。”
“好，好的。”
他看了一眼屏幕：“把18号培养皿的虫群放出去吧。”
“我很期待，你能坚持多久呢？”
他对着屏幕里的尼娜道。
在他的背后，另一名下属表情麻木的拖拽着同僚的尸体把其从房间里扔了下去，只见窗外下方是密密麻麻涌动的虫群。
那尸体落下去，几乎眨眼间就消失在了虫堆里。

第102章
徐盛带着五班的学生试图寻找尼娜的踪迹,但是野外太大了，他们不仅没有找到尼娜，反倒是是遇上了别的同样是要参与拉练的队伍。
他们正被一只变异昆虫给拦在了半路上。徐盛等人的出现, 拯救了他们。
五班的学生合力把那只虫子杀死。
“你们的车也坏了？”那些人大大咧咧的问徐盛他们, 一点戒心都没有的样子：“看来不止有我们倒霉，不过我有预感，根据质量守恒定律，我们要否极泰来。”
太阳很大，学生们已经在这个野外跋涉了许久，状态都很疲惫。徐盛也好不到哪里去，他脑子里回荡着只有水这个字，此时听到这个人的乐观话语,根本听不进去：“……可能吧。”
他招呼学生，准备继续上路。
那个被他们救下的队伍叫住他们：“嘿,你们就这么走了？”
不等徐盛他们回应。那个人笑得阳光灿烂：“我们的母亲教导我们要做一个知恩图报的人, 我这里有很多的食物和水，你们一定很累了吧，不妨休息一下再继续上路。”
听到水这个字，学生们纷纷用饥渴的眼神望向徐盛。
徐盛舔了舔唇,长时间的饥渴让他想不了那么多，虽然内心仍旧i抱有疑虑,可是身体却很诚实：“……那就拜托了。”
他们接过水瓶, 忙不叠的就往嘴里倒，干枯的麦田一下子被水灌满, 所有人都在心里长舒一口气。
徐盛正要张口道谢, 忽然眼前一片晕眩。
他努力站定，甩着头想要恢复清醒,张嘴试图提醒旁人，然而自己的身体被眼前人扶住：“……放轻松，睡一觉，睡一觉就好了。”
他的世界也因此黑暗了下来。
而此时，正准备往回走，去与徐盛他们汇合的尼娜向前行走的步伐突然停住，脚下的土地发出轻微的震颤，一颗小石子弹跳两下滚到旁边的草丛里。
她抬起头，一片黑线出现在她的视线当中，并且随着时间越来越近，直至铺天盖地。
是虫群！
而且还不是一般的虫群，是向来以数量庞大著称，擅长虫海战术的蚂蚁虫群。
这仿佛世界末日一般的场景，换任何一个人，此时早就吓瘫了，除了双手合十求神明保佑再没有别的办法。
这就是虫群的威力，它们铺天盖地，像洪流一般滚滚而来，面对如此场景，你生不起丝毫抵抗的想法。
而站在虫群前方的女孩，显得那样渺小。
她的身上还留着飞虫群咬出来的伤口，露在外面的皮肤没有一块好肉，她毕竟还是人，不是神，长时间的跋涉，顶着烈阳炙烤下产生的脱水，还有之前与飞虫群消耗下的体力。
她应该也到了某个极限了！
就算她仍旧站着没有倒下，可是她又能如何抵抗呢？
螳臂，岂能挡车？
那由蚂蚁组成黑色的洪流顷刻间滚到了她的面前，并且没有任何停留的把她整个淹没。
一切似乎就要到此结束了。
而在距离尼娜两百公里外，也正是此时拉练举办的地点，一辆辆车辆停靠在外面，这个只有不到二十平方千米的场地此时挤满从各个城市运过来的青少年。
他们热热闹闹的聚集在这里，每个人脸上都写着兴奋，笑容灿烂。
报名处排队给他们每个人一个编号。而拿着编号的人则会去到另一个地方去，这是一场野外马拉松，全场一百公里，经过几个野外虫群落生存的地点。
这里是他们的起始点，同时也是他们的终点。
而他们，将会携带一些少量的食物或者饮用品，接着，就这样赤条条的进入到野外当中去。
围观这场热闹的进化者们心里清楚这些孩子们有很多都会死在野外。他们看着他们，像是看着一群傻子，虽然这场拉练沿途是有安排人保护的，但是野外的意外太多了，不是每一个幸运儿都恰好能被人救下。
这些傻子此时还笑得这么开心。
“真乱。”看着那群少年们闹哄哄的挤在一起，有探险队的进化者嘀咕道：“这样真的能行吗？”
“第一次总是这样，会死很多人，下一次就会更有经验了。原来的成年日没有了，新的成年日只会更加的血腥和残酷。”
另一个探险队的进化者手里抱着一瓶啤酒，一边灌一边道：“但是能活下来的，都是精英。”
那个进化者看着眼馋：“哪里搞来的？”
在这样的视线下，本来要放下酒瓶的进化者生怕被人抢，直接一口干完，一边吐气一边道：“门口有卖的，报名处左手边。”
他说完却见那进化者站着一动不动，以为他没听到，又强调一遍：“报名处左手……”
他顺着那进化者的视线望去，自己也站着不动了。
周边热闹得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仰着头傻傻的望着天际出现的那一条黑线。
呜呜呜——
这不是尼娜他们遇见的小型飞虫群，而是真的铺天盖地的蝗虫，它们把整个天都要遮蔽了，就这样朝着他们袭来。
“趴下！！！！——”有人高呼出声。
那个要去买酒的进化者像是终于醒过神来，猛地伸手拉住前面一个傻站着不动的少年：“愣着干什么！”他看着少年已经失焦的眼睛，到嘴的话咽下去：“……躲后面去！”
越来越多的人逆向而行，不断地把还站着的人都按下去：“趴下，都给我趴下！”
也有人歇斯底里的发疯怒吼：“这里怎么会有蝗虫群！之前不是早就清理过了吗！为什么还会有！”
没有人回答他。
“都趴下，屁股撅起来！敢冒头，我就踹一脚！”四处都是乱七八糟的吼声。
就在一片混乱中，蝗虫来了。
此起彼伏的哀叫声响了起来，有个年轻男孩直接被一只蝗虫抱住腰，直接拽上天空。
就在他绝望哀叫的时候，一声“我草你大爷”的怒骂，一个进化者竟然跳上一只蝗虫身上冲了过去。
“啊啊啊——”他竟然反过来拽住了男孩的手。那只蝗虫带不动两个人，逐渐往下坠，却在这时又有一只蝗虫飞了过来。
那只进化者险而又险的躲过了那只蝗虫的攻击，但是很快，别的蝗虫也飞了过来。
越来越多的蝗虫扑过来，人们看不到那两人的踪迹，到处都是蝗虫。
坐在屏幕面前的高层看着黑色的洪流把尼娜整个淹没，他又静静的等待了一会儿，接着又是失望，又是松了一口气往后靠了靠。
“看来奇迹没有发生。”他道，问旁边战战兢兢的下属：“另一边进行得还算顺利吧？”
“太子的蝗虫群太厉害了，我简直不敢相信还有什么能够抵挡这样可怕的生物。”那个下属接收到另一边传递过来的画面，难掩兴奋道。
“这一次只是小试牛刀，蝗虫群进食完毕，正好赶上爆发期的红利，实力将会往上再窜几个层次。”这名高层有些安逸的转了转椅子：“……那些初代没有出来坏我们的事？”
“看来传言不虚，那些初代确实出现很大隐患，不敢带虫巢出来，只能龟缩在城市里。”这名下属看着那边传来的画面，极受振奋，脸上什至多了丝狂妄。
高层叫他别看了：“先把十八号培养皿的虫群收回……”他的目光落在眼前的屏幕上，忽然道：“等等！事情不对劲！”
只见屏幕上淹没尼娜的虫群没有继续往前奔走，反而像是遭遇了什么一样，停在了原地。
而他说话说晚了，其实那名属下已经把伪装成虫王发送的召回命令发送了出去，这会儿他像是被打懵了一般：“它，它们……没有听命令？”
对于尼娜来说。
时间在这一刻变得不重要了。
在虫群奔涌而来的时候，她捏紧拳头，把扑在自己身上的虫子撕碎。越来越多的蚂蚁扑上来，那些该死的蚂蚁真的太多了，它们半点不畏惧死亡，前仆后继，杀死一个，涌上来更多。
尼娜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开始感觉力不从心。
那些蚂蚁咬在她身上的伤口竟然让她的身体产生了麻痹。
她发现她挥不出手，她像是僵硬的石头一样倒下，身体被无数张伸过来的嘴撕咬，从她的身上分离，后来那些身体也感受不到了。
巨大不甘要把她淹没。不，她还能起来，她还能战斗！她……
她怎么能死在这里呢？但是无论她如何不甘，她就是死了。
可是……如果她已经死了？为什么她现在还能思考呢？
当意识到这一点，尼娜忽然发现自己好像分裂成了无数个个体，而每一个个体竟然都是一只虫子。
那是什么，这是怎么回事？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不理解，她开始慌乱，而那些继承她意识的虫子也开始不安地晃动着头颅。
遥远的记忆在尼娜的身体里复苏。她想起来了。
她看到了尼娜的尸体，她的心跳已经停止了跳动，她的生命已经停止。
原来她早就已经死了啊。
不，不对，如果尼娜死了，那她是谁？
接着，她看到了站在尼娜面前的尹青荇，她在她的视线里是如此的庞大，像是一个巨人，她有着无数只手，每根手指都系上一根无形的线，那根线也落在了她的身上。
她忽然想起自己是什么了，原来，她是那只蛆啊。不，她有另一个名字——傀儡蛆。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醒来，但是这一刻她明白自己的使命，她将进入那具尸体，取代尼娜，成为尼娜。
无数米粒大小的虫子牵引着蚂蚁聚集在一起，那些蚂蚁像是疯了一般自残，它们很快成为尸体。
一只手掀开它们的尸体，翻身坐了起来。

第103章
亲眼看到那只蝗虫顷刻间把一个人吞噬干净,少年害怕了，他发着抖，发出小兽一般的呜咽。
救, 救命。
谁, 谁来救救我？
他甚至来不及反应，身体就整个飞了起来，是那蝗虫！虫冰冷的钳制陷进他的肉里。
疼痛与失重感一起出现。
他也会死的，就像刚刚看到的那个人一样，那些蝗虫撕扯着他的身体，就像是撕咬着一块蛋糕，一个完整的人立刻就会四分五裂。
可是怎么办，怎么办,他要怎么办？
身体的血液都仿佛在这一刻倒流，他看到有进化者踩着蝗虫的身体冲了上来,那只手抓住了他的身体。
“抓住我！”男人的脸在这一刻放大, 所有倒流的血液此时都聚集在了少年的脸上。
他整个人在发烫，像是要燃烧起来。
不、不……他无声的张开嘴，却吐不出字来。
男人的身后是更多的蝗虫，它们铺天盖地, 这个救他的人马上就会布上上一个人的后程。
不，不要！ ！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变慢而来。
——你要一直这么废物下去,等待别人救援吗？内心仿佛有声音说道。
怎么办那他该怎么办？ ！
——准备好了吗？
什、什么？
不等少年再次反应过来, 白色的光在他的脑海里炸响。
咕咚、咕咚。他仿佛听到了自己身体里血液流动的声音，无数的细小的气泡在这一刻破裂, 又重新诞生。
血液里继承先祖的虫类基因在这一刻迅速进化, 蜕变。
他看到无形的线伸向了远方，在他看到线的那一刻起, 那线也注视到了他。
接着，本要探入虚空的线猛地钻入他的身体里，原本疾速流动的血液在一刻猛地一停，身体仿佛过电一样。
“啊！！！”原本即将被蝗虫撕碎的少年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
那是……那是……
黑色的精神空间里，一双硕大的眼睛张开，血红的眼珠子转动一圈落在了他的身上。
“母、母……”少年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被视线穿透，恐惧与臣服同时诞生，他只想匍匐在那双眼睛下方，并奉献自己的一切。
一根根经脉从少年的皮肤上凸起，他脸上的五官像蜡一样融化。
含糊不清的嘴里吐出两个字：“母……亲……”
接着，他伸出已经变成黑色经脉凸起的，像枯树一般的手，按在了蝗虫的身体之上。
那该死的，铺天盖地的蝗虫像真正的虫子，被他轻易的碾碎。
好不容易从虫口里逃出一条命的进化者紧张的大吼：“喂！清醒一点！你堕虫了！”
不——他在心里反驳，这是进化。
他的声带布满粗大的经脉，以至于声音含糊不清：“别、别怕……”他伸出手想要抓住要掉下去的进化者。
噗嗤一声，他的手却穿进了□□。进化者的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
好、好像太用力了。他窘迫了一下，还好脸上全部都是黑色凸起的经脉，看不出表情。
少年僵硬了一瞬，收拢力道，背后的双翅振动，那些蝗虫撞在他的身上，他一动不动，轻轻一震，就把扑在身上的蝗虫震飞了。
进化者在他的手下呜哇着说些什么。
少年听不太清，太吵了。他想，然后歪了歪脑袋，头顶的触角弯曲的探进了进化者的后脑。
进化者瞪大眼睛，接着他的后脑像是被电了一下，整个人痉挛起来，被少年传递过来的画面，让他身体内的基因都沸腾起来。
他身体里曾纳入的虫卵都在这一刻复苏，要跟他争夺力量。
少年感觉到不对劲，触角从男人的脑后收了回来，男人整个人像是脱水一样无力的垂着。
“……我承受不住。”他咧开嘴道。
少年这次听懂了。他沉默着，像是也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是她吗？”男人指那画面里出现的眼睛，他不需要少年的回应，心里已经清楚：“真可怕……真强大……”他的脸上露出一股迷醉又向往的神情。
“去吧，放我下来。”他说：“去做她交代你的事情。”
他的身上有股失落，又努力振作起来。
然后他大声吼道：“去啊！——”
少年怔了怔，接着用力的煽动起翅膀，明明身处蝗虫的包围圈，却像是半点阻碍都没有，任何撞上他的蝗虫连撼动他身形都做不到。
他煽动背后虫翅向前，就像炮弹一样整个撕穿蝗虫的阵型。
男人看着那些被少年撞飞撞残的蝗虫们，哈哈大笑起来，他一边笑一边咳嗽起来。
“爽！”
“爽死了！”
“来啊！”他朝着那群蝗虫大吼大叫：“来啊！再来咬老子啊！”
“那是什么？”站在一只较其他蝗虫来说，大上数倍的蝗虫身上的青年侧过头问旁边的下属。他的视线极好，甚至较望远镜先一步看到远方的情形。
“有人这个时候堕虫了？”他说完后，又自己摇了摇头：“不，堕虫者没有这么强。”
这个时候旁边的属下才用设施捕捉到那道身影：“殿下，您看……”
太子的目光落在屏幕上，清晰的画面纤毫可见。
他的目光竟是露出一丝痴迷：“……真漂亮。多么美丽的形体，对比实验室里的那些，只能是歪瓜裂枣。”
属下脸上有些紧张：“我们……”
但是青年不仅没有露出恐惧害怕的神情，原本平静的面容此刻竟然流露出一丝狂热：“果然，只有那位才能够制造出完美的进化体……看来，我们已经吸引到了那位的注意。”
接着那狂热的脸上对着屏幕多了一丝恶毒，他伸出手抚摸着屏幕上的身体：“真幸运啊……竟然能够被她注意到。”
话语间，他的手捏碎了屏幕。
“把七号实验室的权限全部放开，包括限制级。”青年看起来再次恢复平静，但其实只是把疯狂藏进了眼底。
旁边的人脸上露出惊诧的表情：“可是……”
他的话语在迎接青年视线的时候停住，那是一双多么疯狂的眼睛啊——最终他低头应道：“好、好的。”
这条指令很快传达到最近的七号实验基地。
但是此时，变故也同样发生在七号实验基地。
“……大、大人。十八号培养皿放出去的昆虫已经确认完全失去控制了。”下属颤抖的话语惊醒了高层，他猛地从屏幕上的画面上挣扎出来。
他的脸上流露出一种恐惧与茫然并存的表情。
像是无法理解，又像是不敢去理解。
接着，某种说不出来的，与生死相关的直觉让这位高层立刻下达出一条命令：“快！立刻封锁进出口！撤回收回十八号的命令，立刻撤回！任何一只虫子都不要放进来！”
下属在怔愣了一下后，立刻应是，甚至准备小跑出去，传达命令，但是他才跑到一半，就听到身后高层急促的尖叫：“她、她在看我……快把屏幕关了！”
屏幕上，那从虫堆里爬出来的恶鬼，竟像是透过监视画面看到高层的脸一般，少女沉默的视线让高层感觉自己的喉咙像是也被这视线掐住一样，喘不过气。
伴随着屏幕的熄灭，少女的脸也跟着画面一起消失。高层才劫后余生一般喘过气来，他撑在操作台上的手平复了片刻，才扭过头气喘吁吁的问下属：“命令撤回了没有？”
下属脸上混合着一股绝望和恐惧的情绪，高层的话语让他从那股情绪中抽离，他愣了一下，才有些迟缓的回复：“还，还在操作中……”
“怎么会这么慢！”高层忍耐不住站起来，他正要走到下属面前，下属竟然颤抖起来，甚至把操作屏挡在身后：“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我刚刚不小心收回了一些昆虫，我正在把它们驱赶出去……马上就好了……”
他身体颤抖着，不断地重复“马上就好了”，像是一个已经坏掉了的复读机。
但是高层已经听不见去了，愤怒和恐惧涌上心头。他猛地伸出手给了下属一巴掌，巨大的力道把这个办事不足，坏事有余的废物给打到地上去。
“你怎么不去死！”
鲜血从下属的嘴里吐出来，他发出绝望的呜咽，还想要补救：“……我，我马上……”
高层根本不管他，自己站上操作台，准备强硬封锁整个区域。
身后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了他都不知道。
一道道封锁指令下达，整个实验基地将会成为一个彻底封闭的牢笼，旁边来自太子的呼叫一直在响，但是被恐惧覆盖的高层完全忽视。
直到确认自己把自己整个关住，不会再有任何东西能够突破这封锁。高层才竭力一般松了一口气。
他才注意到一旁的通讯，但是他一点想要接的欲望都没有。
“为什么不接？”旁边下属歪着头问道。
高层顺嘴回道：“我现在不想听到任何坏消息。”
“是吗？”
高层注意到下属语气的随意，他皱着眉头准备出声训斥，忽然察觉到不对劲，到嘴里的话咽了下去。
下属的嘴一直在吐血，吐着吐着竟吐出来白色的小虫子。
他就这样咧着嘴朝高层笑：“那我该不该告诉你这个坏消息呢？”
高层站起来不断地后退，他想要逃，却发现自己把自己给封锁了，此时再想要一道道撤销已经来不及了：“你什么时候……”
“在你看着我的时候，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我很快就会来找你。”那个下属张开嘴，竟然露出一张灿烂无邪的笑容：“别怕……很快，你就会跟我一样了……”
下属整个像蜡一样化掉，无数米粒大小的虫子像虫浪一样滚过来，把高层整个淹没。
过了一会儿，旁边不断响起的通讯被一只手接过。
“要我这边支援啊……好的，我知道了。我会很快过来的。”
“马上……就好了。”

其实就算有人在这个时候进化, 但是是改变不了大局的。
顶多是原本把一面倒的局势因为个别难啃的骨头出现了短暂的僵持。
这点所有人都知道。比如此时的围观的太子就很气定闲神，他的脸上是稳操胜券，甚至有一股说不出来的狂热。
那是对力量的向往与狂热, 是想要掌握力量的野心。
作为昆虫教的核心人物, 他比那些生活在保护区里的人见识更多，甚至直指世界的本质。
相比较那些连冰山都不知道的人，他知道更多，甚至从海面上看到了那冰山一角。
那壮阔绝伦的冰山，从此就入了他的梦。
他自此沦陷，痴迷，甚至疯狂。
他想象着自己攀上冰山的那一天。
他并不知道他看到的只是冰山很小很小的一部分，那很小很小的一部分就已经让他颤抖, 战栗。
他自以为从那管中窥伺到了全部，领悟到了世界的真谛。
人类, 从来就是这样不自量力。
他们站在小山坡上以为自己登上了巅峰,甚至妄想称王，俯视众生。